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孝衣 吃完熱湯麵段圓圓重新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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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熱湯麵,段圓圓重新洗了手腳,找了白衣裳穿好才問寧宣發不發喪。
寧宣搖頭說:“發吧,有人來給你幫忙你也鬆快點。”
段圓圓又問杜嬤嬤陳姨媽怎麽樣了,姨媽身子骨不好如果實在太“傷心”是要出事的。
杜嬤嬤苦著臉歎:“你娘孝順你也是知道的,她為老太太傷心欲絕,剛喝了一壺熱燙燙的燒酒流著淚睡了,在屋裏跪著給老太太念經呢!”
段圓圓嚇了一跳,她知道陳姨媽肯定快活,但不知道她竟然這麽快活!
步子一邁就要出門去搶她的酒瓶子。
沒想到寧宣聽了倒是當真了,他雖然做不到真心為老太太難受,但卻樂意看到家裏和和氣氣的樣子。
聽杜嬤嬤這麽說,心裏就有點感動。忍不住回頭拉著段圓圓的手說:“娘苦了一輩子,老太太這麽欺負她,她還是這麽純善孝順,現在竟然肯為老太太傷心掉淚。”說著臉色又沉下來道:“這輩子是老太太對不起娘,到了地下她就知道誰才是真正對她好的人。”
段圓圓聽到這話是有點震驚的。
她不知道為什麽寧宣竟然可以這麽平靜地讚賞自己的親娘是“純善孝順”之人。
普通人會這麽說自己父母嗎?隻有上位者對下位者才會說“這事你辦得不錯”。
她又一次深深感受到了什麽叫“大家長”。
骨肉兄弟,父母妻兒。在觸發寧宣這個身份以後,都是被他牽著擺弄的人。
表哥不止對自己有要求,連陳姨媽在他麵前也是一樣的。
段圓圓有心叫表哥別傻了,聽他這麽一說反而不敢戳穿了,想著陳姨媽在兒子跟前維持賢妻良母的形象也不容易,隻能含糊道:“娘的心腸是最軟的。”
杜嬤嬤聽了在旁邊也不吱聲。
這種場麵她看得多了,宅子裏藏汙納垢,但哪個當家的願意看人把自家的髒東西翻出來?
該說反話就得說!人就是樂意自己騙著自己!
段圓圓剛把鞋子穿好,陳姨媽那邊已經來了人叫他們去老太太屋子裏。
她在心裏輕輕為姨媽吐了一口氣。
陳姨媽也是個很謹慎的女人,她在寧宣跟前一直是柔弱堅強的母親,她的苦水隻會跟同為女兒身的寧珠說。
對寧宣,陳姨媽隻讓他親眼看見自己怎麽受苦,但自己是從來不說苦的。
寧珠走了就輪到段圓圓承接她的苦水,她以前還覺得姨媽對表哥太壞。
今天看來,自己當時腦子真是進了水!要是真把寧宣當成現代社會的小狼狗,她能不能活到姨媽這年紀都不一定啊!
寧宣看她愣愣的又在發呆,就伸手替表妹整理好被風吹亂的鬢發,溫柔道:“走吧。”
段圓圓耳朵被他的手指冰了一下,又覺得表哥長得帥還體貼,對自己柔情似水。
她心裏又泛著甜,還是把寧宣冰涼的大手捉過來,揣在自己暖融融的大袖子裏,想用體溫把表哥捂熱一點兒。
出嫁前武太太給她算過姻緣。道士說羊跟兔子屬相三合,說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穿越的世界,道士說的話一定是對的!
