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夏言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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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冼如星見到這位夏言夏給事中的時候,已經是五日後了。

    之前聽這名字有點耳熟,她還特意去查了一下,如此才知道對方的身份,知道對方竟然也是嘉靖一朝的首輔。

    其實這也不怨冼如星,嘉靖一朝能人輩出,無論是前期的楊廷和費宏,還是後麵的嚴嵩海瑞,都是曆史上響當當的人物,而被嚴嵩鬥倒,作為嚴嵩升級路上大禮包的夏言也就不那麽亮眼了。

    當然了,所謂的不突出也是有對比的,最起碼能坐到首輔肯定是有兩把刷子,所以冼如星聽說他要來,一大早便在門口等著。

    沒一會兒,便見到兩位男子在內侍的引領下快步走近。

    冼如星上前兩步,笑著開口道:“夏先生,張先生,貧道有禮了。”

    夏言今年三十多歲,正是仕途中最好的年齡,樣貌英俊,器宇軒昂。不過表情卻十分嚴肅,對著冼如星微微點頭打了聲招呼後便不再說話。

    然而就這幾個字,卻讓冼如星有些愣神,無他,全因這位夏大人說話聲音實在太好聽了。

    不光字正腔圓,而且音色十分有磁性,堪稱繞梁三日。

    這就是古代版的男神音嗎?

    冼如星心中胡思亂想,麵上依舊溫和有禮。

    另一位要年輕一些,姓張,單名一個家字,個子不高,天生一副笑麵。

    據冼如星了解,這位張公子乃是老牌勳貴之家,英國公的次子。他外祖母隆慶長公主是明英宗朱祁鎮的女兒,所以按照身份,張家勉強算是皇帝親戚。據說此人從小聰明伶俐,雖然是勳貴,但卻參加科舉考上了秀才,放到他們這個階層,已經能稱得上年少有為了。

    不過讀書畢竟要靠天賦靠努力,再往上走張家就有些念不下去了,家裏給求了個中書舍人的官職,整日在皇宮裏閑逛。

    朱厚熜偶然間門看見,曾經與其交談過幾句,感覺是個機靈人,想著夏言天生一副臭麵孔,要是在豹房跟誰起了衝突,好歹還有張家從旁調和。

    夏言雖然不想來,但他一個三甲進士七品小官,做什麽都是皇帝一句話的事兒。夏家身為軍戶,他十分渴望能向上走,好脫離這個身份。之前因著自身的正義感,看不慣張延齡欺負百姓,但總體上還是依舊要恪守臣子本分,所以表麵上看起來還算過得去。

    最開始冼如星因為對方鍥而不舍地寫長篇連載小說告倒張延齡,而有所忌憚,言辭間門頗為小心,畢竟這位眼裏不揉沙子。但接觸一番下來,發現兩人都不是什麽挑剔難以相處的,最起碼在教學這件事兒上,雙方還是有商有量。

    “冼道長的意思是,我們隻用講一些基本的算學文字,其餘經義全都不要?”夏言眉頭微皺,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隨意拉幾個老儒生過來便可以。

    “差不多,因為現在我們這兒的人素質能力參差不齊的,所以希望兩位能先從基礎講起,另外請每天抽出部分時間門來,說一些雜學。”冼如星言辭懇切。

    “什麽雜學?”張家好奇道。

    “都可以,好比山川遊記,民風民俗,我聽聞兩位都是行萬裏路的,想必這點小事兒不難辦到。”

    夏言之前做過“行人”,所謂行人,便是奔波於各個地方,捎帶些文書,口信之類的。雖然辛苦,但也因此得到鍛煉並結識了一些友人,所以回京之後才能做到兵科給事中這等差事。

    而張家作為勳貴,不用像藩王那樣困在屬地一動不動,也能時不時的四處溜達一番,所以二人對此事倒是得心應手。

    不過說實話,雖然能幹是能幹,但對於夏言而言,總有一種微微的不爽之感。他其實從小也是神童,會試之前在科舉上都堪稱一帆風順,結果會試的時候,因為文辭過於犀利為考官不喜,如此才落了個三甲。

    夏言家裏是軍戶,明朝的軍戶匠戶雖然也能考科舉,但倘若在網上走,做到一品二品大員,那麽終歸是要受人歧視。夏言自己倒是沒覺得以後一定能封侯拜相,但他父親自來的心願便是希望他能幫家裏脫離軍戶。他是江西人,小時候說話總是帶著鄉音,每到這時候,夏父就會十分恨鐵不成鋼地對他說:“皇上身邊的近臣都說得一口好官話,你這樣子到了官場怎麽往上升!”

