漢武帝來信，頗有些令陳落沒想到。
    但更沒想到的是這信件上的內容、
    貓娘娘看到陳落沉默。
    走了上來。
    問著陳落：“師尊，是否京都出了事情？”
    陳落點頭。
    “漢武帝來信，錦衣衛三月前，於斷澗穀發現一座墳墓！”
    墳墓？
    貓娘娘道：“這墳墓不對？”
    “嗯！”
    陳落道：“這墳墓乃是妖族墳墓，且最少是妖皇級別的墳塚。
    它並非是普通妖皇墳塚……有可能是…傳說中的九尾妖狐。”
    天下妖族有階級劃分。
    小妖。
    大妖。
    妖王。
    妖皇。
    妖聖。
    妖帝。
    小妖為凝氣境，大妖為築基，妖王為金丹，妖皇則是元嬰級別的存在了。
    這些年來，伴隨著國運的昌盛。
    一些隱藏起來的洞府，那是不斷的出現，被各大教派，宗門，占據掠奪。
    丹藥。
    法寶、
    秘籍。
    盡數被搶奪一空。
    其中以萬仙聯盟最為過份……
    大周十座上古洞府，最少有一半落於萬仙聯盟手中，這便算了，萬仙聯盟猶喜歡殺人奪寶。
    在大周修仙界中，名聲可不是很好。
    但這些年來出現最多的，也隻是人族修士的洞府。
    像這種妖族的，還真沒出現過。
    何況還是這種妖皇級別的存在。
    此洞府一出……
    天下怕不知道會有多少大妖，乃至妖王級別的強者，為之轟動。
    而人族修士更不會善罷甘休。
    “這會是一場大戰！”
    貓娘娘道。
    陳落點頭：
    “大周境內也好，大秦境內也好，這些年雖說少聽到大妖作亂的消息，可其實大妖並不少數。
    斷澗穀發現妖皇墳塚的事，是不可能瞞得住的。
    以皇家錦衣衛之力，絕對不可能將之挖掘。
    故而……
    修仙界必然會知曉。
    一旦修仙界知曉，妖族自然也會知曉的，到時候，恐將是一場妖族，修仙者的大戰了！”
    “師尊有何想法？”
    貓娘娘問著。
    陳落白了一眼貓娘娘：“能有什麽想法，當然是吃飯，睡覺，看書，釣魚了，還能有什麽想法？”
    陳落一看到這信件上的消息，就知道這特麽的就是一個麻煩事。
    不說誰也不知道一個元嬰級別的大妖墳墓到底有什麽東西。
    就算真的有寶物，對自己來說又有什麽用？
    法寶？
    自己又不羨慕！
    自己有天啟，明治，天授三劍，這三劍自己用都用不來了。
    誰還閑著沒事去爭奪法寶了？
    丹藥？
    自己就是煉丹師。
    隻要等級足夠，有丹方。
    早晚有一天自己也能自己練出來……
    剩下的呢？
    自己求什麽？
    元嬰丹？金丹引？築基丹？
    那東西對自己又沒用、
    至於對修仙者誘惑最大的長生…
    這東西自己早就擁有了，還爭什麽？
    故而這轉頭一想……陳落實在找不到這妖皇墳塚對自己有哪一點的誘惑。
    “倒是貓娘娘有什麽想法？”
    陳落問著。
    貓娘娘隻是緩緩的拿出了一本【楚辭】看了起來。
    “貓娘娘的想法便是能安安靜靜的看書便是了……”
    陳落笑了起來。
    還真別說。
    這貓娘娘還挺像自己的。
    這不爭不搶的性格，自己還挺喜歡的……
    這就對了嘛！
    哪管那滔天洪水。
    哪管那天崩地裂。
    誰都不能阻止自己隻想要當一個過客的決心。
    隻是……
    有可能是傳說中九尾妖狐的墳墓啊。
    看著不遠處正咬著自己尾巴，不斷的追逐著，不一會兒又跑到小紅背上來回蹦躂的小白。
    陳落微微黑了下來。
    不管了。
    它自有它的造化。
    再說了。
    人家是九尾妖狐。
    這貨連狐狸都算不上……豬妖還實在一些。
    真心沒共同點了。
    不過自己還是要回一趟京都的。
    漢武帝來信，並非隻說的一件事情。
    妖皇墳墓是一事。
    還有一事，卻是和陳落有關。
    而這也是漢武帝這一次來信，最主要的事情。
    陳落欲煉製絕世寶物。
    而這煉製需要大量奇特的材料。
    蛟龍骨是一個。
