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削足適履(一更) 老太太怎麽被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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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怎麽被挪到二房的段圓圓沒有看到,家裏迅速恢複成了之前的樣子,全家上下再也看不到一點兒白。
——之前準備的白布都被重新放回庫裏去了。
大家也鬧不準老太太是不是真的沒了。
在場聽了半耳朵的丫頭知道這是要命的事,在家裏嚇得上吐下瀉,就怕幾個少爺老爺過來把自己綁了打死,在家連個屁都不敢放,就是天王老子過來把嘴閉得緊緊的,恨不得把自己毒啞了了事。
老太太的院子裏空空蕩蕩的,段圓圓怕杜嬤嬤和小花在那頭衝撞了什麽,就用寧大老爺從江南帶回來的丫頭過去把兩人換下來了。
老太太可還穿著紅衣裳紅鞋子,要是真有鬼一準兒得變厲鬼!杜嬤嬤心裏那個怕啊,一晚上過去臉都尖兒了。
寧宣氣壓很低,他不許家裏有顏色,段圓圓屋子裏的花兒朵兒的都被青羅收起來了,連頭上都重新戴回了小米珠。
院子裏好不容易才長出來的紅花也被拔了。
青羅帶著小丫頭在院子裏來來去去,想著幸好是冬天,院子裏隻有海棠和紅梅是紅的,要是春天百花齊放,這院子又要遭殃。
寧老三走了,老太太連糖葫蘆都不讓進院子的事兒還曆曆在目!現在就輪到她折騰了!
冬天的花兒值錢,小丫頭把花摘了還叫外頭的小子偷偷拿出去賣,還掙了不少銀子,個個臉上都笑盈盈地,逢人就說:“老太太福氣大,咱們為她高興呢!”
寧宣一連幾天都沒回屋。
他請了幾個嘴巴嚴的和尚道士在老太太院子裏念經驅邪,給老太太鎮魂。
老和尚說非要用子孫血寫經燒給亡人才成。
寧宣心裏再不信,畢竟也是個古代人,從小受到教育就是要尊天地要敬鬼神。
他一連在屋子裏待了三天才用血寫完了經書出來。
段圓圓不知道寧宣在忙什麽,這幾天她吃瓜吃得太多,糕餅果子時時不斷,眼珠子每天往下掉三回。
終於在這天早上吃撐了。
她穿著睡衣坐在凳子上,屋子裏都是菜香,雖然對外頭說老太太還活著,但打著給老太太祈福的名號,寧文博讓全家都一起吃素。
桌上擺著豆油炸春卷,鹹甜豆腐腦,段圓圓端了碗油茶小口小口地嗝。
南方的油茶和北方的不大一樣,這是米糊糊上頭撒上饊子、花生碎、黃豆、泡菜碎,再往裏頭放些鹽巴、辣椒油、蔥花,最後和在一起吃。
吃起來香甜可口,一碗下去渾身都暖了。
段圓圓很愛吃這個,結果今天才吃了兩口就哇一聲吐了。她覺得肯定是這兩天胡吃海塞配八卦吃得太多了!
杜嬤嬤給她端水漱口,也說:“姑娘年紀小,沒個飽嘴,昨兒吃了一地的糕餅茶水,不如淨餓兩頓試試。”
是藥三分毒,不到萬不得已杜嬤嬤寧願喝符水也不願意吃藥。
段圓圓聽到淨餓兩個字就有點發抖。
來之前她都覺得紅樓夢裏把人餓幾天治病是胡扯,晴雯生病挨到看大夫那會兒已經餓了兩三天,大夫來了又讓人餓了兩三天。
她都懷疑人最後是被餓死的。
直到自己被餓過幾次,她才知道古代有錢人真是這麽養孩子的。
——他們的孩子吃的精糧不比現代人差多少,像什麽梗米粥,都是精挑細選的靜糧。
從小這麽養慣了,腸胃就弱體質也差,很多時候身體受不了太多的食物。
一般情況下,餓一兩頓吃點兒消食完就已經很有用了。奈何娘老子總覺得病去如抽絲,非把人關著餓兩三天,連說話都沒力氣才叫人吃飯,小孩子身子骨又沒長好,餓得恰到好處的自然活蹦亂跳,餓過了頭一命嗚呼的都有。
前頭的“段圓圓”身子骨不好,從小被餓了不少回,她過來這幾年也在這個上頭遭了不少罪。
現在好不容易不用被武太太管著了,段圓圓不想再遭這個罪,就說:“我先吃一丸消食丸看看,下午想吃飯了就吃。”
青羅在寧家的時間長,知道寧家的規矩。
寧老太爺覺得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寧家的孩子病了是因為福享用得太多,所以家裏一有人生病,他就要讓人把吃不完要把東西分給路邊的貓狗,讓它們幫著吃,好給子孫積福積德。
青羅聽了就掀開簾子出去拿消食丸,又就叫人把飯菜端出去給路邊的貓狗分。
結果還不到中午寧宣就知道她不吃飯了。
寧宣又驚又喜,這幾天寫的經越多,他就越冷靜。
前塵往事一個勁兒往腦子裏湧,他想起來就覺得自己是個傻子!
