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棄我去者(12)(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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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紅雁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山洞下麵的這片山坡上,真的長滿了一種淺黃色的野草。

    佘莫楚手上正撚著一根,管紅雁蹲下去也從地上拔起來一根,仔仔細細看了一圈之後匪夷所思道:“你認錯了吧?”

    這東西和張鹿昨天發現的野草不能說一模一樣,隻能說毫無關係啊?

    不說顏色,昨天張鹿發現的那種野草葉子的形狀其實和茼蒿有點像,都是邊緣微微帶著些鋸齒狀結構的葉片,葉片不長,在莖部上端分支,乍一看就像是同一類種屬的植物。

    而現在在佘莫楚和她手中的是一種很短的野草,整體形狀與其說是像草,不如說是像蠶,和張鹿發給他們的照片絲毫沒有關係。

    彈幕也在疑惑:

    【這不是同一種東西吧?】

    【難不成是野菜的根莖?】

    【根莖也沒長這樣的啊……】

    【佘莫楚認錯了?】

    “沒認錯,”白燼述搖搖頭,用手指掐斷這根像是蠶一樣的植物,轉頭看向管紅雁,“你們的世界裏有沒有一種叫做‘冬蟲夏草’的植物?”

    “冬蟲夏草?”管紅雁跟著念了一遍這個名字,“沒有。”

    但這種植物勝在它的名字十分直白,光是讀了一遍,管紅雁就很快理解了它所蘊含的意思。

    管紅雁:“你是說有種植物,冬天是蟲子,夏天是草?怎麽做到的?植物和動物之間怎麽可能隨季節更換,這又是你們克蘇魯世界的什麽神話生物?”

    “不是,這是一種普通植物,”白燼述先否定了她最後一個問題,“和克蘇魯世界觀無關。”

    “至於這種野菜,我不知道怎麽做到的,”白燼述蹲下,從山坡上又拔了一根起來,“但我知道冬蟲夏草是怎麽回事。”

    管紅雁洗耳恭聽。

    “冬蟲夏草是一種昆蟲與真菌的結合體,”他搓了搓手中的野草,“‘蟲’指的是蟲草蝙蝠蛾的幼蟲,‘菌’指的是蟲草真菌。”

    “在海拔3800米的高原上,冬天一過,溫度複蘇冰水消融,蝙蝠蛾幼蟲開始發育,變蛹破繭開始在空中傳播蝙蝠蛾卵,落到泥土上的蝙蝠蛾卵在溫度適宜的情況下就會完成孵化,鑽入泥土,等待最後的寒冬過去變蛹破繭。”

    “但這沒有3800米吧?”管紅雁下意識接道。

    就算她沒有張鹿的【初級地理精通】她也知道,以這個山區的環境條件,海拔絕對不可能在3800米以上。

    “所以這很明顯是兩種植物,”佘莫楚在旁邊瞥了她一眼,繼續說道,“我隻是在講冬蟲夏草。”

    “你繼續你繼續,”管紅雁被他這種眼神盯的懷疑智商,伸手做出認輸的姿勢,“請。”

    “等到高原的夏天,溫度適宜菌類生長的季節,泥土深處的菌類就到了生長的時候,冬蟲夏草菌孢子鑽入泥土,遇見在泥土中等到破繭的蝙蝠蛾幼蟲,就會鑽入他們的身體,吸收幼蟲的養分生長。”白燼述垂著眼睛,繼續講述道。

    “於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蟲夏草菌孢子會慢慢把蝙蝠蛾幼蟲體吸空,用網狀的菌絲結構占據它的身體,在幼蟲的軀殼中生長成型,成為‘冬蟲夏草’。”

    “這時候的冬蟲夏草,有著蝙蝠蛾幼蟲的外殼,和內裏的冬蟲夏草菌絲,”他剝開手裏的野草,“就像這樣。”

    一層薄薄的外殼內,是已經泛著黃色的根莖。

    管紅雁微微睜大了眼睛。

    “怪不得,”她一下子恍然大悟了,“怪不得他們說這種野菜隻有春天的山上才漫山遍野全都是。”

    如果白燼述所說的這種植物真的存在,那麽它在鑽入幼蟲身體前就是一種形態,鑽入幼蟲身體後又會是另一種,這樣一來,就會顯得像是兩種植物,所有人根本不會把春天時漫山遍野的野菜和春天過去後,這種像蠶一樣,和地麵的顏色極其接近的植物聯係在一起。