    四海之靈是一個。
    其中還有五行靈珠，蒼生之血，海底之靈等等，足足十來種。
    陳落曾經托紅袖幫忙尋找。
    後又托李淳罡，司馬君亮他們幫忙尋找。
    這消息後來便傳入了漢武帝的耳中。
    陳落本是沒抱有什麽希望的，這一次漢武帝來信，卻告訴陳落他已幫陳落尋找到了其中五種。
    這些現在就在京都……
    若是陳落回到京都的話，記得來取走。
    還真別說。
    陳落心動了。
    那些材料可都是頂級的材料。
    隻要自己願意，退而求其次的話，依靠現在的材料，自己最少能煉製出十二品的法寶出來。
    如今修仙界倒是有不錯的法寶。
    比如蜀山上就有天擎雷焱雙劍。
    這兩把劍的劍乃是從遠古就遺留下來的，隻是至今還沒有人能使用這兩把法寶。
    聽說需要心靈相通的男女方可使用。
    一旦雙劍合璧。
    威力恐怖無比。
    乃是蜀山的至寶……
    但就算是這樣，那武器也不過是鎮派級別。
    尚且經過無數年代錘煉才達到了現在的品級……
    故而。
    能煉製出十二品法寶，其實真心不錯了。
    經過幾千年蘊養，自然又是一件鎮派級別法寶出現。
    陳落的天授才五品呢！
    故而……
    聽到說京都有這材料在。
    陳落自然就有這想法了。
    既然如此……
    那便回去。
    三十多年不曾回去京都，這回去一趟，也不見是壞事。
    陳落問了下。
    看有誰願意和自己回去沒。
    結果。
    貓娘娘想了下搖頭：‘師尊，貓娘娘想看書……”
    陳落：……
    小白：“不要，不要，我要睡覺……”
    陳落：……
    這家夥最近的確有毛病，動不動就要睡覺，有時候跑著跑著還能睡著。
    經常哐當一聲，嚇人一跳。
    不回去，其實也是很好的選擇。
    否則的話，陳落一路上也實在背不動它的、
    小紅倒是一直往自己身上湊。
    不過陳落有些嫌棄的推開了它……還沒飛將軍好用，你還是在書院吃草吧，
    至於飛將軍……
    陳落也給它留在了後山了。
    昔日孑然一身出京都。
    三十年後。
    自己一人歸京……
    正好。
    恰好。
    皆如當初，亦如當初。
    三日後。
    陳落一身白衣，乘坐著碧青葫，迎著晚霞，飛出了玉山…
    朝著京都的方向而去。
    ……
    陳落一路北上入京，逢經純陽宮。
    昔日的純陽宮還在。
    兩座孤墳也在。
    但本應該清冷的純陽宮，竟炊煙嫋嫋。
    陳落微微一愣。
    昔日華菱入昆侖，已過去五六十載。
    這純陽宮怎會有人？
    想著……
    陳落便落下純陽宮。
    便遇一少年於院中練劍、
    劍有三尺。
    少年有十。
    劍起，風起……
    頗有些意氣風發。
    在看到少年的時候，一股熟悉的感覺油然而起。
    隨即，輕輕笑了起來。
    當真是命運……
    “你是誰，怎麽來我純陽宮？”
    少年看到了陳落。
    臉色有些變化。
    拿著劍，警惕的看著陳落，對著那屋子內喊：“師尊，快來，有人跑到我們純陽宮鬧事了……”
    陳落一時間有些沒反應過來。
    鬧事？
    自己什麽時候鬧事了？
    你這臭小子，哪一隻眼睛看到咱家來鬧事了？
    屋內有一女人聞聲跑了出來。
    女人一身宮裝，氣質優雅美麗，臉上本滿是緊張，可在看到陳落的時候，女人頓時愣在了原地。
    那雙眼便是通紅了起來。
    她看著陳落。
    陳落卻是笑了笑、
    招了招手。
    女人走了過來。
    陳落伸出手，摸著她的腦袋。
    “許久不見，小華菱變成了大人了……”
    少年張大著嘴巴，一臉驚訝的看著這一幕，隻覺得自己的人生觀，徹底的被刷新了。
    ……
    六十年的時間能改變很多事情。
    生死。
    歲月。
    記憶、
    種種皆能消磨殆盡。
    但有些東西卻好像永遠都無法改變。
    昔日陳落於渝城救出華菱後，兩人一路北上，將她送上了昆侖山。
