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朝廷尚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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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承恩仗著膽子勸說崇禎,不是因為文告有道理,而是眼下的大明,實在是抽不出任何一支兵
    八旗兵在崇禎十五年秋冬入寇,一直打到了海州,被袁時中擊而此時清軍尚且沒有完全退出關
    他們攜帶著大批戰利品,還有俘虜的百姓,從容出
    堂堂大明,竟然無可奈
    堪稱大明柱石的孫傳庭,去年慘敗給了李自成和羅汝才,帶著殘兵敗將,倉皇逃回了陝西……經過了幾個月恢複,勉強又聚攏了一支兵馬,但勢力遠不如當初,尚且要麵對李自成百萬大
    這也是大明朝唯一還能動用的力
    除此之外,就是坐擁幾十萬大軍,追著張獻忠屁股使勁的左良玉,這貨已經事實上聽調不聽宣,成了雄踞武昌的軍
    然後就是江南的一些兵馬,以及山東總兵劉澤清,山海關的吳三桂……
    袁樞跳出來逼迫崇禎下罪己詔,承認錯
    固然讓皇帝陛下很沒有麵子,但是對不起,大明朝的裏子也不多
    現在還能調動哪裏的兵馬去對付袁時中?
    太難了,真的沒有可用之兵,更沒有可以信任的將
    大明朝山窮水盡,一滴也沒有
    王承恩讓崇禎多看看,不是讓他看文告的道理,而是讓他冷靜一點,別幹傻
    良久,崇禎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喟然長歎,“小袁營果然有忠義之心?”
    王承恩頓了下,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就憑著脅迫天子,無君無父這一條,怎麽都算不上忠義,但既然天子說了,就給他一個台階唄!
    “回皇爺的話,袁時中確實領兵在海州痛擊八旗!”
    “可曾贏了?”
    “斬殺數百!”
    崇禎渾身一震,臉上露出難得喜色,“如此說來,此輩當真可以對付關外韃虜?”
    王承恩仗著膽子道:“或許可”
    崇禎槁木死灰一般的神情,多了一番精彩,竟然站起身,來回踱步……由於身體過於消瘦,龍袍罩在他的身上,竟然有點像紙紮的人物似的,滑稽而又淒
    崇禎恍然不覺,反而生出一絲絲希
    “以朕觀之,小袁營是願意歸附朝廷的,倘若能招來這一支勁旅,和孫都師一起,東西夾攻,就能擊敗闖賊,穩住中原!”
    好家夥,崇禎不愧是高人,竟然想出了東西對進的妙
    讓孫傳庭從西邊打,袁時中從東邊打,兩路人馬剿殺李自成,克複中原,指日可待!
    “此事必須遣一能臣幹吏前往……傳旨,讓兵部尚書李邦華立刻南下,前往歸德府,和小袁營商討詔安事宜!”
    旨意下達之後,崇禎又對王承恩囑咐道:“此事不能走漏風聲,要讓李邦華小心處置,務必收服小袁營,為朝廷所”
    崇禎吩咐之後,臉上明顯浮現出一絲不太正常的潮紅,大明朝又中興有望了!
    王承恩不忍戳破皇爺的美夢,可他也覺得這事不靠譜……如果放在幾年前,皇爺必定說漢賊不兩立,不會和小袁營講和,甚至還會殺了主張議和的官
    隻是到了如今,窮途末路,還有什麽辦法嗎?
    “李大人為官清廉剛正,乃是不可多得的好如今朝廷風雨飄搖,大人南下,能報效朝廷最好,不能報效朝廷,也可以保全自己性命,總好過在這個京城等死!”
    李邦華怔住,“王公公,老朽年近七旬,位極人臣,自然是和大明同生共死,絕無二”
    李邦華再三保證,然後以古稀之年,帶著少數隨從,匆匆南
    “我怎麽感覺這個李邦華有點假啊,完全不是崇禎的風格!”羅澤文詫異感
    袁樞瞥了他一眼,“能提出東進抗清,也不是流賊的風格!”