    就像之前的探索隊員們一樣,他們按照張鹿發在群裏的三視圖去尋找野菜,對這些灰褐色的蠶狀植物看都不看。

    這兩種植物的外形差別太大了,一般人都不會把他們聯係在一起。

    “你是怎麽發現的?”管紅雁這下真的有點匪夷所思了。

    佘莫楚這個人真的有一點邪門在裏麵。

    白燼述:“看的。”

    過了幾秒鍾,他貼心地補充道:“這次真的是用眼睛看的。”

    管紅雁:……

    “……你還不如不解釋。”她無力道。

    她現在寧願和昨天的魯長風一樣,收獲佘莫楚來自智商上的嘲諷,而不是在聽完“看的”這句話之後再得到一句“這次真是眼睛看的”補充。

    山洞內的隊員們驗證完了那個圖案的存在,紛紛從裏麵又走了出來,看見管紅雁和佘莫楚兩個人在山坡上蹲著不知道說什麽,紛紛都湊了過來。

    “怎麽了怎麽了楚哥?”魯長風一邊脫外套一邊問道,“有發現嗎?什麽發現?”

    他這會滿頭是汗,今天山裏的天氣不同於昨天,現在才剛剛是早上太陽升起來不久的時候,溫度不能說很低但也起碼已經開始穩步上升了,和昨天外麵下著大雨所有人隊員渾身濕透的體感溫度完全不一樣。

    為了複現昨天的圖案,他們又在山洞內點了一堆火,溫度直線上升,魯長風隻感覺自己被烤的直冒汗。

    等到所有人驗證完,魯長風趕緊第一個從山洞裏麵出來,深深呼吸了一口外麵帶著微風的清涼空氣,才感覺自己活過來了。

    “佘莫楚發現野菜了。”白燼述還在研究野菜,管紅雁站起來主動回答道。

    “發現了?”魯長風興奮地湊過來,“我看看……”

    看到管紅雁手中的東西後,他臉上的表情就和管紅雁剛剛做出的表情一樣,又迷茫又匪夷所思:“這個……”

    這種野菜是長這樣的嗎?

    身後陸陸續續到了這裏的所有人也都露出了和他如出一轍的表情。

    看見隊友們也露出了相似的困惑,管紅雁一下子感覺自己體驗到了佘莫楚那種拿智商降維打擊所有人的爽感。

    該誰不說,真的還蠻爽的,怪不得佘莫楚老喜歡開嘲諷。

    困惑不會消失,隻會從她的臉上轉移到其他隊員的臉上。

    管紅雁拿過魯長風手中的野菜,寫著佘莫楚的樣子,把它剝開,承擔了講述線索的任務:“你們的世界裏,有一種叫做‘冬蟲夏草’的植物嗎?”

    等到管紅雁講述完,所有人不管自己的世界內有沒有冬蟲夏草的存在,都對這種植物有了一定的了解。

    “冬蟲夏草,對啊冬蟲夏草,”張鹿在旁邊撚著這根蠶形野草,嘴裏念念有詞,“我怎麽就沒想到呢。”

    她的初級植物精通裏是有這種植物的存在的,但她剛剛在找山洞的時候完全忽略了地上的這一種植物,以至於差點就錯過這條線索。

    要是這種野菜的生長情況和冬蟲夏草差不多,那所有人根據她的三視圖去找,就算是把山翻過來了也找不到那個所謂的野草在這裏。

    白燼述從地上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站起來:“因為你滿心滿眼都是昨天發現的那根野草,而忽視了其他一切和它造型相差過大的植物。”

    “而我知道冬蟲夏草一般生長在海拔較高的高原上,”他態度很散漫,但這時候他說出來的話沒有人敢不當回事,“所以在注意到低海拔地區出現相似植物的第一時間,我就意識到了這裏有問題。”

    事出反常必有妖,冬蟲夏草的成型是由於高原溫差和生物習性造就的,那麽在這個沒有這些條件的環境中,怎麽會出現相似的植物呢?

