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險，好險！”
    看著坍塌的城牆，袁時中連連感歎，一扭頭，拉住了羅澤文的胳膊，激動搖晃，“賢弟啊，要不是你運籌帷幄，這睢州城就讓人破”
    羅澤文臉上一紅，“靳鍾叔舍死忘生，更有袁先生挺身而出，號召百姓守這才能安穩無也多虧了老哥及時回援，不然也支撐不到現在，小弟沒有尺寸之功，反而讓夫人擔驚受怕，我出了餿主意，還請老哥不要怪”
    羅澤文十足謙遜，不停躬身道
    這時候一個清麗的聲音傳來，“用不著，小羅爺你是救了我的命！”
    李慧梅在幾個護衛的簇擁之下，趕了過
    一見袁時中，兩口子四目相對，竟然不住落淚起
    “將軍，咱們夫妻活了！”
    袁時中眼中含淚，不住點頭，“是活了，李錦退兵，可以鬆一口”
    袁時中最怕的就是闖營兵趁著勢頭正盛，直接殺過來，把他的小袁營一波帶
    如今扛住了第一波攻勢，就能擋住第二波，第三波……說白了，也就有了堅持下去的理
    “賢弟，過去我以為小袁營無法自立，隻能在朝廷和闖營之間搖擺，結果弄得人心離散，幾乎不可收如今辛虧了賢弟，我是感激不”
    袁時中道謝之後，又問道：“賢弟，你看當下該怎麽辦？是在睢州嚴防死守，還是火速進軍山東，你給我拿個章程出”
    羅澤文微微思量，就說道：“老哥，袁先生就在這裏，我們坐下來談談，務必要找出一個合適的辦法才”
    袁樞過來，跟袁時中見
    袁時中不敢怠慢，慌忙躬身道：“令尊袁老尚書出了名的大清官，在下佩服不”
    袁樞點了點頭，“將軍能領兵抗清，救海州父老，縱然朝廷官兵，也比不上啊！”
    兩個人略微商業互吹之後，就坐了下來，多少還有點尷尬，不知道怎麽繼續話
    羅澤文道：“袁兄，我粗略想了一下，進軍山東是必然的，但是不能貿然出我們必須名正言順，而且讓人信”
    袁時中微微皺眉頭，“賢弟，說到底，我們還是賊匪，朝廷眼中的流寇，想要名正言順，隻怕是癡心妄想”
    羅澤文搖頭，“不然，這幾日我和袁先生在一起，抽空聊過一些事情，當初袁老尚書擔任登萊巡撫，在山東置辦水師，屯駐兵馬，威脅遼南，牽製老皮島總兵毛文龍就是多虧了袁老尚書的支持，才能在老奴的背後，插進去一把刀”
    羅澤文道：“後來袁崇煥殺了毛總兵，孔有德叛亂，袁老尚書的心血毀於一旦……如今天下危若累卵，八旗頻頻入寇，搶掠百姓，山東父老，尤其是飽受塗炭之”
    “我提議咱們打出東進抗清的旗號，前往山東，重建登萊防線，整飭水師，和朝廷並力抗清！”
    聽到這話，袁時中不由得大驚失
    東進山東，重建登萊防線，一起抗
    這還真是聞所未聞，不過確實能占據大義名分！
    “賢弟，你的意思是要我們歸順朝廷了？”
    “不！不是歸順朝廷！我們願意和朝廷協力抗清，是為了保護中原大地，捍衛華夏衣冠，不忍江山淪陷，神州蒙但是朝廷這些年橫征暴斂，貪官汙吏橫行，百姓民不聊生，這些事情也不能置之不”
    袁樞皺著眉頭，“小羅……先生，你到底打算怎麽辦？”
    “布告天下，說明我們的意思……其一，小袁營進軍山東，救濟百姓，降租減息，鏟除弊”
    “其二，重整登萊防線，阻止八旗入寇，護衛神州，保我華”
    “其三，要求崇禎下罪己詔，拿出糾正錯誤的勇氣，整飭吏治，挽救危”
    “其四，告訴闖營方麵，關外有八旗，江山危如累希望他們懷有忠義之心，和我們一起抗擊清軍，保護中”
    “其五，還要告訴天下有識之士，內憂外患之下，希望大家夥能挺身而出，以蒼生百姓為小袁營願意和大家夥一起共商國是，拿出救國救民的方”