老太太院子裏還安安靜靜的,她穿著紅彤彤的大衣裳躺在床上,連大紅的繡花鞋都鑲嵌滿了珍珠。
段圓圓聽到有人在說那雙鞋很漂亮,她隻低著頭不去看,把寧宣的手抓得緊緊的。
她總覺得這種不足一掌長的繡花鞋對男人是一種強烈的性暗示,穿上這雙鞋就是告訴他們:“這裏有個女人可以供你享用。”
段圓圓的鞋子都是普通的平底鞋,她不讓人往上繡花,素麵朝天看著就像簡單的布鞋。
寧宣每次看到都要說她的鞋子磕磣,還買了不少各種各樣的繡花鞋回來。
什麽金啊玉啊的都鑲在上頭,拿回來她就鎖起來。
寧宣想著外人也看不見她的腳,這才同意了讓段圓圓在家裏繼續穿素麵平底鞋。
老太太七竅時不時就要往外淌血,眼睛又閉不上,渾身如同凝固的雕蠟,一副要化不化的樣子。
杜嬤嬤在她腦袋底下墊了些草紙接血水,浸濕了就換幾張。
寧宣想著本來老太太跟圓圓就屬相不和,她老而不死又來夢裏抓兔子,現在離她這麽近保不齊還得出什麽事,就跟自己媳婦兒說:“等會兒你藏在我背後知道嗎?表哥是男人,男人陽氣重,隨便什麽鬼過來都叫它有去無回。”
段圓圓趕緊點頭答應了道:“那把姨媽也叫過來,老太太也不喜歡姨媽。”
陳姨媽才不想下去!
她一點也不怕,還麵泛紅暈,色若春花,身穿孝衣也不減一分俏色。趙嬤嬤回來一說老太太嘎嘣沒了,她渾身舒服得跟吃了仙丹似的。
她陳晴是死人堆裏爬出來的!什麽沒見過!還怕這幾兩肉!
陳姨媽站在老太太床頭邊,淚眼朦朧地泣道:“老太太你怎麽就丟下我們走了!”簡直是聞著傷心看者流淚。
一屋子的丫頭都用帕子擦著眼淚說陳姨媽孝順。
陳姨媽聽著就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她這會兒別提多痛快了!
老太太死狀跟她姑娘一樣,這是她姑娘回來報仇了,要不是老太太把她們趕到濕漉漉的地方去住,珠珠怎麽會年紀輕輕就得肺病死了!
天理昭昭報應不爽,誰能一輩子都是人上人呢?
段圓圓看陳姨媽跟老太太一起藏在屋子裏頭,光都照不到臉上,隻有嘴皮子在動,跟皮影戲上的影子似的。
她忍不住伸手去拽陳姨媽。
陳姨媽還不樂意往後排站,站遠了怎麽欣賞老太太的英姿?
隻是回頭看是小兩口一起過來的,又見自家人高馬大的兒子好不要臉地把手大喇喇地伸在圓圓袖子裏取暖,陳姨媽呼吸都停了兩拍,就沒忍住走下來罵了寧宣兩句:“你表妹是什麽身子骨,她暖你隻有用五髒來暖!”說完,伸手把圓圓扯回來,給她塞了個手爐子在袖子裏問:“大夫來過了嗎?”
段圓圓看她站在光底下,臉上紅潤潤的手也暖和,才抓著手爐子笑:“老太太走了也就是這幾刻鍾的事,沒那麽快。表哥剛叫人去請大夫和陰陽先生了,這會兒還沒到家呢。”
老太太死了還不好馬上就把人裝在棺材裏,得等大夫過來確認人真的斷了氣才能抬人。
這會兒醫療水平差,窮人家沒錢請大夫,人死而複活敲開棺材出來,活蹦亂跳地吃自己的席也不是怪事。
以前鄉下經常都有人吃席轉頭看自己老祖宗穿著壽衣狼吞虎咽被嚇死過。
衙門被鬧得一天到晚請人在鄉下捉鬼跳大神,現在上頭就規定人死了以後要讓大夫看過簽過字確定人死了,滿屋子孝子賢孫再一起瞧了遺容才能埋。
陳姨媽看著空空蕩蕩的屋子憋著笑,作出發怒的樣子道:“孝子賢孫呢?都跟老太太一塊兒走了?”