    羅澤文忍不住笑道:“既然大家夥都不按套路出牌,那就索性開誠布公,仔細談”
    袁樞卻道:“小羅先生,這位李尚書是鄒元標的門人,為人耿介,不是好對付我就不去見他了,一切都交給你”
    羅澤文無奈道:“你這是惹了簍子,讓我擦屁股啊!罷了,我就領教一下此老的厲”
    雙方選在了虞城縣見麵,李邦華今年六十九歲,須發皆白,是個地地道道的老同
    羅澤文深深一躬,主動介紹道:“在下羅澤文,見過老前”
    李邦華笑道:“我聽聞令尊是羅汝才?”
    “沒”
    李邦華道:“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不共戴你主張東進抗清,為什麽不先報父仇?”
    羅澤文笑道:“老前輩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李邦華眉頭挑動,這話說的,就跟說了話似
    “自然是真話!”
    “打不”羅澤文幹脆道:“打不過就是打不過,李自成坐擁百萬大軍,我如何奢談報仇二字?”
    李邦華思忖少許,就問道:“那假話呢?”
    “假話就是矛盾有大小,事情有輕”
    “怎麽講?”李邦華
    “大明走到今天,內憂外如果李自成打進京師,不過是亡國而可若是清軍入關,奪了江山,便是亡天哪個更大,我們還是能掂量清楚”
    李邦華默默思忖,隨後感歎道:“你這話說得有見識,頗有見識!”這位兵部尚書竟然讚許道:“李自成疥癬之疾,關外八旗才是心腹大患……既然你有此見識,為什麽不為朝廷效力,還要脅迫天子,這豈不是無君無父嗎?”
    “無君無父?”羅澤文大笑道:“李尚書,我想請教,既然陛下以君父自居,何以如此偏心?士人不納稅,不服役,高高在上,無所不其餘子民犬彘牛馬之不這是什麽道理?一個偏心眼糊塗的爹媽,如何指望所有子女都孝順乖巧?”
    李邦華眉頭微皺,“話不能這麽說,三綱五常,天子乃是綱常之首,子女孝順父母,天經地義,臣民忠於天子,也是天經地義!”
    “胡說八道!”羅澤文直接冷笑道:“什麽綱常?還不是你們這些文人定的!你們又幾時想過百姓疾苦?既然不是我們百姓定的,又憑什麽讓我們遵守?”
    李邦華眉頭緊皺,怒火湧動再三,還是按捺下去,眼下的大明朝真沒有翻臉的本
    “你這話未免欠妥當,百姓愚昧無知,不讀詩書,不通道理,如何能訂立綱常規矩?自古以來治國的便是士人,難道兩千年來,全都錯了?”
    羅澤文笑道:“李尚書,你到了歸德府,有沒有興趣瞧瞧,我們是如何治理地方?”
    李邦華沉吟一陣,終於點頭,“既然來了,那就看看”
    羅澤文在前麵帶路,直接領到了一處村莊,此地正是李四叔負
    見羅澤文來了,跟他打招
    “現在兩邊的人都來了,正準備商”
    羅澤文點頭,然後邀請李邦華進
    在這座祠堂裏,左手邊坐著衣冠楚楚的士紳富戶,在右手邊,則是一群破衣爛衫的老
    雙方涇渭分明,卻又同時坐在了桌子的兩邊,平起平
    羅澤文請李邦華坐在中間,然後對兩邊道:“今天咱們討論這個田租和利息的問題,按照我們的設想,是要在兩但是具體多少,還有商談的份,你們可以暢所欲”
    老農這邊有人就說道:“小袁營不是講要對老百姓好,為什麽不幹脆都給免了?豈不痛快?”
    李四叔說道:“老哥,話不能這麽村裏富戶有種子,有牲口,有農具,有錢糧,還有屯糧的倉往常該何時耕種,產糧之後,又要賣給誰,怎麽繳納賦稅,承擔徭役……富戶總還是有些過人之處咱們今天商談的是一個大家夥都能接受的辦法,不是來吵架”
    李四叔笑道:“咱們心平氣和,好好說”
    這時候有個老農站起來,“俺們有句話,叫百種千租,也就是說借了一百斤種子,到秋就要還一千斤的租子,俺們實在是負擔不”
    李四叔點頭,又看了看地主這邊,“借一還十,屬實是過分了,讓一點”
    為首的地主隻能道:“那八百斤如何?”
    李四叔笑道:“要不這樣,我們出錢收購良種,加價兩成,賣給鄉親們,準許秋後歸還,如何?”
    不如何!
    地主這邊臉色鐵青,老農那邊卻是喜笑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