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論何謂恃強淩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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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天霽抱著風凝霜,急速飛向自己的巒島。
懷裏的風凝霜呼吸微弱,人事不省,他持續散發寒氣,助她緩解黑焰反噬帶來的痛苦。
胸口被她的血浸透,紅得觸目驚心。
縱使她現在就在他的懷抱裏,誰也不能將她奪走,他依舊控製不住那刻骨的恐懼與痛苦……
多少年了,這樣的感覺第二次向他襲來,他明白自己根本不能再承受。寧可將她關到天荒地老,寧可自己死掉,也不能再度失去她。
可是這個丫頭卻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倔強。
他想將她牢牢護在自己身邊,她要的一切,他都可以替她做。可她卻如同薔薇,倔強地將藤蔓伸出牆外,在陽光下固執地盛開。
他要她成為一條快樂的魚兒,在湖裏無憂暢遊。可她卻不顧一切跳上岸,縱使遍體鱗傷,也執著地呼吸著。
就像是那個曾經,想她留在自己生命裏,可是她卻如流沙,任他抓得再緊,仍眼睜睜見她從自己手指縫裏,一點點流走……
風凝霜將至深的恐懼一把火燒掉,潛意識輕鬆不少。
可當她睜開眼時,一切重啟。
原來,這隻是一個夢,一個助她克服心魔的夢。現實中,一切都沒有改變,該背負的,依然在肩上。
窗外飄來熟悉的花香,她擁著棉被坐起來,東張西望。
這是一間陌生的雅舍,布置素雅。牆角數叢綠植,靠牆一張梨木桌,爐香嫋嫋,一室清新。
門突然“吱呀”一聲被推開,熾目的陽光如潮湧入,晃得她眯了眯眼,還未及看得清來人是誰,先聞到一陣清苦的藥汁味,第一反應,就是那坨冰塊。
門輕輕被掩上,室內光線柔和下來,來人一身淡雅長裙,身材窈窕,輕輕走來,往床沿一坐,微笑道:“醒了?”
風凝霜趕緊欠身道:“幽雪師姐。”話音剛落,才發現自己聲音沙啞,喉嚨幹澀,不知已昏迷多久。
幽雪將碗遞到她麵前,略帶揶揄道:“見到是我,是不是很失望?”
風凝霜趕緊說:“哪兒的話,謝謝幽雪師姐照顧我這些天。”她早就發現自己換上了一身幹淨的衣物,肯定是幽雪幫忙換的。
幽雪笑了笑:“照顧你的,可不是我。”
話音剛落,門突然又被推開。
一個背光的身影,大步邁入,很快走到床邊,俯首盯緊風凝霜,銀發如霜,目光比冰還冷,臉色比誰都臭,像來討債的債主。
風凝霜莫名有些心虛,不敢看他,將目光投向幽雪,顧左右而言他:“呃,幽雪姐姐,這是你的臥室嗎?”
幽雪笑了笑,同樣顧左右而言他:“你知道嗎?你真的挺幸運的。”
風凝霜沒聽出她話裏有話,以為指的是考核,便謙虛道:“也沒有,差點就過不了關了。”
夢中的一切依然清晰,她記得自己終於克服恐懼,殺了那怪物。
這應該是算過了考核吧?不知魏掌門是否同意收她為徒了?自己為何又在這坨冰塊的巒島呢?
幽雪隻顧看她卻不說話,笑容意味深長,而那坨冰塊還是在旁邊杵著,居高臨下盯著自己,氣氛降至冰點,有點尷尬。
“謝謝幽雪姐姐,幫我熬藥。”她裝輕鬆接過幽雪手中的藥碗,幹笑著,連連道謝。
幽雪又抿嘴笑了:“藥,也不是我煎的。”
頭頂那視線越來越冷,壓得她更加心虛,她暗呼不妙,千萬不能放幽雪走。救星一走,後果不好說。
幽雪接著道:“隻有你身上的衣服是我換的。好了,既然你已醒,我就先走了。你且在這兒好好養傷。”
風凝霜一口藥差點沒嗆著,一把扯住她袖子,“呃,幽雪姐姐既然來了,就再坐一會、再坐一會…”
幽雪忍俊不禁,“無情”揭她:“原來你也知道這不是我住的地方,那你剛才還問這是不是我的臥室?”
“……”風凝霜尷尬得腳趾蜷縮。其實剛醒來時,她已聞見窗外那熟悉的紫玲花香,知道這是哪裏,隻是心情有點複雜,不知是期盼還是排斥。
那坨冰塊依舊是一言不發,就站在她床邊,像一座冰雕,持續散發寒氣,凍得她瑟瑟發抖。
幽雪十分識趣,拍拍她肩膀:“我先走了啊。你的傷已無大礙,好生養著住著,有空我再來看你。”
“啊不,等會等會!”風凝霜伸手想拉她,哪知幽雪動作比她更快,身形一閃,瞬間就到門口,回頭嫣然一笑,朝她眨眨眼,輕輕將門帶上。
風凝霜手還保持伸出的姿勢,然後,極其緩慢地、一點點收回來,手臂好像鈣化了,動作硬邦邦。
很安靜……
室內隻餘那坨冰塊和她。
那坨冰塊還是不依不饒地盯她,繼續扮演冰雕。
她沒應付過這類場麵,壓力山大,隻好捧起藥碗喝,卻故意喝得很慢,將藥喝得很響,喝一小口,喉嚨就發出“咕咚”一陣響。
那坨冰塊終於說話了,聲音冷冰冰:“風凝霜,你真可以啊!”
