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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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廣孝與徐王妃的交談,姑且不說。

    在場的孩子們,在母親和大師說起話來後,便自覺地離開去幹自己的事情了。

    其中朱高熾沒奈何,因為他被徐王妃提了一句“今天你跑步了嗎”?又對朱高煦說,“陪哥哥跑步去。

    如此,兩兄弟便隻能和宮外城牆下走去。

    一開始,兄弟兩並排而行。

    接著,朱高熾落後朱高煦一步。

    最後,朱高煦拉著朱高熾到了城牆腳下。對著漫長的跑步,朱高熾內心是抗拒的。

    然而朱高煦已經開始健步如飛地奔跑了,朱高熾也隻得跟上。這時候的他,不知為何,腦海裏竟閃現出了那能被蠟燭燒著走的噗噗船。

    那船走得還挺快

    朱高熾感慨道:若是也有個蠟燭,能將我燒著走就好了……說來,我名字裏有火,是不是合該燒個蠟燭,推著我走

    這叫什麽

    能叫“蠟炬成灰淚始幹”嗎

    旁邊跟著出來的朱高煦,已經跑出了老長一段距離了。朱高熾連忙揚聲道:二弟,等等

    於是,那跑了好一段距離的朱高煦,又倒退著跑了回來,“幹嘛呢?”朱高熾便從懷裏取出麻花等零食來,分給朱高煦。

    朱高煦看看零食,又望望朱高熾,覺得眼前的朱高熾,顛覆了其在自己心中的形象:大哥,你不會在讀書的時候也……

    朱高熾義正辭嚴:怎麽可能?讀書的時候我可認真了

    朱高煦:那你現在

    這不是因為我不喜歡跑步嗎?朱高熾唉聲歎氣,你對待不喜歡的東西時候,難道能專心致誌

    嗯……確實很難呢。

    朱高煦接過朱高熾的零食,哢哢吃起來:你說得也有道理!那你想怎麽樣

    今天爹不在。

    嗯。

    侍衛也不在。

    朱高煦恍然大悟:你想翹課

    不是翹課。朱高熾糾正,是適度休息。你就不怕我告訴爹

    這對你有什麽好處呢?你還得向爹解釋,怎麽沒勸我繼續跑;再問問你,數學學得怎麽樣了。”朱高熾。

    朱高煦:.…

    每個人都有痛點。顯然,朱高煦的痛點就是數學。

    相反,如果你不告訴爹,我保證請妹妹們,為你做個噗噗船。朱高熾循循善誘。很明顯,已經明白了,誰是敵人,誰是可以爭取的朋友。這不,朱高煦便被爭取到了。

    朱高煦:既然如此,我要一個大一點的船…

    他已經開始暢想,自己揚帆遠航……不,不行,總感覺自己最近和爹的關係不太和睦,我畢竟留在爹身邊,修補關係

    夢想其實和朱棣夢想很相似,都是當個“爹寶”的朱高煦這樣想著,卻又記著那朱棣因為唐太宗而揍自己的事情。

    對於這件事,他也是有點愀然不樂的。蓋因為,他覺得自己根本沒有錯。既然自己沒有錯,爹怎麽能冤枉自己呢

    因此,他一麵想要和爹修補關係,重新成為“爹寶”,一麵認為,應該讓爹認識到自己的錯誤,賠禮道歉是不用想了,但認識到他錯待了自己這個兒子,進而補償補償,也是必須的……這番心裏轉折,也是非常複雜了。