    這種植物一定有問題,甚至多半就和那種野菜有關係。

    這次,他真的是用眼睛看的。

    張鹿在旁邊有些慚愧地垂了垂頭:“是我疏忽了。”

    因為她有【初級植物學精通】,所以她就過於依賴自己建立在奇跡上的判斷,如果不是佘莫楚,那他們就會在自己的誤導下一直找不到問題的所在之處。

    “沒事,人之常情,”佘莫楚瞥了她一眼,“你別和我比。”

    管紅雁在旁邊看了全程,抽了抽嘴角,隻感覺這個隊伍裏的所有人遲早都要被佘莫楚這個人pua一遍。

    是啊,他們確實不能和佘莫楚比。

    注意不到是人之常情,而佘莫楚不是人,這不是他自己說的嘛。

    在得知了有關於冬蟲夏草的內容之後,這條有關於野草的線索就推進到了一個所有人都沒有想象到的線上。

    野菜是村民做成醃菜的原料,那它所占據的蟲子軀殼是什麽?

    “不知道,”白燼述十分自然地攤手,“我要是什麽都知道我也不用探索了,我直接填個規則出去吧。”

    他又不是沒幹過提前填寫完所有規則登出這種事情。

    張鹿在旁邊試著用了幾個和生物有關的奇跡,【初級生物學精通】、【初級動物學精通】還有【初級昆蟲學精通】,全部都沒有得到任何信息。

    “那先別在這裏浪費時間了,”雲廣出聲打斷了所有人的思緒,“除去蟲子這一線索之外,野草的線索鏈並不具有獨立性,隻要我們順著這些祖墳山洞一直往下找,總能發現有關於野菜的信息的。”

    就像佘莫楚說的一樣,硬想是想不出來什麽的,線索的推進需要發現更多的信息。

    “還有一個小時就到午休時間了,”雲廣抬起手表看了一下時間,對著所有人說道,“我們先去找山洞,張鹿你一路上和紅雁多注意,試著在午休時間繪製一下分布圖,方便我們下午直接根據已有的分布規律進行方位推算。”

    “對了,”走了幾步,雲廣忽然想起來,“不知道變成了這種形態的野菜還有沒有用,但我們還是每人多摘一點帶在身上比較保險。”

    這倒是真的。

    所有人都蹲下摘了很多塞進了衝鋒衣的口袋裏。

    魯長風甚至抓了一大把,從裏麵挑了一根叼在嘴裏,喜滋滋地跟李仁講:“在我們世界那裏,冬蟲夏草是一種很昂貴的藥材,我都沒吃過幾次。”

    江金明聽見“昂貴”這個詞,好奇地湊過來:“什麽東西?有多貴?一斤多少錢啊?”

    “冬蟲夏草,我進入基金會的時候,這玩意就已經一克一百多了,”魯長風肉疼似的咧咧嘴,“一斤的話……大概得兩三萬。”

    這下他楚哥畫的餅成真了,要是這山溝裏回頭真的開發成景區,那這野菜一包還真說不定能賣上幾千塊。

    他好酸。

    “上萬?”江金明震撼道,“這麽貴?你們那通脹很厲害嗎?”

    “早些年挺厲害的,現在還行吧……”魯長風想了想,“貨幣不一樣我也不知道怎麽給你參考,但反正我進入基金會之前一個月補貼就三千。”

    “那是挺高的,”李仁咂咂嘴,從魯長風的手裏順手抓了幾根丟嘴裏,“那不吃白不吃。”

    魯長風:???

    魯長風:“你想吃你自己摘去。”

    他把手裏的蠶狀野草往兜裏一塞,小跑著去找他楚哥了。

    這個山上的山洞很多,有些看著像是天然形成的,有些看著像是後天人工鑿出來的,幾乎所有人工製造的山洞中都有村民的祖墳,還有些雖然是空著的,但是洞內的泥土很明顯經過翻新,應該曾經有過墳墓,隻是被遷村的後人一同遷出去了而已。

    在這些山洞外,野菜的分布也是不定的,他們沒有太多時間可以確認所有墳內埋的都是什麽,但是挖開幾個山洞外有野菜分布的墳墓之後,其中有的是正常的屍骨,有的是頭蓋骨被掀開的,還有些裏麵是混著下葬的,很明顯能看出有些屍骨死的時候年紀還不大,估計也就幾歲的樣子。

    看起來完全沒有規律的樣子。

    一行人越走越靠近深山,到了快十二點的時候,靠畢嫵發現的有祖墳的山洞數量已經到了一個差不多的數目,管紅雁和張鹿兩個人一路走一路記,回營地之後就湊在一起繪製分布圖。

    畢嫵用了一早上的固定屬性,這會頭有點暈,岑祈雯細心地注意到她時不時微蹙起的眉毛,從旁邊燒開水的壺裏倒了一杯熱水給她,畢嫵點頭說了句謝謝。

    過了一會,她主動說道:“其實你不用這麽警惕。”