    至此，華菱也便在昆侖上潛修、
    隻是後來，紅英女隕落後，華菱在昆侖的待遇也便逐漸不好了起來。
    於三十年前，也便下了昆侖，重回純陽宮。
    華菱下昆侖這並不意外。
    昔日陳落便能預料到這些……
    她終究是純陽宮弟子、
    並無拜入昆侖。
    之所以能在昆侖全依靠紅英女和陸菱紗的情誼。
    如今紅英女既然身隕，這情誼也便沒了，自然也就到了華菱下昆侖的日子了。
    隻是……
    有些東西好像是注定好的一樣。
    下了昆侖，回到純陽宮的二十年後。
    也便是十年前。
    華菱在一次下山歸來的途中，於野狼之口，救下了一嬰兒。
    命運的軌跡，便在那一刻，再次轉動。
    當年的陸菱紗。
    後來的陳萍。
    如今的華菱。
    “昔日師尊於死人堆中扒出了華菱，原本以為，這一輩子再也沒有機會能見到師尊。
    卻哪想，命運會如此的巧合……
    於是，
    這些年來，華菱也便沒下山，一直陪著他在這純陽宮……”
    華菱說著。
    眼中帶著一種難以言表的感情。
    她在那孩子的身上看到了陳萍的影子……
    亦如當初陳萍在她的身上看到了他師尊的影子一樣。
    “不再下山了？”
    陳落問著。
    華菱搖頭：“如今修仙界凶險，各大門派明爭暗鬥，殺人奪寶時有發生、
    純陽宮不過一小門小派，全派上下，更僅有我們師徒二人……與其過著那提心吊膽的日子，不如平平淡淡一些。”
    平平淡淡才是真。
    這是對的。
    而這不僅僅是華菱想要過的。
    恰好也是陳落想要過的。
    這些年來，他不正是這樣平平淡淡過來的？
    隻是……
    “他還小。”
    陳落道：“他的人生，也才開始、他願意這樣平淡下去嗎？”
    華菱沉默著。
    自然知道陳落口中的他，指的是誰。
    “他總有一天會明白的。”
    華菱說著。
    “若是不明白呢？”
    “那我便陪著他……哪怕他厭惡，我也會默默的陪在他的身後。”
    陳落不再說話了。
    很熟悉的一幕……
    當年的陸菱紗。
    當年的陳萍。
    陳落離開了……
    迎著晚霞，迎著微風，繼續北上京都。
    小男孩牽著師尊的手，看著那離去的影子，問著師尊：“師尊，伱說，有一天我也能那樣子飛嗎？”
    女人沉默、
    許久才道：“到了那一日，你若是能飛了，會離開師尊嗎？”
    男孩搖了搖頭。
    很是堅定：“才不會，我會一直陪在師尊身邊的。”
    女人笑了起來。
    笑得比花還好看。
    “師尊也會一直守護你的，哪怕……哪怕有一天，你討厭師尊了。”
    “才不會，我才不會討厭師尊的。”
    男孩說著。
    女人嗯了一聲。
    當年……
    有個男孩也曾說過相同的話。
    ……
    漢武二十年三月。
    雪花飛舞。
    銀裝素裹。
    大周京都宛如一尊盤踞在雪天中的蛟龍一般，隨時將要衝破黑暗，展示出它那堅不可摧的獠牙。
    這本應該是閑賦於家中，燒炭取暖，聊聊家常，狗都不願出門的日子。
    但京都之中，卻依舊熱鬧非凡。
    有道士行走於街頭、
    有和尚化緣。
    還有江湖俠客……
    有小販。
    有文人書生。
    更有達官貴人、
    世間種種人，此間皆有、
    福運客棧中。
    有說書人在說書。
    說的是那大將軍霍棄的平原之戰：
    “那霍棄將軍單槍匹馬，麵對那疾馳而來的大秦鐵騎，毫無畏懼，殺得滿身鮮血，殺得他們那是人仰馬翻…更殺得他們那滿心恐懼。
    您猜這最後怎的？
    卻見他手持那方天畫戟，不退反進，竟直奔那大秦鐵騎萬軍之中，大有取敵主帥首級之心，直嚇得那數萬大秦鐵騎，丟盔棄甲，狼狽而逃。
    以一人之力，獨戰數萬鐵騎，這霍棄將軍雖不是仙人，卻當我大周戰神！”
    “好！”
    “好！”
    有人喊著。
    有人將手中銅錢扔給那說書人。
    拍桌，喝酒……滿是興奮和激動。