    無論如何,兩兄弟達成了一致。他們不跑了。

    轉身回頭,逛街撒歡去了。

    這個時候,兩個孩子當然並不能發現,有一隻圓圓的鏡片,於城牆上對準他們,他們的所有行為,自然也被那鏡片之後的眼睛,看個正著。

    須臾,這隻眼睛的主人,垂下手中的望遠鏡,嗬嗬冷笑一聲。隻見這人皮膚微黑,一把胡須修得精致、整潔,不是別人,正是朱棣

    果然在偷懶。我不過試試他們而已,一試,就試個正著。

    朱棣以一種沒有感情起伏的語氣說完了這句話後,將手中的望遠鏡,交給站在自己身邊的徐王妃。

    徐王妃接過望遠鏡,瞧上一眼,果然清清楚楚地看見自己的兩個好兒子,說說笑笑,優哉遊哉,相攜著往那集市裏去了。

    虧她一開始還點了點他們

    她也懶得說這兩糟心孩子,隻珍惜地看著手中的東西,道:“這望遠鏡,著實方便、有用,竟能將遠處之物,看得纖毫畢現。

    “是啊。”朱棣也感慨,誰能知道,這麽方便、有用的東西,隻需要小小的一點改變和打磨?這個望遠鏡出來了,那禦用監裏,改做顯微鏡,隻怕不日,便能將顯微鏡弄出來。

    說罷,已經抓到兒子小辮子的朱棣,對徐王妃說:

    “好了,王妃,這兩個家夥,讓侍衛暗中跟著吧。你我先走一步,回去商量商量,那艘重要的船

    這天晚上,在外邊浪了一圈回來的朱高熾與朱高煦,一回來,便見了朱棣與徐王妃都在正堂裏,旁邊還坐著姚廣孝。

    而正堂裏已經擺上了圓桌,宮女們正在擺飯。

    這兩人也不奇怪,大概是今日姚廣孝要和他們一起吃飯吧。他們規規矩矩地向朱棣與徐王妃行禮:父親,母親。朱棣喝著茶,睇著這兩兒子。

    兩兒子額上、衣襟上都是水漬,這當然不是他們辛辛苦苦跑出來的汗水,而是在進了皇宮後,找了宮女,要了水,互相潑一潑,偽造證據

    朱棣嘴角流露出一絲冷笑,卻又掩去,隻做不知,放下茶杯,以一副平常的口吻說:今日我沒有遣人跟著你們,你們可認真跑步了

    認真了

    認直了

    兩兒子說得那叫一個理直氣壯。

    朱高熾還扯了扯衣襟,又煽風,又喘氣:“兒子今日跑了許久,實在累得夠嗆,二弟也不等等兒子……

    “那是大哥跑得太慢了。朱高煦也流利接話,“我跑得快點,正是在激勵大哥。”顯然在路上時候,他們已經為怎麽糊弄朱棣,排練了不下一遍。

    這樣嗎?那倒是辛苦你們了。朱棣淡淡說,今天晚上,你們可要好好吃點補的……嗯?晚上的點心有麻花嗎

    “回王爺,沒有。”那擺飯的宮女恭謹回應。怪了,沒有麻花,我怎麽聞到了麻花味兒?兩兒子,心裏咯噔了一聲。

    鼻子與嘴巴,都情

    不自禁動了動,似乎在品味著,有沒有什麽殘存的味道留下來。

    “那麻花,吃著容易掉霜糖屑兒,一吃,要麽沾在衣襟上,要麽站在袖口上.…老大!老二!”朱棣突然疑道,你們的衣襟袖口,為什麽有點點白色啊

    什麽

    兩兒子慌亂低頭,看著自己的衣襟袖口。可除了水跡,什麽也沒有啊?兩兒子再次抬起頭來,看向朱棣。

    卻見朱棣一臉冷笑:不跑步,去吃了麻花,麻花好吃嗎?去看了戲,戲好看嗎?這下子,他們哪裏還不明白,自己是被裝入了甕中,齊齊哭喪著臉,認了慫:

    爹,兒子錯了……

    知道錯在哪裏了嗎

    錯在不應該在大師的麵前騙爹。

    ?朱棣。

    ?徐王妃。

    ?姚廣孝。

    捉摸不透的問號,同時出現在在場三位大人腦袋上。大和尚與朱棣夫妻對視一眼。朱棣沉聲問:為何不能在大師的麵前騙我

    兩個兒子生無可戀。今日逃跑步的事情,他們已經在這整個下午,前前後後,推演多次。自認事情做得天衣無縫。但爹還是一眼看破,為什麽呢

    答案隻有一個。

    “爹你又沒看著我們,也沒派侍衛,怎麽知道我們幹了什麽?肯定是大師掐指一算,算出我們今日行程,告訴了爹,爹你才來興師問罪。

    大師真乃神仙中人也,什麽都會,什麽都懂,我們在他麵前,竟毫無還手之力……

    ……朱棣。

    ……徐王妃。

    ……姚廣孝。

    徐王妃與姚廣孝,同時投給這兩糟心孩子一個憐憫的眼神。

    自求多福吧

    這一日裏,燕王的宮中,雞飛狗跳。

    時不時便要響起那小孩子聲嘶力竭的求救聲,那聲音,又高又遠,叫在寢殿內看書的老朱,也隱隱約約,聽見了。

    “什

    麽聲音?叫得真淒慘,莫不會是夜梟?”

    他嘀咕兩聲,沒在意,繼續翻了一頁。嗯,來了,魯智深倒拔垂楊柳……好,好,精彩——

    這夜,看書看得有點晚了,卻不耽擱第二日朱元璋的照常行動。這日,除了慣例的上朝之外,朱元璋還在花園裏,接見了唐鐸。

    唐鐸乃是自朱元璋起兵造反,便一起隨同的元老人物了,他曆任過刑部尚書、兵部尚書,更早已在三年前,就已經辭官告老。

    朱元璋不放人。

    雖讓其辭了尚書的職位,卻又給他加了太子詹事一職,且還領著尚書的俸祿。如今,朱元璋把他叫過來,自然是有些重要的事情的。不過,現場情況有點叫周圍的太監看不懂了。

    老朱坐在椅子上,和唐鐸說話,說:“唉,老朋友啊,咱是真的想你。你當年說的話,咱還念念不忘,你說皇帝需要自己打好根基,其餘大臣的輔佐才有用,不錯,不錯,真不錯!想那堡——想咱聽的那神仙故事裏,有一個皇帝,叫做堡宗的,那才幹能力,就別說了,反正是不用行的。最可怕的是,這不行的堡宗,竟還沾沾自喜地覺得自己很行,有大臣想要規勸與他,他還把人給殺了……

    朱元璋說著說著,大搖其頭。而那唐鐸呢。

    也是個老年人了,卻似乎沒有老年人的沉穩,竟圍著個水池裏“噗噗噗”的小船,上下左右,稀罕地看個不停。

    那架勢,不像是見多識廣的朝中重臣,倒像是沒甚見識的鄉野村夫

    接著,唐鐸終於開口了,說的也不是堡宗,而是:

    陛下,臣看這船,殊為不簡單

    “哦?哪裏不簡單?朱元璋的語氣似乎很不以為意,不過是那老四做的小玩意罷了。”陛下!切不可輕忽以待!唐鐸竟極其嚴肅道,這決不是小玩意啊

    這唐鐸越嚴肅,朱元璋就要越輕易。

    否則,怎麽彰顯他朱元璋是見多識廣的

    朱元璋笑道:振之(唐鐸字振之)太重視了!是陛下看不懂這船

    “咱哪裏看不懂了?莫非你看得懂?好啦,好啦,讓咱們再來說說那《水滸》和《三國

    》,這兩本書,乃是一對兒師徒寫的,雖這對師徒曾投了張士誠,看主公的眼光實在不行,但寫起書來,卻有兩把刷子……

    “陛下,這船,不用人力,不用風力,隻靠燒蠟燭變能前行!”唐鐸忍不住大聲說,“若是我們將蠟燭變成燒柴火,多多地燒柴火,那麽,豈不是能夠驅動大船、寶船在江河湖海上前進!屆時,無論是運河運輸,還是水軍作戰,都極是有力,這乃是社稷重器啊

    麵對這社稷重器,老朱豈可說些什麽不重要的堡宗,不重要的

    看著這平日裏老成持重的唐鐸這樣。

    朱元璋內心裝逼的爽快已經得到了極度的滿足。

    他覺得自己可以開始放大招了。

    他便將臉一正,說:振之啊!既然你這麽說了,咱便和你說說,這‘噗噗船’的原理吧。

    “噗噗船?唐鐸一愣,接著點頭,不錯,它前行時一直噗噗噗,叫噗噗船,倒也合宜。陛下請說,臣洗耳恭聽。

    這原理

    朱元璋剛想開口……打了個絆,突然發現自己以為已經倒背如流、徹底理解的原理,啥都記不住了。

    他當場:……

    於是,便翻起了扣在一邊的《三國》,朝《三國》中夾著的由他命令姚廣孝寫來的“噗噗船原理”小抄看了一眼。

    嗯……其實這個,是空氣之力,與熱脹冷縮。唐鐸:“那何為空氣之力,何為熱脹冷縮?”

