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洋上空。
    通天的綠色光柱消失，下方的海麵形成巨大的空洞，海水倒灌著湧入，形成足以吞沒島嶼的漩渦。
    海拉被路明非扣著手腕，懸浮在天空，氣氛一時安靜了下來。
    海拉有些迷茫地看著麵前的人。
    她現在有兩個問題想不明白——這個自稱阿斯加德的親王的人，為什麽要為她解除封印？以及為什麽幫她解除封印後，這個人好像還是站在她的對立麵？
    那你幫我解除封印又是為了什麽？
    海拉再次用力從路明非手中試圖抽出手臂，這次她連神力都完全調動了起來——阿斯加德神的神力不僅可以轉化為魔法或發動能量強大的攻擊，也可以用來強化自己的身體素質或者防禦能力。
    當然，這種轉化不僅取決於使用者的神力量，也取決於轉化的技巧，就像天生擁有能量的阿斯加德人也需要學習才能使用魔法一樣。
    肉搏不是海拉的強項，但她對神力的使用依舊是僅次於奧丁的，龐大的神力被轉化為身體素質的情況下，她還真的撼動了路明非抓住她的手指。
    海拉嘴角翹起——剛剛她沒能從路明非手中掙脫隻是因為沒有使用神力而已，隻要她動用自己的神力，除了那個老頭子外，就沒有她贏不了的敵人！
    路明非眼中金光一閃，一層極不明顯的光澤在他身上亮起。
    言靈·不朽。
    “哢哢——”
    海拉的手臂，或者說臂骨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
    “你！”海拉另一隻手猛地揮向路明非，掌心前方墨綠色的短劍刺向路明非咽喉——這是一種魔法造物，但比仙宮的烏魯金屬更加鋒利。
    “叮——”
    銀色的劍尖和墨綠色的短劍相觸的瞬間，短劍如同沙土般潰散。
    “矮人王打造的？”海拉眼角抽動了兩下。
    在她的印象裏，矮人王隻打造了有限的幾件裝備，分別是奧丁用的永恒之槍和毀滅者，還有她用過的妙爾尼爾，以及在奧丁野心勃勃的時期提前鑄造用來操控無限寶石的無限手套。
    現在還要再加上麵前這把劍。
    但不知道為什麽，這把劍給她的威脅感還要遠遠超過永恒之槍。
    力量達到她這種層次，在麵對具體事物的感知上，幾乎不會有“錯覺”，她覺得眼前這把劍危險，那就代表這把劍真的有重創她的力量。
    不過無所謂，她的神力本質與阿斯加德相連，隻要阿斯加德還存在，世界上就沒有能殺死她的東西！就算她那個軟弱的父親也做不到！
    但她還是得想辦法回阿斯加德，不在阿斯加德她雖然不會死，但神力卻無法達到最強的狀態，隻有回到阿斯加德，站在那片大地上，她的神力才能達到頂峰，屆時她甚至有自信挑戰那個已經衰弱的老東西！
    海拉咬了咬牙，身軀一顫，化作墨綠色的能量體，宛如流動的水晶，表麵升騰著些微能量外泄化作的光焰。
    路明非疑惑地看了海拉一眼——暫時化作能量體確實是強大的能力，可以免疫絕大多數物理攻擊，但在他們這種級別的戰鬥中，好像也沒多大用處吧？
    漆黑的能量光焰在路明非的手掌上躍動，依舊牢牢地抓著海拉能量化的手臂。
    下一瞬，在路明非更加疑惑的目光中，海拉再次凝聚一柄短劍，揮手斬斷了自己被路明非抓著的手臂，化作墨綠色的逆飛流星，衝天而起。
    不僅如此，在她飛走的同時，被路明非抓在手裏的能量化手臂陡然擴散、爆炸，將路明非籠罩其中。
    已經掠過了平流層的海拉能量體如液體般流動，在手臂的斷口蔓延、凝聚，重新形成了新的手臂——隻是此刻她身上的墨綠色不太明顯地變淺淡了一些。
    從能量化的狀態退出，海拉吐了口氣。
    能量化的狀態下，失去一條手臂的傷害比直接被砍手反而更大——有不死之身在，她能快速修複任何傷勢，但直接斷臂以路明非的實力還是有可能抓住她的。
    而化作能量體再斷臂，被斬下的部分不會恢複成身體，而是會因為失去了整體的約束而立刻爆炸，在小範圍裏造成毀滅性的破壞。
    當然，代價也是巨大的——她損失了相當於等比例的神力。
    也就是說，那條手臂的體積占她身體的百分之多少，那她就永久性地損失了百分之多少的神力。
