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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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此,已經講完了奪門之變的全過程。
如果以12月28號以後的事情發展脈絡來看,這就是個單純的黑天鵝事件,幾個朝中因各種原因,心懷怨懟,居心叵測的陰謀家,察覺時機到了,果斷出手,幹成了這件並不難幹到的事。
但是,請一定不要忽略徐有貞那句:行動需要堡宗確認。
是的,堡宗才是最重要的。堡宗為什麽會同意呢?他是有過考量的,考量能不能勝利,怎麽勝利。
此次事件,重要的,不僅是武力奪門,衝進去見到那張龍椅並坐上去。
更重要的,是要大家相信你坐的是龍椅。
即所謂的權力的來源。】
朱棢感慨:“真是跌宕起伏的故事啊……”
“放屁!”朱元璋已經不想聽這改變不了的故事了,他怒道,“與其聽這毫無水平可言的奪門故事,我寧願多聽朱棣打幾次仗,多聽朱棣愛我幾次,多聽朱棣罵幾次朱允炆。
朱允炆:“啊?”
所以,愛已經完全消失了,是嗎?
朱元璋餘怒未消:“你不覺得他罵你還罵得挺搞笑的嗎?”
朱允炆:“:)”
【第一點,自然是宗法製了。
從朱見深皇太子為何是共識、和楊善順利迎回堡宗、廢立太子一事,都可以看出,由於禮法的束縛,百官們一直無法擺脫皇位該從朱見深一脈傳遞這個概念。
楊善、禮部尚書胡淡等人,是典型的從頭到位都在同情堡宗的文官重臣。
而其餘百官,當看到朱見深這樣禮法上的正統被廢,不自覺的也會同情起無辜的廢太子,連帶著同情起了堡宗一脈。
忠君的封建思想,讓他們不會把土木堡的錯歸在堡宗身上,一切都是旁邊奸險小人王振的問題,皇上隻是一時被蒙蔽了而已。
既然被蒙蔽了,都是可以教,可以改的。
但禮法說他是皇帝,這是不可置疑的。
禮法說他兒子可以當皇太子,是國家最正統的繼承人。現在這種突發情況出現,堡宗也是今上最近的血脈,不能選最好的朱見深,那隻能選朱祁鎮了。
而且弟弟馬上就要死了,弟終兄及……也…也符合的吧!】
r“滑天下之大稽!”朱元璋再次怒吼,”咱的皇明祖訓裏頭,何嚐寫過這一條!你們文人一支筆,就會瞎解讀!明明是自己拗不過堡宗的意誌,就這樣投了罷了,倒還要找禮法來支撐你們的臉皮!
【二、武勳集團
朱祁鎮在天順朝執政初期,非常徹底的倒向了以石享為首的武勳集團。
終明一朝,太監都是皇帝的一條狗罷了,曹吉祥不足為慮。
他現在需要石亭、張朝、孫繼宗、陳懋、王驥等在軍隊裏有話語權的人的支持。
以陳懋、王驥為代表的,是典型的景泰朝的閑置勢力,很好拉攏。
石亨、張、孫繼宗完全是一條船上的。
又命“湖廣等處征苗官軍盡數取回”。
ps:成國公朱勇雖戰死,但在景泰即位之初,也因牽連王振一事,影響到兒子朱儀襲爵,後來為了立太子特許他襲爵了,給的錢也比較少。
有了槍杆子,文臣太好處理了,直接貶了完事,換一批新的支持自己的文臣來就好。
為了確保武勳的利益,他毫不猶豫的同意了撤回文臣巡撫一類的建議。
從這個角度出發,你就能理解,為什麽同樣有奪門之功的文臣徐有貞,即便入了內閣也鬥不過石亨。
不是後來的李賢比徐有貞更強,而是文臣此刻在第二順位。
但等堡宗坐穩了江山,他就不需要這幫烏煙瘴氣甚至騎到自己頭上的武勳,是時候考慮收回兵權,和自己的名聲問題了,於是他又開始扶持李賢等人,再次投入文臣的懷抱。
卸磨殺驢,清掃而空。
而這一時間,僅僅一年。】
朱元璋終於冷靜了下來。
他尖銳問:“這苗亂,平了沒平,你就敢把征苗官軍全部收回?那文臣更換的這一年間,萬一碰上個什麽天災,你怎麽處理,還是就不處理了?一年,真是個爭權奪利的一年啊!”