自己去了那麽多次江南,寧文博從來都叫下頭的弟弟妹妹出來給他磕頭,這個長大成人的好弟弟竟然叫他瞞到現在。
在他心裏,難道自己就是一個這麽沒有容人之量,隻會殘害同胞的冷酷之人嗎?
寧宣一麵派人去把那些被賣了的弟弟妹妹找出來,給點兒錢財再尋個好人家養著,就算對得起他們磕給自己的頭。
一麵又叫人把這個成年的弟弟看得死死的,不叫他出來亂晃。
他早就知道那頭才是一家人,但人真的來到跟前了,寧宣才發現自己不是一點兒也不在意。
但現在他有自己的家了,那些微不足道的父子之情已經成了他可以拋下的東西。
這麽一想,寧宣就高興,高興圓圓恐怕懷孕了,隻是怕老太太病重在床孫媳婦不想著伺候人,還纏著爺們兒把肚子搞大了被人說嘴。
他坐在凳子上頭一次覺得老太太“活著”真好啊,說著叫了大夫過進來瞧,又叫人重新上點兒清粥小菜讓表妹吃。
段圓圓搖頭,歎了口氣,她不想吃,肚子還撐得慌。
寧宣捏著她的手道:“胡鬧,怎麽能不吃飯呢。飯是精氣神,吃了才有力氣。”
他以為圓圓是擔心自己有孕被人說閑話,又道:“再說有什麽事都有我在。”
那兩個公雞都沒事,自己怎麽可能讓她有事!
大夫很快提著包進來了,還是先前給段圓圓看病的濟世堂大夫。
大夫看了會兒就摸著胡須說段圓圓這是點心吃多了不克化,吃兩天清淡的就好了。
寧宣一噎,有好笑又好氣,回頭就讓人把她的零食全收起來了,哼哼道:“怎麽這麽沒良心?我不在你還吃撐了。”
你家的瓜太多,我有什麽辦法!
段圓圓臉紅紅的,扯著他的袖子道:“表哥我想你了。”
寧宣很好哄地親著人笑了,隻是心裏還有些失落,都好幾個月了,按理說快的人已經懷上了,怎麽圓圓還沒動靜呢。
這麽想著,他就直勾勾的盯著圓圓的肚皮,大手揉得人渾身發軟。
段圓圓還以為他想要了,但老太太頭七都沒過啊,這太嚇人了,她伸手去抓寧宣放在自己肚皮上的手,結果隻摸到一截布就被逮住了。
寧宣扣住她的手把人攬進懷裏,也不知道腦補了什麽,道:“老太太剛走,等出了孝表哥再疼你。”
段圓圓瞪他一眼,把他的左手拿起來瞧,等看到手腕上的紗布還在往外滲血,她就沒忍住哭了。
不管是為了獲得孝順的名聲還是真心為老太太去世傷心,刀子都割在他自己身上。
寧宣取了藥重新塗了一遍,把人抱在腿上笑著安慰:“這算什麽?叫外頭看見對咱們才好呢。”
杜嬤嬤帶著青羅出去,砸嘴想:這個大爺,真不是東西,不想叫姑娘心疼幹嘛抱她專用左手?又不是左撇子!這不是生怕姑娘瞧不見麽!被發現了還把布取下來給她看,簡直其心可誅!
