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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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煙看著遊蜀歸來的王勃受朋友之邀,前去虢州任參軍之職。

    就在王勃以為一切都會變好的時候。

    命運仿佛就隻抓著他一個人戲耍。

    兩次給了他看到一生所求可以實現的時候,便在第一步就將王勃狠狠打落。

    在虢州,王勃因為收留官奴逃犯曹達,之後又殺了曹達而獲罪入獄。

    哪怕王勃無數次的與人說他是冤枉的,他沒有做這些事情。

    可沒有人聽。

    那些一雙雙眼睛,充斥著嫉妒與怨恨,還有聽聞他被判死刑後的快意。

    雖遇大赦,僥幸不死。

    可王勃在獄中卻得知父親被他連累,從雍州司功參軍被貶為交趾縣令。

    “交趾交趾”

    王勃滿身狼狽,頭發散亂。

    再不複當年與楊炯等人同遊蜀地的瀟灑,亦不存絲毫從前在長安的驕傲。

    比起自己的刑罰。

    父親受自己連累,就像是壓垮了王勃的最後一根稻草。

    薑煙看著王勃毫無姿態的坐在地上,雙眼無神的看著前方。

    隨後,笑了幾聲。

    接著便是一連串的低笑。

    笑到最後,薑煙真切的看到王勃的臉上滑落幾行眼淚。

    這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命運

    將所有的好,所有的甜都傾注在了王勃的二十歲之前。

    以至於他及冠後嚐到的苦一次比一次刻骨銘心。。

    苦得他說不出任何話。

    他一次次的想要重新振作。

    可命運卻將他拍得越來越低,仿佛要將他的傲骨全然打斷、碾碎。

    就在薑煙抿著唇擔憂的時候,王勃卻自己站起身來。

    出獄後,他在家中待了整整一年。

    後來長安再次傳來消息,說要恢複他的舊職。

    王勃怕了。

    仕途容不下的王勃,卻在詩海中找到內心的平靜。

    依然是當年的那個小院。

    王勃坐在牆頭。

    此時的他,要想爬上這麵高牆,早已不需要借助梯子,也不用擔心二哥會來抓他。

    他望著薑煙,麵容逐漸與她所熟悉的模樣重疊。

    “薑姑娘,這世上不會隻有一種活法。我想明白了。”王勃看著薑煙,麵上突然帶著笑意,身子後仰,倒向牆外。

    薑煙還沒來得及去細究這話,嚇得連忙朝他跑去。

    才跑兩步,周圍的幻境再次變幻。

    臨江的樓閣上,歌舞歡騰,賓客之間觥籌交錯。

    旁邊的江水滔滔,獨攬一片盛景。

    薑煙看著這樓閣,再看一旁的江水,下意識屏住呼吸。

    滕王閣

    意識到這裏是什麽地方後,薑煙迅速在眾多賓客中尋找王勃的身影。

    與早些年風流倜儻的瀟灑公子模樣不同。

    如今的王勃麵容滄桑,和周圍人相比更是顯得有幾分落魄潦倒。

    薑煙看著他依舊挺直的脊骨,好似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與這紙醉金迷的宴會格格不入的王勃,突然明白之前他倒下牆頭前說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了。

    人,不會隻有一種活法。

    他不拘泥從前的事情,也不會拿過去懲罰自己。

    天命如何,便如何。

    他自巍然不動。

    薑煙原本緊繃著的心瞬間落下,狠狠的鬆了口氣。

    是她被幻境欺騙了。

    能夠寫出“富貴比於浮雲,光陰逾於尺璧。”的人,又怎麽會沉湎於痛苦和失敗中呢

    滕王閣

    宴請,洪州都督興致高漲,突然提議在場文人可否為滕王閣當場做詩一首。

    筆墨紙張在一個又一個人的麵前傳過。

    直至賓客席位最末的王勃麵前。

    喝過酒的王勃,麵頰微微帶著些紅。

    托著筆墨紙硯的仆從顯然也不覺得一個坐在最末端的人能寫出什麽樣的詩句。

    真要端著東西離開。

    一隻手突然摁住紙張。

    王勃喝完杯中最後一口酒,雙眸清爽的看著眼前的仆從“我來寫。”

    在場眾人無不朝著王勃投去懷疑和打量的神色。

    無人認出眼前這個落魄青年,便是當年在長安驚才絕豔,十六歲便以應幽素科試及第,授朝散郎的少年,那個寫出乾元殿頌,獲皇帝稱讚為“奇才”的王勃。

    王勃思索片刻直接落筆。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軫,地接衡廬。襟三江而帶五湖,控蠻荊而引甌越。物華天寶,龍光射牛鬥之墟;人傑地靈,徐孺下陳蕃之榻”

    “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漁舟唱晚,響窮彭蠡之濱,雁陣驚寒,聲斷衡陽之浦”

    “勃,三尺微命,一介書生”

