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回到大房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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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大房,陳姨媽夏乏已經躺下。

    段圓圓看著手裏荔枝還沒剝,就拉著香芽和鬆針往自己屋子裏。

    沒想到就剝出事兒了。

    她還在想楊氏把東西藏在什麽地方,幾個人籃子都拆了也沒發現有什麽東西。

    段圓圓都快覺得是自己想多了,還當楊氏就是單純送了個禮。

    結果是在荔枝裏。

    楊氏用一張薄如蟬翼的蠶絲手絹兒把荔枝核兒包了,重新又塞在荔枝殼兒裏,要是不剝開,從外頭壓根看不出來什麽,重量也跟別的荔枝沒什麽不同。

    上邊密密麻麻的全是用金墨抄的是孝經,字比蒼蠅大不了多少,看起來又工整又漂亮,真不知道花多大的工夫才能寫出來。

    反正再給她十年她也練不出來。

    段圓圓摸著這份荔枝書,不得不佩服偉大的古代女性的求生意誌,她們真是被環境逼得什麽技能都學得會。

    要是在現代,這張帕子肯定得放進博物館做為藝術品進行展覽,不過在這會兒,它隻是一個女人逃出夫家的求生路。

    這麽一來,這荔枝肉是徹底沒法吃了。

    段圓圓把荔枝肉拿去喂鳥雀,轉身對著光慢慢看手絹兒。確認好上邊沒寫什麽對自己有害的東西,還用那個荔枝殼給楊氏裝起來放好,準備原封原樣地給楊家人送過去。

    她能理解楊氏為什麽這麽心急,畢竟再受寵也是姑娘家的事。楊氏可能也不知道爹娘是不是真的想接自己回去,萬一哥哥嫂嫂不同意,弟弟妹妹也不同意怎麽辦?

    但誰能見了荔枝藏書的巧思不動容?

    就連跟楊氏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甚至還有不少矛盾的她看了都難受,更不要提楊氏的父母。

    隻是要怎麽送出去,段圓圓還沒想好。

    香芽和鬆針在冰盆旁邊給她打涼扇,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沒說話。

    她們奉命看著這位準少奶奶,卻沒有跟青羅她們搶差事的心,當然不可能越過她們給段圓圓出主意。

    最後還是香芽先出聲笑:“姑娘要是不願意伸手,就是不幫她又怎麽樣?她也不敢上門來問你,咱們假裝不知道,繼續過日子就行了,就是要幫她,也不急著這一時半會兒,還是先休息吃飯,搞不好睡一覺起來就有了法子呢?”

    話外之意就是我們也沒主意。

    段圓圓分得清什麽是真心話什麽是假話,一聽知道兩個丫鬟在敷衍自己,她忍不住在心裏感慨,丫鬟果然還是自己的好。

    盡管青羅和紫絹做事還沒那麽靠譜,起碼心是向著自己的。

    晚上青羅和紫絹都一臉怨氣地跟她抱怨:“最近姑娘出門都不帶我們!”

    這話兒冒著陳醋味。

    段圓圓把兩個人拉過來一起坐著解釋:“當然不是了,那是姨媽叫她們陪我去。你們在這兒地皮都還沒踩熱呢,我們三個一起去,容易吃虧。”

    兩個丫鬟聽見這話,腦子裏就嗡了一聲,像被人當麵打了個巴掌,臉色難看得像被人踹了一腳。

    今天主子擔心她們跟著去會吃虧就丟下她們,明天有更大的場麵難道就會帶她們去嗎?

    肯定不會,是人都會忍不住用讓自己不吃虧的人。

    日子一長,她們人都不在主子跟前了,滿院子裏誰還認她們?

    掉下去的丫鬟會怎麽樣,兩個人想都不敢想。

    接著兩個人就拿出了剛入府培訓的幹勁,想再狠狠抓住段圓圓的心,起碼不能讓她再把自己丟下去了。

    段圓圓沒想到自己本來是想安慰兩個丫鬟,結果卻適得其反,讓兩個人跟屁蟲似的在她腳底下打轉。

    她眨個眼都能收到兩聲問候,甚至喝水的溫度都是最喜歡的七分燙!

