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時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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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羽陽在安明樓大廳暈倒的消息,慶寧夫人驚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連忙細問:“暈倒了?暈了多久?現在怎麽樣?”
    “並沒有多久,伊大人很快就醒了過來,也似乎沒有什麽不適。”
    明明是聽起來容易讓人覺得放心的消息,慶寧夫人卻更擔憂了。
    眾人退去之後,隻剩下她的貼身侍女書染陪著,她扶著額頭,苦惱地歎道:“大祭司說,想救她就得把她送進矢雨城裏,可……這就不得不讓陛下更早知道她的存在。”
    “您讓羽陽小姐住進那個房間,不就是為了讓大家注意到她麽?”書染問。
    慶寧夫人歎了口氣:“我有意試探他們幾個對羽陽的態度,特別是星哲、泠天與夜風的態度。盡管如此,這也隻限於在這瑞安城裏,在我能掌控的地方,可……她若到王城去,必然有不少變數。”
    書染為她倒了一杯熱茶,希望能讓她平靜一點,寬慰道:“話雖如此,畢竟那是大祭司之命,不要說是您了,就算是陛下也不得違抗,既來之,則安之,等她見到了大祭司,定會有轉機的。”
    慶寧夫人接過茶杯,問:“今天什麽時候了?”
    “三月三十日,馬上四月了。”
    “四月……能拖到現在,已是不易……”想到這,慶寧長歎一口氣,苦惱地閉上了眼。
    侍女走到她的身邊,對她說:“還有一件事需要與您稟告。四少爺之前一直瞞著伊大人自己的身份,今日與她坦白了,伊大人和四少爺兩人似乎走得很近。”
    夫人聽出了書染語氣裏的擔憂,擺擺手說:“算不得什麽事,我本意如此。”
    “可是……”書染猶豫著,不知道要不要提醒慶寧。
    “有話就說。”
    即使獲得了慶寧的允許,書染還是猶豫了片刻才敢開口:“泠天少爺畢竟是陛下欽定的儲君人選,他若是察覺到了伊大人的身份,會不會……對伊大人不利?”
    對於這樣的猜測,慶寧夫人甚至沒有思考便果斷回答:“不會。”
    跟隨慶寧四十餘年的書染早就知道她會如此回答,而自己擔心的正是慶寧對泠天幾近無條件的信任,書染歎了口氣,說:“夫人,您相信自己的孩子,可這終歸是王權,是淩駕於您之上的絕對權力,是萬亭千萬臣民的君主,泠天少爺……真的會心甘情願讓出國王之位麽?我的這些話,夫人估計並不愛聽,覺得刺耳,但……為萬亭下個百年的繁華安定計,您不得不用臣子而非母親的角色思考。”
    慶寧夫人皺起了眉頭,書染這一席話的確刺耳,但她也不得不聽進這些刺耳的懷疑,那畢竟是王權。
    書染接著說到:“不隻是為了蒼生而慎重,夫人也不得不考慮,萬一泠天少爺被正式冊封為王子殿下,坐在儲君之位,等到羽陽小姐回到了她的位置,泠天少爺就是被廢黜的儲君,他的處境會如何艱險……而且,這是我們默認一切順利的一廂情願,您怎麽就能肯定羽陽小姐一定能成為儲君呢?或許最後……他們會成為王權爭奪的兩方,互相殘殺,你死我活……”
    對於書染的擔憂,慶寧自有考慮,她說:“你說的不無道理,可我也早已盡力布局。長沁是名正言順的儲君人選,今日成了鄰國王妃,再無繼位可能;星哲聲望最高,卻沒有絲毫靈力,是無法威脅任何人的存在;泠天實力最強,卻因為我的壓製沒有足夠的聲望;雙生子自不必說,我從未讓他們有過任何成為國王的可能。書染,你跟隨我這麽多年,應該明白我已經盡全力分權布局,沒有任何人可以威脅到羽陽的地位,這是我身為臣子的算計,可……無論如何,身為母親的我,希望我能擁有這個權力去相信我的孩子們,特別是泠天。我也必然會保護他們,不讓他們成為互相殘殺的對手。”
    一路跟著慶寧,對於她的布局書染自然是再清楚不過,但她也有許多不解,今日既已開了口,她也大可直言自己的疑惑:“夫人的用心,旁人不說,屬下自然是最能體會,但屬下仍有一事不明。陛下早已經答允您,他不會有自己的孩子,會讓您的孩子成為儲君,您為何要帶回羽陽小姐?您努力了大半輩子,吃了多少苦才走到今時今日的地位,要如此拱手相讓麽?”
