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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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你還挺有自知之明的!”薑煙找了一個草垛坐下,這一身鎧甲是真的很沉。

    劉徹並不是一個不敢直麵自己錯誤的人。

    縱然他好大喜功,但真正跌了跟頭之後,也會認錯。

    比起祖父繼位時的小心,父親繼位後的勤勉。

    因為兩代人給劉徹攢下的基業,加上外戚勢力其實在劉徹一朝,並沒有太大的存在感。

    竇太後那個時候已經老了,對劉徹的影響遠不如父親劉啟在位時。

    交到劉徹手裏的大漢,是個兵強馬壯,糧食堆滿糧倉,朝堂上他的政令也可以通達的大漢。

    這才有了敢想,也敢和匈奴打仗的漢武帝。

    “自高祖到父親,吃了匈奴太多虧,邊境也苦不堪言。若是不打回去,他們會以為大漢好欺負的。”劉徹也幹脆坐在旁邊。

    夜色漸漸包容他們。

    上一秒還在邊關營帳裏,下一秒就到了未央宮。

    “朕是天子,不過是群草原莽夫。既然能打,為何不打?”

    劉徹嗤笑,與薑煙對坐。

    兩人中間就是一張大漢地圖。

    薑煙見慣了後世的“大雄雞”,雖然看得懂西漢時期的地圖,卻還是難免有些不適應。

    因為,西漢時期的國土麵積並不大。

    南越雖然因為劉恒的安撫,歸順大漢。但趙佗始終稱王。

    隻是,趙佗去世後,南越與大漢再起摩擦。

    而與大漢邊境接壤最廣的,就是匈奴。

    兩千年前的草原民族,要在惡劣的環境下生存下去,侵擾大漢邊境是成本最低的生存方式。

    “朕不僅要打,還要將匈奴這匹野馬收入囊中!”盡管劉徹在薑煙家中知道,他這個願望到死都沒能實現。

    但,他還是有這樣的想法。

    “就算不能吐口吞了,朕也要打出一條路,將這一片匈奴的江山,分而化之!”

    劉徹的眼裏不再是不著調的趣味。

    在這一刻。

    這個在曆史上能夠與秦始皇並提的帝王,迸發出了他最深處的野心。

    他要讓大漢天下擴張再擴張。

    要成為比他的父親、祖父,甚至高祖還要名垂千古的帝王。

    他也做到了。

    上天像是極為偏愛他。

    年少繼位,敏銳的察覺到漢王朝需要改變。

    於是他不再繼續父輩祖輩推行的黃老學說,而是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加行推恩令。

    給後人明確示範了,身為天子要如何一點一點的將權利緊握在手中。

    寸毫也不容人覬覦。

    青年時期又接連遇到名將名臣。

    晚年昏聵,卻又給了他當頭一棒。

    輪台罪己,是他給自己,也是給大漢最後的一根浮木。

    薑煙看著他伸手在地圖上輕點。

    桌麵的地圖也突然動了起來。

    從那個小小的窗口,仿佛可以看到在未滿二十的霍去病領兵一萬,在戈壁黃沙中猶如閃電穿梭。

    日月星辰在他身上流淌,黃沙飛舞的姿態也好似在為他喝彩。

    那對小小的騎兵,在地圖上馳騁。

    薑煙看到,他與匈奴交戰,又越過了焉支山,最後在皋蘭山下一把抓起了匈奴信仰象征的金人。

    之後,未能與公孫敖會合的霍去病又一路深入。

    馬蹄聲細碎,殺聲連天。

    隨後,悲歌在草原彌漫:“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婦無顏色。”

    “不夠!還不夠!”劉徹雙手撐在桌上,薑煙抬頭卻看到對麵的劉徹明顯比之前看起來成熟了許多。

    他似乎分不清楚這是幻境,沉湎在自己的榮耀與威名中。

    “打!繼續打!”

    薑煙在對麵發不出任何聲音。

    這是一個被劉徹控製的幻境,她沒有掌控權。

    隻能在旁邊無聲的看著,隻能見證這段屬於劉徹的曆史,而不能介入。

    地圖上仿佛有一道燎原之火,隨著匈奴百姓的悲歌迅速在草原大漠蔓延。

    越過離侯山、涉過弓閭河,最後將地圖上的狼居胥山燒成了一個刺目的黑洞。

    這時的霍去病二十一歲。

    薑煙麵前的劉徹三十七歲。

    匈奴單於逃去漠北,從此漠南無王庭。

    “衛青。”劉徹雙手握拳,念一個名字,便握緊一個拳頭:“霍去病。”

    他信任這兩個人。

    但,劉徹的先祖太明白外戚過於強盛,會導致的後果。

    他鬆開左手,輕聲道:“衛青不會怪朕。去病年輕驍勇,定然能為朕開疆拓土,奠定大漢萬世基業!”

