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5. 冷暖 “如魚飲水,冷暖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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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冼敬之前丁憂過一次了, 自打死了丈夫之後,冼老夫人活得更得勁兒了,至今仍然很有精神。
    之前祝纓身份不夠, 與冼敬之間的交集並不多, 她往王、劉、鄭等處去得比如頻繁一些。冼老夫人以前每年做生日,冼敬也沒往她這兒送帖子,她家在張仙姑還在京城的時候,也沒那個臉往冼家去蹭。
    今年冼老夫人做整壽, 祝家又上來了,這個生日祝纓是必得去拜壽的。可惜她沒娶個媳婦兒,沒個女眷往冼家內宅去拉關係。隻好先送了壽禮,再到生日這一天往冼家拜壽去。
    老夫人這個生日一做就是三天,祝纓是在正日子過去的。到了一看, 王雲鶴本人沒到但是家裏送了禮,王家女眷也去了。祝纓又在這裏看到嶽桓、餘清泉等人,看餘清泉的樣子,與冼家頗為熟識。
    祝纓先對冼敬說恭喜,冼敬也笑道“父母康健真是人生莫大的喜事啊來, 這裏都是你認識的人。”
    除了他的師門之外, 冼敬又為她介紹了詹事府的許多官員。詹事府至今沒有滿員, 約摸隻有七、八成的人, 看起來這些人今天來了一大半,大概除了留守當值的,都來了。當年鄭熹做詹事的時候, 且沒有為祝纓這樣仔細地把每一個人都介紹給她。
    祝纓將這些人一一記著,將名單上的人一一與人臉對應上了,心裏對他們也都有了一個評估。政事堂為湊這夥人可也費了不少力氣, 有青年才俊,也有老成師友。似鄭侯這樣的人都不曾親至,也隻是府裏女眷過來與老夫人道賀吃壽酒。
    冼敬特意為祝纓介紹了一個人“這是吏部的穆侍郎,你們朝上常見吧”
    祝纓笑道“是啊,可惜無緣深談。”
    穆成周對祝纓倒很客氣,說“我也想找機會與大理好好相交,隻恨無緣。”
    冼敬道“相逢即是有緣。”
    祝纓道“原來這緣是結在你這兒了。”
    冼敬笑道“可不是”
    互相恭維了幾句之後,便又要起哄去對給老夫人拜壽。
    男丁外客,拖拖拉拉地老夫人跟前湊不好,大家看看人湊得差不多了,一同去給老夫人作個揖。老夫人也起身還禮,道“生受諸位了。”
    女眷、女客們都在簾攏後麵指指點點地看,這個是你家的、那個是我家的、那個年輕的後生是誰這位大人看起來好生威武之類。伴著樂聲,好生可愛。
    拜完了壽,老夫人讓冼敬“好生招待客人們。”
    冼敬應了,忙請客人到前麵落座入席。
    穆成周笑著對冼敬道“詹事今日麵子足足的。陛下、殿下都有慰問,又這般高朋滿座。”
    冼敬謙遜地道“既為家母歡欣,又自覺惶恐。”
    嶽桓道“該為老夫人賀一杯”
    祝纓拿起杯子來,一個小廝湊了上來,低聲道“詹事吩咐了,大理飲蜜水。”說著,給祝纓倒了一杯蜜水。旁人都不知道她喝的是什麽。
    祝纓笑道“他倒乖,我要是誤飲了,今天他這席就開不成了,我必鬧席。”
    祝纓與冷雲坐得近,冷雲聽了這一聲,湊過腦袋來說“哎,哪天能鬧了,我必請你喝一杯,咱們一塊兒鬧一鬧”
    祝纓道“您的破綻太多,我怕第一個鬧您。”
    冷雲“切”了一聲,又說穆成周“輕狂樣兒。”然後指著時悉,說,穆成周還不如時悉。
    一杯蜜水下肚,外麵忽然攘動起來。冼家門上的管事跑了過來“大人太子殿下與太子妃到了”