話剛說完,外頭就來了個小丫頭,笑得甜甜兒地道:“三個少爺在門上換衣裳馬上就過來。”
段圓圓看她眼睛亮亮的。有些不忍心地說:“老太太剛走,不好露著笑臉兒,你在外頭也收一收,要是撞在幾個大爺手上就有好果子吃了?”
小丫頭臉色刷一下就白了,她是段圓圓選出來的人,才在寧家宅子裏吃了幾天飽飯,隻記得杜嬤嬤說看見主子不能苦著臉兒,她們姐兒幾個日日對著把小銅鏡子笑得臉都僵了。
好不容易趁上一個活兒,誰想到有給她搞砸了。
小丫頭結結巴巴的就想跪下來磕頭,青羅拽住她說:“記住這話就成了,要罰你剛才就叫人拉你出去打板子。”又問她:“老爺和二老爺呢?到哪了?”
小丫頭嚇得眼睛紅紅的,還不敢掉眼淚,嘴上說得卻很快。
她說:“二老爺和大老爺在外頭點行李,不消三刻鍾就能進門。”
段圓圓聽了就讓她下去,道:“這回不給你賞錢,下次做好了活兒再給你拿銀饅頭玩。”
小丫頭早把什麽賞不賞的忘了,看大奶奶不打罵她也不攆人,嘴角又忍不住朝上牽,憋了半天才落下去,扭曲著一張小臉走了。
外頭劉懷義不停地催三兄弟趕緊換衣裳,前院段圓圓放了不少孝服,五服內的衣裳都各有三十套,確保不管什麽人來了都能有得換不失禮。
隻是三個大爺什麽時候自己穿過衣服?
小廝兒要來幫忙還得挨踹,最後劉懷義隻得去二房找了幾個丫頭過來服侍這幾個大爺,就這三人還要三間屋子折騰。
劉懷義冷眼瞧著,想著往日老太太還給這三兄弟補貼過不少私房錢,心裏就有些瞧不上。
再怎麽壞老太太也是親祖母,逢年過節也沒苛待過這幾個孫子。雖然說樹倒猢猻散,老太太不值錢了,但他也沒見過散得這麽快的!
他看這就是一窩小畜生罷了,成日裏滿嘴噴糞沒一句實話。
說是跟爹一起出去了,結果老大在窯子裏玩姑娘,老二說在閉門念書,他找著人時這少爺還在鋪子上打算盤,專想趁著爹和大哥不在混個臉兒熟。
這個中了秀才的老三也麵憨心黑,帶著他就浩浩蕩蕩地往花街柳巷逮哥哥們,義正言辭地說:“老太太都閉眼了,大哥二哥怎麽還能躺在女人肚皮上打算盤!”
最後人找到了,兩個大的名聲也壞了。
三兄弟換了花花綠綠的衣裳出來,在外頭兩看相厭,站在大房院子裏就親親熱熱地叫著哥哥弟弟,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樣。
寧三笑盈盈地問了兩個哥哥好,又溫柔地問伺候自己穿衣的俏丫頭:“你往家去過了?家裏衣服都換了嗎?”
丫頭低著頭說:“回少爺的話,家裏還沒換齊全,小太太在老太太院子裏盡孝,家裏這會兒才知道老太太沒了。”說完她也愁了,道:“家裏不知怎麽備好的孝服沒了一大半兒,不說大爺們的,連太太和姑娘的也不見了。”
寧三聽了就不舒坦,臉色也淡下來了,道:“她算你哪門子的太太姑娘,下回再讓我聽見,你就不要到我跟前伺候了。”
丫頭低著頭哆嗦著不敢說話了,不是她非要叫,不這麽叫讓方小太太知道了也要被毒打一頓。
男人們在家的時間少,方小太太在家的時間長。挨少爺的打隻是一下子,挨方小太太的打那是一輩子的事!