    薑煙看著因為勝利而狂喜的劉徹,悲哀的搖頭。

    她在劉徹的幻境裏說不了話,卻知道。

    那個抱著黑馬,迎著夕陽,哪怕滿臉血汙也笑著跟同僚誇耀自己英武的年輕將軍,就要離開。

    被火焰灼燒過的地圖上,出現一匹黑馬。

    馬背上坐著被漢武帝寄予厚望的年輕將軍。

    他朝著夕陽奔跑,速度快得仿佛要追上太陽。

    “你要去哪裏!”劉徹猛地起身,雙手在地圖上抓著,仿佛要抓住遠去的霍去病。

    “你不準走!不準!”

    馬蹄聲和著年輕將軍的笑聲。

    他雖然沒有完成自己心中許多想要完成的事情,不能見到親人最後一麵。

    可他做到了自己最喜歡的事情。

    他生來就是該在馬背上驍勇作戰的,就是死,也要在馬背上,握著他的刀,拿著他的弓。

    圖中的霍去病仿佛聽到了劉徹的聲音。

    飛馳的黑馬停下,將軍看向遠方。

    那是長安的方向。

    別了,舅舅。

    別了,陛下。

    永別了,大漢!

    隨著地圖漸漸恢複,上麵依然有兵戈鐵馬的痕跡。

    卻看不到那個風姿綽約,驚才絕豔的將軍彎弓搭箭,一把長刀在敵軍中無人可擋。

    宮殿內似乎溫度下降了許多。

    劉徹不再看地圖,麵前卻擺放著許多布帛和竹簡。

    “宜專邊塞之思慮,暴骸中野無以報……臣竊不勝犬馬心,昧死原陛下詔有司……唯陛下幸察。臣去病昧死再拜以聞皇帝陛下。”劉徹捏著竹簡,手背上青筋爆起,緊咬著牙卻又不得不接受。2

    那個在自己麵前長大的孩子,真的離他而去了。

    去病,去病。

    盼著他平安健康,盼著他長命百歲。

    卻走在了他們所有人的前頭。

    “陛下!”衛青破門而入。

    他和霍去病也被困在了劉徹的幻境裏。

    隻是他還稍有餘力,想辦法掙脫了束縛,又強行奪取了幻境控製權後,這才知道了劉徹和薑煙所在。

    也因為衛青這個舉動。

    也讓薑煙險些控製不住那股惡心的感覺,差點吐了出來。

    她再也不說嬴政難伺候了。

    劉徹可要任性多了。

    衛青的出現,也喚回了劉徹的理智。

    畢竟,被係統抽卡召喚來的劉徹,經曆霍去病的離世也不過幾年的時間。

    並沒有徹底放下這件事情。

    如今再次體驗一遍,怎麽可能不痛徹心扉?

    “是朕失態了。”劉徹重重歎氣,沉默著坐在旁邊,好似不願意再麵對幻境裏的一切。

    對薑煙擺手,說:“你去找太史吧。朕不管了。”

    薑煙白著臉起身,扶著腦袋兩眼冒金花。

    係統隻恨自己沒有實體,否則肯定要在宿主身邊打扇遞茶水。

    畢竟,環境的掌控權這件事情,還真是它對不住薑煙。

    它也沒想到,都是皇帝了,還能有心理創傷。

    係統隻了解嬴政、劉邦和劉恒這三個皇帝。

    人家情緒都穩定得很。

    “薑姑娘!”衛青扶著劉徹坐下,又看向薑煙:“姑娘的臉色不大好,是不是要……”

    他想建議薑煙就這麽停下好了。

    反正司馬遷還在,大不了讓司馬遷下一次幻境的時候隨意弄一下就好。

    衛青反正是在現代看了部分司馬遷所著的《史記》,少一點應當是沒什麽的吧?

    薑煙擺手,撐在柱子邊好半天緩過神來:“我所處的年代資料是有,但不詳盡。而且,最重要的是係統的那個時代沒有。”

    離開地球,又在太空中遇到了危險。

    待穩定下來,人類已經缺失了許多古老文明的文獻記載和曆史。

    保留下來的技藝和文字詞匯,很多都是隻知道意思,卻說不出為什麽是這個意思。

    薑煙也不想璀璨的中華文明消失在曆史長河中。

    幻境掌控權回來之後,薑煙迅速鎖定了司馬遷的位置。

    由劉徹建造的這個幻境迅速崩塌。

    找到司馬遷之後,薑煙歎氣,讓係統把掌控權交給了他。

    “反正都是你們自己弄得,接下來也由太史公隨意吧!”

    就剩下一小節了,她再加入自己的風格也別扭!

    倒不如就這麽著吧!

    司馬遷頷首,雙目古井無波,好似天底下沒有任何事情可以影響到他。

    待司馬遷拿到了掌控權後,他的衣服也發生了變化。

    整個人看起來風塵仆仆的,手裏還拿著行李。

    司馬遷似乎也沒想到自己腦海中隻是輕輕一想,周圍就迅速改變。

    眼前的一草一木他都熟悉。

    人也比之前看起來年輕許多。

    “父親!”

    司馬遷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也顧不得旁邊的薑煙,連忙朝著父親養病的地方跑去。

    薑煙跟在司馬遷身後,仔細算了一下,很快就知道這是什麽時候了。

    公元前110年,司馬遷的父親司馬談在漢武帝東巡的路上因病滯留洛陽地區,也因為這一場病,撒手人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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