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成親 天剛蒙蒙亮喜娘就用五色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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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剛蒙蒙亮,喜娘就用五色棉紗線給段圓圓把臉上的汗毛絞了。

    喜娘讚:“新娘子真漂亮!小臉兒紅得像桃兒!以後的日子保準也跟著紅紅火火!”

    豬被拔毛也得紅!

    段圓圓對著鏡子看臉上的淺粉色,一摸還有點辣的痛,跟打了一層腮紅差不多,隻是她的紅是由內而外的。

    要是在紅樓夢裏,她就該起病灶等死了,但在這兒,這隻是新嫁娘的羞澀。

    段家人在外頭吃開麵湯果,聽到喜娘的動靜都一窩蜂地進來看新娘子。

    段圓圓防備著要出恭,隻能聞聞味兒,連口水都不叫喝,七八個親戚端著麵條湯圓吃得一頭細汗地把她圍著,怕她嘴饞特意把茶水離得八丈遠。

    喜娘怕她餓壞了身子,給她拿了幾個芝麻糕,都是拇指大一個,道:“新娘子忍忍,都是這麽過來的,喏,吃這個!這個吃了頂餓!”

    芝麻糕好吃,外頭是灑了糖霜的糯米,裏頭是硬奶油拌芝麻的餡兒。但越吃口越幹啊!段圓圓吃了兩個嗓子就要冒煙,隻是誰都不肯給她水,道:“當了媳婦兒,以後要忍的事多了去!新娘子連口水都忍不得,怎麽做媳婦兒!”

    如果是平常段圓圓立馬就要攆人出去,但今天她是新娘子。小姑娘鬧著要吃的是活潑可愛,新娘子要那就是笑話,她隻能忍著。

    最後還是青羅擠開人群,衝過來給她倒了一碗濃茶:“姑娘一大早起來,別叫她不高興,她高興才是吉兆!”

    段圓圓眼疾手快地接過來,一口氣喝得幹幹淨淨,七大姑八大姨看到要到武太太跟前告狀,說小丫頭不把親戚放眼裏,趕緊打出去。

    武太太嘴上訓閨女,過去就往梳妝台上擺了兩碗送小麵說:“快吃!吃完了就上轎!”

    麵是清湯的沒什麽味道,隻放了一點毛毛鹽,段圓圓一吃就知道是娘做的,看著武太太的眼神別提多感動。

    武太太被看得都要化了,一肚子教訓一個字都沒舍得蹦出來,扭頭還讓人拿了個小銅壺過來吊在青羅裙子下頭,囑咐青羅:“你們姑娘要是想上廁所就悄悄給她遞到轎子裏!別讓她憋壞了!”

    段圓圓想到那麽小的轎子還要在裏頭上廁所,嚇得沒事就往廁所跑,等寧宣吹吹打打地過來,她那幾口水早拉沒了。

    等外頭放了鞭炮,喜娘就牽著段圓圓出門聽爹娘訓話。

    段老爺作為當家人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囑咐閨女要守婦道,給夫家開枝散葉,不能犯七出給娘家抹羞。

    這倒未必是段老爺的真心話,隻是流程上必須要這麽說而已,她之前看別的新娘子出嫁還有親爹在門口潑水的。

    段老爺沒舍得潑水。

    她就聽見有人誇段家疼女兒名不虛傳。

    等他一說完,就要出門子。

    裕哥兒雄赳赳地過來伸手背她,隻是他年紀小,身量未足力氣也小,背了幾次都沒把姐姐背起來,反而出了一額頭細汗,靠在柱子上喘氣。

    賓客哈哈大笑。

    “今天好歹是背姐姐,改明兒背媳婦怎麽辦?”

    裕哥兒臉騰一下紅了,氣呼呼地說:“我隻是沒吃飽!才不是沒力氣!”

    段老爺其實早就想好了叫姓段的遠房兄弟背段圓圓出門子,隻是裕哥兒不肯,才讓他試一試。

    現在果然沒背動!他樂嗬嗬地看兒子:“還不是得讓你堂哥來!”

    裕哥兒領地意識很強,聽到這話就咬牙把自己沒用的綢緞搬出來往地上一滾,二十兩銀子就這麽一路滾到門口,他笑著牽著姐姐走在上頭。

    這麽一來也不算落地!