    為此,夏言特意尋訪名師,總算練了一口的男神音。

    能走到今天實屬不易,所以夏言本質上心高氣傲,最是看不慣奇淫技巧之物,如今來這豹房,皇上當時給的旨意是要領著道人們進步,但自打進來,他所觀察到的皆是一幫不倫不類之輩,連道袍都不好好穿!而冼如星讓他教的也並非聖人之言,於是心中有些疙瘩。

    第一次上課之時,玄一老道也在後麵聽著,兩人差點吵了起來。原因就在於夏言給道士們介紹沿海一帶的風土人情,講到海上貿易,頗為不屑的表示朝廷之前已經下過一次海禁,但是都沒有製止漁民們私自出海。如今倭寇越來越猖獗也蓋因如此,所以過段時間門,他自己要再次上書,要求朝廷徹底停止市舶司,力行海禁。

    玄一老道雖然不管生意了,但也知道如今研究的白糖香水可都指著出海撈一筆。他素來懂得察言觀色,知道能被皇帝派過來的必定不是什麽大人物,聽到此言就有些坐不住了,也不怕得罪人,當即站起來與他辯駁。

    夏言沒想到一個胖道士竟然都公開反駁自己,但是論吵架,他還真沒怕過誰。於是雙方就在這課堂上你來我往好不熱鬧,將一旁張家看的幹著急。

    不同於牛脾氣的夏言,張家這個勳貴十分敏銳地捕捉到這份差事的好處,如果說當今皇上身邊的第一紅人是誰,那麽莫非冼如星莫屬。自己現在被冼如星奉為座上賓,隻要表現的好,豈不是很容易接近萬歲,所以對於夏言拆台的行為十分不滿。

    雙方鬧到最後,驚動了冼如星,麵對氣哼哼的兩人,冼如星無奈的撫了撫額,夏言是嘉靖指派下來的,而且還是眾道士的老師,無論如何也不能得罪。所以先假意說了玄一幾句,然後趕其離開。

    接著冼如星對著夏言正色道:“夏先生,關於海禁一事,貧道同樣難以認同您的觀點。“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自古有之,如今,東南沿海的百姓大多數以此為生,你現在要斷了他們的財路,那麽今後“市通則寇轉而為商,市禁則商轉而為寇”恐怕起不到想要的效果。況且就算禁了海,許多官員富商依舊偷偷派私船來往於各國,如此隻能餓死朝廷,肥了官吏。”

    夏言皺眉,旋即回道:“冼道長,你等方外之人大概不了解,商稅隻占朝廷每年收入的一小部分,就算不禁海也肥不了瘦不了誰,況且禁海之後,我自然還有其他舉措配合這些,你說的我都想到了,等過一陣子整理好了就上報給陛下。”

    “什麽舉措?”冼如星下意識問道。

    夏言斜了她一眼,傲然的別過頭,“我不告訴你”。

    冼如星:“……”

    ……

    話分兩頭,再說嘉靖這邊。

    自打得了土豆,少年便一直處在一種極度亢奮的狀態,幻想著倘若世間門再沒有黎民挨餓,那麽千百年來,所有帝王都沒有解決的事被自己解決了,頓生一股豪情。

    旋即當日就再朝堂上分發下準備好的土豆芽,交代完注意事項後讓官員們回去種,最終產量前三名不光有賞賜,還可以將所有人的土豆都帶回家!

    大明皇帝每逢初一十五經常與後宮舉行農耕活動,就連春耕祭祀也是皇帝皇後一定要參加的,如此大臣們倒也沒覺得太奇怪。相反,如果嘉靖隻熱衷於種地,那麽對比先帝正德,已經堪稱一代名君了,所以就連楊廷和都沒說什麽。

    甚至一些官員更是暗自竊喜,正所謂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皇帝登基都要一年了,到目前為止除了對認爹認媽這種尷尬的問題上特別在意,也就隻有後宮裏那位女道長極度受信任。前者乃百官禁忌,後者沾上更是容易落下個奸邪小人的名號。如今這還是頭一次見到嘉靖如此熱衷件事情。所以這是什麽,這是機會啊!如此在聖上麵前露了臉,以後遇到好事兒指不定會想起你!於是紛紛表示自己一定竭盡全力。

    楊廷和抱著皇帝給的土豆芽回到府上,恰好兒子楊慎此時要出門。

    “父親,”楊慎恭恭敬敬地與他爹問好,自從得知在他被人綁架後楊廷和曾去救自己,楊慎的心情便一直非常好,“兒子正要與友人去跟射箭,等回來了有兩篇文章想要向您討教。”

    看了看對方腦袋上還纏著的繃帶,楊廷和麵無表情地將懷中土豆芽塞到兒子手中,“如今外麵尚且紛亂,你在家先把土豆種出來才準出去。”

    說罷便讓府裏管事看好他。

    楊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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