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 39 章(捉蟲) 大漢王朝終於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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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九章

    “你們不信陛下將萬裏江山交給我,交給公主?”

    呂雉懶挑眉,身居高位俯視著阻擋她的朝臣,“可惜,你們失望了。”

    “陛下偏偏把九州大地托付於我,將大漢王朝托付給公主。”

    “斷無這種可能!”

    呂雉剛開口,一朝臣再也坐不住,他靠妻族起家,若女子掌權,似他這種豈不是再無出頭之日?

    所以他的反應比其他人更強烈,女子臨朝這四個字他單是聽著便覺得刺耳得很,“陛下有子八人,縱然廢了呂太子1,還有齊王,趙王,燕王,以及其他皇子。”

    “陛下放著這麽多的諸侯皇子不立,卻立一個公主為儲君?”

    “娘娘,您別是故意騙我們吧?”

    “陛下此時遠在河東,你縱是說破天,陛下也回不來與您對質。”

    朝臣微拱手,看似是進言,實則是故意拖時間。

    ——隻要拖到陛下還朝,皇後娘娘便會美夢泡湯。

    到那時,別說儲君皇太女了,就連女子與男子一同入朝為官怕是也要打個問號。

    朝臣道,“以臣來看,不如等個三五十日。”

    “即將入冬,陛下必會班師回朝,待陛下還朝,再議儲君之事仍是不遲。”

    “是啊,娘娘,等陛下回來再說吧。”

    其他朝臣一同附和,“儲君一位關乎國本,立儲君便是立國本,哪有立國本之際一朝天子卻不在場的道理?”

    “不錯,當等陛下回來再立儲君。”

    “對啊,陛下不在,立什麽儲君?”

    “必須等陛下回來,否則便是名不正言不順。”

    “沒有陛下點頭,臣可不認這個儲君。”

    “臣也是。”

    “大漢的儲君,必須是陛下親自立的。”

    反對的朝臣群情激奮。

    還有那等想渾水摸魚的,此時也趁著混亂說出自己心裏的想法,“陛下愛重趙王,之前便有廢太子而立趙王的想法,而今太子已廢,陛下想立的當是趙王才對,而不是所謂的公主。”

    此話一提,眾人豁然開朗——

    戚夫人溫柔小意不懂朝政,趙王更是年齡小,好拿捏,若趙王為太子,而戚夫人為太後,那麽朝政之上還不是他們的天下?再也不用受呂雉的窩囊氣?

    朝臣們靜了一瞬,半息後,推舉趙王的聲音此起彼伏——

    “對!陛下縱是立,那也是立趙王!”

    “陛下喜歡的一直是趙王,若不是當初娘娘苦勸,如今的儲君當是趙王殿下。”

    呂雉眸色微深。

    ——找死。

    蕭何眼皮狠狠一跳,頓覺大事不妙,上前一步,正欲開口阻止朝臣們不知死活的話,可尚未來得及出聲,衣袖便被人拉了一下,未說完的話盡數咽回肚子裏,他回頭去看拉自己得人。

    “不可。”

    夫人何同低低與他耳語,“總有這麽一日的,你阻止不了。”

    蕭何心中一痛,頓時啞然。

    陛下雖有子八人,但能與皇後娘娘一爭的隻有戚夫人。

    齊王乃私生子,且體型肥胖,望之毫無人君之相,雖占了長,但陛下從未生過立他為太子的念頭。

    而其他的皇子大的才四五歲,小的還在繈褓之中,對皇後娘娘根本產生不了任何威脅,唯有戚夫人與趙王劉如意,是真正讓陛下動過易儲念頭且險些付出行動的。

    是他與張良力勸,是皇後娘娘堅韌聰慧,是商山四皓做太子太傅,才麵前讓陛下打消這個念頭。

    ——可陛下的念頭雖打消了,但皇後娘娘與戚夫人的關係卻也徹底改變了,以前是後宮姐妹,而現在,卻是不死不休的政敵。

    他幾乎可以預見,待陛下百年之後,皇後娘娘針對戚夫人與趙王劉如意而展開的血腥手段。

    但這一切,不可避免。

    情敵可以高抬貴手放人一馬,但政敵,必死無疑。

    ——這不是他所能阻止的事情。

    莫說是皇後,任何人站在皇後娘娘的位置,都不會留趙王這種隱患。

    一旦陛下崩逝,呂後便會戚夫人母子二人下手,但若沒有朝臣們此時將趙王架在火上烤的話,皇後娘娘或許會給這對母子倆一個痛快,可今日之後,再無可能。

    她會殺趙王以立威,誅戚夫人以泄憤,借此警告那些對她陽奉陰違懷有異心之人。

    ——順她者昌,逆她者亡。

    作孽!

    這群朝臣簡直作孽!

