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還是非常勤政的，盡管傍晚時分才得知這個神秘大賢懟贏禰衡、指點孔融的消
    他還是第一時間坐上馬車，直奔皇宮工地，花了好大功夫，才把已經開溜的孔融強行拖回
    孔融很鬱悶，他才不願意像荀彧那麽肝，但人家官比他大，被逮住加班也沒辦
    天色已晚，工地上很多工序已經停手，要次日天亮民夫們才回來繼續幹眼下隻剩剛剛開挖的河道支流上，還有幾條小船在往返運輸著從嵩山開采的巨
    荀彧雖也不太懂營造統籌，但比孔融還是厲害些——那畢竟是曆代三國遊戲裏，政治值始終不低於98的存
    所謂內行看門道，稍微視察了一下後，荀彧就斷定：那個神秘大賢為孔融想到的新施工統籌法，是確確實實可以節約大量的建材運輸工作
    畢竟水運的成本是陸運的二十分之一，這種巨大的木料，在地麵上多挪一點點距離都是成
    挖土夯築宮牆則是原本就需要做的工作而根據新統籌的計算，從亂挖土改為順便挖溝後，夯土的總運輸距離，也大大縮短了，這也是一大筆活
    “此人必是擅謀算的大才，文舉兄，可能告知此人姓名？是你們青州派來的麽？”
    以孔融的見識，他對諸葛瑾價值的認識，還不如荀彧透徹
    見荀彧那麽重視，他也隻有和盤托出：“此人名叫諸葛瑾，出身琅琊諸葛氏，此番是代表鎮東將軍劉備進京呈表、覲見”
    荀彧聽到劉備這個名字時，眼神中閃過了一絲警
    但這一世的他，終究還沒深入接觸過劉備，劉備也不可能來許都投靠曹操當京官
    所以荀彧的警覺也隻是一閃而逝，淡淡呢喃道：
    “也不知此人是何時被劉備征辟的，有如此才幹，若能留在京中、直接為朝廷效力才”
    荀彧知道光靠想也解決不了問題，於是匆匆辭別孔融回府，然後讓耿紀順便把劉備和呂布的表章拿過來，他要再細細揣
    這些表章荀彧前天也看過，隻是沒急著批複，一些問題他還要請示曹如今得知了諸葛瑾的事兒，當然要加急處理
    荀彧思慮縝密，重新寫上自己的補充意見，準備明天就交給曹操，請曹操下令接見徐州來的朝覲使
    ……
    建安元年的曹操，遇到朝議日還是會上朝
    曆史上曹操不敢上朝，要在他殺了議郎趙彥、徹底得罪劉協之
    但這天並非五日一朝的正日，所以一大清早，曹操隻是在司空府料理日常政
    有要事求見的，也都直接來司空府言
    辰時初刻，荀彧就趕到了司空
    以他的身份，外麵的侍衛當然不會阻攔，都是直接放進去
    荀彧直入前院，一直走到距離曹操的書房隻剩最後一道院門處，這才轉入左手邊的簽押
    在廂房內辦公的司馬朗，立刻起身相迎行
    荀彧示意不必多禮，低聲問道：“司空可有閑暇？”
    司馬朗恭敬回答：“正在處理日常表章，並無外請令君稍候，待某且去通”
    說著，司馬朗先入內請示，很快又出來，請荀彧一同入
    屋內一個四十出頭的大胡子矮胖中年男，金刀大馬地坐在矮榻上，手中毛筆勢若快劍長戟，森然錯落地批閱著表章，正是曹
    曹操刷刷刷批示完，把手頭的東西往邊上一丟，便隨和地示意荀彧坐下說話：“文若今日來得早啊，讓我猜猜，莫非是發現了什麽大賢，讓你都坐不住了，急著來舉”
    荀彧剛坐下，連忙又起身作揖為讚：“司空明鑒，猜得實在是太準”
    然後，他就長話短說，把昨日在孔融處打聽到的消息，並那個諸葛瑾的其他表現，全部匯報了一
    曹操捋著胡須，他聽取匯報的順序，跟荀彧昨日從耿紀處聽到的，又有所不
    耿紀是為了給荀彧出氣，所以先匯報了諸葛瑾懟贏禰衡的事跡，至於幫孔融省錢省力，在耿紀眼中隻是添
    而荀彧今日來報，是為國掄才，所以他優先說了孔融那邊的貢獻，末了才提一句諸葛瑾在儒學經義上的創
    但偏偏是這個匯報順序，讓曹操心中有了一絲先揚後
    曹操捋著胡子說：“能精於營造統籌、節省人力？這是好事，確實該讓他協助孔融做不過後麵那番歪理邪說，倒是不足為道了……”
    荀彧一時不解：“司空何出此言？屬下不能理那諸葛瑾之論，綱、目明晰，本、用分明，確實見前人之所未見，堵了自董仲舒、公孫弘以來的錯漏，而且還能警誡人君以民為本……”