寧大倒是知道內情,他是個憐香惜玉的人,最看不慣大老爺們兒對小姑娘吆五喝六的,就把人叫過來,抓了把銅錢在她手心上,又安撫地捏了捏,笑:“這麽說琴姐還沒換衣裳?”
丫頭吞了吞口水,膽戰心驚地點點頭。
寧大笑得更溫柔了,立馬就讓她回去把琴姐捎過來,還道:“別讓她知道老太太過身了,直說是她娘叫她過來伺候老太太。”
丫頭心裏發寒,隻覺得手上抓著自己的不像活人,急忙抽了手應聲邁著步子往回轉。
琴姐在家裏還穿著淺紅的大裙子吃花糕。
嬤嬤勸了她兩句換衣裳,看她紋絲不動,也就不催了。
吃了這孩子要賣她那一嚇,現在她也不敢說多了。而且琴姐的衣服少,方小太太自己穿不得紅了,就喜歡給女的做紅的穿,她就是想再多找幾件素色的給姐兒換都沒有。
不過自從方小太太不強迫琴姐去看老太太了,琴姐看三兄弟和寧二老爺照樣在外頭花天酒地,自己也穿著紅衣裳不想脫。
這又不是她親祖母,她不想守這個孝!
方小太太治家嚴密,也沒人敢在外頭說嘴。那丫頭找了個由頭把嬤嬤支開,就牽著琴姐往大房走。隻是世道艱難,女孩子沒有了可以為人稱道的的德行以後可要怎麽活呢?
丫頭這一瞬間忘了琴姐和方小太太的毒打,大著膽子給她提了個醒兒道:“那頭大奶奶做了不少白衣裳姐兒,沒得換就去問門房要點兒。”
琴姐不耐煩聽丫頭說,她還想著娘找自己有什麽事,是被人欺負了嗎?活該!誰叫她隻想著肚皮裏那個不見天日的小的?
琴姐討厭寧家人,惡狠狠地瞪了一眼丫頭就扭著身子跑進去了,她不知道老太太人已經沒了。
寧家上上下下都是一片雪白,一個紅彤彤的姑娘走在裏頭,就像天倒垂下來。
裏頭方小太太被杜嬤嬤和小花輪流看著不讓靠近老太太的屋子,也沒人記得通知她老太太已經沒了。
方小太太挺著大肚皮在裏頭睡了一覺,醒來小花正在給她換銀絲碳。
方小太太烤著火聽到大房院子裏人群來去匆匆,掀開棉簾子出門一看,人都穿了白了,她就想著老太太多半不成了。
太好了,這下自己就是伺候過老太太的孝順媳婦兒了!
以後寧家就不能隨便把她們娘兒兩個休回家了,她的女兒跟她都會有孝女的美名,以後琴姐也可以憑借這個名聲找到一個好人家,抬起胸膛做正頭娘子,安安穩穩地過完後半生。
方小太太喜上眉梢,懷揣著美夢成真的心出了門子想要回去。
小花挨了一腳,段圓圓怕她再在寧宣跟前現眼,又讓她過去看著老太太,守著方小太太不讓她亂跑。
方小太太問:“是不是老太太真的沒了?”
小花長得五大三粗,看了她一眼還坐在門檻兒上不吭聲,看她要朝院子裏走就擋著她不讓去。跟
方小太太咬著牙拿了半吊錢出來,小花沒收隻又盯著桌子上的菜,方小太太忍著氣全推給她吃了。
小花吃得嘴上都是醬油,隻說了一句話——該知道的時候你就知道了。
方小太太氣了個仰倒。
接著她就看到三個便宜兒子褲腰上拴著白,眼角帶淚地過來,進門就跪下衝著屋子裏喊:“我持家有道,善心腸的老太太——你怎麽就去了!”
