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仁孝之家(二合一) (捉蟲)祖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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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孫兩人吃了一頓食不知味的午飯,桌上魚蝦蟹肉滿滿當當地擺了一桌子,大部分都還是完完整整的。

    寧宣看著看著就想起,小圓虎膽吃螃蟹的事,沒忍住笑了一聲。

    老太太看自己都要死了,孫子還這麽笑,臉色立馬就沉下去了。

    她本來身體就不好,這麽一動氣,就迅速衰敗下去,隻有明珠沉甸甸地綴在頭發上,泛著霧蒙蒙的寶光。

    老太太從桌子下頭掏出來一個小盒子,裏頭放著都是尖尖的碎鐵砂。

    她吃完的東西從來不分給下頭人吃,隻有特別親近滿意的丫頭才會被她賞幾口剩菜。

    寧宣瞧著好好的菜這下連豬狗都吃不了,臉上也笑不動了。

    老太太跟沒事兒人似的,又給他指指櫃子,示意他打開。

    寧宣恭恭敬敬地去了,從裏頭搬出來一個大楠木箱子。

    老太太摸出鑰匙讓他打開,裏頭裝了很多個小盒子。

    有一個寫的是寧宣,這是老太太要留給兒孫的東西,寧宣當著她的麵兒把自己的那份打開一看,裏頭裝的幾乎都是銀票,還有些地契,瞧著都有些泛黃,不知道放了多少年了。

    剩下的老太太也沒叫拿走,想著等兒子孫子過來自己親自給他們,再說兩句貼心話。

    至於幾個媳婦兒,老太太連口水都沒留下。

    兒媳婦兒又不是自己人,給了兒孫就是讓她們占著便宜了。

    做完這個老太太就不太行了,隻是眼睛還睜得大大的。

    再怎麽對兩個兒子不喜歡,那也是親骨肉,沒見著人她還不想上床睡覺。

    寧宣聽著她喉嚨呼呼啦啦的跟破風箱似的,眼珠子鼓鼓的往外突,也看不下去了。

    死人他也是看過的,但那些幾乎都是死在棍棒之下的仆人,隻有寧珠是被病痛折磨走的。

    大夫說她的五髒吸多了孢子壞完了,寧珠喘不上氣,閉了眼七竅就流出了黑色的血水。

    老太太躺在床上的場景,讓寧宣想起姐姐走時的慘叫。他叫杜嬤嬤和素衣看好人,自己拿著多出來的銀票和地契,幾乎是跑著離開的正院。

    屋子裏擺了一盆銀絲碳,還點了香,一進門就暖香撲鼻。

    段圓圓坐在榻上帶著一群丫頭做針線做針線,手邊擺著炸的南瓜絲和米花糖。

    趙嬤嬤也坐在鑲銀邊兒圓杌子上頭跟小丫頭說笑話。

    段圓圓剛接過家事就要給老太太辦喪,陳姨媽恨不得吃了婆婆的肉,想著又撂了挑子不幹了,幹脆真一點兒不插手了。

    段圓圓想著她不出麵,又防著家裏再出鬆針和香芽的事,就過去撒嬌弄癡地趙嬤嬤借過來了。

    趙嬤嬤跟了陳姨媽後半輩子,但她始終是段家的人,逢年過節走親戚都是要往段家走的。

    有她在段圓圓就不怕吃暗虧。

    老太太眼看著要咽氣了,寧大老爺還沒回來。一個孝字就能壓得人翻不了身。

    段圓圓隻能先帶著自己人偷偷在家裏做孝服。

    老太太人人還沒走,但她在這個家已經是個死人,她的身後事都已經準備得差不多,連墳地都早早挑好,

    寧家上下都在等著她咽氣,她咽完了這口氣,大家就能喘口氣休息。

    段圓圓比著趙嬤嬤打的樣子做著喪服。

    喪服都是等級越高越簡陋,她和寧宣是孫子輩,隻需要服一年喪。

    老太太兩個兒子要手年,不過年孝期說的是人死的那一年和第二年一整年,再到第年的第一天。總共加起來一年多一點。

    她和表哥的一年喪,也就是說——新年第二天就可以除服了。

    謝天謝地,老太太看樣子是要在年末咽氣。

    她和表哥都用不著吃太長時間的素,不然年底事這麽多,出了年寧宣非生病不了。

    不過這麽一來留給他們體現哀情的時間就不多了,段圓圓打算給寧宣最簡陋的衣裳讓他唱最靚眼的戲。

    這種博取名聲的機會,用腳丫子想表哥也不可能放棄啊!