    曹操一抬手：“我不信漢儒三百年，就沒人看出董仲舒之所謂聖賢儒宗，也都是時勢所造，董仲舒之流，崛起於孝武帝時，自然隻有迎合孝武所願相信的‘德
    若是文景之時，便提前尊仰儒術，說不定當時的大賢，如賈誼等輩，就未必會像董仲舒這麽解釋
    孝武帝之窮兵黷武一如秦始皇，董仲舒若跟孝武帝說什麽‘一天下是為了惠及天下百姓，不是讓人君把一天下後省下來的錢糧幹其他好大喜功之事’，那他還會被孝武帝重用麽？
    所以，此論或許有用於治世，便於天下太平後的人君不忘初心，以民為但如今亂世，卻根本用不亂世的一切錢糧，都要用在強兵足食，兼並諸侯，他那些大道理，還太遠！”
    荀彧被曹操一番駁斥，心中忽感悲涼，同時也驚佩曹操的反應之快，竟瞬息之間洞察了學術態度背後的利益脈絡，實在是老謀深
    他知道曹操這番話，已經是實用到了極點，可以說對霸道的推崇，已經和秦始皇孝武帝一個程度
    但不知道，將來若是天下重新一統，曹操還能回憶起自己的初心、把法家之政省下來的內耗，重新花到“民”的頭上麽？
    “罷了，這個問題太遙遠了，且走一步看一步吧，何必與孟德較”荀彧內心暗忖，決定壓下爭論之
    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後來對曹操“統一天下究竟是為了什麽”的懷疑，就是自這一刹那種下
    有些人，把統一天下當成了安定黎民的手段，安定黎民才是最後的根本目標，才是初
    而有些人，隻是把統一天下當成了目標本身，當他實現這一點的時候，根本就沒想過後續要幹什
    荀彧許久都沒能平複心情，以至於曹操都覺得奇怪：
    “文若何故走神？莫非是覺得我所言不當？些許辯經小道，何足掛不過那諸葛瑾能當眾駁斥禰衡，足以大快人”
    曹操談吐豁達，竟完全不在意上下級交談時的麵子問他以為荀彧是麵子上掛不住，那就給荀彧麵
    荀彧這才回過神來，連忙懇請：“無論如何，請司空示下徐州劉備、呂布上表該當如何批複？是否要召見呈表使者諸葛瑾、陳登？愚以為，此二人皆可設法留”
    曹操事多，有些細節記不清楚了，便先問道：“那劉備、呂布上表，可有求什麽官職？”
    荀彧是做過功課來的，應聲答道：“劉備極言呂布協助平叛了袁術內應曹豹、許耽、章匡，故而表呂布為徐州
    而劉備自言其在徹底攻下被袁術部分竊據的廣陵郡後，發現了更多袁術不臣的證據，且袁術部將孫策近日又已破吳郡許貢，將揚州牧劉繇逼至絕境，隻餘丹徒鎮江）一
    如今徐州境內袁逆已徹底肅清，但揚州境內袁逆有愈演愈烈之劉備請朝廷準許他繼續追擊袁逆，並稱袁術早晚必有篡逆之心，他願不顧己利，庶竭駑鈍，為朝廷攘除奸”
    荀彧把諸葛瑾指點劉備寫的那道奏表內容，大致轉述了一
    而曹操聽完後，也是對劉備的“一心為國”大感詫
    “劉備竟能豁達到如此地步？他隻要為國討袁？討得連作為自己根基的徐州，都被呂布在‘平叛’過程中拿走了三分之二，也不管不顧？還要繼續一心撲在討袁上？”曹操覺得簡直匪夷所
    他一直也覺得劉備是個人物，可沒想到竟會有這麽理想主義者的一
    當然，他也很快反應過來：這或許隻是劉備明知道拿不回下邳後的空話、漂亮話，想做個順水人情，少樹個敵
    “劉備隱忍至此，不可小覷但他此番念念為國，倒是不好不重重升賞他，否則許都朝廷的旨意，還有幾個外鎮諸侯肯遵照？也罷，為了千金市骨，這次也得給劉備加官進爵
    至於呂布……不能這麽便宜他，劉備想賣好，朝廷也不是不能賣，但隻能賣一點點，要讓呂布依然欲球不滿，這樣他才會怨恨劉備，互相牽也罷，我經知道該如何處置了，先召諸葛瑾、陳登來見！”
    曹操也想通了，官職是虛的，給高一點沒關如今這天下，到了地方上能有多大地盤，關鍵還是看是否足夠兵強馬
    否則，他就算把袁紹的大將軍頭銜給劉備，也沒用啊，劉備隻要兵馬不夠，一樣拿不下多少地
    既如此，自己還吝惜什麽虛銜
    而荀彧得了曹操吩咐後，立刻去轉達命令，派人到徐州郡邸，通知諸葛瑾、陳登前來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