她還沒來得及拍手呢,臉色刷一下就白了。
琴姐孤零零地走在後頭衣裳一點也沒換,頭上的珠釵已經被她拔掉了。
她進來就知道不對勁,再往後退也來不及了,琴姐隻來得及把釵環取了,但總不能叫自己光著身子走在地上。
她的名聲不重要,反正自己不是個姓寧的!
琴姐這麽想著,硬是挺著膽子衝過來了,上上下下打量了娘一遍,才笑道:“娘,你怎麽了?我就說不讓你過來,你非要湊這個熱鬧!咱們回家去吧,這裏沒什麽好待的!”
傻孩子,你爹一死,咱們已經沒家了。再說娘家。娘家娘家,有娘才有家,她的娘都沒了哪裏還有娘家呢?
方小太太沒顧得上跟她說話,隻看到院子裏所有人的眼睛都盯著自己女兒。
越是亂的時候越是要忍,方小太太扯著帕子把琴姐推到屋子裏待著裏別出來
自己挺著大肚子出門,也想扯了白布換,還沒走呢,琴姐就在背後說:“別回去了娘,家裏沒有,你備好的都不見了,嬤嬤也沒找到。”
方小太太腦子裏嗡嗡的,人也站不住了。
段圓圓看她也怪可憐的,就叫小花把她也扶進去歇著,道:“家裏做得多,不妨事,小太太先過來拿點兒用著,家裏嘴巴子嚴,沒人會亂說話。”
這都是假話,大房不說,那三個兄弟能放過這個機會?
小花很快把東西抱過來堆在屋子裏,裏裏外外的都有。
耳房昏暗,屋子又窄,這半個月的苦都白熬了,方小太太這麽想著。
不管怎麽說,琴姐衣裳總算換好了。
方小太太牽著女兒一言不發地走出去,站在屋子裏看著那三個兒子,冷冷地摸著琴姐的頭,慢慢在心裏道:“他們要是讓你嫁不出去,他們也別想娶到好媳婦兒。”
大夫來了一看人都硬邦邦的了,還有什麽好說的,當場就讓人給老太太換了衣裳送到棺材裏躺著。
下人沒資格給主人換壽衣,杜嬤嬤和趙嬤嬤年紀大了都格外信鬼神,再是半個主子,也不敢在人遺體上亂來。
老太太也沒個兒女,最後這事兒都得落到媳婦兒手上。
老太太都恨透了陳姨媽,陳姨媽一過去,就被三個趕來的孫子叫住了,說:“嬸嬸還是別過去,換個人罷。”
陳姨媽巴不得不幹這事,但剩下夠資格給老太太換衣裳的就隻有段圓圓了。
幾個兄弟眼光往段圓圓身上一掃,寧宣就皺眉道:“不成,她屬相跟老太太相克,年紀又輕,老太太神魂都弱些,把人衝撞得魂飛魄散了怎麽辦?”
幾個兄弟被噎得沒辦法,最後隻能說出門找兩個同宗的小媳婦過來。
寧家是聚族而居,附近兩條街都是寧家人,出去隨手抓一個都是姓寧的。
段圓圓就叫了小轎子,想帶著丫鬟一起出門通知親朋好友。
陳姨媽也跟著一起去。段圓圓還不怎麽認識人,要往內宅走動還得讓她先帶著。
還沒出二道門呢,母女兩個就迎麵撞上風塵仆仆的大老爺。
寧大老爺又吃胖了,眼下泛著烏青色,跟大熊似的跳著跑過來,他看著段圓圓和陳姨媽穿著白衣裳,連粉黛都卸下來了,心裏就咯噔一聲,知道自己回來遲了。
於是腳下生風地撞進去,對著床就是三叩首,清脆如玉石相擊,起來額頭已經稀爛一片。
寧大老爺頭上流著血,撲到老太太身上撕心裂肺地說:“娘,兒子回來了。”
在場之人看了無不高呼孝子,至於孝子怎麽連老母親最後一麵都沒見到,這都是事後需要考究的問題,現在沒人這麽不知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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