    段圓圓從蓋頭底下瞧著紅緞,覺得不像結婚像走紅地毯,沒忍住笑了兩聲。

    武太太都覺得奇怪,這孩子沒嫁之前心裏緊張得要死,怎麽真到這一天反而什麽感覺都沒了!

    段圓圓是很難把今天這個“為人婦”的“段圓圓”跟自己聯係起來,總覺得是別人的故事,當然沒什麽感覺了!

    而且這幾年也這麽經常去寧家,她已經習慣了!

    她不哭武太太又是個強人,母女互相看了會兒什麽傷心事都想絕了,都沒擠出眼淚,反笑得肚子痛。

    喜娘沒辦法了,隻能妥協:“假哭也成!嗚嗚兩聲叫人聽見就算過去了!”

    寧宣玉樹臨風地在門口站著,他的手很大,肩膀也很結實,一隻手就把段圓圓攔腰抱起來放到轎子裏頭去了。

    等人坐好,寧宣才戲謔地問她:“還是表哥勁大吧?”

    段圓圓還沒說話,圍觀的看客都拍著手叫好,誇:“新郎有勁兒,新娘有福了!”

    寧宣也不要她說話了,意氣風發地騎上白馬走在前頭。

    段圓圓坐在窄小的民轎裏頭,心都快蹦出嗓子眼,臉也熱得冒煙,等轎子動了她才掀開蓋頭散氣。

    現在才八月初,天氣還熱,轎子是夏布做的,從窗戶上可以隱隱約約地看到外頭到處都是人。

    段圓圓被罩在紅彤彤的世界裏,轎子四個角站著的人影子都很高大,青羅和紫絹不知道被攆到哪裏去了,周圍都是不認識的叔伯兄弟。

    她想這真是一個男人的世界。

    爹娘不能送親,未婚的姑娘不能來,寡婦孕婦都是不潔的人也不能來,那就隻剩下男人了。

    這麽想著,一隻手掀開錦簾,段圓圓趕緊蓋上蓋頭。

    是裕哥兒,他在外頭說:“姐別怕,我送你,你摸窗戶!”

    段圓圓把手伸過去,很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就抓住了她的。

    兩隻出自同源的手緊緊握在一起,裕哥兒的溫度慢慢渡過來。

    段圓圓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她笑著問:“走了這麽久,你累不累,吃飯了嗎?”

    說完,裕哥兒感覺手心塞進來一團棉花,他以為是豬兒蟲嚇得一哆嗦,結果打開一看是芝麻糕。

    轎夫看見了就打趣:“新娘子疼弟弟,給他喂食兒呢!”

    裕哥兒哼了一聲,對前頭的姐夫擠眉弄眼,挺著胸吃了。

    臉上明明白白寫著“我有你沒有”!

    段圓圓喂小貓小狗似的喂了裕哥兒一路,撐得他還沒開席就打嗝兒,等姐姐再塞東西過來就忍不住跺腳:“夠了,姐!再吃要吐了!”

    段圓圓這才意猶未盡地收手。

    可惜娘家人隻能走一半的路,等繞過半圈城,裕哥兒握住姐姐的手就漸漸鬆了,走之前他又叫了她一聲:“姐!你好好的,我要回去了。”

    段圓圓眼淚都被他叫下來了,兩個段圓圓一下連在一起,她有了腳踏實地的感覺,嗚嗚地在轎子裏哭了,這聲音跟剛剛假哭差別就大了。

    外頭都在笑:“新娘子哭嫁,是好兆頭,孝順!”

    裕哥兒也叫姐姐哭得眼睛泛紅,他最後握握姐姐的溫熱手說:“過陣子,我還來瞧你呢!”

    所以別哭啦!

    段圓圓在轎子裏頭輕輕地說好。

    等她整理好呼吸聲,外頭又動了一下,段圓圓知道這下裕哥兒是真走了。

    轎子是四人轎,後頭還跟了兩輛車,坐著換班的轎夫。

    武太太在後頭看了很久,等到轎夫都不見了,才一個人坐在屋子裏喝茶,心裏空落落的。

    等裕哥兒一回來跟她說姐姐總算哭了,武太太還不信。

    裕哥兒把手攤開給她看:“都被我姐拽出指印了!”

    武太太摸著兒子的手,心頭也酸了。女兒這哪裏是不怕呢?她分明是怕得說不出話了!

    兩父子都納悶兒,好好的剛才不哭現在人都走了,哭有什麽用!