    不過沒關係，隻要能回到阿斯加德，損失的神力仍舊可以靠著她與阿斯加德的特殊聯係恢複回來，隻是會需要很長時間罷了。
    退出能量化的狀態後，海拉一邊飛一邊張開雙臂，耀眼的綠光以她為中心擴散開，將半徑數十公裏籠罩甚至從大地上都能抬頭看見，宛如升起了一顆綠色的星星。
    剛剛之所以被路明非抓住，主要還是因為她沒想到對方有空間類的能力，現在她已經釋放了阿斯加德魔法，在這綠光的範圍內，一般的空間魔法或能力會直接被抹除失效，空間寶石的力量雖然她無法抹除，但卻能進行幹擾。
    本來操控寶石的力量就是小孩掄大錘，現在這片區域內相當於有人在小孩掄大錘時在他肩膀上推了一下，就算空間門還能打開，也會有很大的偏移。
    “哼……等我回到阿斯加德……”海拉低頭，咬牙切齒地看了一眼路明非的方向。隻要進入太空，她就有辦法回到阿斯加德。
    “原來你要回阿斯加德啊。”藍色的空間門從海拉背後打開，路明非伸手掐住了她的後頸，海拉如同被扥住線的風箏停在原地。
    她僵硬地扭過頭，看著路明非背後正好關閉的藍色空間門。
    不是利用空間寶石的力量瞬移，而是直接操控空間寶石打開傳送門。
    這就不是她所釋放的幹擾魔法所能撼動的東西了。
    小孩掄大錘一推就倒，但麵前的這個家夥，好像不是“小孩”。
    “你真是阿斯加德的長公主嗎？也太沒有禮貌了……”路明非不滿地吐槽，“你早說要回阿斯加德啊，我就是帶你回去的。”
    “帶我……回去？”海拉愣住。
    她還以為路明非是要重新把她封印在地球上。
    “對啊，不然呢？我就是來帶你去見奧丁神的啊。”路明非聳肩。
    畢竟是奧丁神的女兒，該怎麽處理還是要和奧丁神商量一下的。
    海拉沉默了幾秒，沒有說話。
    眼前這個家夥，要麽是不知道她在阿斯加德力量會大幅度增強，要麽就是狂妄到認為就算在阿斯加德自己也不是他的對手。
    “我們走吧。”
    路明非打了個響指，藍色的空間門將他和海拉吞沒。
    ……
    阿斯加德，仙宮前方。
    藍色的空間門打開，路明非抓著海拉的後頸走出來。
    此刻的海拉還保持著頭發淩亂披散的樣子，配合著被高大的路明非掐著後頸的姿態，仿佛是被惡人欺負的無辜女孩一樣。
    但下一瞬，她身上就升騰起了龐大到有些宏偉的能量光焰，其高度甚至超過了仙宮，整個阿斯加德仿佛在回應她的回歸一般震顫了一下。
    “老實點！”路明非鬆開掐著海拉後頸的手，在她頭頂一拍。
    海拉“pia”地一下被拍在地麵上。
    言靈·戒律，言靈·王權。
    如果在阿斯加德讓她待上很久，把力量提升到頂峰，那路明非要拿下她確實得費點力氣，但此刻她才剛剛回到阿斯加德而已。
    把動彈不得的海拉提起來，路明非走進仙宮。
    不出他所料，奧丁神已經坐在王座上等著他了。
    他解開海拉身上的封印，主要是不想讓她繼續衝擊封印給奧丁神造成負擔，但解開封印時他也並沒有屏蔽奧丁神，所以奧丁神在他做這件事的同時應該就感覺到了才對。
    “明非，辛苦你了。”奧丁在王座上點了點頭。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路明非總覺得奧丁神比上次見麵又衰弱了一點。
    應該是錯覺吧？總不可能是我跟他那場切磋導致的，我一直收著點力的，不可能傷到他，奧丁神也不是索爾那種不知輕重的愣頭青，不可能一場切磋硬要打到傷身體的程度吧？
    路明非心中搖頭，把海拉放在地上，有些尷尬道：“咳咳，父女相見了。”
    海拉披頭散發，抬起頭，冷冷地仰望台階與王座上的奧丁，一言不發。
    奧丁的獨眼俯視著海拉，目光複雜，但也同樣一言不發。
    “那個……沒啥事我先走了，時間留給你們父女。”路明非雖然很想吃瓜，但這種父慈女孝的場合，他也實在沒什麽留下來的借口。
    “不，明非，你留下吧，現在這裏沒有父女，隻有神王奧丁，親王尼德霍格，和罪人海拉。”奧丁沉聲道。
    路明非猶豫了一下，吃瓜的心占據了上風，身影一閃出現在自己的寶座前坐下——他也是有正當理由的，萬一海拉再去侵略地球怎麽辦！他有責任從邪惡的死亡女神海拉手裏保護弱小的地球！