    這種生活簡直跟當皇帝也沒什麽區別,但段圓圓覺得壓力很大,她不喜歡被人當嬰兒伺候!

    晚上紫絹還抱著鋪蓋卷兒進來給她守夜。

    守夜是苦差事,要人靠在腳底下睡,那榻比學校的單人床還窄,晚上古代人怕著涼,拔步床榻兩頭都是凸出去的,一邊放水盆架子,另一頭就放馬桶,中間就是腳榻,人睡著腿都伸不開。

    段圓圓已經習慣古代生活,隻是還有些東西暫時想不開,比如她還是不要人守夜。

    最多也就是讓兩個丫鬟上床跟她一起睡,要麽就睡在外邊她平時午休用的大榻上。

    兩個大丫鬟心氣兒漸漸高了,也很少主動來來睡腳榻。

    段圓圓想到腳底下有人,包身工的課文就在她腦子底下打轉,兩個丫鬟都被她寵壞了,個個主意比天大,她趕又趕不走,一晚上都沒睡好。

    早上紫絹端著銅盆子進來給她洗臉,看見她還愁眉不展,還當自家姑娘是因為老太太的事不高興,臉上就有些心疼:“死老婆子天天作怪,這地方著實沒什麽可待的。我看咱們就跟陳太太說姑娘想娘了。”

    再怎麽樣也不能攔著人家親母女相見,她們就能回家去了。

    青羅在後頭給段圓圓梳頭,也覺得寧家不是久留之地,爛事一堆,好好的人都得給憋壞了。

    在段家她們還經常溜出去玩兒,過來了反而出個門子都提心吊膽,怕一不注意就落人口舌。

    段圓圓搖搖頭,話是這麽說,但她們還不能回去,段太太和陳姨媽鐵了心要讓她和寧宣在婚前就互相喜歡。

    兩個太太都說,婚前婚後的生活絕對是不一樣的,如果婚前她都覺得日子難挨,以後就隻有更難過。

    這個任務關係到段圓圓下半輩子。

    自己這回要住到中秋才會被放回去,明年中秋就蒙著蓋頭進來了。現在回去不僅會被段太太送過來,還得挨罵,太劃不來了!

    段圓圓有家不能回,摸著鏡子裏的黑眼圈更難受了,跟青羅說:“早上叫廚房做點米粉配豆漿,好久沒吃家裏那個味兒了。”

    昨天動了腦子,她需要食物的力量來犒勞自己,另外還要個煮雞蛋滾眼睛,畢竟美貌也是必殺技!

    青羅領命而去。

    倪婆子在熬陳姨媽的小米粥,聽見她說了就笑眯眯地問:“表姑娘說吃什麽臊子了嗎?”

    青羅:“我們姑娘喜歡吃肥腸和牛羊肉,家裏切的臊子肉都大,要多放香醋和芝麻。你看著上點兒,但別讓她吃太多,要不然把胃撐壞了。”

    倪婆子當然無有不應,讓她先回去,等會兒徒弟綠意就把東西送來,

    屋裏陳姨媽剛剛睜眼,她難得睡了個好覺,還是被香味兒勾醒的。

    起來一看桌子上擺著碗米粉和小米粥,她就知道上邊這個是圓圓要吃的。

    陳姨媽邊梳頭邊問香芽:“圓圓起來了沒有?起來了就去跟她說我馬上過去跟她一起吃。”

    段圓圓睡眼惺忪地坐在梳妝台跟前,還穿著銀白色繡花紗衣,腿上也光光的隻穿了條紅紗短褲,頭發用一隻銀簪固定住,整個人看起來又清涼又自由。

    她吃完了還想睡個回籠覺,不想折騰太多。

    陳姨媽進來就拍她,覺得不像個樣子。

    段圓圓不想換睡衣,直接走到飯桌前坐下來:“反正在家裏,又沒人看見。”

    這麽熱的天做大小姐,太累人了。

    說完她就在桌上取過來一兩用雞湯下的米粉,往裏加了幾滴香醋,撒上炒過的白芝麻,遞給陳姨媽:“姨媽不能吃辣,這個剛剛好。”