“朱棣,你那四年,也是個垃圾!”
朱棣:“:”
他知道,自己隻是被掃了台風尾而已,還能怎麽辦?虛心認錯吧。
“不錯,百姓都受苦了,幸好事情還沒有發生,我們可以防微杜漸,讓他永遠不發生。”
老朱沒有在朱棣身上成功傾瀉出怒火,更加生氣了。
“咋滴,你就這樣承認了?你就不會跟我對罵幾句嗎?”
朱棣:……
不敢,不敢,真的不敢。
【如上所說,陰謀家隻是台麵上的小醜,底下的製度和勢力才是堡宗敢於奪門的依仗。
而堡宗依以勝利的兩點,恰好,都與於謙衝突。
於謙的“社稷為重,君為輕”理論,撼動了當時宗法製的一角,幫助景泰上位。
堡宗回來了,強大而窒息的宗法製也回來了。
這是於謙死亡的因素之一。而另外一個重要因素,乃是於謙和石亭等人對軍權權力的衝突,爭取武勳集團支持的堡宗,需要用於謙的死亡,向他們表明,自己倒向他們的決心。
然而,再多的政治因素,再多的政治博弈,也蓋不去於謙救時宰相的美譽,也抹不去於謙之死的可憐可惜,血淚斑斑。
明明請立皇太子朱見深那白紙黑字的奏折,就署了於謙的名字,放在辦公室裏,一翻就有,惡臭的陰謀家們,依然以“迎立外藩襄王),陰謀篡位”的謀逆罪名,屈殺棄市。】
兩位文臣正想灑淚,這時候,老朱那岌岌可危的理智的線,終於徹底斷了。
他已經完全代入了,自己小時候聽過的嶽飛的話本故事,想到了自己聽到趙構那十二道金牌,想到了秦檜那莫須有的罪名。
他的怒火啊,如火山噴發:
“殺,給咱殺,殺了他那祖宗十八代!諸了那堡宗的九族!”
文臣們的淚,被嚇回去了。
皇子們也擦了把虛汗。
父皇,冷靜點啊。
實在不行,你就把堡宗給嘎了吧。
我們相信,老四是願意獻出堡宗救大家一命的。
【這位於大明危機之際,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的兵部尚書,滿心是社稷,滿眼是家國,國家最危難之際,把公房當家裏,夜半沒有回家;易東宮的時候,景泰給他加俸,他堅辭不受;所住,僅遮蔽風雨,所用,僅生活所需;及至死後,朝廷點檢,家無餘資,唯有一個帶鎖的大箱子,打開,裏頭放了所有皇帝賞賜的東西。
於謙,是什麽樣的於謙?
他看見荒村,想到“老翁傭納債,稚子賣輸糧”;他看到煤炭,想到“但願蒼生俱飽暖,不辭辛苦出山林”;他看下雨,想“無雨農怨谘,有雨農辛苦”;他看天寒,想“東風早解黃河凍,春滿乾坤萬姓安”。
無論他看見什麽,他第一時間想到的,都是江山社稷之下,如螻蟻一般辛苦的百姓。
他愛百姓,百姓亦愛他。
得知於謙要走,山西、河南官吏百姓伏闕上書,請求留他的多達數千人。
鞠躬盡瘁,清廉至此,不怪當堡宗坐穩皇位,清算石亨黨羽,新任兵部尚書陳汝言,從起家中查出巨萬資產時候,反倒可笑地懷念起於謙來了。
為國謀不惜身的英雄,在朝廷、社會、君王的共同壓力下,以這樣慘淡的方式落幕了。
當於謙作詩詠歎嶽飛“如何一別朱仙鎮,不見將軍奏凱歌。”之際,也不知道,他是否預見了自己的未來?是否明白,自己會將落入與嶽飛一樣的下場?
然而,就算能夠預見,於謙的行為,也不會改變的吧。
因為,他就是這樣一個知行合一,國家、百姓,遠重於自己的真君子。
便如他詩中所說————
“樹堅不怕風吹動,節操棱棱還自持……”
無論麵對也先,還是麵對朝堂的政治傾軋,也許,對他而言,都不過是:
“北風吹,能幾時?”
曆史是公平的,人民,也是公平的。
就算於謙,以如此黯淡的方式落幕,數百年間,大家依然也牢牢記住了他。
記住了那首《石灰吟》,這首光輝燦爛,終明一朝,無出其後的名詩:
“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閑。粉骨碎身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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