    “嗡”,議論聲起,眾人紛紛起身,與冼敬一同迎接太子。
    太子是與駱姳一道來的,一高一矮,一大一小,從眾人麵前過。太子先還了半禮,道“今天都是為老夫人賀壽來的,大家莫要主次不分呐詹事,還請為我夫婦引見老夫人。回來我再與大家滿飲一杯。”
    眾人也都應下了。祝纓看一下太子,覺得他比以前內斂了一些,她的目光與太子的撞上了,她先低頭致意,太子也點了點頭。再看駱姳時,見她的樣子似乎長高了一點,但仍然是個略顯弱瘦的姑娘,想來在宮裏也沒個什麽能讓她長得壯碩的機會。
    兩人都著便服,看著仿佛是一個富貴人家的兄妹一般,隻除了駱姳的發式已經改了。
    冼敬請太子夫婦到後麵去,穆成周笑道“詹事好大情麵便是我家要做壽,太子也未必來呢”
    眾人也隻好跟著附和,說是太子禮賢下士之類,又有人說穆家老夫人做壽,太子必定是關心的。一些敬陪末座的小官兒腹誹真不愧是老大人們,這樣圓滑的話也能說得出來,換了我,一不小心,說出來的話不是顯得詹事家輕了就是顯得皇後娘家輕了。
    冷雲又忍不住跟祝纓說“哎,太子這個小媳婦嘖嘖”
    祝纓道“如魚飲水,冷暖自知。”
    冷雲道“倒也是,做太子妃,她也不虧,太子就更不虧了。”
    兩人碰了一杯,冷雲問“你那兒也忙得差不多了吧”
    “要幹嘛”
    “萬一,我是說萬一,鴻臚寺有點兒麻煩事兒,你可得幫忙。”
    “冼詹事家的席上,您就特意說這個”
    “借他的席請托你,不行麽”
    “行。”
    冷雲又嘀嘀咕咕地“沈瑛就是個樣子貨,李彥慶倒是能做事,就是慢點兒比你差點兒。還好有一個趙蘇。”
    “他也才上手。”
    “我瞧著不錯。”冷雲對趙蘇的觀感還不錯,又誇了兩句。
    祝纓對他道“今年您留意一下胡使,上次胡相來使,看著不凡。”
    “哎喲,你說不凡,那就是真不凡了。”他們是私下說話,就不是客氣地誇誇了。
    兩人沒聊兩句,祝纓才把一條魚的魚腹扒拉吃完,太子出來了。
    冼敬與太子謙讓一番,倆人上麵坐了,駱姳是留在了內宅。太子笑道“實在對不住,原先在趙邸時,許是我年輕,往出赴宴,大家都還自在。如今長了幾歲,再出來就是給人添麻煩了。”
    冼敬忙說“蓬蓽生輝,豈有麻煩的道理”
    太子道“也好借府上老夫人賀壽,回來順道去探望安仁公主。老人寡居,晚輩難免掛心。不是故意來給大家添麻煩的呢。”
    最後一句語調俏皮,聽得人會心一笑。
    祝纓對冷雲道“太子這是,練出來了啊。”
    冷雲詫異地道“練他以前就這樣的。”
    “是嗎”祝纓心裏也很詫異,因為太子之前給她的印象不是這樣的。
    冷雲道“不過說起來,自打先前七郎為那一位扛了罪過之後,就再沒有太子出宮的事了。這位能出來,到底是年輕人啊也是,該趁著年輕出來走走,以後長大了,就不得出來嘍”
    祝纓心道你也練出來了。
    他兩人嘀嘀咕咕的,一旁魯太常也湊了一湊,問道“殿下與主人在上,你們在嘀咕什麽呢”
    冷雲因罵卞行的事,心裏對魯太常稍湊近了一些,兩人此後麵上都過得雲。魯太常對太子並不了解,但想起冷雲的出身,於是也湊了一湊。三人湊到一起,祝纓道“說太子以前就是這樣,我瞧著許是初做太子有些不適應,現在適應了。”
    魯太常道“那是幸事啊。”
    太子又與幾位大臣聊了一會兒,拿著酒杯下來與數人喝了一杯,冷、祝、魯三人占了九卿的三分之一,他自是不會忽略的。太子道“借老夫人一杯壽酒。”
    冷雲笑道“我不管是什麽酒,您要喝,咱就喝。”
    祝纓對魯太常道“那咱們也陪一杯”
    魯太常笑道“這是自然”
    太子道“我既是擾了太夫人壽酒,又擾了你們的雅興。”
