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景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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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裏長街市井連,月明橋上看神人生隻合揚州死,禪智山光好墓”
唐元之時,揚州便是名副其實的溫柔富貴之鄉、煙柳繁華之
而元末,在各方勢力角逐之下,揚州遭遇嚴重的戰亂,百姓流亡,田地荒
至大明立國之時,揚州可謂牆破垣殘,荒蕪不堪,原本數十萬的人口,在亂世中或被殺或逃離,變成僅餘十八戶的破敗之
隨著老朱的一聲令下,地方官著力重建揚州,經過頗長時間的持續發展,揚州才恢複了些元
但明初的揚州始終相對蕭條,直至成化年間,在吸引大量遊商前來之後,揚州日漸富裕、重現昔日繁華之
揚州,緊鄰運河與長江,乃大明的漕運要地,漕船、鹽船穿梭不
此刻,朱厚照和徐溥一行人正駛入揚州城,此時的揚州隻有一座舊
車隊緩緩行駛於平直的街巷,在何文鼎和劉瑾的引領下,很快便在一間名為“福至”的客舍門前停了下
雖然名字有些俗氣,但客舍頗大,亦較為僻靜,裏麵一應俱
朱厚照於廂房內剛坐下,稍作歇息之時,徐溥已在鄭管事的攙扶之下前來竄
徐溥一進來,便開門見山:“昭之,今日是你生辰,可不能忘了,須稍作慶”
朱厚照邊將徐溥迎出來,邊笑道:“先生念念不忘,學生幸但如今人在他鄉,作慶賀也沒甚麽必”
徐溥聽得隨即搖了搖頭:“昭之,一歲方得一回生辰,豈能不慶賀一番?”
朱厚照還是推卻,徐溥佯怒道:“不慶賀生辰,若汝父得知,定會責怪於老”
見徐溥搬出弘治皇帝,朱厚照隻好無奈地應了聲:“既是如此,那就依先生之意”
徐溥笑著頜了頜
朱厚照望向站於徐溥身旁的鄭管事,又道:“小鄭,你的賀禮可有準備好?”
鄭管事愕然:“朱公子,賀禮?”
朱厚照故意搖了搖頭:“小鄭,你沒聽先生說呢?今日乃我生辰,你我一路同行,好歹已相處了月呈送一份賀禮也不為過吧?”
鄭管事笑了笑:“朱公子,小的可就為難”
“有甚麽為難的?本少爺又非貪財之人,禮輕義”朱厚照亦笑了起
徐溥聽得輕笑了聲,插話道:“小鄭,賀禮之事,你稍後再昭之生辰,你須張羅一”
“老爺,如何張羅?”
“這七八年來,老夫的生辰,不都是你張羅的?”
鄭管事聽得“哎”了聲:“若按老爺生辰,那一時半會也張羅不過來”
徐溥輕嘖一聲:“想這麽多做甚?如今身處客舍,難道你還打算宴請賓客呢?”
鄭管事訕訕一
“先生,就讓小鄭去張羅晚飯,豐盛些便”朱厚照望著徐溥笑了
見得徐溥沒有異議,他又對何文鼎和劉瑾道:“小鼎、小瑾,你倆與小鄭一起去張”
何文鼎和劉瑾隨即躬身領
鄭管事更連連應當然好了,有何文鼎和劉瑾出麵,他不知能省多少工
過了大概三刻鍾,朱厚照和徐溥已置身於一間不大的廂房,兩人均坐於一張大圓桌周除了他兩師徒,殷清和李氏也端坐於桌
此刻,那大圓桌的桌麵已擺了十五六道菜
朱厚照指著桌麵一隻盛著數隻頗大的肉丸的盤子,對徐溥說道:“這是先生所說的正宗‘蟹粉獅子頭’?”
