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塵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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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邦見殿內氣氛有所緩和,再次燃起了希望,這次興許能逃過一劫。
為了不被人抓住把柄,他臨走放了把火燒光了一切!
何持讓朗聲道:“這些案卷中,清晰記錄了仵作驗屍結果,逆賊死於大火或刀傷,傷口平整,全是一刀斃命。屍體皆是口鼻有煙灰。”
林溪愣了下,原來是這樣。
這些旁聽的文官或許不知道,她從軍兩年見過的屍體無數。
立馬就明白了兄長話裏意思。
生死拚殺關頭,即便是她,也做不到次次一刀斃命。
何持讓:“敢問當夜,你如何殺了那些人?”
石邦:“我早有言明,是偶然間打聽到他們要造反的消息,當時他們整軍待發,被我殺了個措手不及。”
“這樣說來,是在對戰中殺的人。”
“大多數是的。”石邦想了想,為了聽起來更像真的,補充細節又說,“還有些是燒死的,雖然殘酷了些,但他們是逆賊倒也不值得同情。”
何持讓輕笑了聲,仿佛是聽到了什麽笑話,繼而又說:“你任職不到半年,從未上過戰場卻能殺人不眨眼。”
“我殺的都是該殺之人!”
何持讓:“是嗎?那些死者傷口不在脖子便在胸口。都是在毫無還手之力的情況下,被一刀弊命。”
這本來是極大的破綻,之前審案的官員,也許是庸碌未發現。也許是出於包庇,想著草草結案。
並沒往這方麵考慮,既沒提起,也未遮掩。
兵部尚書任德川怔愣了愣,太子囑咐他見機行事幫石邦脫罪。
來之前還說已經和主審官打過招呼。但今日坐在這裏,才發現和說好的不一樣啊?
這位主審官窮追猛打的樣子,明顯和他們不是一路人。
一上來就大刑伺候,原來是心中早就有了成算。
現下這事情難辦了。
何持讓看著他,繼續冷冷道:“活人被燒死,因為煙熏,屍體往往緊閉雙目,喉裏和腹中皆有有煙灰沉著,仵作當日複查了十具屍體,全都是煙灰僅在口鼻,胃內卻無半點炭灰。可見都是死後被焚屍體!”
“是你迷暈了所有人,挨家挨戶補刀,最後放了一把火!”
老天有眼,那場火燒到最後,下了一點雨,這才餘下十幾具未完全被焚毀的屍體。
經手仵作心知這是冤案,卻也無可奈何,隻能在驗屍報告上提了一句:皆是屍體口鼻有煙灰。
何持讓察覺到了不妥,派人找了他問詢。
石邦臉色變了又變,事已至此他仍就不肯伏法。
“你的一麵之詞罷了,你又如何知道活著燒死和死後再燒的區別,一刀避命,不過是我手下兄弟武藝高強罷了。”
任德川輕咳一聲:“他說得不無道理,我們還是不要妄下判斷。”
何持讓:“我早猜到任大人會站在罪犯立場來思考,多虧您的角度刁鑽,給了我很多啟發。”
任德川:“……”
我就隨口一說,你不要亂講!
何持讓:“我稟明了陛下,從死牢裏提出了幾位重犯,三個死後再燒,兩個直接活活燒死。昨日就燒完了,屍體就擺在外麵。”
“……”
請不要用淡定的語氣,說出如此可怕的話語。
眾人一時沒能反應過來,實在是無法想象這麽霽月風光的君子,會做出這種事情。
何持讓這次用到的案犯全是□□捋掠,無惡不作的水賊。
他們把抓來做籌碼的孩子、婦女割破皮膚,引來水中魚,慢慢啄咬而死。
哪怕收到贖金也會殺了肉票,把屍體的一部分送給家屬來取樂。
這些人落案後,皆被判了淩遲,如今被燒死倒算便宜了他們,何持讓自然毫無負擔。
“其實可以用兔子,或者羊來做比對,隻是任大人總會不滿意,認為不是人結果會有偏差。我都是為了他考慮。”
任德川:“……”
你做得事情為什麽賴在我頭上?眼下他倒是不肯再說話。
仵作在眾目睽睽解剖了屍體,果然同何持讓所言一致。
死後焚燒和活活燒死……細節不一樣。
何持讓:“再壓三個水賊上來,也不用對戰,派兩個好手跟在後麵砍一刀即可。”
寺卒帶上來了兩個犯人,鬆開腳上鐐銬,兩個犯人嚇得不輕,顛顛撞撞往前跑,寺卒追上後一刀斃命。
大理寺的官員寺卒,對於這些早就習以為常。倒是六部官員連連後退,還有人當場便吐了出來。
更有人嚇得攤到在地,在心裏更是叫苦不迭,今日就不該來這裏!