    薑煙就站在王勃麵前。

    他揮毫潑墨的這片刻。於他身後出現的卻是從前攜友遊蜀地、攀高山,在老家的高牆下著書。

    他的人生,從來沒有因為那些失敗停下腳步。

    薑煙看見的依然是當年那個在長安驕傲的少年。

    隻是如今的少年,學會了反思。

    他明白自己恃才傲物這些年,與人與己帶來的不便。

    也確定,他盡管懷才不遇,壯誌未酬,卻依然不曾放棄任何希望。

    “滕王高閣臨江渚,佩玉鳴鸞罷歌舞。畫棟朝飛南浦雲,珠簾暮卷西山雨。閑雲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閣中帝子今何在檻外長江空自流。”

    當年由滕王李元嬰所主持建造的滕王閣,遠不止這一處。

    但位於贛江畔,千古傳誦的卻隻有這一座。

    隻因為滕王閣序。

    隻因為王勃

    詩成,薑煙的身邊再次出現王勃的身影。

    看著滿堂賓客喝彩,王勃如今卻已經可以從容麵對。

    甚至還在薑煙身邊為當年的自己鼓掌“薑姑娘覺得,我這一篇如何”

    “滕王閣序千古流傳,您覺得呢”薑煙看著王勃,知道他此刻已經從幻境中清醒過來,心裏自然也是高興的“中華文化,源遠流長。先生能占據一席之地,又被譽為初唐四傑,自是極好的”

    “極好”王勃笑容燦爛,沒有再留戀滕王閣中恭維的賀詞和浮華宴席。

    轉身瀟灑,一如當年前往長安,大步流星的走出滕王閣,去往他接下來該去的地方。

    幻境變化。

    薑煙看著一路趕至交趾的王勃愧疚跪拜父親,父子倆並沒有因為這件事情產生任何隔閡。

    相反,還約定下一次再見時要如何考察王勃近來過的書冊,寫過的詩篇。

    來時步履沉重。

    走時一身輕鬆。

    王勃與父親在港口分別。

    他將踏上歸途,渡海而回。

    船上,王勃不斷的朝著岸上的父親揮手告別。

    縱然是二十七歲的青年,此刻的他依然是父親的兒子。

    薑煙看著遠去的船帆,原本還感懷於這對父子的分別。

    就聽身邊的王勃突然歎氣。

    薑煙察覺不對,雙眸突然睜大,一把拉住身邊的王勃“你是什麽時候去我那邊的”

    “或許是墜海時

    ,或許是被救上來之後。”王勃語氣坦然,仿佛即將麵對死亡的那個人不是自己。

    “薑姑娘,人終究有一死。在死之前還能有這樣一番奇遇,我這一生也不算白來了。”

    “可是”

    薑煙搖頭,她見過他的驚才絕豔,看過他明亮如少年的不羈。又怎麽能做到眼睜睜的看著他駛向死亡

    王勃卻反過來握住薑煙的手,一如當初在長安城外“薑姑娘,幻境該結束了。”

    聽到這話,薑煙怔然。

    這裏,終究是一道幻境。

    真正的王勃,早已死在了南海。

    終年,二十七歲。

    猶如白鶴振翅飛過大唐天空,帶著他的驕傲,頭也不回。

    第一次幻境結束。

    薑煙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從王勃的事情中緩過神來。

    李世民抬手想要說點什麽,被一旁的長孫皇後拉住,隨後輕輕搖頭,眼神示意李世民同自己離開,給薑煙一點空間。

    武則天更直接。

    叫上李治一道離開。

    倒是王勃有些抱歉了。

    他沒想到自己坦白了來時所在的環境,竟然能讓薑煙如此

    “薑姑娘,我有遺憾,可又沒有。我的人生雖然不長,卻也夠跌宕起伏。你如此,我很感激。但你也不必這般,我已經很滿足了。”

    王勃這話不是為了安慰薑煙。

    他真的已經很滿足了。

    尤其是來了這個世界,知道自己對大唐也不是一點作用也沒有。

    他的人生好像就此圓滿。

    “我知道。”薑煙抬起頭,情緒也漸漸平複下來。

    她隻是一時間受到的衝擊太大。

    沒有緩過神來。

    從上次明朝眾人來過之後,薑煙就反複提醒過自己。

    她再不舍,再不願,也更改不了曆史。

    他們此刻鮮活的出現在自己麵前,也不能改變他們在史書上白紙黑字寫下的結局。

    “謝謝你安慰我。”薑煙輕輕扯動嘴角,露出一點開懷的笑。

    王勃這才鬆了口氣,笑道“那也謝謝你,給了我一場奇遇。”

    兩人心情平複下來,便要回別墅。

    剛進去就聽見裏麵音樂震天響,李白聽到門鈴聲前來開門,手裏還抱著一把琵琶彈奏著。

    就是有些曲不成曲,調不成調的。

    “回來了幻境結束了”李白示意兩人快些進來。

    剛剛從幻境裏出來的李世民拉著長孫皇後笑容滿麵的舞動著從薑煙麵前一閃而過。

    薑煙順著他們的身影看去。

    好家夥。

    不光李世民和長孫皇後跳起來了。

    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兒也跟著一起,楊玉環跳得最為高興。

    隻有坐在樓梯上的李隆基顯得格外落寞。

    “這是出什麽事情了”薑煙一個沒注意,被公孫大娘一把拉入跳舞的隊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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