    陳姨媽挑起來吃了一口,米粉細得像絲,每根都裹滿了湯汁,確實好吃得緊。

    這個她在段家做姑娘的時候經常吃,來了寧家後吃龍肉都不香了。

    老太太不喜歡味道大的東西,她吃一次,老太太就得派人送一壺茉莉花茶。

    日子一久,陳姨媽看到也吃不下了。

    段圓圓胃口好,桌上擺著七八個四寸小碗,都隻裝了一半,剛好是兩口的分量,不過臊子鋪了滿滿一層。

    牛肉勁道,肥腸軟爛,都帶著點肥油,吃起來又香又辣。段圓圓幾下就去了三四碗,就這還覺得不夠吃。

    見她這饞樣,陳姨媽也胃口大開,結果也難得添了第二碗,喜得嬤嬤簡直要掉眼淚。

    段家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一頓飯能吃好長時間,陳姨媽從小跟著段太太,也不講究這個。

    她就邊吃邊問段圓圓昨兒發生了什麽。

    段圓圓就讓青羅和紫絹先出去,然後把自己拿到的東西遞給陳姨媽,一五一十地跟她說。

    香芽是陳姨媽的人,肯定不會騙她啊,還不如自己先交代了。

    段圓圓也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這種事她以前都是當故事聽,從來沒想到有一天落在自己身上。

    做好了還好說,做不好怎麽辦?

    這方麵她還是很老實的,現代的段媽媽從小就教她,有困難一定要馬上跟家裏說。再大的麻煩家裏一起想辦法,一人解決一點不就沒事了?

    段圓圓從小雞毛蒜皮都跟家裏說,聽人勸吃飽飯,所以她從小到大都很少吃虧。

    古代生活處處都是陰溝,段圓圓更對這條原則深信不疑。

    隻是她現在缺的是可以說的人,丫鬟們看起來好像誰都肯立刻為她去死。

    段圓圓自問做不到為別人去死,推己度人當然也不會覺得這就是她們的真心話。

    闔家上下,段圓圓能信任的也就是段太太和陳姨媽,再加半個寧宣。

    男人在信任度上總是要打折扣的,但他既然以後是自己的丈夫,不能建立信任關係,那自己的日子就難過了。

    陳姨媽果然沒怪她答應,她關著門過自己的日子,其實對楊氏怎麽樣一點兒也不在意。段圓圓稀裏糊塗地被楊氏塞了這麽一樁事,她隻是想借這個機會教教她,就笑著問:“如果我們不幫你,你打算怎麽辦呢?”

    段圓圓看出來姨媽這是在考自己。

    把狗血做成清水豆腐,就是古代宅女職業必備條件。

    段圓圓態度誠懇得不得了,她說:“我準備回家的時候找一個可靠的人去一趟知縣家裏,悄悄的送了就回來。”

    隻要確定知縣和楊夫人確實收到了經書就行,往後怎麽樣,那就是楊家自己的事。

    陳姨媽把人攬過來,摸摸她的頭笑:“你能想到叫人去送,也還不算太笨,我就怕你親自上門,以後攪和進去,幾張嘴也說不清。”

    段圓圓倒也還沒有笨到這個程度,以後老太太要發作她怎麽辦?一個不好不好自己不就成了罪魁禍首了嗎?

    陳姨媽又問她有沒有想好叫誰送。

    段圓圓看了一圈幾個丫頭,說沒想好。

    陳姨媽就輕輕看了一眼香芽和鬆針,兩個丫鬟立馬冷汗就下來了。

    按理說自己伺候的主子有什麽事兒要辦,跟前的丫鬟都是要搶破頭的。

    段圓圓卻說自己沒想好,這種情況陳姨媽就覺得不太對,至少她也應該說我覺得某某就不錯,這件事我想交給她去做做看才對。

    說明沒人在她跟前搶差事,這傻孩子被人怠慢了都還不知道。陳姨媽拍拍她的臉蛋歎:“真不知道表姐是怎麽教你的,以後沒了我,你要怎麽辦!”