    陳落也聽得有滋有味。
    拿出了幾枚銅錢，不偏不倚的落在了說書人麵前的碟子上，發出鏘的一聲清響。
    他說書。
    自己聽書。
    他說得好了。
    自己自然該出錢，這是規矩。
    數十年不曾回京，一切還是這般熟悉。
    尤其是這酒樓。
    好像從來就沒有過變化一樣……
    當然。
    還是有變化的。
    昔日的福迎酒樓乃是季家的產業。
    如今這些年來，這產業卻已經成為了他人的產業……
    陳落入京後便來了這裏。
    有好好休息下的想法。
    當然也有感受下京都變化的想法、
    若非如此……
    又怎麽能聽得了這般精彩的說書？
    陳落喝酒、
    聽書。
    倒也是安靜。
    但終究還是被認出來了。
    一道有些驚訝帶著激動的聲音傳了過來：“陳……陳爺爺？”
    王陸有些不敢相信的揉了下自己的眼睛。
    再三確定了下。
    這才快速幾步走上去。
    就要對著陳落跪下。
    隻是他怎麽也跪不下去，卻是陳落阻止了他。
    “你是？？？”
    他看著麵前四十來歲左右的中年男子，一時之間有些沒認出來。
    倒是有些是熟悉的樣子。
    可具體在什麽地方見到過，這就想不出來了。
    “我啊，陳爺爺，王氏豆花那一個十歲的小孩，曾給陳爺爺送過豆花，您還有印象嗎？”
    陳落終於想起來了。
    “原來是你啊，沒想到這些年來不見，你變得這般大了。”
    當年陳落於京都，酷愛豆花。
    尤其甜豆花，那更是想念……
    後來也因為自己喜歡，原本已經交由兒子和兒媳婦管理的豆花攤，王家兄弟倒是又接手了回來。
    為的便是給陳落喝上那喜歡的豆花。
    這王陸便是當初王家漢子的孫子……
    那一段時間在京都，這王陸每天便都給自己送來豆花。
    尤其是淩晨。
    一推開院子，便能看到他端著豆花在後院門外等著。
    沒想到這些年來，兜兜轉轉的。
    不過十歲的小屁孩，如今變了一個大樣了。
    “陳爺爺三十年沒回京了，我今年也四十了，總會有些變化的。”
    王陸道：“倒是陳爺這些年是一點也沒變化。”
    陳落乃是修仙者、
    王陸自然是知道的。
    伴隨著時間的流逝……
    陳落在大周的聲望其實也已經逐漸的見底、
    倒也是有人記得、
    可也著隻是那老一輩的，
    年輕一代的可未必就記得……
    陳落倒也是習慣，且這本身就是自己希望的。
    以其高調於世間，他更想要當一個普通得能被忽視掉的存在……
    如今於人群中一眼被認出，屬實不易。
    陳落請王陸坐下。
    王陸有些惶恐。
    但最後還是坐了下來。
    長者請，不敢辭。
    於是，陳落也多少知曉了一些現在王家的事情。
    這酒樓，恰好是王家的產業。
    昔日王家豆花因為不爭公公愛喝，聞名於京都，後成為京都必不可少的美食之一。
    王家，便因此而起。
    恰如當初的季家一樣。
    現在的王家，也因陳落而起。
    這福迎酒樓是王家從錦衣衛手中收購的……倒也是成為了他們的產業了。
    聽聞自己院子門庭這些年王家人日日有人打掃。
    陳落沉默了下來。
    許久，他道：“這些年辛苦了。”
    王陸惶恐：“這是王家該做的事，這些年若是沒有陳爺爺，哪有現在的王家。
    陳爺爺雖沒回京都。
    但家還在這……王家所能做的，也就是隻有幫陳爺打掃打掃衛生了。”
    陳落點頭。
    不再說什麽……
    算是接他們的好意。
    他於王家有緣……
    昔日的豆花，後來的天授劍，三十年前的王家夫婦……
    有些東西陳落並不介意。
    就如當初的季保一樣。
    人活著……總要認識一些新人的。
    否則當舊人離去，這世界上，真就隻有自己一人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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