碗裏的藥見底了,風凝霜再沒有什麽可借助的道具,隻好將碗放到一旁,十指絞在一起,低著頭,幹笑道:“傅上仙,嗯,那個,謝謝你……”
“謝我什麽?你說說看。”他冷冷地說。
心虛的感覺更濃了,她都搞不懂自己為什麽會心虛。明明是他將她關在巒島上,連考測這樣的大事都不讓她知道,要心虛,也是他心虛啊!
雖然但是,她就是沒有底氣抬頭看他,思來想去,隻得幹癟癟地說了句:“咳,我在那夢境之後,就昏過去了。我想應該是傅上仙你將我救過來的,所以……謝謝你啊。”
謝個屁啊!他害你差點來不及考試來著,你還謝?她內心唾棄自己,嘴上卻另一套。
夢中那個熟悉的聲音,她記得。不確定是不是他,但正因為那聲音的呼喊,她在至深的恐懼中,才能迸發最後一絲勇氣。
想到這裏,她終於鼓起勇氣,抬頭望向他。
一望之下,她怔住了。
這坨冰塊的眼底,竟然是深深的青紫,眼眸布滿紅血絲,神色疲憊,看起來好些天沒睡覺的樣子。
內疚和心虛又冒頭了。風凝霜艱難地想組織語言,傅天霽卻先她一步說話。
“你膽子很大啊!竟敢逃出我設的結界,擅自去參加考核?你現在來謝我,謝我什麽?你弄得一身傷,然後謝我來救你,還是謝我來照顧你?”他幾乎是暴怒。
聞言,風凝霜也火起了,懟道:“我又不是你的附屬品,憑什麽你讓我不參加我就不參加?再說,我自己願意去,受傷跟你又有什麽關係?”
手上驟然一痛,他將她手腕緊緊一鉗,她猝不及防,痛得哎喲一聲,被迫再次抬眸看他,隻見他琉璃色的眸子好像裂開一道縫,狂暴、憤怒,還有一絲隱隱的狂熱,爭相湧出……
這種眼光,好像要將她一骨碌吞下,她屁股不自然地往後挪,聲音有點抖抖:“你做什麽?放開我。”
手腕又是一緊,他用力將她一拉,拉至他身旁,一隻手捏住她下巴,將她的臉一抬,灼人的視線直逼她:“小丫頭,你給我聽好:你不是費盡心思要過考核嗎?恭喜你,過了。從此以後,我就是你的師尊,你最好不要違逆我任何指令!”
風凝霜一下懵了,“什麽?”
“你聽不懂人話麽?”傅天霽咆哮道,“你是我徒弟,我是你師尊,你並不是與我沒有關係,聽明白了沒有?”
“我我我,你你你……”風凝霜五雷轟頂,目瞪口呆。
傅天霽冷聲道:“你最好不要敬酒不喝,喝罰酒。”
風凝霜跳腳道:“不是,我什麽時候就成你弟子了?我明明屬性是火來著。”
“那又如何?”
“之前魏掌門說過,隻要我過了考核,就能拜他為師的!”
傅天霽傲然一抬下巴:“魏琰玉算什麽?我決定的事沒人敢違逆,連魏琰玉都不行。”
“???”風凝霜整一個懵圈狀態。什麽意思?是他強硬要收自己做徒弟,連魏琰玉都奈他不何?
所以,她是成功過關了,卻被這坨冰塊暗自截了胡?
“可是我想拜的是魏掌門啊!”風凝霜做最後一次努力,“你得尊重別人的意願!”
“蜀山門規,徒弟無權換師,除非師尊下令逐出。”傅天霽麵無表情地說,“你怎麽想,那是你的事。你的意願對我不生效。”
風凝霜懊喪地一抓腦袋。
這坨臭冰塊滿臉寫著:你的意思我不管,我的意思才重要。你奈我何?你打得過我?
可惡,這是恃強淩弱,能打了不起?
“現在,你老實回答我:你那日是怎麽逃出我結界的?”傅天霽仍舊捏著她下巴,像審犯人。
風凝霜煩死了愁死了,哪有心思理這些?使勁去掰那雙手,怎知他的手比螃蟹的鉗還要緊,就是不鬆,她怒吼:“放開我,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
下巴一鬆,傅天霽果真放開了她。
一口氣剛緩過來,傅天霽突然一揮袖袍,門被風一帶,打開了,一個人“砰”的一下,往裏一倒,還沒來得及爬起來,傅天霽手袖又是一揮,這人被“卷”過來,噗通一聲,摔在床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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