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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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了整整五日,今日終於要見到蘇羅伊卡的使者與他們一決那三百萬畝國土的歸屬,慶寧夫人已經許久沒有那麽緊張過了,她幾乎是一夜未眠,早早起身做足了所有的準備。
這五日裏,泠天就在政法部的小床上將就著,梳洗用餐都極其隨意,也隻在撐不住了才小憩一番,他不敢睡,怕閉眼的那點時間錯過的正好是決定這些領土歸屬的關鍵信息。
太陽還沒升起,夫人已經大妝,換上羽陽為她設計的那套禮服來到屋內,允深仰頭睡在了書桌邊的椅子上,一邊的文官有些在奮筆疾書,有些趴在桌上休息著,泠天坐在窗前的位置,瞪大著眼睛,還在看著手中厚厚的卷宗,一雙眼早已熬得通紅。
夫人走到泠天身邊,並不慰問她的兒子是否辛苦,隻問他:“還有不到三小時,有把握嗎?”
泠天沒有看她,點了下頭。夫人明白,她的四子際泠天從不讓她失望。
她回到了正殿,詢問身邊的侍女:“夜風如何?”
“一夜未眠,此刻在後麵的房間小憩,要叫醒夜風大人麽?”
“不必,讓他再休息一會兒,時間接近了再說。”
天色漸漸明亮起來,還有半小時朝會即將開始,夜風已經起身更衣準備,允深一小時前已經出發,作為夫人的代表到使館迎接蘇羅伊卡使者。
矢雨城的侍者侍女們也忙碌起來,所有卷宗資料開始被他們陸續運到談判的地方——葉歸殿,泠天坐在夫人身邊,仍然在看著手頭最後一卷卷宗,夜風更衣後從裏間走出,與夫人行禮過後,跟著夫人一同出發前往葉歸殿。
此時的羽陽已經站在了葉歸殿外的廣場上,她的官階不高,隻站在了接近城門的地方,遠方的一切隻能望個大概,聽著依稀的鼓樂聲,還有站在高處重複著官員與國王發言的傳話官的聲音。原以為可以一睹國王陛下的容顏,來了才知道竟是連葉歸殿都看得不真切,但即使如此,她仍然謹慎地守著自己作為內朝官員的規矩,隻是心中仍在疑惑,為何剛剛在進城門時會遇到那個奇怪的白影,為何會有種被白影穿透身體的錯覺?
正在想著這件事時,她的身邊走來了一隊穿著蘇羅伊卡服飾的使者,夫人特派代表際允深與蘇羅伊卡領頭的使者並排走著,領頭的使者上了年紀,步伐緩慢,允深配合著他的步頻,莊重地領他們朝著葉歸殿走去。
羽陽這才第一次見到這個傳說中的“紈絝子弟”際允深——隻見他一身絲質深藍色朝服,那高挑的身型與穩健得體的步伐讓朝服的下擺流暢輕靈地擺動著,他有著一頭輕盈自由的淺棕色短發,那樣透明的發絲被微風吹起幾縷,掠過他那雙如明鏡般的透色淺棕眸子,淺棕色的透明睫毛下是一雙不帶笑意的丹鳳眼,白皙的肌膚在陽光下剔透晶瑩,像是玉雕的神像般令人神往,且那冷峻的麵容在此刻顯得更不容人有一分的親近。
當際允深路過羽陽的身邊時,羽陽感覺他似乎在看著自己,又似乎隻是錯覺。他在群臣的注視下,不卑不亢地帶著鄰國的使者走向代表萬亭國最高權力的所在——葉歸殿。
待他們走遠,羽陽身邊的官員才小聲討論起來:
“原來和蘇羅伊卡邊境的事情要在今天談判?”
“是啊,你不知道麽?慶寧夫人帶著允深大人和泠天大人,整整五天沒有離開過政法部了,聽說泠天大人覺都沒睡多少,一直在全力做好準備。”
“這……雖說泠天大人是過目不忘的奇才,但如此操勞,或許也太過勉強?”