    寧宣一進來,趙嬤嬤就很有眼色地帶著丫頭們到屋子外頭去幹活了。

    寧宣守著人坐了會兒,也看出來段圓圓做的是他的孝服。

    ——到處都肥肥大大的,針角粗得都能插手指頭進去。

    難怪老太太跟圓圓相處久了反而沒那麽討厭她。

    這姑娘不就是五穀不分,什麽活兒都有別人搶著幹,萬事不操心的“福氣人”嗎?

    寧宣沒忍住多打量了幾眼,笑道:“你要是去賣孝服準得賣成大戶。”

    段圓圓往他嘴裏喂炸得酥酥的南瓜絲,驚喜地問:“表哥你也覺得我針線活好了不少是嗎?”

    之前杜嬤嬤就誇過她了,說給寧宣做的寑衣越來越好摸著又光滑又平整,穿著跟沒繡花差不多。

    寧宣冷不防被塞了一嘴的甜味兒,端了她的茶水喝了一大口咽下去,把人捉過來笑:“你瞧瞧,你漏的每一個針縫不都寫滿了孝字嗎?穿上它人人都孝得特別明顯。”

    這好像不是誇人的話啊!

    段圓圓扯著衣服臉綠了。

    寧宣笑著親她的額頭,像找到了裝火的盒子,把地契銀票一股腦兒地往人手裏塞,說:“老太太給的,你花著玩兒吧。”

    段圓圓愣愣地拿著東西,問他:“老太太咽氣了?”

    寧宣喝著茶,臉上笑也淡下去了,他說:“還沒有,老太太想等著兒子回來再閉眼。”

    那可有得等了,寧大老爺穿回來的信說已經到了都江堰,再早也得明兒早上回來。

    段圓圓哦了一聲,數著錢想,老太太都跟閻王通完話了,怎麽還能把孫子氣成這樣。

    果然什麽時候孫子都不好當啊!

    想想表哥也挺倒黴的,遇上這麽怪的一家子,二十年就沒過過幾天幸福日子。

    段圓圓拿著錢也犯愁,寧宣這樣子想都不用想心裏指不定恨老太太恨成什麽樣。

    她花著老太太的東西,寧宣看著心裏對自己能有好氣兒麽?這東西是禍不是福啊。

    段圓圓也沒看盒子裏還有什麽東西,把盒子一關就說:“我不要,我隻要表哥給我的東西,老太太的錢我不想花。”

    寧宣笑著拍拍她的手說:“沒事,不要你丟了也成撕了也成,老太太給你的我收下來像什麽樣子?”

    段圓圓拿不住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試探著拿起一張銀票撕了一個角。

    結果人寧宣眉頭都沒動一下,還催她繼續撕。

    段圓圓看著手上缺了一個角的百兩銀票,臉上是深深的哀愁。

    寧宣舍得撕她舍不得。

    但寧宣讓她花自己也不敢留著,這麽大筆錢要怎麽花得一幹二淨呢?

    寧宣笑著把東西給她裝好放在桌子上,讓人抬進來一桌子菜說:“過來陪我吃點兒飯。”

    說到吃飯,段圓圓一下就把銀票的事忘了,趕緊吩咐人別忘了在用大瓷盤裝了燙水托著菜碗過來。

    現在天氣冷了,飯菜涼得快,寧宣吃飯又慢條斯理的,這麽在飯菜地下加個熱水盆子他就是吃一個時辰也不會凍壞了胃。

    寧宣舒服地享受著表妹的關心,這讓他產生了被疼愛的感覺。

    其實這種用餐的習慣是老太太帶過來的,寧宣跟古太監吃飯的時候也見過,他估計皇家子弟就是這麽在冬日用飯的。

    寧宣看著盤子就想起老太太,安慰性吃了兩筷子熱菜就不吃了,隻夾著泡蘿卜和涼拌菜裹著米飯吃了滿滿一整碗。

    段圓圓也沒去問他好好的怎麽不吃熱的,人生氣的時候往上湊,這不是上趕著當出氣筒嗎?

    寧宣吃著飯想。

    老太太以為他拿了這些東西會感恩戴德,會永遠記住自己有一個貴族出身祖母,那她就想錯了。

    他姓寧不姓王,就是沒有這些錢財,他也能自己掙出來。

    吃完了飯段圓圓就拿著老太太的留下來的單子跟他商量。

    寧宣看上頭的字跡就腦袋疼,道:“這是老太太給的?”

