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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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靈醉得厲害,到酒店就吐了,陳靜安替她處理幹淨,卸妝擦臉,阮靈迷迷瞪瞪,擦臉時認出是她,眼眶跟著猩紅,眼淚滾落,抽泣一遍遍叫她名字,委屈又不甘,問她自己是不是什麽也做不好,陳靜安隻能心疼抱著阮靈,拍背安撫。

    哭累了,阮靈倒床睡著。

    陳靜安仰躺下來,折騰半夜,身體疲倦麻木,腦子卻清醒澄澈,不斷回想上車前那幕。沈烈的臉在記憶裏越來越清晰,他麵部輪廓,高挺鼻梁,以及極小的向上的弧度。他從出生起就擁有一切,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房間地燈沒關,一點光亮,如螢火,仿佛下一刻就能被黑暗吞噬。

    陳靜安思緒紛亂,想到很多,想欠沈烈的人情怎麽還,她一個普通學生拿什麽還,想到秦宜年的失聯,又是否真這麽忙,忙什麽,隻是工作嗎?這種感覺如置身泥濘,往前,往後,她被困住,腳下每一步都不確定,深陷其中,難以自救。

    秦宜年的電話在早上回過來,他道歉,解釋是因為連續加班導致睡過頭,沒能聽到手機響動。

    陳靜安猜到回答,咬了下唇:“今天也要加班嗎?”

    “唔,不好說,但我這陣快忙完,我回來看你好不好?去你喜歡的那家餐廳,看音樂劇或是電影,我要關機,那一天,秦宜年隻供陳靜安小姐支配。”

    也許是剛睡醒的緣故,嗓音喑啞慵懶。

    陳靜安有些動容:“我隻想你好好休息。”

    秦宜年低笑說好,又問昨天那麽晚打電話是不是有急事。

    陳靜安將昨晚的事簡述一遍,秦宜年在聽到沈烈名字時便一瞬沉默,聲音冷下來問沈烈為什麽會認識她,陳靜安解釋:“老師發病進醫院,他也在,所以有過一麵。我聯係不上你,想不到別的辦法。”

    秦宜年自知理虧,又溫聲問後麵的事。

    “我想你回來那天,我們一起請他吃頓飯,你,方便嗎?”

    “我看應該沒這個必要,這種對他來說不過是一句話的事,而且他們這種人也看不上一頓飯,反倒讓人笑話。”

    陳靜安不同意他的說法,但也沒有要爭執的意思,秦宜年讓她別再想,這事就這麽過去了,沒說幾句,又說時間不早,匆匆掛斷電話。

    “幹嘛,掛這麽快,怕我使壞?”

    浴室的門被推開,徐若晴剛洗完,頭發隻用毛巾擦過,濕漉漉的,發梢滴著水,將身上套著秦宜年白色t恤打濕,她抱著手臂依靠在門邊,望著他,眉眼含笑:“我還挺好奇,我跟你女朋友誰更好看?”

    秦宜年靠上床頭,聽她提到陳靜安,不悅皺眉,對這問題本能排斥。

    徐若晴笑意減淡:“怎麽,我連跟她比的資格都沒有?”

    “你們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她什麽樣,我又是什麽樣?”

    徐若晴看他神情不快,不以為意笑笑:“我知道,我跟你隻是床上關係,這一點我很清楚,你回去,我也不會糾纏你。幾年前我沒有,現在更不會。”

    “你不用把自己,把我們的關係說得那麽不堪。”

    “不然呢?”徐若晴款步走來,上床,撐著手臂靠近他,麵對麵,幾乎碰到唇,另一隻手從臉頰往下下滑,是引火的線,攀連上關鍵處,停頓纏繞,興風作浪,“阿年,她有這樣碰過你嗎?有讓你這樣快樂嗎?”

    秦宜年呼吸急促,雙目猩紅:“沒有。”

    他們沒有做過,他不是沒動過心思,但陳靜安還是學生,性格內斂慢熱,家裏也是傳統書香門第之家,她看起來太幹淨,太柔弱,他不願意,他願意將所有美好留在新婚夜。

    他們的新婚夜……

    秦宜年有些失神,徐若晴卻沒給他機會,親吻他的唇,引領他,進入風暴中心,其餘一切拋之腦後。

    遇到徐若晴是意外,秦宜年刹那胸口震顫,上車時仍有餘韻,他當時在念大學,徐若晴是美術係學生,校園戀愛,單純美好,他那時候不知天高地厚,帶她回家見父母,一屋子雞飛狗跳,所有人逼著他們分手。他不肯,但堅持的辛苦,之後兩個人大吵一架,他失言,徐若晴人間消失。

    也不算人間消失,隻是他沒找,甚至覺得解脫,這樣斷了或許是最好結果。

    幾年後再見,心境已經變了。

    第二次見麵是他主動找過去的,徐若晴辦起畫展,他恭喜她如今事業成就,她淡淡一笑說也是最近得人賞識。

    秦宜年看完畫展裏每一幅畫,想找到這幾年時間流逝的痕跡。

    展覽結束。

    徐若晴撥弄長發,詢問他要不要去家裏喝一杯。

    —

    陳靜安決定還是選一份禮物——袖扣,小物件,價格或許她能承受。

    阮靈早上酒醒,知道昨晚因她發生的不少事,想要出一半的錢,她昨晚一條一直到拍攝結束都沒能過,別人不說,她也能感受大家都窩著火,她心裏不好受,出來遇見酒店的男人,對方看出來,主動提出請她吃飯,談吐不俗,長相斯文,又在五星酒店入住,她覺得對方算得上是位紳士。

    兩人相談甚歡,男人一直在開導她,最後相邀酒吧買醉,她心裏憋悶,酒量不好,醉得很快,酒吧太吵她沒聽到來電鈴聲,至於關機,她猜大概是喝醉不小心摁到了。

    袖扣是阮靈跟陳靜安一塊去挑的。

    阮靈趴在櫃台前,目光掃過陳列,感覺大差不差,她不懂男士審美,轉頭問:“那位沈先生的看起來什麽樣?”

