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新嫁娘 段家在城裏也有宅子段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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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家在城裏也有宅子,段老爺把個兩進的小院子給女兒當了陪嫁,裏頭十七八間屋子看著不大,但地段好,離寧家隻有幾刻鍾。

    段圓圓提前幾天就跟爹娘一起帶著嫁妝住了進去,到時候也從這兒出門子。

    段老太爺在鄉裏擺席沒跟著來,臨走前給她抓了一巴掌數的筍子蟲用竹簽子穿著,讓她在轎子裏玩。

    一隊人吹吹打打地出門了。

    八十抬嫁妝一到,城裏人人都知道寧家大公子要成婚了。

    寧家有錢,上下幾代成親都要擺三天流水席,七大碟八大碗的弄得一整條巷子都熱熱鬧鬧的。

    宅門故事多,寧家又專出寡婦,眾人都湊在一起想看新娘子能做幾年新媳婦。

    裕哥兒跟在爹娘和鄉裏來幫忙的親戚後頭,提前一天就把打好的家具布置到寧家新房。

    寧宣把宅子徹底翻修了,新人願意對著光一點兒濕氣沒有,前邊種著石榴葡萄,後頭養了一池子金魚。

    他人高馬大的站在院子裏,跟一群生意上的兄弟說話。

    幾個兄弟都是城裏的大戶之子,跟寧家關係密切,差不多可以算一起長大的,早三四年就娶上媳婦兒,有的孩子都兩三歲了。

    寧宣是成親最遲的,大家都打趣他。

    一個胖胖的說:“恭喜恭喜,以後你小子也有人管著了!”

    另一個說:“成親的滋味兒,你試一次就懂了!”

    大家又笑這個人:“誰叫你娶惡婆娘!去聽個戲回家都能被趕去睡書房!他跟你可不一樣!”

    這人家裏是做糧食生意的,姓趙,大家都叫他趙老三。

    趙老三暗暗歎了口氣說:“這話也對,誰不知道低門娶媳?我娘非給我找個當官的母老虎,又凶又惡還不能說!人長得還沒萬花樓的小牡丹好看!”

    “好歹家裏的婆娘睡著不給錢,比出去嫖便宜。”大家笑一會兒,趙老三又湊過來,問:“這都多少年了,寧大哥什麽時候讓咱們見見嫂子?藏得這麽緊,肯定比外頭的好!”

    寧宣聽到小牡丹還笑著,見攀扯到段圓圓身上,臉色馬上就不好看了,上去就在趙老三肩膀狠了一拳,疼得他齜牙咧嘴的。

    幾個人知道犯了寧宣的忌諱,最大的那個就叫抬酒水進來打圓場。

    妻子和姘頭怎麽能相提並論!家裏那個再不好也是自己婆娘,怎麽能叫兄弟取笑!

    七大碟八大碗很快擺了一桌子,寧宣怕他們再說不著調的話,就叫裕哥兒過來坐著一起吃。

    裕哥兒不去,他心裏還生氣,覺得寧家是土匪強盜,仗著勢把姐姐搶走,還欺負了陳姨媽小一輩子,現在都病歪歪的!

    寧宣當然知道小舅子從小就對自己敵意大,畢竟圓圓一點大就被他弄過來陪他娘了。

    以後是正經小舅子,寧宣還是想和他好好相處的,就放了筷子帶著裕哥兒去瞧專門給他留的小院子。

    現在家裏大了,到處都是空院子,給他挪一個也不費事,還跟他說:“你想要什麽家具,回頭寫了信交給你姐,讓她給你辦了,以後過來念書,就在家住著。”

    裕哥兒睜大眼睛看他:“你搶了我姐,還要搶我不成!鬼才要在你這兒長住!”

    哼了一聲跑進新房,把姐姐的衣櫃箱籠占了大半屋子。

    寧宣隻是笑,這孩子有手足情,不像他們家,十句話有九句都不是真心的。

    武太太逛了圈屋子,高興地跟陳姨媽說話。

    武太太道:“你現在也是苦盡甘來,要保重身體!家裏都是你兒子做主,以後常叫他帶著圓圓回門,你也跟著一起來,老太太老爺子都經常想你!”