    段圓圓點頭:“老太太叫杜嬤嬤拿過來的,看樣子她自己早就想好了。”

    寧宣看著單子說:“這麽做太鋪張,老太太很多東西都是違製的,那些都不能要。”

    平時她自己藏在家裏麵就算了,誰家沒偷藏皇家的東西供起來借運?

    下葬就不行了,路上來來往往的,要是被人發現家裏就完了。

    最後一切還是要按照寧家的規矩來。

    段圓圓歎了口氣說:“家裏什麽都能準備,就是棺材有些不好。”

    富貴人家不出生就在準備嫁妝,從嫁人就開始想著後事。

    老太太要帶什麽東西下去,要用什麽依仗,她自己想好一筆就寫一筆,以前東西都收在她自己的庫房裏,鑰匙是螺兒和她自己在管

    那天暖雲和兩個廚衣燒掉的隻是陪葬人名。她醒了看到跟前的人是杜嬤嬤心裏也明白家裏是她在管事,所以早上她一起床杜嬤嬤就把東西送過來了。

    寧宣也沒說不用,段圓圓想著能辦還是按著老太太心意去辦,其他還好說,隻是棺材有些為難。

    老太太不是誥命夫人,她的棺材是自己準備的金棺材。

    段圓圓開了她的庫房才險些沒被金色閃瞎。

    金棺是皇帝用的,淺金的棺材得寵的大臣家也可以用。

    問題是寧家也不是什麽寵臣!這話她不好說出來。

    寧宣看見也皺眉,說:“家裏不能用這個。”說完就叫人再去找一副熟棺材回來。

    花興兒兩兄弟在外頭腿都跑細了也沒尋摸到合適的。

    就算寧家不如侯府尊貴,但也是有頭有臉的人,老太太要用的棺材抬在大街上跟曬嫁妝差不多,哪個曉得的不偷偷拿眼兒瞧?

    她當年進門六十抬嫁妝裝的都是棉花綢緞和鍋碗瓢盆。老太太一輩子也不甘心,在她之前的王家姑娘,哪個不是十裏紅妝!

    這棺材是她折騰了半輩子才從長壽縣桃花洞買下來的。金瓶梅裏寫李瓶兒死了,西門慶折騰著給她弄了一副異香撲鼻價值百多兩銀子的棺材就是從這出來的。

    這地方是真的有,而且隻比金絲楠木次一些。

    段圓圓看那個棺材前寬後窄,前高後矮,寬不超尺,換算一下就是不超過一米二九,長足足有六尺九,不是官家人不讓過七尺。老太太這副已經無限趨近於七。

    小老百姓棺材門兒比這窄寸隻能一米一九),做奴才的一副薄棺材也能睡,老太太這副棺材都夠普通門戶子子孫孫睡八百年了!

    段圓圓還沒忍住摸了兩把,實在是太奢侈了!

    寧宣聽她說了不仔細量還以為是七尺,就坐不住了,連棺材也懶得找了,隻說:“老太太這麽想睡讓她睡就是了。”

    說完自己拿了鋸子帶著花家兩兄弟去庫房,打算一起把兩頭切薄一點,讓怎麽樣都不能過六尺五寸。

    他邊幹還邊說讓人提著黃漆桶過來,往金色上再多塗了幾成,黃色的棺木就不打眼了。

    段圓圓看在眼裏想說,這豈止是不打眼,簡直成了破落戶了。

    黃是原木色,窮人家沒有錢給棺材刷漆,無奈下才使用黃色棺材。

    這麽一來桃花洞的異香蕩然無存,這棺材算是廢了。

    花興兒捏著佛公說:“哪裏廢了?這才是好事,鄉下人有土話,說黃棺材專給老人祈福長壽。族裏比老太太年紀大的壽星也不少,看了誰不誇咱們寧家是仁孝之家?”

    段圓圓咽了口口水,覺得表哥對老太太真是一點兒親情也沒有了。

    老太太日久天長睡在裏頭,詐屍了怎麽辦?