“哎,隻希望今天的結果能如願吧……”
聽到他們的對話,羽陽才第一次知曉,原來那個名字奇怪的四少爺竟有如此令人敬佩的一麵,此時她突然想起消失了五天的昱閣管理員,一切似乎都說得通了。
昱閣管理員負責瑞安城的圖書資料管理,自然在此時要協助四少爺做準備,如此一來見不到他似乎十分合理。自圓其說後,羽陽暗暗鬆了一口氣,嘲笑起她這幾日的胡思亂想。
葉歸殿上,慶寧夫人與一眾政法部的主要官員坐在一側的位置上,泠天則在葉歸殿的偏殿,隨時聽著外麵的對話,為眾人找到最有力的證據辯駁。允深坐在夫人的身邊,夜風不列席,仍一身白色軍裝站在了國王諾嘉賀武的身邊。
蘇羅伊卡的使者一一與國王行禮過後坐在了屬於他們的位置上,神情輕鬆,並沒有一絲會在今日妥協的意思,剛剛坐下,未等夫人開口,領頭的使者便操著一口還算標準的口音,用萬亭話對殿上端坐的國王說到:“蘇羅伊卡距此千裏遠,我們一行人來此不易,受利司王子殿下的囑托給萬亭國王帶來一句話。”
諾嘉賀武看了一眼殿下坐著的慶寧,再看著那使者,回到:“洗耳恭聽。”
那使者也看了看慶寧,再看向諾嘉賀武,提高了音量說:“貴國長沁公主是我蘇羅伊卡國王子妃,即未來蘇羅伊卡王後,我們本是一家人,王子希望,不要為了不值錢的荒蠻之地,傷了一家和睦。”
慶寧夫人一下便聽出了使者的言下之意,她最疼愛的女兒際長沁嫁給了蘇羅伊卡國儲君利司王子,這一直是她最難以放下的心結,當年長沁公主與他一見鍾情墜入愛河,慶寧萬般無奈隻能答應長沁所求,這件事人盡皆知,也成了那些人肆無忌憚欺壓萬亭的把柄,如今蘇羅伊卡的使者明知今日是一場惡戰,仍然沒有保留地打擊了慶寧夫人最致命的弱點——女兒長沁公主。
然而慶寧夫人並非急躁之人,聽到這些話反而是鬆了一口氣,蘇羅伊卡使者開場就打了王牌,頂過這陣攻勢,後麵便無所顧忌。慶寧夫人沒有順著使者的話回答,隻是淡淡一笑,往椅背上靠了一點,不緊不慢地說:“如此,倒是要謝謝各位使者與利司王子,就這麽把蘇羅伊卡的國土送給了萬亭。”
使者不解,思索一番後仍想不明白,隻得笑臉詢問:“不知……慶寧夫人何出此言?”
此時,同在堂上的慶寧夫人次子際瀾海嗤笑了一聲,隨後引來了堂上所有萬亭官員的哄笑。
蘇羅伊卡使者環顧四周,隻覺得這笑不懷好意,不禁皺起了眉頭。慶寧夫人仍是淡淡笑著,為他們解答了疑惑:“既然各位說我們本是一家人,不要為了不值錢的荒蠻之地傷了一家和睦,蘇羅伊卡國遠不如我萬亭國氣候宜人、物產豐饒,若真如王子殿下所說,那是不是意味著,我們想要蘇羅伊卡這個不值錢的蠻荒之國,也不是不行?”
“……”使者無言,但並不願露出怯意,隻思索了一會兒就接著說道,“夫人這麽說,倒失了您尊貴的身份,兩國聯姻,先是國與國的界限,其次才是家與家的相連……”
沒等蘇羅伊卡使者說完,允深便抬高了聲音質問道:“既然貴國使者明白國與國界限的道理,那為何霸占我三百萬畝國土十五年?!”
蘇羅伊卡使者也並不讓步,身體前傾,用更高的聲調,提高音量用蘇羅伊卡語反問:“那麽貴國如何證明所謂的三百萬畝國土不是你們憑空捏造的歸屬權?有何證據?有何文書?有何人證?!”