    陳姨媽一聽就要落淚,說自己不孝順,這麽多年都不能經常回去。

    嫁出去的姑娘,哪有不想家的?這話也戳在武太太心口上。

    武家是土財主,隻靠著一百多畝田吃飯。

    武太太嫁人快二十年了,隻回去過三次,現在兄弟姐妹不親,爹娘也死了,現在想回去,可她連回去的家都沒了!

    陳姨媽離得近,再怎麽樣每年還能回來一次。

    陳姨媽知道她的心事,拉著她的手說:“姐姐!你放心,有我在圓圓不能像你跟我一樣!”

    武太太吃著瓜子兒,老遠就看見隔壁冒了個尖兒,裏頭有人靜靜地站在窗戶口往這頭瞧,嚇得腳下打了個趔趄。

    陳姨媽拉著人進房說:“老二也是個死貨,好端端的把佛堂修這麽高,姓曹的往二樓一站,這頭院子裏就能看見她的臉!”

    還好新來的貴妾會做人,已經叫人在外頭物色老樹,到時候栽在佛堂跟前擋得嚴嚴實實,就不怕了。

    武太太早聽女兒說了,關著門問她:“新來的那個怎麽樣,給你使絆子嗎?”

    陳姨媽叫丫頭端來一盒子蜜餞,拉著表姐坐在榻上嘰咕:“眉眼淩厲得很,做事也比曹氏有章法,就是慈母多敗兒,帶進門的小姑娘有些被寵壞了,前幾天鑽到這頭瞧著房裏擺的布就想要走做襖裙!”

    武太太嘖嘖兩聲。

    陳姨媽又說:“再貴也隻是個妾,在外頭逞威風算什麽,在我們跟前抖不起來!”

    這人其實比曹氏省心,三個成年的兒子都不把她當親媽,想立足就得找外援,現在一天三頓都跟著老太太吃,隔三差五就來找她說話。

    曹氏娘家還照舊給寧家買肉菜呢!她能不急嗎!三個兒子總歸都流著曹家的血,親緣斷不了!

    兩人意猶未盡地說完悄悄話出來,武太太想起兒子了。

    丫頭們麵麵相覷,說:“表少爺跟少爺說了會兒話,已經回去了。”

    知子莫若母,武太太罵:“這臭小子,十幾歲了怎麽還長不大!”

    陳姨媽倒不介意:“親兄弟才越打越親,一家人客客氣氣的,瞧著就叫人心煩!他表哥巴不得有人跟他吵架呢!”

    裕哥兒一個人騎著寧宣的棗子馬跑了,回家就看到段圓圓在家陪著一起來的女客挑棍子。

    新郎來接人的時候,她們要用這個打人,讓新郎不敢不對段家姑娘好,他興奮地跳下去也想挑一根明天用。

    但女客們不幹,寧家是什麽門戶?大家都指望著段圓圓嫁過去能提拔下自己丈夫兒子怎麽可能真讓他疼!

    “這個不疼。”有人拿著棍子先往自己身上輕輕來了一下。

    大家都笑起來說:“銀子做的當然不疼嘍!”

    裕哥兒氣得鼻子都歪了,湊過去翻箱倒櫃地問:“哪個是最疼的!”

    成親又不是結仇,房子裏當然不可能有打人疼的東西。最後他去柴房拆了條老板凳的腿,看得段圓圓哈哈大笑。

    她知道弟弟這是舍不得自己。

    段圓圓跟這個弟弟相處的時間不長,但裕哥兒性子跳脫,反而能跟她玩到一起。

    剛來的時候她還不知道情況,每天都帶著弟弟在林子玩,

    還用熊家婆的故事嚇他,

    故事說的是一對姐妹的父母要出門遠行。父母走之前叮囑兩個孩子,讓他們去圓形的地裏找外婆回來照顧,千叮萬囑不要去方形地裏,因為那裏回找來吃人的熊家婆。

    段圓圓嘴饞,自己不能上街去閑逛,又想吃汪婆子做的辣豆幹,跟他說隻要自己打一個響指,熊家婆就會從深山老林裏跑出來把他吃了。

    除非裕哥兒聽話,她就不打響指。

    子不語怪力亂神,不是不信鬼神,是怕言語不敬,衝撞了他們。

    裕哥兒被唬得言聽計從,刮風下雨都打著油紙傘去給她買辣豆幹,不知道挨了多少打。

    直到今年春天那片林子被推了,他才知道沒熊家婆這回事。

    氣得指著姐姐鼻子罵:“你遲早要倒血黴!”