    岑祈雯嚇了一跳似的,不明所以地抬起頭。

    “雲廣人還是挺好的,是吧,他不會像中低端空間裏那些爛人一樣當隊員是消耗品,”畢嫵衝用下巴點了點遠處的隊員們,“你要是真的出事的話,隻要能救,隊裏肯定會救你的,畢竟還有魯長風在,當時邀請他進來肯定就是為了保一下隊員存活率的。”

    岑祈雯有些敏感和神經質,她抿抿嘴,細聲細氣地解釋道:“我就是有點緊張。”

    “我昨天也很緊張,”畢嫵指了指江金明,“他前天肯定也很緊張。”

    畢竟沒人知道自己今天會死之後還能不緊張的。

    “死亡的瞬間很快,幾乎沒有任何痛感,”畢嫵喝光了杯子裏的水,看在她來關心自己的份上安慰道,“你隻會感覺眼前一黑,然後再醒來,就是新的一天了。”

    岑祈雯胡亂點了點頭,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雲廣招呼所有人過去吃午餐,畢嫵站起身朝著駐紮營地的那個小桌子走去。

    午休過後,小隊臨時頻道裏張鹿和管紅雁發出來了她們畫的分布圖。

    “可能會有點誤差,”張鹿說明道,“但是差不多就是這個方位,我們朝著這個方向走,再偏也不會偏到哪裏去,畢竟目的地是個村莊舊址,有一定的體積在。”

    雖然在地圖的繪製上,差之毫厘謬以千裏,但是他們手繪地圖的比例尺不算大,再加上目的地有一定的體積在,真要差也差不到多少去。

    所有人做好進深山的準備後,就依次走出了溶洞。

    有了地圖,他們的行進方向就簡單明了多了,管紅雁優秀的三維構建能力讓她就像是個gps導航,就算這條路從來都沒有走過,她也能順著地圖找出最方便行走的路線。

    更別說這是個村莊的舊址,即使這是個深山中的村莊,它也是需要和外界往來的。

    既然需要和外界往來,就肯定會有路,管紅雁順著地圖上的位置走了大概有三分之一,就成功在深山的樹影重重間發現了一條路。

    雖然多年沒有人經過這裏,讓這條小路已經幾乎被叢生的雜草和矮木的樹枝遮擋殆盡,但是隻要仔細觀察,還是能看出這裏與旁邊的區別。

    開路的人換成了李仁和魯長風,他們倆手上都拿了一種很像是鐮刀的刀刃,走在最前麵割除那些擋路的樹枝野草,給後麵的隊員們開路。

    深山中溫度要比外麵更低一點,高.聳的樹木和茂密的枝葉擋住了上方的光亮,也混淆了行走在其中人們的時間觀念,等到所有人都感覺麵前豁然開朗的時候,看著和下午出溶洞陽光最烈時相比已經減弱不少的陽光,他們這才不得不意識到,他們在這片深山中至少走了好幾個小時。

    實際上直線距離並沒有很遠,但是他們需要繞過一些已經不好走的道路,甚至還需要專門兩個隊員在前麵開路,這些都拖慢了他們的進程。

    前麵開路的人都換了好幾輪,魯長風甩著有些酸的手,抽了抽嘴角抱怨道:“這村子要是再深一點,我們到這裏的時候太陽就要下山了。”

    深山中看不見太陽,不借助工具的話他已經分不清東南西北了,要不是有這條路和管紅雁在,魯長風毫不懷疑自己會在進入山林半小時內直接迷路去姥姥家。

    對了,還有他楚哥……

    佘莫楚進了這個林子之後就跟回家了一樣,不管多不好走的路多難以繞開的枝丫,他總是能以一種很平常很平淡的姿態從上麵走過去。

    幾個小時過去,頭上甚至一點汗都沒有,連臉色都還是那副缺血似的蒼白,好像這幾個小時的高強度爬山運動對他來說啥也不是一樣。

    在這幾個小時的趕路時間裏,彈幕從興高采烈的猜測討論到寥寥冒出來幾條內容,直到整個直播間的鏡頭都聚集在了白燼述一個人臉上,彈幕才勉強多了一些。

    【小楚在山林裏簡直如履平地。】

    【小楚臉上不出汗啊……慕了。】

    【他是恒溫25度的冷血動物嘛,有沒有汗腺都不一定呢……】

    【我都一個午覺睡醒來了怎麽他們還在走?】

    等到他們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彈幕才重新熱鬧了起來:

    【hhhhhhhhh】

    【終於到了!你們沒走累我都看累了!】

    【前麵的看什麽啊,掛後台啊,我都就著這個森林白噪音睡完午覺了。】

    【這個村子看著也沒有很舊啊,雖然建築風格有區別,但是也沒有十幾代這麽多。】

    是沒有十幾代那麽多。

    所有人終於到達目的地,全部都在村莊外麵不約而同地坐下休息起來,隻有白燼述一個人就像是沒走幾個小時的山路一樣,直直朝著村子的方向去了。

    這個村莊的建築風格雖然不算很現代,但也沒有很古早,起碼不至於達到十幾代,也就是幾百年前那麽誇張。

    村口的野草有一截感覺長勢不太對,比旁邊的要稍矮一些,白燼述湊過去看了一眼,這一片野草下麵似乎有個像是籬笆架子一眼的東西,野草被它擋住了生長空間,隻能從旁邊繞行或者順著架子的方向纏繞一圈,然後長出來。

    他左右環顧一圈,找了個稍微長點的木棍,把裏麵的籬笆架子推了推。

    它已經和野草長在一起了,輕易推不動。

    但是撥開野草,勉強能看見這個籬笆架子似乎是用荊棘編的,有著一些圓斑一樣的痕跡,應該是尖刺掉落之後留下的生長痕跡。

    白燼述放下棍子從旁邊跨過,然後進入這個村莊。

    身後的隊員們也休息的差不多了,大家重整旗鼓,準備進入這個村莊舊址。

    進入之前,雲廣慣常又叮囑了大家幾句,白燼述用那種讓人看著想打他的表情又重複了一遍他的“聖父發言”:“遇見了什麽讓你感覺不對勁的東西時,不要思考,保持麻木,來找我,其他人不要過去。”

    “在遇見什麽具有攻擊性的東西時,躲在我的身後,閉上眼睛,捂住耳朵,不管發生什麽都不要試圖去觀察和理解,然後一步都不要出去除非我說沒事了。”

    不過這時候,除了沒有直麵過sancheck的岑祈雯,已經沒人覺得這是“聖父”了。

    ——包括昨天見到了“香菜”的畢嫵在內。

    管紅雁甚至貼心地給所有人都分享了掐斷思維的秘訣。

    “當你意識到你必須停止想某件事的時候,不要在腦海裏重複‘別想某某事’,而是要在腦海裏去想另一件事,想什麽都行,建議你們反複在腦海裏強製性重複一些洗腦的歌曲或者廣告詞,這個最管用。”

    大家都點過頭之後,對於村莊舊址的探索正式開始了。

    和魯長風一開始的猜測不一樣,這個村莊不像是村長說的那樣“發生了一場嚴重的傳染病,患病者被留在舊址內,而健康的村民遷出了這裏”那樣匆忙,這裏所有的一切都很幹淨。

    這種幹淨指的不是衛生方麵的幹淨,它是陳列方麵的,雖然整個村子都已經落了不少灰,牆角還有空地上野草叢生,但可以看出,在這個空間區域內最後一個人類離開時,它一定是井然有序的。

    所有門窗都被妥善的關閉好了,地麵上沒有留下任何匆匆遷走時遺落的物品或者丟棄的行李,推開窗子,屋內的陳設甚至都很整潔。

    這是一種能夠鮮明地感受到,屋主曾經準備離開的一種整潔。

    當然整潔的意思不是說這裏的一切都整整齊齊,桌子上的東西也有淩亂擺放擱置的,但是這些給人第一眼的感覺就是:曾經住在這裏的人們準備離開,於是他們留下了一些沒有必要帶走的物品,收拾完了整個屋子,鎖上門走了。

