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失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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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裏隻剩下夜風與慶寧夫人兩人,可夫人仍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此時的她不是際氏一族的族長,也不單隻是萬亭國外事的最高負責人政法大臣,此時的她短暫地拾起了那個她所放下的身份——萬亭國長公主。
夜風是小輩,也是王的臣子,按禮數不應先開口,隻能靜靜地等著,但他一想到邊境的巨大漏洞是因為他們的失責才導致的,他心中的懊惱、悲憤與糾結,早已經讓他滿腹自責。
不能讓這樣的沉默繼續了,他需要代父認罪,需要請長公主諾嘉慶寧下達應有的斥責。
當他正準備起身與夫人行大禮賠罪時,夫人開口阻止他道:“如果此時你起身行禮,那這件事就不一樣了,夜風。”
夜風停下了動作,思考片刻,無奈地坐回了位置,整理好情緒,語氣平緩地開口道:“祖製規矩,三族族長必須常住國都濁立的城池中。臻氏一族族長,女公爵大人臻南薌老夫人,從出生起便長住於雲卻城;慶寧夫人您身為王族後裔,也依然日日守護在瑞安城中,可唯獨我皓月城……父親酷愛遊山玩水,常年不在濁立,陛下與您卻也不曾怪罪……如今出了這萬死不得贖清罪過的大事,陛下的恩澤,到底是我們伏芝家辜負了……”
慶寧夫人深深歎了一口氣,說:“我和陛下很難與你解釋,但請你相信,對於蒼月那家夥,我們兩人絕對不可能有一分一毫的責備。我隻是覺得此事對於你而言太過殘酷……夜風,你不過比泠天大不了一點的年紀,就要擔起半個族長的職責,為你的父親管理這偌大的家族和幅員遼闊的赤域,就算今日是你的責任,我也不忍怪罪。更何況這次的事是赤域的地方官叛國所致,連身在赤域的官員都不知道。”
“可事到如今,錯了就是錯了,三百萬畝的領地喪失十五年……我要如何麵對陛下?”
夜風的語氣裏,滿滿都是內疚與自責,殿裏再次沉默了。
此時的政法部裏間,允深穿過側門帶著泠天來到了一處無人的地方,四顧觀察,見此處還算安全,這才壓低聲音對泠天說:“赤域地方官和赤域軍內早有人勾結了蘇羅伊卡,出賣了三百萬畝靠近赤域的沙漠之地,一名赤域軍看不過這般瞞天過海,冒死到青墨領地報信,王城這裏才得以知曉,蘇羅伊卡人居然已經在那邊落地生根了十五年。”
聽到此話,泠天急切地說:“可就算是沙漠蠻荒,那也是萬亭一寸不讓的國土,況且這麽大麵積的地方讓出,不等於是退讓了邊境線?幸而這十五年沒有出事,若再晚些日子,恐怕蘇羅伊卡早已大軍壓境!”泠天說著,早已經握緊了拳頭。
“蘇羅伊卡一向忌憚我們,不過就是懼怕大祭司和……和那個人的力量,自從二十年前出了那樣的事,那個人消失後,蘇羅伊卡屢屢騷擾,一切都靠大祭司撐著結界,暫保平安。這片出事的沙漠是結界外的無人區,他們才如此肆無忌憚,到了大祭司的結界處他們一樣寸步不得靠近。”允深說到這裏卻也擔憂起來,“結界雖能保萬民安泰,那結界之外呢……就隻能如此任人宰割嗎?等到沒有結界的那天,整個萬亭都要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嗎?如今這一國的守護居然壓在了大祭司一人身上,我們什麽都做不了……”
此時還在王城之中,他們並不敢直接稱呼那個禁忌妖後之名,畢竟那是被下令抹去一切痕跡的人,泠天和允深都是年輕人,他們也隻能從夫人的隻言片語裏得知曾經的一點點往事——被打為妖後的紡煙王後是臻氏一族數百年來靈力最強的後代,一人之力可對敵千軍萬馬,早些年鄰國蘇羅伊卡與萬亭的一次邊境摩擦中,紡煙王後隻身在大祭司的守護結界之外迎敵,一人之力攻得蘇羅伊卡大軍落荒而逃,那時的她還隻有二十三歲,可她一人之名,足以震懾蘇羅伊卡上下。
失落與擔憂的情緒在兩人間蔓延著,泠天搖了搖頭,甩去那些軟弱,握著允深的肩膀認真地說:“還來得及,隻要談判贏了,我們仍然能奪回那些失去的領土,三哥,現在我們要做什麽?”
被泠天鼓舞了的允深清醒過來,現在還不是消沉的時候,他帶著泠天進了屋,鋪開資料與他詳細說明分工:“夫人讓你務必過來幫忙,為的就是你過目不忘的本領,到時候外交官們負責與對方使臣談判,每一輪都需要備好有力的證據,所有的材料我們都在抓緊準備,你要做的就是全心集中注意力,在腦中把所有的資料都記下,到時候就靠你了,還好……萬亭還有你!”