    他難以置信這是自己“從不說謊”的姐姐!

    但氣過了反而感情更好了,除了段圓圓沒人會這樣跟他玩啊!

    小廝丫鬟都是下人,學裏的兄弟都是呆子,隻會子曰子曰。

    隻有姐姐給他說故事聽,什麽海女,睡美人,蛙太子。

    為了愛人放棄王位,最後落得跟劉貞兒一個下場,他喜歡那個叫靄杉的女皇,他不想叫姐姐變成一堆灰塵。

    段圓圓把桌腿給他卸了,拉著人進屋吃茶,問他:“那頭忙完了?娘呢?娘怎麽沒回來!”

    裕哥兒沒好意思說自己被氣回來的,隻悶著頭灌茶,一壺都喝完了才跳起來往她懷裏丟了個東西跑了。

    在門口大聲說:“以後用這個喚我罷!”

    段圓圓拿起來一看,是個陶土做的水哨子,是狗的形狀,往裏倒一點水,用嘴巴吹就能響,跟水燒開了差不多。

    段圓圓又感動了一把,弟弟這是說以後寧宣欺負他,他就跳出來把他吃了!

    她把哨子放到梳妝盒裏裝好,武太太已經回來了。

    身邊還跟著個年婦人,武太太說:“這是你姨媽給你找的梳頭娘子,以前那個手藝比城裏的差些,咱們不用了!”說完就推她進屋:“你把喜服穿上給她瞧瞧。”

    穿要穿一整套的,武太太讓她把內衣也穿上給她瞧瞧。

    段圓圓臉臊得通紅。

    她以前的內衣都丟了,現在用的都是青羅和紫絹用寧宣送來的新紗做的,今年夏天天氣熱,陳姨媽怕她在家裏沒紗穿,恰好寧宣去了趟江南,帶了些不錯的衣料回來。

    寧宣親自挑了五六匹深深淺淺的花樣給她做新衣,免得曬妝讓人小瞧了她。

    武太太就把裏頭茜紅的素紗挑出來,讓她自己做成小衣服等著新婚用。

    告訴她:“穿什麽都不如穿他送的!”

    段圓圓就讓幾個丫頭一起在家做內衣,她手藝不好,懶得去難為情,交給丫頭自己看不見就當不存在!

    青羅和紫絹已經接受了特別培訓,臉都沒紅一下就接手給她做了。

    也是四季景,跟段圓圓給寧宣做的扇套是一對兒的。

    這個紗穿著不透,但做的比她平常穿的小兩分,上身勁爆得讓人臉紅心跳。

    丫頭們不敢看她,武太太氣都不喘一下說:“我是你的娘,你哪裏我沒瞧過!”

    然後她親自幫女兒穿上喜服,摸著腰身說:“怎麽還瘦了點,回頭你表哥還真以為家裏虐待你了!”

    段圓圓是為劉貞兒愁瘦的,她不敢說,隻低著頭瞧新衣服。

    喜服跟電視上不一樣,不是綠色的是紅色的,用的寧家的妝花緞,亮麵灑金的正紅,最妙的是會跟著光影變色。

    寧宣說這個連宮裏都沒有,因為不能量產送進去反而招禍。

    梳頭娘子看見喜服就呆了,誇她:“姑娘是有福氣的人,我們小門小戶的,洞房花燭連蠟燭都沒有,喜服也就是一身紅布。你這一身好顏色,以後也有一生好福氣!”

    段圓圓給她抓了一把喜糖端莊地笑,最後試了五六個新娘頭,才定下來。

    實心的金冠子能有七八兩重,上頭有幾隻飛凰,嘴裏垂下來幾串寶石吊在額頭輕輕晃動,就算還沒開臉,也已經嬌豔動人。

    武太太又高興又心酸說:“明天用繩子絞了臉,還能更好看!”

    段圓圓看著銅鏡裏紅潤的新嫁娘,又想起劉貞兒。她想,自己一定不能對寧宣太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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