    段圓圓在旁邊看不下去了,帶著丫頭悄悄回了房間繼續做做了一下午,結果手都累得抬不起來。

    段圓圓怕第二天手腫,就叫青羅看著丫頭們,自己先回屋子裏躺一會兒。

    又讓人拿了饅頭麵點和一小把銀饅頭出去給小丫頭們分,囑咐青羅說:“我睡半個時辰你就把我叫起來,要是累了,你自己找功夫歇歇。”

    青羅抱著東西出去,給她溫了碗老母雞湯在灶上,說:“姑娘睡吧,要忙也不差這一時片刻。”

    段圓圓甜甜地吃了一盞燕窩,才蓋著暖融融的蠶絲錦被睡了。

    青羅還戴著小丫頭在明間守著她,躡手躡腳地做掛白要用的帳子、桌圍和老太太入殮要用的衣衾纏帶。

    寧老才死了不到兩年,好多東西都還能接著用,隻是寧宣和段圓圓跟他畢竟隔了房又不是親兄弟,雖在五服內,也不用著重孝。

    每一服在喪禮上穿戴又都不同,所以裏裏外外的衣裳還是都要重新改成合規矩的。

    眾人熬著熬著就沒忍住靠著桌子睡了一會兒,青羅瞧著也沒叫她們,隻把兩刻鍾的沙漏拿出來擺著,自己也墊著腦袋睡了。

    沙子倒完了,底部就會發出珠玉相擊的聲音把人驚醒。

    段圓圓正在睡思昏沉之際,忽然看見風吹開了窗戶,兩個青麵獠牙的人帶著個戴著瓔珞小腳姑娘進來。

    小姑娘臉色紅潤,頭上紮著雙丫髻,手上遞給她一隻累絲雀鳥簪。

    段圓圓看那雀鳥簪栩栩如生,隻是兩顆眼珠子黑洞洞的有些詭異就不想接。

    小姑娘就把簪子往她懷裏一丟,笑得甜甜兒的,臉上還有兩個小酒窩,她道:“你拿了我的東西,就要替我看著家,我要去找我爹娘了。”

    段圓圓摸到這支簪子,就覺得脖子上被燙了一下,然後就看那小姑娘慢慢長成了老太太,跟著青麵獠牙的人往外走,腳也變成了馬蹄子。

    段圓圓摸著簪子,拿不準是不是詛咒,隻想著無論如何這倒黴催的差事她也不能接,於是勇敢地追上去把簪子往外丟。

    簪子一離手,她就醒了。

    屋子裏沙漏剛剛走完,地下的小珠子在亂沙裏叮叮當當地響。

    青羅趕緊端了茶水過來給她漱口,看她滿頭大汗立馬就緊張起來:“姑娘又被夢嚇著了?”

    段圓圓顧不得跟她說話,伸手就把脖子上用紅繩串好的白玉球扯了出來。

    她輕輕旋開玉球,裏頭放著安神香和護身符。

    段圓圓輕輕眨了下眼,跳下床跑到梳妝台把中午寧宣給她的盒子打開翻了翻,果然在裏頭找到了跟夢裏差不多的雀鳥簪。

    她一下就口幹舌燥,說不出話了。

    這事實在詭異段圓圓她不敢跟丫頭說,宅子裏的人對鬼神之說深信不疑,她可以肯定自己要是說出來,立馬就能有人嚇得翻白眼。

    青羅看姑娘頭發都還亂著就這麽慌張,就想出去找給她熬安神湯,人還沒走出門呢,她就被段圓圓抓住了。

    段圓圓:“拿上把簪子拿出去融了,全部換成米麵分給過不了冬的人家手上。”

    這破東西果然不能留,這才落在她手上多久就出事了!

    青羅怕嚇著她,也沒反對,抱著東西腳步一轉就去前頭院子找寧宣,屋子裏留著紗衣和羅衣伺候,又讓人把小花叫過來說:“你力氣大人又憨,站在這兒給奶奶當當門神,一步也不許挪。”