    祝纓道“他們我不知道,我向來是雅不起來的殿下隻管擾,我與鴻臚就愛鬧。”
    冷雲怪聲道“別拉上我我多麽正經的一個人。”
    聽得人都笑了。
    客人既多,太子也不能與每個人都喝了,最後是公共讓了一杯酒,回席與冼敬略坐了一會兒就說得去看安仁公主了,再不走天就要晚了。派人去後麵把駱姳也請出來,兩人又一同去了安仁公主府。
    留下一府的賓客議論,祝纓見穆成周還在說冼敬麵子大,心道太子都有數,您老倒沒數了。
    祝纓捏起桌上的一顆果子,啪一聲,把餘清泉的帽子給打歪了。餘清泉四下張望,祝纓對他招了招手。餘清泉忙奔了過來,祝纓道“快想個辦法叫他閉嘴過猶不及,這是做壽呢”
    餘清泉道“他怕是不肯聽我的。”
    祝纓道“呐找點兒事做”
    “吃都堵不住他的嘴。”冷雲嘲笑道。
    祝纓對餘清泉道“這家是王相公學生,做壽也得有點兒斯文氣吧你去,招呼大家寫賀壽詩嘛”
    魯太常驚訝地道“你也擅長此道嗎以前可沒聽說啊”
    “我隻剛背完了韻書,會寫個屁啊”祝纓說,“不說了,要是開始了,我得逃不行,不能逃,哎,你快點,給我寫一個你再去”
    她拽著餘清泉,讓這個倒黴蛋給自己代筆了一首再去起哄作詩。
    餘清泉無奈,先寫了個給祝纓,又被冷雲要求代一筆。幸虧魯太常不用,餘清泉交了兩篇詩謝之後,裝醉說“今日賀太夫人壽,我有一詩請諸位鑒賞”
    把穆成周給打斷了。
    賀完冼老夫人的大壽,天氣愈發的涼快了。
    秋天很快過去了,祝纓在京郊沒有刻意的置地,單以項安等人給她的經營,這會兒也開始能收許多租子了。
    眼看新糧入倉,各地的刺史們也陸續地入京了。
    京城權貴的門上也愈發的熱鬧了起來,到這個時候,祝纓就盡量不往丞相家跑了。她往劉鬆年、陳萌家去的次數略多一些,偶爾也去一下施鯤家。
    劉、陳還罷了,施鯤道“往年不見你這樣往我這裏來,如今別人都忙著正事兒,你倒還記著我這個糟老頭子。”
    祝纓道“不瞞您說,我也是沒地方去了。他們對我說,我如今不比往日了,總在自己家裏不出來見人不好。我尋思著,我能去哪兒呢我就來了。”
    施鯤哈哈大笑“你會沒地方去隻要你想,宮裏也去得”
    “我天天在宮裏,就盼著休沐。”
    “滑頭。”
    祝纓在施鯤這裏常說些趣聞,施鯤道“哎喲,你那王相公怕是要有一番動作,真心疼他呀,就盡力勸勸他。我常佩服去了的陳相公,那是個厲害的人啊,他能退得下來。你看看我,做了二十年丞相了,現在想一想,自己都後怕太長了,不好。”
    祝纓道“那可不是我的。要什麽都聽,就不是他嘍。”
    施鯤道“可不是。”
    爭又指著院子裏的樹說“瞧,到時候了,老葉子落了,暖春新葉子再長出來才是自然之理。”
    祝纓道“他是鬆柏。”
    “嗯,鬆柏長腳,先跑了。”
    一老一少胡扯半天,祝纓再告辭。
    回到息家裏,卻見鴻臚寺的張、範二官正在家裏等著。祝纓有些詫異,問道“鴻臚寺出什麽事了”
    張生與範生對望了一眼,道“為典客署的事情,請教大人。”
    祝纓覺得奇怪,要說典客署有事處理不了,該是趙蘇過來的,要不李彥慶肯定也不會忌諱親自跑一趟,什麽事需要這兩個人來呢
    末了一聽是排序的事,可現在番使還沒來幾個,有什麽好排的怎麽也得到個差不多,或者真遇到難題了。
    祝纓沒說話,看著他們,終於,範生忍不住了,低聲問道“大人,刺史們進京,今年的貢生又來了,那原來的,怎麽辦呢”
    祝纓道“怎麽問起這個來了”
    貢生也是一年壓一年的,要麽輪著考試,就算考取了,也得輪著授官。京城裏多的是遊學求師、求名的書生、貢生之類。