雖然他們之中,不少人手上沾染了人命。但大多也是處理府上仆人或是平民,殺了也是拖到一邊殺。
現在死的是凶神惡煞的賊寇,地上流了這麽多血,隻怕是要晚上做噩夢。
林溪抱著胳膊,全程表情未變。
不過是死了幾個水賊,殺了也就殺了。
隻是兄長讓別人殺便是,何必親自前來。還隔得這般近,可別腳上踩到了血。
平日結黨還是有好處的,六部有太後娘娘的人,還有崔聞玉的表兄,孫薇的父親……
另外,信王的人也不想太子好過,巴不得剪去他的羽翼,今日十分配合。
如今達成了一種微妙平衡,反倒是都聽兄長指揮。
仵作驗查後,道:“如同審判大人所言,犯人抵抗閃躲,傷口平整、深淺不一。”
任德川見已成定局,連忙撇清關係:“通判大人英明,本官心服口服。”
何持讓:“私人感情也好,公事公辦也好,總歸是要弄清楚不是。”
任德川:“……”
他算是弄清楚了,這位主審官大人恨透了石邦。
甚至於不作為的官員都恨上了。早知道自己就不蹚渾水。
眼下對方隻是個通判,但背靠著國公府,又得皇帝親眼……不出意外馬上就能升官。
眾人再次回到了公堂之上。
何持讓看著跪在堂下的人,聲音淡淡道:“你若還不服氣,便把大理寺刑罰都受一遍,左右是板上釘釘的罪名,抵賴不得。”
石邦知道再無翻盤可能,若是大理寺刑罰都來一遍,哪裏還有性命。
怎麽都是死,何必再受磋磨。
他下定決心,咬牙切齒道:“我的確殺良冒功,這次算我倒黴,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何持讓平靜地整理好了供詞,讓石邦看完當場簽字畫押。
他辦事向來滴水不漏,眼下坐實了罪名,這人也再無翻身可能。
不過半日時間,再也無人敢小覷這位主審官。
做完這一切,何持讓這才鏗鏘有力地宣判:“律法有言,官軍不許故殺平民以報功,違者償命。你身為朝廷命官,想要軍功不敢上戰場殺敵卻殺民冒功,若縱容你這樣的惡行,豈不是拖累整個朝廷名聲?重罰才能以儆效尤。”
“壯武將軍石邦殺良冒功殘害百姓,證物證俱在,判斬八刀之刑,梟首棄市以平眾怒。不必等秋後問斬,三日後便於菜市口行刑!”
石邦哆嗦了一下,再無剛才的囂張氣焰,當場便被嚇暈了過去。
殺良冒功案,也就此落下帷幕。
何持讓從正堂椅子上站了起來,揮手讓寺卒把人拉下去。
竟然拿和他妹妹相似的女子,去討好太子……該有此下場。
梟首棄市也能給眾人提個醒。
且今日審判之後,這件事被提及,再不是浮想聯翩的男女逸聞,不會累及女方名譽。
眾人首先想起的會是罪犯伏誅的八刀之刑。
何持讓本想在官場每一步都走得踏實,現下卻是不能了。
朝局如此混亂,他站的越高越穩,就越有能力護住妹妹。
這個畜生必須死,而太子……自然也不能全身而退。
——
罪犯被拖了下去,幾位原告被當庭釋放。
見識了何持讓的手段,好幾個官員在原地踟躕,不知是否應當上前攀談。拉一拉關係。
何持讓穿過眾人,停在了林溪跟前。
眾人都以為要安慰妹妹,不由豎起耳朵。
何持讓:“毛毛,你今日有何感想?”
林溪認真道:“做人一定要遵循律法。”
何持讓:“若是不遵循呢?”
林溪斬釘截鐵道:“那就是下場淒慘!”
還是得她兄長來!正兒八經的就把人殺了!不像她得偷偷摸摸!
何持讓滿意地點了點頭,聲音溫柔道:“很好,今日沒白來,倒是頗有心得體會。”
一眾官員:“……”
等等,你用這麽許血腥的事來教育妹妹?這真的沒問題嗎?
再去看一臉淡然的國公府小姐。
你也不太對勁好嗎!還回答的一板一眼!嗬嗬,你也明顯就不是個善茬!
畢竟普通姑娘見到今日情形早就嚇哭了。
何持讓朝著眾人拱手,一臉謙虛道:“今日有勞諸位,不然我還真不知道如何審下去。那我就先回去了,忙了一上午,諸位也都去吃飯吧。”
眾人:“……”
狀元郎你實在是太謙虛了。
兄妹倆便一同走出了大理寺。
他們剛走出大門,趙氏撲上來,在地上磕了頭:“多謝大人,讓我能大仇得報,沉冤昭雪。”
林溪看著她的臉,還是覺得很微妙。
“長得真的……挺像我,對你而言也不知道是福是禍。”
趙氏抬頭,淚眼盈盈道:“這自然是福,不然我也無法活到現在,等不到翻案這日。因為有幾分像小姐,大人對我格外照顧。”
何持讓雙手背於身後,聲音沉穩:“既然這樣,我給你一筆錢,你和你那幾個的族人,以後好好生活。希望你以後全都是福,再沒有禍。”
這位姑娘也是身世可憐,還同妹妹長得相似,如此他更是不忍心。
林溪:“以前的村子是不能回去了,我給你寫一封介紹信,你不如去我朋友那裏,那邊山高水遠,換個名字也能好好生活,趁著眼下太子自顧不暇,你們越快啟程越好。”
難得幫人一次,自然是幫人幫到底。
林溪提到的朋友,正是她曾經的戰友,收到信後知道她還活著,應當是很意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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