    打著忠君愛國之名,實則全為自己謀私利,至於被他們推選的趙王劉如意,他是不是能在皇後娘娘的威壓之下當儲君,是不是能手段過人除掉皇後娘娘自己登基為帝,他們跟本不會在乎。

    他們不會在乎趙王的生死榮辱,更不會在乎皇後對趙王的報複,他們在乎的是自己的權柄。

    法不責眾,皇後娘娘不會因為他們推舉趙王,便將他們全部罷官或者全部殺掉,充其量隻是敲打一番,或貶一級,或者罰俸幾月,小懲大誡,不會讓他們傷筋動骨。

    可一旦趙王果真做了儲君,果真能登基為帝,他們便都是從龍之功,而趙王年幼,戚夫人不懂朝政,國之大事全部落於他們手中。

    這才是他們真正的目的。

    而不是所謂的為國為民推舉趙王。

    若果真是為國為民,魯元公主勸英布,平南越,又有遇神龍有感而孕的奇遇,立公主為儲君,豈不比趙王好得多?

    可他們要的不是一個大有作為的女帝,要的是一個傀儡天子,要的是江山社稷被他握於掌中。

    ——如今的他們,後來的陳平周勃與灌嬰,本質上沒有任何不同。

    但皇後娘娘經曆過子孫親眷被屠戮殆盡的慘劇,還會容忍這些跳梁小醜來指點江山嗎?

    ——完全不會。

    他們的下場不會比趙王戚夫人好到那去。

    弄權者,終有一日會被權勢反噬,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蕭何輕輕歎了口氣,輕拍夫人何同手背,“我知道。”

    “蕭相心善。”

    張良瞧了一眼感慨感傷的蕭何,搖頭挑眉,“可惜,此為朝堂,事關社稷,容不得小人弄權,奸佞當道。”

    “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想得從龍之功,便該擔從龍之功的風險。”

    ——犯不著為愚人之死而感慨萬千。

    “留侯是超脫之人,我遠不及矣。”

    蕭何輕笑。

    蕭何與張良低聲說話的功夫,朝臣們保舉趙王劉如意的聲音越發激烈——

    “陛下不止一次誇趙王殿下像陛下,陛下是何許人物?”

    “大漢的開國天子,平定華夏大地的九五之尊。”

    “像陛下,便意味著我大漢王朝又會迎來一位新的明君!”

    “陛下識人用人之能世所罕見,斷然不會在趙王身上看走眼,趙王必是有為之君!”

    “假以時日,必能開創我大漢王朝的新的盛世!”

    “陛下不止一次萬裏江山托付於趙王,可見陛下屬意的一直是趙王,而不是公主。”

    “陛下之所以廢呂太子,也是因為要給趙王騰位置。”

    “儲君之位隻有一個,太子如何能有倆?”

    “廢了太子,才好立趙王殿下為儲君。”

    “不錯,正是這個道理!”

    “陛下想立的肯定是趙王殿下!”

    “趙王聰穎像陛下,戚夫人又深得陛下之心,陛下必是想立——”

    “你們所說,可是肺腑之言?”

    呂雉緩緩打斷朝臣們的進言。

    未說完的話被呂雉打斷,朝臣們絲毫不意外。

    ——以皇後之脾氣,能聽到現在已是強壓著心中怒火了,打斷他們的話再正常不過。

    他們並沒有放在心上,更沒有注意到呂後的眸色此時已深得厲害,因為在他們心中,呂後從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人,因他們推舉趙王生氣而正常。

    但生氣歸生氣,他們人多,呂後不會拿他們怎麽樣的。

    心裏不畏懼,呂雉問,他們便回答,“回娘娘的話,一字一句皆是臣的肺腑之言。”

    ——你敢立公主為皇太女,我們便敢打出趙王劉如意的旗子來抗衡。

    趙王是陛下愛子,是陛下不止一次想要廢太子而趙王的愛子,其分量不比一個隨意用來聯姻的公主重?

    優勢在他們。

    穩住這一波,等陛下回來了,他們便是拱衛未來太子的忠臣,陛下不僅會護著他們,還會給他們升官加爵,好讓他們日後盡心輔佐趙王殿下。

    ——若沒有他們從中相助,小小的趙王哪會是心狠手辣的皇後娘娘的對手?

    陛下必會對他們委以重任。

    想到此處,朝臣們更不覺害怕,甚至還覺得今日的據理力爭便是日後陛下還朝後論功行賞的證據。

    “娘娘若以陛下之心立儲君,則必是趙王殿下。”

    朝臣道,“公主在陛下心中的分量豈能與趙王殿下相較?”