    昨晚醉眼模糊,她隻記住了驚豔,卻記不住到底長什麽樣。

    有錢有顏,品味應當不俗。

    陳靜安被問題問住,她沒辦法形容,最後挑了款鎖式袖扣,金屬色澤,有種機械美感,看起來冷硬強勢,幾千的價格也在預算之中。

    結賬走人,阮靈肉疼地看著手裏的袋子,不比她包包大,禮盒放進去還顯得空曠。幾千塊,買了個小指頭大小的東西。

    禮物本該是兩人一起的,但阮靈當天拍攝出乎意外就這麽過了,導演請所有工作人員吃飯,她在電話那端的語氣格外興奮,隻能拜托陳靜安去送:“靜安,拿到錢我要請你吃飯,吃十頓!!!”

    陳靜安為她高興:“好,那我從現在開始餓肚子,然後吃垮你。”

    “我不怕,你敞開吃!靜安,導演在叫人了,我先不跟你聊,晚上見麵說。”

    “好。”

    陳靜安看著手中的禮袋,有些傷腦筋。

    禮物怎麽送?陳靜安昨晚留了心眼,主動留下沈烈司機的聯係方式,為還人情做準備,兩個人沒什麽交際,要還也需要途徑。在地鐵上思忖再三,她想將禮物交給司機,再經司機轉交給沈烈。

    司機沒收,有些為難:“陳小姐,這不合規矩的,收禮這種事我不敢擅自做主,這樣吧,您等我問一下沈總,再看怎麽處理?”

    “好。”

    “麻煩您了。”

    司機打完電話道:“沈總的意思,既然是送禮,於情於理也該當麵贈與,但沈總還有工作,不知道陳小姐能不能等等,需要兩個小時左右。”

    “能的。”

    陳靜安點頭。

    不到兩個小時,有人下樓來接,對方看著眼熟,但陳靜安不記得在哪見麵,在電梯裏聊幾句才知道對方是沈烈的助理,姓紀,紀弘。對方和善客氣,陳靜安說他有些麵善,他笑:“也許之前見過麵呢?”

    到頂層,電梯門開,紀弘帶她去往辦公室。

    跟影視劇裏看到的老板辦公室一樣,主色調是冷色,大理石地麵,灰黑色牆麵,金屬質地落地台燈,一張諾大的辦公桌,身後,是環麵的玻璃幕牆,樓層高,視野極其開闊,如在雲端。

    沈烈對她的到訪並不意外。

    學生心思簡單,還人情能想到的辦法,無疑請吃飯送禮物,再其他,就不在他們能承受的範圍,而陳靜安清冷中或許還有些清高,這樣的人,不太喜歡欠人東西,人情更是。

    “沈先生,這是我跟室友阮靈挑的禮物,我們都很感謝您那晚的幫助,不算貴重,希望您不嫌棄。”

    陳靜安沉著氣走過去,在桌前一步停下,雙手握著禮袋,手指緊張用力,又要竭力克製。

    沈烈接過禮物,裏麵躺握著兩小隻袖扣。品牌一般,但眼光不錯,他捏在手裏把玩,金屬的冷質感,抬眼:“倒也不用這麽客氣。”

    “應該的。”語氣要更疏離客氣。

    禮盒被合上,被沈烈放進抽屜裏,閑閑地問:“你室友後來沒事嗎?”

    “阮靈隻是喝太多,第二天酒醒也沒事了。”

    “嗯。”

    陳靜安作細微吞咽動作,她並不擅長聊天,禮物送到,她也想走,正想著要怎麽開口,辦公室的門再一次被敲響推開,紀弘道:“沈總,秦總來了。”

    “請秦總進來。”

    剛好,陳靜安眼前一亮。

    她抿唇跟著道:“沈先生,那我先走了,祝您身體健康,萬事順遂。”

    “來人你認識,秦元明,秦宜年的大哥。”沈烈不緊不慢地開口,看到陳靜安臉上的錯愕,平靜的很,“既然是熟人,也該打個招呼。”

    事實上,陳靜安從未見過秦元明,又是哪門子的熟人。她想解釋,又覺得這種事屬於私事,沒有必要。

    大概是讀懂陳靜安臉上神情,沈烈問:“你們不是有結婚的打算,怎麽,他沒帶你見過他家人?”

    陳靜安擰眉,結婚的事她不知道沈烈從何得知:“我想沈先生誤會了。”

    沈烈手肘抵著桌麵,食指抵著下顎,了然的樣子:“也是,畢竟有前車之鑒,再想帶去見家長也該謹慎。”

    “什麽前車之鑒?”陳靜安聲線輕顫。

    “你不知情?”

    沈烈恍然,輕嘖一聲:“我想,是我失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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