徐溥輕笑了聲:“老夫特意交待小鄭,這道菜可少不”
“但樣子看起來,和淮安城的也沒甚麽區別”朱厚照笑
“昭之,光看是看不出來,須品嚐一”徐溥臉露笑意,須臾,他朝著桌麵揚了揚手,“來,動筷嚐嚐……”
朱厚照也不客氣,伸起筷子將一隻肉丸夾至自己碗
咬了一小口,慢嚼吞咽後,朱厚照輕歎了聲:“味醇鮮美,果真比淮安城的更勝一”
徐溥笑意更
在旁服侍的劉瑾突然說道:“少爺,待會小的就去學一學如何烹煮這‘蟹粉獅子頭待回京後,隻要少爺想吃,小的就能烹”
朱厚照瞥了他一眼:“小瑾,見本少爺說這道菜味美,你就要去學?告訴你,學了也沒回京後,沒有相應的食材,烹煮出來也不會是這個”
未幾,他再道:“還有,以你的資質,就算了吧,浪費食”
劉瑾聽得訕訕一笑,何文鼎更暗笑不
在朱公子身邊服侍,還要學烹煮?第一次見到的鄭管事,不由得愕
朱厚照和徐溥一行人,包括護衛在內,將近四十
對於策己安全的一眾護衛仆從,朱厚照自也不會吝惜,令何文鼎和劉瑾按同樣菜式,再去開設數
今晚可謂主仆盡
這頓出京以來最豐盛的晚餐結束後,夕陽已將落
剛回到徐溥所居的廂房,徐溥隨即令鄭管事出去,又讓何文鼎和劉瑾去守門,莫讓其他人偷聽偷看,僅留朱厚照於房
對徐溥的舉動,朱厚照感到有些奇怪,但徐溥並沒有與他解
隨著房門的關閉,徐溥突然緩緩向朱厚照跪拜起
朱厚照見得愣了片刻,立馬一把扶著徐溥,要將他扶起來:“先生,你無須如”
徐溥搖頭,拒絕了他攙扶,堅持跪拜完畢,口中輕聲道:“今日乃殿下之千秋,老臣須給殿下行”
朱厚照輕歎了聲:“先生年事已高,又何必快快請起學生既出京,便暫時扔掉了那重身”
跪拜行禮一畢,在朱厚照的攙扶下,徐溥這才站起來,口中輕笑:“今日乃殿下生辰,今日僅得老臣一人能向殿下行賀禮,此實屬老臣之幸,多少臣子求而不得?”
他這句話也是事實,京城不正是有眾多臣子呈上奏疏,要弘治皇帝頒下旨意,令他們往文華殿向朱厚照行賀禮麽?
隻不過,朱厚照早已不在禁宮內,又如何能出現在文華殿,去接受群臣的參拜?
朱厚照無奈了笑了笑:“先生總是有”
徐溥笑意不減:“那自今日為殿下千秋,想必京城應頗為熱但殿下如今並不在宮中,群臣豈不是無法往文華殿行賀禮?如此,皇上又如何區處?”
京城確實頗為熱鬧,若他得知群臣為此而上了一百餘道奏疏,不知會作何想
朱厚照輕笑:“學生既不在宮中,那當然不可能接受他們行父皇他還能做什麽?無非就是置之不理而”
朱厚照雖是奉旨出京,但沒有知會任何一名官
徐溥勉強一笑,似乎應該會是這但東宮太子沒出現在文華殿接受群臣的賀禮,不知文臣武官會作何想?
少頃,徐溥暗歎了聲,自己已致仕,管這些作甚?
朱厚照自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又道:“先生,時日過得甚”
“是啊,自殿下出閣就讀,至今已近七年矣……”
正在此時,“督督……”
敲門聲突然響
朱厚照輕喝一聲:“何事?”
門外傳來何文鼎的聲音:“少爺,狼來了……”
廂房內的徐溥聽得愕然不
朱厚照卻會心一笑,隨即對徐溥道:“先生,此為信學生有事須去區處,容後再來與先生暢”
在徐溥的愕然之中,朱厚照已站起,緩步走向房
福至客舍的某一廂房前,陳大、趙五、錢六等人在把守
廂房內,朱厚照正端坐於一張椅子,他左右兩側,分別站著何文鼎和劉
而在朱厚照跟前的二三步遠,站著三名男
這三名男子的身形均甚為瘦削,穿著一身頗為陳舊的布衣,頭發也有些淩亂,完全是普通生民的模若走在人群中,很難一眼辨認出
朱厚照道:“黑狼,泰州與通州的二十鹽場,如今查探了多少?”
三名男子裏皮膚最黝黑的那位,聽得頓時往前邁了小半步,朝朱厚照躬身行禮:“迄今為止,屬下等人已查探其中的十六個鹽場,仍有四鹽場未能查”
朱厚照點了點頭:“不錯,比預料還要早不少,淮安那邊餘二鹽”
略一頓,他又問:“查探過的鹽場,裏麵的景況如何?”
那名叫黑狼的男子繼續道:“各鹽場能隨意出入,不過正因如此,屬下等人才能混進去查探一
裏麵什麽人也有,流民和無賴很多,那些人沒有固定營生,他們把持官府、敲詐欺壓灶戶和鹽商,甚至偽造鹽引,沒有他們做不出官府從不理會,估計也不敢理”
朱厚照聽得波瀾不驚:“鹽場灶戶的景況又如何?”
“若是富灶,那可滋潤得很,但貧難的灶戶很淒慘,無論是男女老幼,均要製鹽,盡管如此,貧難灶戶仍食不果腹,衣不蔽體,還常常被富灶欺”
朱厚照頓時想在淮安遇到的那兩名灶丁,麵如槁木、衣衫襤褸、赤腳蓬頭,又問道:“淮南的逃灶多否?”
“在查探的這段時日,屬下就曾目睹十數名的灶戶逃離,全是貧困的灶”
朱厚照輕歎一聲:“私鹽又如何?”
“多不勝假裝肩挑貨賣的那些人,實則是富灶或鹽商私自雇請的,當著官軍的麵,從鹽場擔私鹽而屬下還聽聞,甚至有大鹽梟組船隊,專門搶掠官府運鹽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