    不像是突逢大變,舉村匆忙離開,也沒有充盈著生活氣息,像是所有人一.夜之間消失不見。

    這個村子給人的感覺就像村長話語中說的那樣,“村莊舊址”,這就是能夠形容它的最貼切的詞語。

    所有人在建築外麵繞了一圈,不能獲得更多信息,於是不約而同的走進屋子裏去。

    壞消息是這裏的大部分門上都掛了鎖,好消息是這些木門也爛的差不多了。

    白燼述隨便找了一間進去看了看,房子裏被收拾的很幹淨,可以看出在離開的最後一刻,打掃這裏的人還是細致的。

    他在裏麵翻著看了看,屋子裏可以提供線索的地方不多,最多隻能把這個村莊廢棄的時間再往後拉上一百多年。

    這裏已經出現現代工業品的痕跡了。

    這裏大部分房子都是這樣,村子的普遍文化水平不高,白燼述翻遍了好幾個房間也沒有發現文字和書籍的痕跡。

    正在他打算繼續翻看的時候,門口傳來兩聲敲門的聲音。

    他回頭,看見畢嫵站在門口,對著他有些緊繃地點了點頭:“【盲生】顯示前麵的一個小房子裏麵有線索。”

    她對自己的固定屬性有ptsd了,白燼述清楚。

    “你說發現線索先來找你,”畢嫵看起來有些緊張,“我和你一起進去,然後我來指方向你來找可以嗎?”

    “行,”然後,她就看見那個豎瞳青年隨意地點了點頭,“哪個房子。”

    “那個,”畢嫵指了指,“我來帶路。”

    白燼述剛剛推開這個房子的門,就發現這裏和其他房間完全不一樣。

    如果不是【盲生】說這裏有線索,等不了多久,其他隊員也會在推開這上門之後覺得這裏有問題的。

    無他,這個房間實在太具有生活氣息了。

    如果說其他房間是被妥善收拾好之後離開的舊宅,那這個房子的主人就像是從來沒有打算離開過這裏一樣。

    桌上還擺著沒有來得及收走的碗,臥室的方向被子也是隨意堆疊,窗戶被推開了一個小縫,看起來是為了透氣,糊在上麵的紙已經隨著時間的推移消失的差不多了。

    更重要的是,這裏有圖案,在文化程度普遍不高的山村裏,如果想表達什麽或者留下什麽,就隻能用圖畫來表達了。

    而白燼述看不太清這種圖案是什麽。

    “管紅雁,”他退出房門,在村子裏找了一圈,敲了敲管紅雁所在房子的門,“你過來看個東西。”

    在所有人裏麵,他最敢放心的隻有管紅雁,她的固定屬性已經疊到了隻要腦海裏出現“香菜”的想法嘴裏就會泛出味道的程度,能夠長年累月的使用【不吃香菜】而不被嘴裏的味道惡心死,管紅雁的思維控製在所有人裏絕對是頂級的。

    就算全員sancheck,她所扣除的san值也一定是最小的。

    “來了來了。”管紅雁從一個房間裏走過來。

    “你要看什麽?”

    白燼述領著管紅雁站在了繪製了圖案的牆前,示意身後的畢嫵先不要過來。

    “能看清嗎?畫的什麽?有什麽問題的話你立馬說,我會直接打斷你。”

    “你等一下啊……”管紅雁眯著眼睛,認了半天,“這麽模糊,這是用什麽畫的啊?”

    “木炭,”白燼述回答道,“燒完之後的。”

    可以看出畫圖的人沒有筆,也沒有紙,他繪畫的載體是家裏的土牆,作畫的筆是燒完之後的木棍。

    這麽長時間,碳印留下來的黑色痕跡已經消失的差不多了,牆上麵前能留下來的隻有木棍的輕微劃痕。

    佘莫楚這個眼睛辨認一下輪廓還可以,想要讓他看清這麽模糊的靜物就太難了。

    管紅雁在旁邊觀察了半天:“這個應該看了不會掉san,我沒什麽感覺,但是我說不太出來他畫這個是想說明什麽……太抽象了。有沒有筆和紙啊?我稍微描一下給你看。”

    白燼述從基金會的商城裏拿出來一支筆和一張紙遞給她。

    管紅雁一邊觀察一邊在紙上複現,其實牆上的圖案十分簡單,略朝上的位置是一個圓,底下分布著一些小方塊,然後方塊之間是很多火柴人一樣,頂著一個“”的豎“1”。

    彈幕上的投資者們重新活躍起來:

    【這畫的啥啊?】

    【太抽象了,我隻能看出來個火柴人。】

    【什麽後現代藝術,那個方塊是啥啊?】

    【武器?這畫的戰爭嗎?】

    【就這點小破地方哪有戰爭,那充其量村口打起來了。】

    管紅雁畫完之後走出房子,和房外的其他建築方位對比了一下:“呃……他畫的應該是這個村子。”

    天上的圓形代指了太陽,那些豎著的火柴人代指了村民,然後底下分布稍微有點熟悉的方塊對比了一下這些房子的分布,應該是村裏房屋的意思。

    “畫這個幹嘛?”管紅雁百思不得其解,“這個東西……有什麽意義啊?”