    範生低聲道“前兩天遇著鄒進賢了。”
    “他還在京城嗎”祝纓問。
    “是。”
    “他讓你們來問的”
    張生忙說“那倒沒有,隻是前幾天在會館裏遇到,又一同吃酒。他就是愛操心,看皺進賢的樣子有些不得誌,就”
    範生小聲說“鄒進賢感慨同窗都做官了,自己還是一介白身,無顏回鄉見父母。”
    祝纓問道“你們給他寫包票了”
    範生忙道“不不不,不敢的,沒有的。”
    祝纓道“心疼同學了你們想他怎麽一逞誌向”
    兩人都說不出話來,祝纓問道“他有什麽誌向誰又沒有呢”
    “這”
    “那他有什麽過人之處呢”
    兩人愈發答不出來,京城的能人太多了,鄒進賢確實不出挑。可是京城的無知紈絝也不少,也不見他們就配做官了。
    兩人忙認錯“是下官唐突了他”
    祝纓搖了搖頭,又問“你們就隻有這一個能拿得出手的同學、同鄉了就認準他了”
    祝纓笑道“你們看人的這個眼光,是走不遠的。”
    二人頓時汗如雨下。
    祝纓道“有功夫琢磨琢磨怎麽把自己的本職幹好,鴻臚寺閑得要發黴了嗎讓你們幹吏部的差使”
    兩人大氣也不敢出,直接跪下了。祝纓道“行了,回吧。”
    張、範二人戰戰兢兢出了祝府,一路回宿舍一路互相懊悔“不該多這個嘴。”
    範生道“大人為咱們這許多同學都安排了前程,為什麽落下鄒進賢呢大家也都是無名之輩呀。”
    張生道“快別說了,要不,咱們去請教一下趙”
    “哪個”
    “大趙。”
    大趙是趙蘇,兩人於是備了禮物,往趙蘇家去。
    趙蘇在家才換了衣服,祁小娘子好容易有了身孕,他能抽空早回家就早回家。張、範二人實在是打擾了這對夫妻膩歪。
    趙蘇隻得出來見這二人,看到禮物又肚裏奇怪不年不節的,這是做甚
    “這是做什麽呢”
    張生道“有事請教兄。”
    三人到了書房,張、範二人將事說了。趙蘇也仔細地聽了,認真地問道“你們欠了鄒進賢的高利貸嗎”
    “這話從何說起當然沒有”
    趙蘇道“義父一定要為鄒進賢謀個一官半職嗎”
    “當然不是,不過大家都是梧州出來的”
    趙蘇覺得好笑了“對啊,都是梧州出來的,義父可也不欠他的我可沒見著為自己的恩人認債主、派差事的”
    張生與範生突然明白了過來,臉也白了,趙蘇道“哪怕是賣東西,你也得告訴買家,這東西有什麽用處吧他有什麽不可替代”
    張、範二人魂不守舍,深一腳淺一腳地從趙蘇家出來,回到宿舍,一宿沒睡好。次日應卯做事也丟三落四。
    趙蘇看不下去了,將二人又叫過去訓了一回“還不將傻念頭拋了去你們也不欠鄒某什麽”
    張生苦道“怕惹怒了大人。”
    趙蘇哭笑不得“你光害怕就有用了悔改要有悔改的樣子,光心裏怕、嘴裏說有什麽用要靠做的以後義父吩咐的事你用心辦了,別自作主張,不就行了你兩個沒做出個樣子來,又要人如何相信你們”
    兩人方才漸漸好了,再不敢提類似的事了。已改網址,已改網址,已改網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網址,新網址新電腦版網址大家收藏後就在新網址打開,老網址最近已經老打不開,以後老網址會打不開的,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請加qq群647547956群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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