    段老爺安慰她:“這麽個樣子再活不好,就是她自己沒出息!”

    這頭段圓圓已經被喜娘扶進屋子裏,等著吉時準備拜堂。

    誰知道滿賓客都到了寧大老爺還不見蹤影。

    段圓圓坐得屁股發酸,才聽到寧大老爺不回來了,當下就在肚子裏劈頭蓋臉罵了他一頓。

    蒼天再上,她就沒見過這麽給親兒子添堵的!

    這點還真是母子連心!

    要是讓人誤會他是不喜歡自己,以後出門還不被人笑死了!

    比她更在意的是寧宣,想也知道表哥又要回來氣得吃不下飯。

    趁著人不多,她趕緊跟青羅紫絹說:“去廚房單獨溫一鍋白粥,慢慢熬,熬到稀爛再溫著送過來。”

    喜娘嘖嘖兩聲,新娘子真疼丈夫!

    她叫住丫頭道:“還有醒酒湯!別忘了多煮點,不喝這個新娘子要遭罪!”

    段圓圓連她娘珍藏的活動玩具都看過了,又頂著蓋頭,聽到隻是裝死。

    兩個丫頭臉皮還薄,半天才回神唉唉地去了。

    寧宣在外頭接著信臉色陰沉得嚇人。

    上頭說他半途害了頭瘋不宜奔波,隻能停下來修養,不用想都知道被那頭的賤東西迷住了腳。

    寧大老爺也怕叫人說他鬼迷心竅,特意讓人先找隻威武的大公雞代替他。

    所以坐船回來的是隻威武雄壯的大公雞,上頭還貼著一張紙條說:“就把這個當爹吧!”

    “這是爹?這不畜生嗎!”趙嬤嬤看到眼珠子都差點掉出來。

    陳姨媽恨得牙齒都快咬碎,提著公雞就讓廚房用開水燙了再燉。

    好好的婚宴眼看著弄得八卦滿天飛,寧宣隻能忍住火去請,真叫人定下來是寧大老爺不願意認兒媳婦,以後圓圓怎麽做人?

    夫妻一體,打她的臉跟打自己有什麽區別?想到這寧宣轉頭就把二老爺找過來代替自己爹坐著,唬得大家都以為寧大老爺要死了,寧宣這是趕著給他衝喜。

    隻有孝順人家的孩子才會衝喜。

    段圓圓豎著耳朵聽進來的媳婦子們誇自己在孝順,一顆心這才落了地。

    外頭三個兄弟輪番替寧宣擋酒。

    寧宣生意做得大,平時看他不順眼的都能填滿都江堰,好不容易有機會灌他,都拚了老命,想叫他在新娘子跟前丟臉。

    三個兄弟很快被灌醉了。

    老二看著寧宣渾身喜色,嬸娘也容光煥發,心裏就想起自己的娘隻能在小佛堂念經,心裏還不知道怎麽苦!

    幾杯下去,淚就上湧,忍不住哭著抱著寧宣嚎啕大哭:“大哥,我真羨慕你,從小就是嫡長,以後不用發愁前程,也不用擔心娘被人欺負。”

    他們三兄弟也快娶親,但今天爹都不讓娘出來,隻讓那娼婦幫著待客,到時候又怎麽可能同意讓娘出來?

    娘做了再多不好的事,那也是娘!

    老二說完又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嚎:“大哥,你替我跟爹求求情!”

    大庭廣眾之下,二房醜事就這麽被抖出來,聽到的都豎著耳朵假裝沒聽到。

    外頭傳得再多那也是二手的!

    二老爺氣得發抖,跺著腳喊:“人都吃屎吃迷了?他瘋了你們也跟著瘋!還不把這孽障帶下去醒酒!”

    二老爺連自己婆娘都打,對下人更不會有好臉色。

    幾個小子麵色發白,屁滾尿流地拖著自家少爺去了。

    剩下的兩個兄弟麵麵相覷,也覺得老二知心話說得太露骨,伸手又要給寧宣擋酒賠罪

    這回寧宣不讓了,他寧願自己挨個兒喝。

    他酒量大,又有人幫著替換成水,一群人很快喝得人仰馬翻,連鬧洞房都沒力氣。

    寧宣叫小子們把人扶到前院,讓人上了鎖,不叫跟後院相連,這才黑著臉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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