    如果這畫是為了代替文字敘事,那它是想表達什麽意思?村莊裏的大家在大晴天出來曬太陽???

    “楚哥?”畢嫵在旁邊出聲道,“我可以看看嗎?”

    白燼述讓開身子:“可以。”

    既然管紅雁看了沒事,那這東西應該不會掉san。

    管紅雁的繪畫功底一般般,但對於描摹這種簡單圖像來說也夠用了,把畫遞給畢嫵之後,她就拍了一張自己畫的圖片,還有牆壁的圖片,發在了臨時會話群裏。

    管紅雁:【畢嫵的【盲生】指向的的圖案,不知道表達了什麽意思。】

    管紅雁:【位置分享:38,41),有空的來實地看看。】

    所有人都接收到了這條信息。

    隊員們陸陸續續的到了這個房間裏來。

    但所有人能看出的程度也就隻有一輪太陽,一些火柴人,還有一些房屋這樣的信息,再其他人,他們也認不出來了。

    這個圖案到底表達的是什麽意思?

    “那個……”岑祈雯忽然出聲,“我可以看看這個畫麵原來是什麽樣子的嗎?”

    “你看。”管紅雁讓開了路。

    “……我加幾筆。”岑祈雯撐著腿在牆前麵看了一會,轉身拿過了那張紙,“管姐你少畫了東西。”

    “啊?少畫了?”管紅雁撓撓頭,“那你加吧。”

    岑祈雯展開紙張,半蹲在地上用大.腿做桌麵,低頭拿起筆。

    沒有人注意到,她在畫上添了幾筆之後,眼神忽然渙散了起來。

    她感覺自己的身體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湧動,她的大腦好像在湧動,在發出規律的顫抖,那些細致而富有規律的溝回和褶皺都在扭曲,讓她幾欲作嘔。

    她確實好像吐出來了什麽東西。

    視野裏都是糊成一團的色塊,在岑祈雯此時的感知中,她的視野就像是貓和老鼠動畫片裏的奶酪一樣,被啃噬出了很多洞。

    那些洞的後麵是另一個幽深的空間,她想提起精神往裏看,但是她越想往裏感知,就越發覺自己的思維是飄忽的,是找不到落點的,那個空間像是一個吞噬一切的黑洞,吞噬了她的視線,也吞噬了她的思維。

    她下意識想抓住什麽東西,但是就在她把注意力投向自己手指的一瞬間,她感覺她的手不是她的手了。

    那像是……像是一種正在湧動的橡膠皮套,有什麽東西正在血肉中鑽湧。

    視野中那些密密麻麻的黑洞像是一些幽深的視線,又像是流著涎水的貪婪的嘴,有一股很濃重的血腥味鑽進她的鼻腔,讓她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

    頭疼欲裂,她腦子疼的像是要炸開。

    有什麽東西正在翻湧的聲音越來越清晰,像是水壺快要開了時候的咕嚕咕嚕聲,或者說像是納豆。

    用筷子在納豆中翻滾的感覺。

    粘稠的豆製品在筷子的翻攪中拉出細長的絲,那些渾身附著粘稠液體的豆子在其中隨著筷子的攪動而翻滾,發出“嘰咕嘰咕”的擠壓聲,然後那些絲狀物裹在上麵形成一層千絲網,在擠壓中再次被拉開。

    她感覺自己的思維也像是納豆的絲一樣,被扯開了。

    冷汗浸透了她的衣服。

    那些視野中的怪洞開始吞噬她。

    強烈的眩暈使她感覺天旋地轉,小腦失去了控製平衡的作用,她一陣恍惚,感覺自己猛地倒在了地麵上。

    “岑祈雯?!”管紅雁被她忽然倒下的動作嚇了一跳,“你沒事……”

    她話還沒說完。

    倒在地上的岑祈雯維持著那一副驚恐的表情,她的腦袋忽然像是熟透了,熟的不能再熟的西瓜一樣。

    沒有任何外力地。

    沒有任何預兆的。

    “嘭”地一下,猛地炸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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