    ……
    羅澤文侃侃而談，一口氣說了十幾條，袁時中耐心聽著，隻是覺得每一條都極好，很對他的胃口，但是這些東西放在一起，總覺得有些不現
    袁樞卻漸漸聽出了端倪，羅澤文沒有傻到可以讓闖營和明廷聽他擺布，但是在這個內憂外患的關頭，扛起抗清大旗，對於小袁營來說，實在是太重要
    等於是占據了道義製高點，能夠凝聚人心士
    小袁營最大的問題，就是人心渙
    而且山東百姓飽受八旗塗炭，苦不堪
    爭取山東父老支持，這是進軍山東的關
    正是品出了這麽多文章，袁樞才對羅澤文換了稱呼，也更加敬
    “小羅先生，我怕朝廷惱羞成怒，會發兵攻也唯恐闖營不甘心失敗，卷土重你看這兩方要怎麽解決？”
    羅澤文道：“針對闖營，我們扛起抗清大旗，他們打我們，就是破壞抗清大業，這是務必要講清其次，明軍攻擊我們，也要想清楚，動我們，就是自毀長城，失去了可以和他們一起抗清的盟”
    袁時中哈哈大笑，“賢弟，照你這麽說，豈不是誰也不能打我們了?”
    羅澤文笑著搖頭，“哪有那麽容易，光靠著幾句話就能退兵？我的意思是道理上我們要講清楚，在實際上，我們也要站穩腳整飭軍紀，做到不擾民，不害行得正，站得據理力爭，該打的仗，絕不含該做的事情，絕不馬”
    袁時中連連點頭，“賢弟啊，你這一肚子的主意，著實厲”
    袁樞用力頷首，心裏卻說豈止厲害，簡直同時拿捏住了各
    包括他自己在內！
    登萊防線是袁可立弄出來的，身為人子，恢複父業，乃是理所當然，天經地
    原本袁樞投靠小袁營，背棄朝廷，還有些遲疑抗拒，沒法說服自
    可是有了這個主張之後，他袁樞想不賣力氣都不行
    袁時中這邊處理戰後事宜，清點繳獲，撫恤死者，救治傷兵，忙得不亦樂
    而袁樞這邊，寧心靜氣之後，親自執筆，按照羅澤文的意思，代替小袁營，擬定了五份公文，分別指向朝廷、山東、闖營、江南、清
    羅澤文也終於領教了袁家的恐怖之處……袁可立的老師是隆慶萬曆期間的名臣陸樹聲，和張居正是同一時期的風雲人物，袁可立的同門還有董其昌，這位不光是官至禮部尚書，而且在書畫上麵極有造詣，名滿天
    袁可立的門生還有黃道周、倪元璐，崇禎七年的狀元劉理順等等人
    其餘諸如高攀龍、繆昌期、周道登、孫承宗、李汝華等重臣，皆是好
    光是看袁家的交往群體，就知道這家人的不凡之
    你讓羅澤文寫文告，就算寫得天花亂墜，也沒有什麽用
    可袁樞以袁可立之子身份，布告天下，立刻就激起了千層
    李自成費了好大心力，也就忽悠了牛金星和宋獻策這種不入流的文人，和袁家的差距，簡直無法衡
    而袁可立這幾份文告，也是字字如刀！
    “請陛下反躬自省，降下罪己詔，決心整頓吏治，救濟百不然大明朝三百年基業，亡國有日！”
    “曉諭山東父老鄉親，小袁營決心挺近齊魯，守土護民，共抗清”
    “請江南諸公，士林名宿，立刻北上，商討救國救民之策，挽救中原危”
    ……
    “無恥之尤！袁樞逆臣，朕必殺之！”枯瘦的崇禎，頂著一身袞服，眼圈泛紅，不時擦拭眼
    他這些年夜以繼日處理公務，害了眼疾，眼淚秋流到冬，春流到
    流來流去，竟然得到了這麽個結果！
    “袁可立何等忠良，竟然生出這麽個逆子！調兵，調兵！”
    王承恩在崇禎旁邊，心疼得淚水模糊，“皇爺莫急，袁樞叛逆，應該千刀萬剮，隻是他還願意為國抗清，皇爺再想想？”
    崇禎怔了良久，終於無奈長歎，又拿起文告，默默讀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