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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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個小時後,阮靈發來消息,她過了,當場簽下合約,並會在兩個工作日內支付百分之二十的定金。

    但拍攝過程病不順利,阮靈吐槽自己大概沒什麽天賦,一個鏡頭要反複拍上十幾次,她心情忐忑,感覺挺對不起工作人員,對方一再安慰她並沒關係,她心理負擔反而更重,焦慮到整晚睡不著。

    痛苦、煎熬,阮靈陷在情緒裏出不來,大哭一場,紅著眼說錢原來這麽難掙。

    陳靜安擔心她,開解無果,建議她跟對方負責人談談,看能否解約,支付一定的違約金也是可以的,阮靈不甘心,她想再試試。

    既然阮靈堅持,她也沒有再多說,跟往常一樣背上琵琶,去練習室。

    當晚,阮靈沒回來。

    陳靜安打電話過去,沒人接,又問過共同朋友,對阮靈的去向並不知情,已經近十點,拍攝早該結束,阮靈也是外省人,市內的朋友不多,想到她這幾天狀態不好,陳靜安擔心阮靈出事。

    最後一通電話,阮靈的手機關機,她坐立不安,打車去了攝影棚。

    攝影棚搭設在五星酒店禮堂內,阮靈曾發過定位,她找過去,被酒店工作人員告知,拍攝早已經結束,禮堂已空,沒人。

    陳靜安隻好詢問對方有沒有注意到一個瘦高鵝蛋臉的年輕女孩,背著古箏,應當極具辨識度。

    “不清楚,這裏出入的人太多。”工作人員道。

    “能看一下監控嗎?”

    “抱歉,這涉及到隱私,個人是無法查看。”

    陳靜安也清楚,但阮靈失聯的時間不足以報案,她沒其他辦法:“能通融下嗎?我朋友最近狀態很差,我怕她出事。”

    工作人員:“抱歉,真不行。”

    “好,謝謝。”

    出酒店,陳靜安沒離開,她想不到阮靈去哪,沒主意時想到秦宜年,他認識的人多,或許可以找人幫忙,可以讓酒店破例一次。

    但,秦宜年的電話一直沒通,她才驚覺兩個人的通話在星期三,三天沒聯係,他說好周末回來也沒消息,想必新工作過忙沒時間,或者其他原因,陳靜安不願去深想。

    春夜裏,風裏裹挾涼意,粘附皮膚滲入骨髓,出來太急,陳靜安隻隨手拿得針織外套,腳下踩著的帆布鞋,她拉緊外套,無比希望下一秒阮靈的電話打來。陳靜安問過隔壁宿舍的同學,阮靈沒回去。

    能去哪呢?

    陳靜安單手握緊手臂,手指骨節被凍得泛紅,無助茫然,秦宜年一直沒回電話。

    直到幾輛車平穩緩慢駛來,酒店侍應生打開車門,餘光裏,陳靜安看到張熟悉的麵孔,她沒想到會在這裏看見沈烈。

    一同進酒店的,不止沈烈一人,他的車在末尾,先下車的幾人停下駐足,目光望向一處,夜風忽然吹緊,沈烈下車,眼闊深邃,感知到冷意,單手係上一顆外套扣子。

    幾人並未直接進去,說話寒暄,有人喝醉,紅光滿麵,打過招呼後才在助理的攙扶下進去。

    酒店的光是白熾的冷色調,沈烈挺拔的身形籠罩其中,他始終不冷不淡,冷熱適宜,在光影交錯的熱鬧裏,他既能將自己置入其中,也能輕易置身事外。

    陳靜安陷在陰影裏,心情複雜,望過去又默默地移開視線,緊咬住唇,遲遲做不出決定。

    很明顯,兩個人並無關係,她既沒有資格也沒無交情請求他幫忙,而他也沒有任何義務幫自己,但,他似乎是眼下能想到的唯一辦法。

    時間不早,阮靈還沒消息。

    人陸續進入酒店。

    沈烈偏頭跟身邊人說話。

    再多一秒,他進去,她將再無機會。

    風赫赫作響,陳靜安深吸一口冷氣,朝沈烈走過去。

    “沈先生。”

    她許久沒開口,嗓音幹啞細微,她作了個細微吞咽動作,而後挺直腰背,這一聲音量要大許多。

    “沈先生。”

    沈烈回頭,視線略低,對在這裏見到她有幾分意外:“陳小姐?”

    陳靜安攥緊手,手心裏似乎冒出汗,越想握緊越握不住,她知道自己接下來的話有多離譜:“沈先生,能請您幫個忙嗎?”

    是冷白光打在臉上,也無法掩飾的紅,她感覺臉火辣辣的。

    窘迫,羞愧,慌亂,各種情緒在作祟。

    四周似乎靜默住,空氣變得不流通,膠體一樣,粘稠笨拙。

    陳靜安耳邊是嗡嗡作響的噪音,掩飾著鼓跳如雷的心跳聲,她甚至不清楚她說話時的口齒是否清晰:“我室友,簽了貴公司跟我們學校合作的廣告,她近段時間壓力很大,狀態很不對,今天拍攝結束沒有回校,我打不通她電話,身邊也沒人知道她去哪了,我擔心她,擔心她出事。”