    對待下人這麽仁慈,對外人也沒幾個心眼。寧宣雖然懂,但他畢竟日日都在外頭。再說萬一寧宣跟她不好了呢?

    那真是上天無路求地無門。

    憑良心說段太太從小就下了狠手教女兒,隻是段圓圓是個冒牌貨,別的穿越女主讀取腦中記憶的技能她也沒學會。

    對古代,她就隻有這幾年的記憶而已,當然跟從小就開始學怎麽當一個典範主母丫鬟的人肯有差距。

    不過不知道為什麽,段圓圓想起以前出門旅遊也是這樣,明明是一群人,但每次和尚道士想化緣都是直勾勾地朝她走,腳底下都不帶轉彎兒的。

    可能是自己親和力比較高吧,她隻能這麽想。

    段圓圓靠著姨媽說:“那姨媽要養好身體,以後一直有姨媽幫我,我就不怕了。”

    陳姨媽被她這無賴樣,氣得又吃了一碗粥。

    幾個人正說著話,外頭就進來一個丫鬟,喜氣洋洋地說:“大少爺回來了!”

    接著屋子裏就開始加冰添水。

    外頭大房管家劉懷義跟在寧宣身後,走路又輕又快,一句句地跟他說著這幾天發生了什麽事。

    寧宣慢慢地聽著他說,腦門子被太陽曬得出了一層細汗。

    劉懷義也覺得稀奇,楊氏來找表姑娘幫忙幹什麽?

    這就是個被人賣了還數錢的主兒。

    這不是上趕著給自己挖坑嗎?

    寧宣大步往裏走著,笑道:“還不是圓圓太心軟,什麽都由著你們胡鬧。”

    換個人劉懷義敢這麽調侃嗎?

    劉懷義當然不敢,低著頭恭維:“這是底下人的福氣,遇見心好的主子才敢說幾句俏皮話。”

    寧宣早就發現這點了。

    不知道這個小表妹從哪裏學來的習氣,一點兒不講究主仆之分,聽說她院子裏的丫鬟還有跟她一個桌吃飯的事。

    這麽尊卑不分久了,下人們不怕她,楊氏也能捏準了她不會不答應。

    寧宣對小表妹的心軟不討厭,反而很詫異。

    這讓他想起那些心狠手辣的女人,不管是雲娘還是老太太。

    她們都和楊氏一樣,是沒有見過光的花,手上就沒有沒沾過血的。

    但寧宣隻想要一個隨時都能回來,而不用看人臉色的家。

    段圓圓不夠聰明,娘總擔心小表妹能不能在宅子裏生存下來,可寧宣卻覺得聰明人才不長壽。

    就像他的姐姐,天生機敏,七八歲就能把家裏安排得井井有條。就連自己不在的時候,她也能把大房守得鐵桶一般,他曾經以為姐姐是最不需要自己操心的人,誰能想到自己隻不過出門辦了一趟差,她就死在這個宅子裏了?

    如今不過過了三五年,下人們就把這位曾經呼風喚雨的大小姐忘得差不多了。

    段圓圓不會恩威並施的馭下之術,但她的心軟,總是能讓人動真情。在寧家這樣的門戶,沒有什麽比真情更難得。

    就算段圓圓回了段家,寧宣也能經常聽到小丫頭們在討論她吃了什麽玩了什麽。

    他想,家裏多了這個小表妹,也不會顯得不和諧。

    其實在幾年前,寧宣也沒有覺得段圓圓有多好。

    老太太怕底下的他跟母親離得太近,不親她老人家,最後兄弟反目把其他兩房趕出家門。

    所以三歲後,寧宣就要搬到書房跟幾個兄弟們一起吃住。

    寧宣明白在家裏想要保護母親和姐姐,就要快點兒做出成績。那個時候他一年到頭也不過隻見得上她幾次麵,每次段圓圓都躲在娘和姐姐身後,怯怯地叫表哥。

    寧宣連她的模樣都沒怎麽記住,或許是到了年紀,這個表妹竟然一天比一天活潑膽大。

    現在竟然都敢把手伸到不是自己的地盤上去了。

    這麽想著,寧宣走進了小表妹的院子。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3032004:36:21~2023032609:00:2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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