使者反問過後,葉歸殿內翻譯官趕忙向眾人翻譯,允深自然聽得懂這蘇羅伊卡語,借著翻譯的這幾秒時間,允深已經思考好了如何回複使者的提問,而使者卻不顧翻譯正在陳述,趕在允深正要開口前搶先一步開始敘述,一邊說著,一邊從席上起身,往殿中央走去,仍用蘇羅伊卡語說著:“蘇羅伊卡紀年178年,也就是萬亭紀年的1765年,我國聖教行者為傳教遠行,第一次在東部邊境發現了一片荒無人煙的沙漠,酷熱與幹旱讓他幾乎喪命,但他仍然堅持穿越了沙漠,回到國都後,他向當時的國王圖羅六世匯報了這一發現,國王以行者的法名為這片沙漠命名,稱為歐翁沙漠,這是這片大陸首次對歐翁沙漠的記載,如今我國仍收藏著歐翁當年穿越沙漠所穿著的披風,更有歐翁的後人為這段曆史作證。無論貴國如何信口開河,歐翁沙漠永遠都是我們蘇羅伊卡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在使者說話時,允深的手下早已經讓人把爭議邊界的地圖展示在殿上,他走到地圖邊,等待使者說完,不等翻譯立即接著他的話用流利沉穩的蘇羅伊卡語說到:“的確,歐翁沙漠,也就是我萬亭國稱為戊曼盆地的沙漠區域,我們並不否認貴國第一個成功穿越沙漠的曆史,但這片沙漠麵積廣闊,在我國長久的曆史以來,我們一直擁有著沙漠以東的四百六十七畝國土,國境線以西的部分的確是屬於貴國的,但我希望使者能認清現實,也不要做一些偷換概念的、登不上台麵的語言遊戲!如今並非討論所謂的歐翁沙漠,也並非我國的戊曼盆地,而是貴國侵占了本應屬於我國的戊曼盆地沙漠地區三百餘畝土地!”允深說到這,狠狠地拍向了布製的地圖,語氣中帶著不容質疑的威嚴及一絲憤怒。
因為蘇羅伊卡使者打破了既定的規矩,無奈,翻譯官隻能按著自己的節奏與眾人陳述,盡可能不被他們打擾的同時記下他們所說的話,允深也必須在雜亂的陳述中聽清對方的論點。
允深雖然強勢,使者也不願落下風,他徑直走到地圖前,一邊比劃著一邊說:“並不存在所謂的戊曼盆地沙漠地區,整個歐翁沙漠都是屬於我們蘇羅伊卡的,這是從我國178年開始就已經確定的事實!而貴國才是真正的侵略者,借著所謂的戊曼盆地沙漠地區的名號,搶走了我歐翁沙漠三分之一的區域,這三百萬畝本就屬於蘇羅伊卡!”
允深不甘示弱,抬手舉起一本古籍說:“這是我國紀年1546年領地地圖的原冊,我們可以看到戊曼盆地中的沙漠部分清清楚楚地劃分在了我國領土之內!”
“貴國紀年的1546年?”那使者停下了發言,換成萬亭語,用一副勝利者的姿態仰頭看著允深,一聲輕笑後才說,“蘇羅伊卡尚未建國,此圖何用?”
話畢,使者轉身看向了國王賀武,嘴角仍是上揚著,說:“萬亭國王,您說是不?”
賀武沒有說話,他的手心緊緊攥住了王座的扶手,努力讓自己顯得平靜。允深見使者前去挑釁國王陛下,連忙上前一步對使者說:“即使如此,這也不能證明國界的劃分!我萬亭長久曆史來,戊曼盆地中的沙漠部分清晰地劃分在了我國境內!”
“是麽?那可有我蘇羅伊卡承認的邊界證明?!”使者不服輸地繼續反駁著。
爭論的節奏越來越快,允深與使者都能在第一時間攻擊到對方的要害,兩邊都根據自己的立場據理力爭,相持不下。
在所有人都看著允深與使者時,慶寧夫人的眼神卻沒有離開過麵前不遠處和她一樣坐在席位正中間的那位白發老使者,那老使者亦是如此,麵帶微笑,隻盯著慶寧夫人看著。
就在爭論漸漸變為爭吵時,老使者站起身來,抬手阻止了正在激烈發言的蘇羅伊卡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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