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9章消失的徽州海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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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蓬萊縣西關街,悅來客
    太陽已升起兩杆高,將明晃晃的光線潑灑進客棧一樓的大
    楊重從天字號客房踱步而平日裏,他天蒙蒙亮時便會起今日這般晚,全因為昨晚多飲了幾杯
    一入大廳,他便發現除了自己幾個隨從,還有一個年過五旬,身著官袍補子的那補子上的圖案是個鵪
    這人他倒是認得,便抱拳客氣的說道:“晚生見過陳典陳典史有事,隻需差人來知會晚生一聲便可,又何必親自前來?”
    陳典史連忙站起身來,回禮道:“楊公陳某這次來,是專門向公子陪罪
    想必公子已經知道了,那方胖子隻是陳某小妾的胞卻打著陳某妻弟的名號胡作非為,真是氣煞我今日,我將其帶來,悉聽公子處”
    說罷他對門外喝了聲:“帶進來!”幾名衙役已將方胖子押了進那些衙役身上嘩啦咣當的響,原來是攜帶著鐐
    陳典史又說道:“公子,您若是要想將這廝下獄,陳某現在便會將其披枷帶鎖,關入大或是公子將他私下責罰一頓也是可以”
    楊重將方胖子仔細打量一番,發現他那胖臉上有微微紅腫的五道指印,想必是陳典史留下
    楊重隨即說道:“區區小事,何以讓陳典史勞晚生都已忘記此事了,怎麽還能談的上下獄?”
    陳典史表情輕鬆起來,拱手道:“即然如此,那就將他留下,聽憑公子處陳某今日縣衙還有些公務,在此不便久留,就先行告辭”
    說罷,他便帶著衙役離楊重暗自感歎陳典史處事之圓
    他這麽一走,就等於宣告他與方胖子完全撇清了關反之,他若留下,無論接下來方胖子是什麽態度,楊重會做什麽,都沒這個效果
    方胖子還在那站著,一言不發,目光有點呆楊重卻已用起客棧提供的早膳
    楊重扒了兩口粥,便對胖子道:“你用過早飯了嗎?”
    方胖子一愣,而後茫然的搖了搖
    楊重隨即高聲叫道:“店家,再上一付碗筷,外加三根油”
    而後他又對方胖子說道:“那就過來一起吃”
    方胖子忐忑的坐到楊重對麵空位上,先是小口小口扒著粥飯,接著速度越來越快,最後狼吞虎咽起轉眼間,兩大碗粥和三根油條就進了他的肚
    方胖子抹了抹嘴,小心翼翼的說道:“公子,小的可以走了嗎?”
    “別慌,有些事還要和你”
    方胖子抿了抿嘴,苦著臉道:“公小的真沒有意得罪於您若想出氣,怎麽都隻不過能否換個場所?”
    楊重笑道:“放我沒找你算賬的意你也不欠我的賬,倒是我還打落你一顆門我就是想和你聊聊,關於野山參的事”
    胖子隨即說道:“公子隻管問,方奎定會知無不”
    楊重這才知道他的真名叫方
    一番詳談,楊重便對遼東參業的相關背景,行業規矩,從業人員,當下形勢等等有了全麵的了
    末了,楊重話鋒一轉道:“方奎,你如今欠了外麵多少債務?給老母看病又需多少銀兩?”
    方奎沒想到楊重連這也知曉,困惑道:“小的連本帶利欠了上千兩,給母親看病大概要八十兩的樣子,公子問這些是何意?”
    楊重從懷中掏出兩張銀票道:“這是寶豐隆的一千五百兩銀票,你先拿去”
    方奎下意識的就要用手去接,但觸到銀票一刹那,便如同摸到炭火般又縮了回來,嚅囁道:“小的何德何能,敢受公子如此大恩?”
    楊重道:“算不得什麽大我又沒說白給你,這是借你救急用”
    “那…那公子要幾分息?借期多長?”
    楊重笑道:“沒有利息,也不需要你用銀子你隻需要幫我做三年事即而且,這三年我還會每月給你十兩用度隻是需要你時常出入苦寒之”
    每月五十來兩的薪俸,讓方奎不假思索的說道:“小的願意為公子效犬馬之敢問公子可是要讓小的去遼東?”
    “比遼東建虜那地界要安全多了…”
    ……
    蓬萊港,鴻運大車
    老板臉上樂開了
    這是他平生最大一筆生一位揚州的商人用兩百兩銀子,包下他這家店整整三個月時聽說,這位主顧還是縣太爺的胞
    同樣洋溢著笑臉的,是楊重暫時安置在此處的遼
    他們現在都換上了暖和的新棉相對豐盛的膳食,讓他們臉上有了血色,開始紅潤起
    除此,楊重還按人頭,無論婦孺老幼,給他們每人發了一兩碎銀,以供這段時間零
    “東主來了”,“東主來了!”,大院中突然嘈雜起本在屋內的人也湧了出
    不知是誰起頭喝了一聲:“我等叩拜東”
    才入大院的楊重,周圍已是黑壓壓跪伏了一
    楊重連忙說道:“諸位快快請起,不必如此多禮!”