    朱元璋又咳了一聲,又想去拿《三國》了。

    這時候,站在不遠處,背著雙手,假裝自己正在看風景的朱棣,衝老朱使了個眼色:上陣父子兵,老爹,要我上嗎

    老朱回個眼色:不用!姚廣孝替咱準備了東西

    朱元璋飛速掃了眼三國,轉頭笑眯眯的問唐鐸:“你可知汲酒器?”

    唐鐸覺得這個問題很奇怪,疑惑道:“臣當然知道?”

    不錯,那是先秦時期,祖宗們便已經在用的了,不過想來你們見過的不是銅器,鐵器,就是竹器一類,今兒我給你瞧瞧玻璃做的,你好生看看。

    朱元璋揮了揮手,讓手下的

    人把一件底下圓圓,連著很長的直立管子,上下都開了小口的事物拿了過來(可以理解為特別長的,底部有洞的燒杯),那是唐鐸熟悉又不熟悉的汲酒器。

    老朱把它進入水中,待水沒到管子口,再把手堵住管口,提起汲酒器。

    透過玻璃,唐鐸清晰的看著那汲酒器如自己日常見過的那般,雖然底下有洞,卻盛住了水。接著,老朱放開堵著管口的手指,那水就流出來了。

    唐鐸迷迷糊糊:這……

    朱元璋問:你見了那麽多次,有沒有想過,為什麽這水得咱放開頂上的洞才會流出來呢

    唐鐸:……這,臣未想過。

    朱元璋:這便是空氣之力。

    唐鐸:

    他似懂非懂,其實不懂,但也不好意思說完全不懂,便說:“臣好似懂了,可是……”

    朱元璋高深莫測的根據姚廣孝的批注的流程,道:“還不懂?你多看幾遍就懂了。總之,就是空氣在搞怪,讓它不流,也讓它流了。

    唐鐸:

    他覺得朱元璋在說廢話,還是那種科舉考試糊弄考官以求分數專用的廢話。可是,朱元璋拿出來的東西,卻又著實有些離奇之處。見唐鐸完全被震懾了,朱元璋很高興的請出下一件。

    那是一個玻璃組合,一個玻璃小瓶上插著高高的玻璃管,瓶子裏還裝著墨水。接著,宮人擺出一盆熱水,一盆冷水。

    朱元璋把小瓶子,放在熱水裏,那墨水就升的老高,放在冷水裏,墨水就變低了。

    唐鐸震驚道:好神奇的戲法!這……這就是熱脹冷縮

    朱元璋斷然道:不錯!噗噗船就是靠著這熱脹冷縮和空氣之力的原理合著造出來的

    唐鐸覺得,這幾個玻璃管子,和那噗噗船間,似乎還是兩種東西。

    他忍不住問:“這怎麽就變成噗噗船了?”

    朱元璋:振之啊!你難道沒看見,那噗噗船上有管子嗎

    那管子……

    “就是這兩個管子要表達給你的意思了!”朱

    元璋當頭棒喝,“別這那這那了,你難道還悟不出來嗎?真要如此愚鈍,以後,就隻能看那朕命人修訂的《萬物歸藏物理學》了

    朱棣:

    遠遠的,朱棣看著誠惶誠恐的唐鐸,和洋洋得意的朱元璋,搖了搖頭。爹啊爹。

    你可真能裝啊。

    作者有話要說:

    戰國時期,我國就已經利用大氣壓強做出了銅汲酒器。隻是並沒有進行總結,也就沒有後續發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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