    她揪著衣角,為自己感到羞恥。

    沈烈垂眼看她。

    她穿得不多,長及腳踝的長裙外,套著針織外套,肩膀瘦削羸弱,脖頸修長纖細,一頭柔順長發,像水洗過的硯台,漆黑光亮,低著頭不敢看他,長睫毛下,是雙水潤眼眸,她看起來柔弱的不經風,又偏要將腰背挺立得筆直,表裏不一的矛盾感,如同他見她第一麵時的樣子。

    陳靜安說完,抿緊唇,想等待發落的犯人。

    幫或者不幫她都認,都能理解。

    沉默太久,陳靜安在焦急等待中抬眼,迫切想要從他神情裏讀出點什麽,但沈烈麵色尋常,支著眼皮看人時,甚至有些困倦的懶散。除此之外,她什麽也看不出來。

    四目相對。

    沈烈唇角牽動:“看來陳小姐是將我當作是做善事的好人。”

    —

    酒店大堂裏開著充足暖氣,陳靜安坐在休息區沙發時,腦子裏還有些暈,沈烈開口時她的心也跟著懸落,以為被拒絕,卻沒想到被她被請進酒店內,酒店工作人員送來一壺小吊梨湯讓她暖身。

    沈烈叫來酒店經理,提取監控,陳靜安提供阮靈的照片,酒店的安保人員根據照片找人。

    工作量不小,需要等,但多少有了方向。

    陳靜安跟在沈烈身後,聽他叫人過來,調度安排緊密條理,讓人聯係拍攝組,詢問阮靈當天的狀態跟反常之處,也提前跟左右兩邊商鋪交涉……人什麽時候出酒店,跟誰,哪個方向,如果真找不到人,也能為警方找人時提供參考。

    不是隨口交給身邊人。

    她怔愣片刻,覺得秦宜年對沈烈的評價或許有些片麵。

    陳靜安等了許久,剩下的半壺小吊梨湯已經冷透,被換下,重新上了壺熱茶,她握著手機,方便有消息時能第一時間知道,身體困倦,所處的環境溫暖,漸漸地沒開始坐得端正筆直,兩肩耷下去,眼皮重到難以自支。

    她短暫睡著,又很快醒來,反反複複。

    沈烈過來時,陳靜安閉著眼,一張瓷白幹淨的臉,五官小巧精致,抿著唇線,身體略有些傾斜,瘦弱的像隨時都能往下倒,睡得很不安穩,因此很快醒來,睜眼,是道模糊的身影,對方俯視姿態,表麵斯文,實則落拓不羈。

    意識到是誰,陳靜安瞬間沒了睡意,她坐直身子,像是開小差被老師檢閱的學生,規規矩矩,就差將好學生映在腦門上。

    沈烈饒有興趣地打量。

    “這麽怕我?”

    “……沒有。”這話聽著沒什麽底氣。

    沈烈不以為意淡笑,手指刮過眉骨:“讓我猜猜你這份怕裏,秦宜年有幾分功勞?”

    聽到他提及男友,陳靜安猛地抬頭,在下一秒時才反應過來,這下意識的動作完全是不打自招。

    “這酒店秦家有股份,不少,我很好奇你為什麽不找秦宜年?”視線往下落,落到腳底,意味深長,問她為什麽寧願狼狽站在酒店門口外,向一個並不熟識的人求助。

    “他在外地。”陳靜安解釋。

    “一個電話的事。”

    “他很忙。”

    “是麽。”

    陳靜安囁嚅著唇,還想搜刮出其他說辭為男友開脫,但沈烈已經收回視線:“你室友找到了。”

    人是在十幾公裏外的酒吧找到的,在酒店監控裏,有位年輕男子跟阮靈同時出酒店,但看不清臉,又往上查同樣發飾的男人,最後認出是酒店裏幾天前入住的客人,按照對方留下的電話號碼撥過去,才最終找到人。

    阮靈已經喝得爛醉,被送回酒店,見到陳靜安時分外驚詫,笑嘻嘻湊過去捏她臉,問她怎麽在這裏,陳靜安無奈又沒辦法,扶著阮靈防止她摔倒,站穩,她又手舞足蹈跟一起喝酒的男人打招呼說再見。

    “嘻嘻,再見,我好姐妹來接我啦。”阮靈又抱緊陳靜安,“靜安,你怎麽那麽好呀。”

    又注意到不遠處的沈烈,眨眨眼,扭頭跟陳靜安道:“靜安靜安你看到了嗎?是真的,還是幻覺?”

    不確定,再看幾眼。怎麽會那麽好看?

    陳靜安:“……”

    “乖,我們該回學校了。”

    眼下已經過門禁點,她們進不了宿舍,陳靜安有考慮到這點,出來時拿了兩人的身份證,準備在學校附近酒店開房。

    “我讓人送你們回去。”沈烈叫來司機。

    “沈先生,今天真的很謝謝您。”陳靜安一手抓住阮靈亂舞的手,艱難道謝。

    從他們認識到現在,她似乎一直在說謝謝。

    司機已經將車開來,幫忙將阮靈扶上車,她在後麵拿著阮靈的包。

    “陳靜安。”

    身後,沈烈叫她的全名。

    第一次。

    陳靜安驀地轉過頭,迎上他的目光,沈烈立在三個台階的平層上,高大的身形在融融夜色裏很難被忽視,世界仿佛驟縮,而被他完全侵占,她看不見天上彎鉤似的月,也見不著熠亮的星,她隻看見他,也隻能看見他,深邃眼闊裏眸光漆亮攝人,最後卻隻是輕扯了扯唇。

    “陳靜安。”

    “你欠我一份人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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