    待眾人重新站立,楊重說道:“今日我等便要出海,於海外開辟基你們中婦孺還需在此住些時不過放心,留守的婦孺會得到很好照顧…”
    楊重宣布完自己的安排,便挑出那些六十五歲以下,有一技之長的人隨行,如泥水匠,木匠又留下十八羅漢中三人照應留守的婦
    一行八十餘人,在蓬萊港,上了一條二號福上船時,港口守卡官軍隻是核對了關引文牒,並未過多糾蓬萊縣的縣尉已和這些衛所兵打過招
    這條船是沈世魁介紹的,掛著東江軍的旌幡,即使巡海道的船隻前來,也不會隨意攔截刁
    更重要的是,上麵的人要比隨便找的某條船隻可信的
    當然,再可信也比不過自己三十六金剛在船隻起航後,便打開了各自長條形的包袱,取出了裏麵的斑鳩火銃,火藥瓶等全套家夥
    因為帶著這些東西,除了蓬萊縣城,一路上他們都沒進城落腳,偶爾遇到官軍路卡,也會繞著
    船頭,楊重看著翱翔的海鷗,躍出水麵的魚胸中油然湧出了一種“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的暢快和豪
    船隻一連航行了四天三夜,即沒遇到海盜,也沒遇到風浪,順利的抵達了目的地—日本長
    幾十年前,長崎一度為葡萄牙人所控當下,隨著日本戰國時代的結束,德川幕府名義上統一日本,長崎成為幕府的直轄
    在長崎以及臨近的平戶藩,肥前藩等地,最常見的西方人不是葡萄牙人,而是比葡萄牙人晚來幾十年的荷蘭比荷蘭人更多的外國人則是華
    楊重等人在長崎奉行所關卡處,勘驗了關引文牒,扣存了武器裝備,而後進入了長崎港城
    臨近港口處有條主街道,讓他們有如同回到大明般的感
    兩邊清一色的明式建街上的行人也大都是明人裝扮,楊重發現,他們大多操著閩南口
    楊重這一行八十餘人走在大街上,也是相當引人注不時有客棧的夥計向他們招攬生
    又有一名夥計用閩南語,向楊重高聲叫嚷著什可惜楊重聽不
    夥計立刻明白過來,改用南京官話招呼道:
    “客官,是要住店嗎?我們這家客棧價錢實惠,房間寬敞”
    “有多少房間?多少床位?現在住著多少客人?”
    夥計還未來及答話,一名頭發花白的掌櫃卻已聞聲出來,說道:“難道客官是想包店不成?”
    “不隻要條件可以,我們就包下”
    掌櫃頓時喜笑顏開的說道:
    “客官,您放心我們這有房四十間,床位合計一百二十張,足夠你們住下現在隻有二十來位客人,不過他們住完這兩三天就”
    楊重點點頭道:“那我們就包下來兩先給我們準備一頓飯”
    很快,楊重的人坐滿了客棧廳幾個夥計忙著端茶倒
    楊重得空和那老掌櫃聊道:“掌櫃的,你們這都是福建來的啊?”
    “哪東家和老朽都是徽州這些夥計大多也是,少數是南直隸和浙江”
    “可剛才夥計說的話…”
    掌櫃立刻明白過來,笑道:“雖然我們都不是福建人,但這十幾年來,來長崎的多為福建人,所以從夥計到老朽,多少都學了些閩南語,以便接待客”
    楊重道:“如此看來,如今在這長崎,福建人的數量是蓋過我們徽州人了?”
    “早蓋過怎麽,客官您也是徽州人?”
    “正是,晚生祖籍是徽州,以經商為”
    掌櫃卻感歎起來:“哎呀,這麽多年了,可是來了一個徽想當年,我們徽商在長崎,不,那是在整個九州都占了半個天但現在不行了,好漢不提當年勇現在這海上都是福建人的天”
    楊重知道他說的是什僅僅半個多世紀前,那些亦商亦盜的徽州海商縱橫於東亞海包括歙縣許氏,王直、徐海等武裝海
    其中王直趁著日本諸侯紛爭,占據平戶,稱王建糾集中日朝的流民,流浪武士,騷擾包括中國沿海在內的東亞,東南亞各處沿海地區,乃大明倭患中最大一
    然而自王直身死後,徽州海商卻逐漸勢弱,銷聲匿最終被福建海商完全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