泠天是一名軍人,卻從來不介意其他人借用自己獨特的能力,即使不能上陣殺敵,甚至連談判都要被當作工具,他也沒有任何的怨言。泠天即刻開始分辨桌上分類好的各種資料,集中百倍的注意力,在腦中建起一座龐大的記憶迷宮,盡其所能把一切都清晰地印在他的腦中。允深則與其他外交官一起模擬談判,盡可能準備好所有場上可能遇到的對話。
夜幕降臨,春日雨後的晚霞漸漸暗淡了顏色,矢雨城中點亮了燈光,國王諾嘉賀武還在案台上批著一份又一份的公文,絲毫沒有察覺他的王後嵐雪已經在一旁備好了晚餐。
見他批得專注,嵐雪王後提起裙擺,麵帶著笑容走到賀武身邊,賀武這才察覺到她的存在,抬眼看了她一下,平淡地說:“本王這就好,你先用餐吧。”
嵐雪淺淺一聲笑,一雙纖纖玉手搭在了賀武肩上,揉著他的肩膀,緩慢說著:“陛下關心國事,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
賀武側過身來,嵐雪則隻得鬆開了雙手,隻還看著他笑著。賀武歎了口氣,說:“邊境出了那麽大的事,現在不是休息的時候,你先用餐,本王處理完眼前這份即刻就來,好麽?”
說完,賀武轉回了身子,繼續認真看著手中的公文。嵐雪看了圈殿內的人,擺了擺手命所有人退下,坐在了賀武身邊的位置上,看著賀武說:“我年紀輕,很多事情不懂,雖然貴為一國王後,卻也很多事情幫不上忙,不像姐姐……”說到這裏,嵐雪注意著賀武的神情,見他並無反應才接著說到,“姐姐二十多歲就能麵對千軍萬馬,為國建功立業,而我隻想做陛下的妻子,照顧好陛下的一飲一食,讓陛下安康順心,再無所求了。”
嵐雪是慢慢說著的,而賀武的回話卻語速很快,就像在趕著什麽,也似乎隻是為了應付了事:“你的心意本王明白,你辛苦了。”
聽他說了“辛苦”,嵐雪低頭一笑,繼續說著:“隻不過……我也隻能在生活上讓陛下順心,若是朝堂上也人人能讓陛下順心那就好了,這次邊境之事,實在是……伏芝家族深受陛下恩澤,卻讓陛下,讓萬亭受此大辱,這……”
賀武並不說話,不是他聽進了嵐雪的話,而是他心裏自然明白嵐雪為何要在此時吹這個耳旁風,不言語便是讓人無法揣測心意的防備。
嵐雪繼續說到:“這幾十年來,蒼月遊曆天下,諸事皆交由族中親近處理,幸而這些年夜風成年,漸漸能獨當一麵,也確實把伏芝家族管理得一番新氣象,雖然此事是夜風代理伏芝家族事務時出的,但畢竟夜風年紀輕,希望陛下不要怪罪他才好,我想……伏芝家上下,定是對陛下無比臣服的。”
“嗯,這些事你不必操心,本王自有分寸。”賀武說著,看向她那一桌早已經備好的飯菜,說,“先用餐吧。”
“是。”嵐雪笑著回了話,起身挽住賀武的手臂,扶著他在餐桌前坐下,為他盛了碗湯,又夾了些他愛吃的菜,自己卻不動筷,隻是坐在他身邊,接著說:“這一次有慶寧處理此事,蘇羅伊卡的人也答應了到矢雨城來談判,我想事情一定能順利解決的,這三百萬畝的領地,一定能順利還給赤域,陛下就不要操心了。你看你,這大半日愁下來,白發都多了幾根。”嵐雪心疼地看著賀武,用袖口擦了擦賀武額頭上的一絲汗水,賀武接著用餐,並沒有多做回應。
嵐雪的年紀比他小了整整十七歲,賀武早已經半鬢斑白,嵐雪一生養尊處優,保養得當,即將年近四十卻也仍是風韻不減,雙眼柔媚可人,丹唇襯著她那和名字一般如雪的肌膚,一顰一笑裏都雕琢著迷人春色,可即使是這般傾國傾城的麵容與如弱柳扶風的身形,賀武卻一向連正眼都很少看她,成婚二十年,賀武一直對她禮遇恭敬,從不在禮教外與她有任何的接觸。
用過晚餐,賀武與她說了些和緩話,讓她好好休息,嵐雪見自己想說的也已經說得差不多了,滿足地離開了葉歸殿的偏殿。
終於清靜了耳根,賀武坐在案前長長地鬆了口氣,不知道是因為嵐雪提起,還是因為今日邊境之事,他似乎是想起了那個曾經能震懾鄰國野心的女人,抬頭望著葉歸殿雕刻華麗的天頂,喃喃念著:“煙兒……”
剛念出口來,他便聽到了門口傳來一個熟悉的女聲,微微有些抱怨,壓低聲音說到:“陛下在念她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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