    段圓圓在裏頭喝著熱茶想,老太太多半是走了。她穿都穿了,遇見些稀罕事也沒什麽可大驚小怪的。

    大不了往廟子裏多上幾柱香,她現在畫學得不錯,也可以畫點孫大聖的頭像貼著鎮邪。

    孫大聖是男猴兒,就是不知道表哥讓不讓貼了。

    到時候他進來說:“把孫氏像給我揭下來怎麽辦?”可不把人得罪完了。

    以前看我的前半生,溥儀就叫拿破倫拿氏。

    這麽想著,段圓圓被自己逗笑了。

    寧宣在前頭院子裏聽官家回話,說二老爺聽說大老爺回來了,想著自己不好在哥哥前頭進門看老太太,所以帶了一串兒尾巴在城門口等著,想著迎一迎大哥。

    現在聽說老太太不成了,已經在往家裏趕。但他做的那個是人力轎,跑得再快也趕不上馬,隻能他先回來讓老人家再等等。

    寧宣還想說什麽,結果就看到青羅白著臉過來說圓圓又做噩夢了。

    寧宣也顧不得什麽老太太和二大爺了,急急忙忙地往後院裏走。

    段圓圓夢魘了兩次,都是老太太要死的關口。他私下找人算過了,老太太屬龍圓圓屬兔,龍兔本來就不對付,老太太走了想投好胎,要從兔子身上借運。

    他特意上青城山請大師印了一張張天師的小印管它什麽鬼,隻要一來就魂飛魄散。

    屋子裏,杜嬤嬤已經提前邁著腿兒過來跟段圓圓說老太太咽氣了。

    她說這話沒一點笑模樣,臉色煞白。

    杜嬤嬤捂著胸口道:“這是報應,老太太一輩子疼愛兒子,結果兒子被她克死了。”

    所以死也是被兒孫慪死的。

    她把孝經翻出來給段圓圓揣在身上說:“你過去盡孝,千萬離老太太遠一點兒,她沒看著兒子,連眼也閉不上。七千竅都有惡血,你年紀輕被衝撞了就不好了。”

    段圓圓也由得她折騰,乖乖地把孝經揣在懷裏。

    寧宣回來她還在裏頭換衣裳,小花守在門上,看見他也沒挪身子,讓人怎麽說也不放寧宣進去,非得讓段圓圓發話才行。

    寧宣冷不防氣性一上來就抬腳踹開了小花,那小花挨了這一下還要去抱他,說:“奶奶沒叫你進去。”

    她心眼子實,青羅跟她說隻認段圓圓她心裏就隻有一個段圓圓,姑爺什麽的,那都得在段圓圓後頭。

    段圓圓聽到動靜,急急忙忙地走出來,衣服扣子還鬆鬆垮垮的,她看到小花歪在地上,又看寧宣額頭青筋都起來了,心裏就知道怎麽回事。

    立馬飛鳥投林一般抱著他說:“表哥我夢見老太太了。”

    寧宣心疼壞了,瞬間就把小花拋到九霄雲外,抱著人進門坐著,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圈,看她什麽事都沒有才說:“哦,你夢見什麽了說給表哥聽聽。”

    杜嬤嬤有心想說老太太已經沒了,看兩人這樣子始終沒找著空,又怕跟小花似的挨窩心腳,在背後急得滿頭大汗。

    還是段圓圓靠在寧宣懷裏,先把夢見老太太叫她接金簪又變馬蹄子的事兒說了。

    寧宣麵帶微笑地聽著,聽她說到脖子一燙老太太就走了,心裏更篤定是這老東西在作祟,專逮住他家兔子薅福氣。

    難怪她到頭了還想著給圓圓拿東西,這不是買命錢嗎?幸好圓圓沒上當。

    他問:“之前老太太給的東西呢?”他想拿過來,放在圓圓這寧宣不放心了,就怕裏頭還有小道兒。

    “我醒了就找人把東西融了換成米麵發出去,我們一個子兒也不用她的。”段圓圓說要又小聲地問他:“這個符是幹什麽的?”

    仔細想想她就是帶了這個以後連夢都很少做了。

    她膽子這麽小,叫她知道老太太可能讓自己攪得魂飛魄散又要不高興。

    寧宣就抱著人哄:“這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平安符,你帶著什麽妖魔鬼怪都能被它趕走。”

    他還當是假的呢,現在是越想越覺得老道士的鬼話能信一二分了。

    自己小時候沒遇見,可能是自己不討神仙喜歡吧。

    寧宣哄完人,又看著段圓圓吃了一碗熱湯麵,這才起身又拿了八十兩銀子,讓青羅賞給小花五兩,剩下的去前頭找花家兩兄弟,讓他們從鋪子裏買十桶麻布做成直綴兒和腰帶給來祭拜的下人用。

    另外再拿十多匹孝絹回來給上門吊唁的客人備用,最後還得叫陰陽先生和搭孝棚子的進來做靈堂。

    之前寧宣是顧忌老太太死了,自己親爹卻不在場,怕家裏要被人說不孝之家。

    現在寧文博都在城門口了,也就不用顧忌這麽多了,隻對外說是家裏說提前搭起來,想給老太太衝一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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