    提到這件事,夫人沉默了,許久後才喃喃自言自語著:“誰知道呢,這大半輩子,究竟為了什麽呢……”
    次日,羽陽比昨日早起許多,讓侍女安排了車,早早地來到了矢雨城。
    車子仍舊停在了矢雨城外,羽陽並不著官服,而是簡簡單單地穿著和普通侍女沒什麽區別的瑤裝,到了矢雨城正門,出示了昨日獲得的製衣局令牌,按著記憶中的路線走向製衣局去。
    時間尚早,矢雨城內除了站崗的侍衛之外沒有什麽人在走動,安靜的春日裏,羽陽終於空出了幾分心思在路邊的花草裏,這是王城裏那些萬亭最優秀的園藝匠們精心培育的成果,一步一景,空氣裏都是清新的芬芳。
    步行到製衣局時,連門口負責問答的女官都還沒到崗,製衣局空無一人,她有些放肆地邁著不規則的小步子,小小跳躍著上了二樓。
    剛到樓梯口,羽陽發現她的座位前站著個人,定睛一看,那正是製衣局主事羅藍,正端詳羽陽昨夜沒有收起來的畫稿。
    羽陽忙收起了輕快的步子,整理著裝,趕緊在腦中回憶標準的行禮姿勢,緊張地走到羅藍身後三步之外的距離,雙手互相扣住指節,扶在肚臍眼上方兩指的地方,半蹲頷首問安道:“下官見過主事大人。”
    羅藍仍看著她描繪到一半的練習圖樣,令她:“起身吧,製衣局裏沒有尊卑,無需對我行禮。”
    “下官不敢。”羽陽起了身,見她今日眼睛前沒有架著那個玻璃模樣的東西,這個六十餘歲的女人,身上有種值得依賴的氣質,或許是因為崇拜,羽陽的心撲通撲通跳著。
    羅藍放下了手中的圖樣,搖了搖頭,也不說什麽,隻是看向羽陽,把羽陽看得不知如何是好。羅藍剛想開口評價她的圖樣,想想又作罷,隻問她:“為什麽學做瑤裝?”
    “因為我覺得,能幫我們這些平民做出一輩子就幾套的瑤裝,那是很珍貴的事情。”羽陽謹慎地回答,但話音剛落羅藍便一聲輕哼,說:“如此,你此刻在這矢雨王城裏的製衣局,又算是什麽?”
    “我……”聽到自己最崇拜的大師如此質問自己,她的心裏頓時一陣委屈與酸楚,她確實從未想過要為任何貴族設計瑤裝,但如今站在這慶寧夫人衣飾官之位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標榜隻喜歡幫平民設計瑤裝的自己。
    羽陽很在乎羅藍,很想好好解釋,可此刻千頭萬緒,實在不知道從哪裏說起,而且就算多說些什麽也頗有狡辯之嫌。
    她隻得回答:“是……下官心裏很清楚,我忝居此位,實在愧疚萬分。”
    “你明白就好。”羅藍沒有對她客氣,“可能因為夫人一時的欣賞讓你坐上了這個位置,也有可能你的確有我所不知道的本事,無論如何,來到這裏,你必須名副其實地成為一個合格的衣飾官。”
    “下官明白,下官一定會跟著施延大人好好學,一定不會辜負主事大人今日的教誨。”
    “不必用這些精致的甜言蜜語哄我,我隻看結果,下周我再來,若你未能描摹好這些花樣,別怪我不客氣。”羅藍丟下一句話,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雖然這話冷冰無情,羽陽仍感受到了羅藍在她心口點上的一團火焰,她笑了起來,振作起精神對走遠了的羅藍提聲回答:“多謝主事大人,下官一定會的!”
    羅藍麵上不悅,心中竟實在地感受到了她的熱情——當她看到羽陽的桌上放了大量的臨摹練習,僅僅一天就做了他人兩三倍的量,足見她的沉靜與努力。羅藍許久未見如此學藝不精卻又勤勉努力的孩子,心中有著複雜的點點欣喜。
    羅藍走到房間門口的窗邊,無意間瞄了一眼,發現樓下不知什麽時候多了十餘名白色軍裝的王城禦衛,環顧四周,發現製衣局早已經被禦衛隊的人包圍,敏銳的她看向了剛剛還在和自己說話的羽陽,此刻的她早已經活力滿滿聚精會神地坐在位置上開始練習臨摹圖樣,並沒有察覺到羅藍的目光。
    見到這番陣仗,羅藍心裏打起了鼓——眼下發生的事情似乎越來越反常。
    在慶寧夫人公開招募衣飾官之前,瑞安城的百官設置內根本沒有這麽一個官職,慶寧夫人身為王族公主,衣服一向是代表萬亭最高水平的羅藍親自設計的,十餘年的相處,羅藍清楚慶寧夫人不是昏庸之人,不可能隨意選擇如此技藝稚嫩的新人擔此要職。
    這人是誰?羅藍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或許想得太簡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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