寧宣還在裏頭麵帶微笑地哄表妹。
對上不孝對下不慈,這是家破之兆。誰要他家破人亡就是他的敵人,從前是老太太現在是寧文博。二房一家怎麽跳那都是分了家的。
自己和圓圓還是該有一個孩子,這樣他們就又是全新的一家人了。
下午寧宣又帶了幾雙鞋子給她,每一雙都是暗紋,不怎麽顯眼。他還在帳子上吊了幾個小葫蘆。
段圓圓坐在榻上看著手裏的鞋發愣。
鞋一共有四雙,福壽紋石榴花元寶鞋,金魚紋淺跟鞋。最別致的是葫蘆翹頭鞋,打籽繡描邊做紋,錦緞上再繡上花朵,跟是木頭做的,外麵包刺繡真絲,繡的是葫蘆底子。
石榴金魚和葫蘆都是多子多福的意思,段圓圓看在眼裏,也慢慢明白過來寧宣中午為什麽一驚一乍的了。
表哥這是想要孩子了啊。
但她這麽小怎麽生孩子呢?要是一屍兩命怎麽辦?段圓圓不想穿這個鞋,但寧宣總是讓她穿也不是個辦法啊。
她就跳下榻自己畫了兩雙現代的瑪麗珍鞋給他看,說:“我喜歡這樣的”。說完她看著寧宣的臉色又道:“表哥,我看了老太太的腳心裏太害怕了,我不想穿看不見腳形狀的鞋。”
這種帶著點兒方口圓口又露著腳背的鞋子才能給她安全感。
但段圓圓之前跟寧宣還沒現在這麽好,她不敢說。
從眾性在這個時代非常嚴重,一切跟別人不一樣的事,都是“出格”和“離經叛道”。
隻有士大夫衣冠不整才會被人稱讚有魏晉之風。
寧宣歎了口氣,看著她畫的怪樣子道:“你想要什麽怎麽不跟表哥說呢?除了表哥你還能跟誰說?幾雙鞋子在家穿就穿了。”
說完他又有點心疼。
那腳他一個大男人都有些膽寒,圓圓看了這麽久臉上都沒露出點什麽。
是不想他擔心嗎?唉,怎麽就這麽招人憐呢?
出門他就去鋪子上就把段圓圓畫的圖紙拿給繡娘了。
這些東西都用不著他費心,寧家的裁縫是雲貴川最拔尖的,宮裏萬裏挑一的手藝每次一流出來就會有專門的人研究,隔個一二年就能依樣畫葫蘆。
段圓圓的現代方口、圓頭露背緞麵鞋很快就做好了。
她箱子裏的鞋全被寧宣拿去丟了或者燒了。
段圓圓還覺得很浪費。
寧宣道:”衣服鞋子都不能放多了,你隻有一雙腳,一個身子骨,在家放那麽多衣服鞋襪幹什麽?尤其是鞋,這東西放得越多人越走得快。”
寧宣以前不信這些,但段圓圓接二連三地發夢。他真有點懷疑表妹是八字太輕了。
所以他現在除了拜財神也拜藥尊和真武大帝。
最後舊鞋子還是全被他送走了。
段圓圓高高興興地穿上了,也不知道繡娘怎麽做的非常貼她的腳。她以前的鞋都是自己和青羅一起做的,完全沒有這個舒服!
杜嬤嬤喝著茶道:“你的鞋子衣裳是什麽尺,家裏的繡娘早尋摸八百回了。就等著你今天穿呢!”
段圓圓穿著鞋在地上走了幾圈,走到秋千上坐下來,掀開裙子看自己的腳。
這是一雙現代人的腳,指甲圓潤飽滿,腳背直直的香鯉魚的背,沒有削足適履。
杜嬤嬤看她把腳晾在外頭眼珠子都差點掉出來,大聲道:“奶奶!這麽可不莊重!”
青羅雖然覺得模樣怪了點兒,但姑娘開心啊,千金難買佳人笑。
青羅扯著杜嬤嬤給她推秋千去了,道:“在咱們院子裏,誰也看不見,誰說出去我就撕爛她的嘴!”
段圓圓在秋千上蕩得高高的,她往上飛,裙子也往上卷,腳就隨風而露。
隻有穿著現代的鞋子走在院子裏,她低頭才會知道自己是有腳的。
她還沒樂完,陳姨媽就叫她和寧宣過去。
寧大老爺終於忙完要準備給她見麵禮,喝她的改口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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