    “罪人？嗬……”海拉抬頭，仿佛被這個詞刺激到了，盯著奧丁，“如果我是罪人，那你是什麽？懦夫嗎？”
    “海拉，我的女兒，我們必須承認，我們對九界征伐傷害了太多人，我和你一樣背負罪孽與血腥，所以我選擇成為一個仁慈君主來贖罪，你也可以這樣做，而不是繼續錯下去。”奧丁緩緩道，“如果你能放下心中征服欲，放棄血腥的戰爭想法，你仍舊是阿斯加德的繼承者。”
    “哼……繼承者……哈哈哈哈哈哈……”海拉仿佛聽到了什麽很可笑的事情，“父親，你還記得‘死亡女神’的稱號，是怎麽來的嗎？”
    “是征服九界的過程中，我作為對你的獎勵封賞給你的。”奧丁坦然道，“但現在我後悔了，這個稱號本身是一種恥辱，它代表著無數在戰爭中死去的無辜者。”
    “是嗎？但我覺得這很適合我！我不僅過去是象征死亡的女神，未來也會是！我會給整個宇宙帶來死亡與統治！”海拉周身數十柄短劍浮現，朝著奧丁神飛射而來。
    宛如琉璃般的晶體在空中如雪花般蔓延，隻一瞬間就蔓延到了整個大殿，海拉的短劍在這透明的晶體中如毒蛇般蜿蜒前行，震開道道裂縫，但不過幾米就失去了力量，嘶鳴著停滯了，仿佛被包裹在琥珀裏的小蟲。
    言靈·琉璃梵城。
    連海拉也被包裹在琉璃梵城中，在路明非的著重照顧下，她周圍的晶體格外堅硬，令她的四肢與軀幹動彈不得，甚至連神力也難以釋放。
    路明非看向奧丁神：“要不……再封印她？這次我來。”
    雖然他不是很擅長封印，但結合煉金術的話，也不是不能試試。
    “你覺得我會畏懼嗎？我是不死的，就算你封印我，我也遲早會打破你封印，將死亡降臨到你頭上！”海拉看著路明非，反而平靜了下來。
    透過奧丁對路明非的態度以及路明非展現的力量，她已經接受了一個讓人絕望的現實——路明非確實是和奧丁神同一個層次的存在。
    但那又怎樣？她仍舊是不死的……
    “不用了，鳳凰之力可以殺死海拉。”奧丁輕吸一口氣，對著路明非道。
    海拉瞳孔驟然收縮：“鳳凰之力……”
    路明非招出銀槲之劍，火焰色光芒在劍身一閃而過。
    不死也是分等級的，海拉的不死可以保證她就算被單個無限寶石級別的力量正麵轟擊都不會死亡，但在鳳凰之力麵前就沒那麽堅固了。
    “呃……”路明非握著銀槲之劍，有些猶豫，“奧丁神，您確定？”
    他是真沒想到奧丁神會這麽說。
    雖然之前奧丁神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海拉的生命與阿斯加德綁定，她是不死的，我沒有辦法，隻能封印她”，但路明非才不相信奧丁神真的沒有辦法。
    尤其是在吸收了伊戈，又跟奧丁神切磋過之後，路明非基本確定——達到了他們這個級別，海拉的“不死”最多也就是有點棘手或很麻煩，但絕對到不了“沒辦法”的程度。
    就算不用鳳凰之力，路明非也有的是辦法處理海拉。
    他相信奧丁神的辦法肯定不會比他少。
    之所以隻封印海拉，說到底恐怕還是老父親舍不得殺陪伴自己時間最長的女兒。
    路明非也理解這種老父親的感情，所以他聽到奧丁神說可以用鳳凰之力殺死海拉時才會這麽驚訝。
    “我最後的時間已經快要到了，如果不能保證海拉不會成為九界和宇宙的威脅，那麽……”奧丁的獨眼視線從海拉臉上移開，“我很抱歉，我的……女兒。”
    海拉沒有說話，沒有求饒，甚至沒有用哀求的目光去和奧丁博取心軟。她不是不相信路明非有鳳凰之力，隻是作為死亡女神，她的尊嚴不允許她在死亡麵前求饒。
    路明非緩緩起身，銀槲之劍表麵鳳凰的紋路愈發靈動，仿佛隨時會以鳳凰之力的姿態飛出來。
    奧丁緩緩閉上獨目。
    路明非陡然抬手，銀槲之劍重新被他收回體內。
    奧丁疑惑地看向路明非。
    路明非有些心虛地移開視線。
    他現在有了一個不用殺海拉的辦法，或者說，有人給了他一個可以不殺海拉也能解決問題的方法。
    隻是這個方法，奧丁神未必會接受。
    因為就在他剛剛起身後，有一個滿臉欠揍笑容的小男孩在他旁邊說了一句話。
    “哥哥，就這麽殺了多可惜啊。你現在才兩個天使，再多一個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