    ——公主殿下的恩寵,給趙王提鞋都不配。

    四五歲便能封王的人2,古往今來隻有趙王。

    趙王在陛下心中的分量,由此可見一斑。

    朝臣拱手道,“隻有趙王,才是陛下真正屬意之人。”

    “娘娘若立,便立趙王。”

    “若不立,便請娘娘莫再提立儲之事,一切等陛下班師回朝之後再做商議。”

    呂雉眼皮微抬。

    朝臣們的意思很明確,兩條路,要麽立趙王,要麽往後拖,完全不給她立魯元的選項。

    但她兩條都不選——她想做的事情,從來沒有做不成。

    “好一個苦口婆心的忠臣。”

    “好一個以陛下馬首是瞻的純臣。”

    “你們的話,我都記下了。”

    呂雉聲音沒有絲毫起伏。

    不悲,不喜,不怨,不怒。

    她太過於平靜,以至於讓朝臣們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他們的皇後娘娘什麽時候這般好脾氣了?

    難不成是被他們說動了?

    不再立魯元公主為儲君了?

    不,絕不可能。

    皇後可不是輕言放棄的人,此時不曾對他們惡語相向,必是有其他後招。

    朝臣們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雖不知呂雉葫蘆究竟賣的什麽藥,但不約而同都警惕起來。

    ——必然有詐!

    必然有一個驚天巨坑在等著他們跳進去!

    很快,他們這種不詳預感成真——

    “蕭丞相,請旨吧。”

    主位上的皇後娘娘紅唇微勾,吩咐蕭何。

    蕭何一撩衣擺,從首位處站了出來,“喏。”

    緊接著,是老黃門踩著小碎步而來,拂塵被他插在腰間,而他雙手捧著一道帶有天子標誌的詔令。

    詔令被交在蕭何手中。

    蕭何接過詔令,轉身回頭,“天子詔令,跪。”

    他們疑惑著,交頭接耳,但見天子詔令如見天子,他們不得不跪,聆聽天子詔命。

    詔命很簡單,是陛下一貫的簡潔用詞,不識字的人都能聽得懂——

    陛下恐遠征匈奴有失,國無儲君再起國本之爭,釀成秦之胡亥之禍,便立魯元公主為皇太女,命皇後娘娘一旁輔政,軍政之事,皆由皇後娘娘過問。

    “!!!”

    “不可能!”

    “絕不可能!”

    蕭何尚未念完天子詔令,朝臣們已經吵成一團——

    “陛下不可能立魯元公主!”

    “陛下最喜趙王殿下,怎可能放著趙王不立而去立公主?”

    “這封詔令必然是假的!”

    “陛下不可能下這張的詔令!”

    “對!肯定是假的!”

    “陛下屬意趙王殿下——”

    “事到如今,你們還在嘴硬。”

    呂雉耐心終於耗盡,“我看你們不是質疑詔令,而是質疑陛下為什麽不立一個傀儡儲君任由你們拿捏!”

    此話一出,滿殿皆驚。

    雖然大家心知肚明朝臣們推舉趙王的想法,但礙於情麵從不主動挑破,隻有呂雉一針見血點出朝臣不願讓魯元為儲君的真正原因。

    “你們怕魯元為儲君,女人便能入仕為官搶走原本屬於你們的位置。”

    “你們怕自此之後,無能的男子便不能以性別優勢而享全家之供養。”

    “你們更怕我與魯元主政,你們便會徹底失去在朝上的權柄!”

    字字錐心。

    字字戳破朝臣們的幻想。

    呂雉說一句,朝臣們的臉色便白一分,有人還想爭辯,但呂雉完全不給他這個機會,“你們是為國為民嗎?”

    “不,你們為的全是自己的私欲!”

    “似你們這種將私欲置於國政之上的朝臣,我大漢要之何用?”

    呂雉冷笑一聲,“蕭丞相,將這些人登名造冊,遣返還鄉,子孫後代永不錄用為官!”

    “喏。”

    蕭何頷首。

    朝臣徹底變了臉色,“娘娘,臣對大漢忠心耿耿,何時敢有——”

    “蕭丞相,記下他的名字。”

    呂雉吩咐。

    小黃門殷勤捧來筆與絹帛。

    蕭何筆尖蘸墨,寫下這個人的名字。

    那人萬萬不曾想到皇後與蕭何竟然真敢這般做,眼前一黑,險些一頭栽在大殿。

    ——罷官終有起複之際,可子孫後代不得為官,才是真正的誅心之舉啊!

    “還有誰想上這個名冊嗎?”

    呂雉俯視眾人,涼涼發問。

    無人回答她的問題。

    方才的人聲鼎沸,到現在的鴉雀無聲。

    ——沒有人想做家族罪人。

    “既無人想上,便繼續宣讀詔令。”

    呂雉聲音冷冷。

    蕭何應喏,交還筆與絹帛,取來詔令繼續宣讀。

    前車之鑒擺在眼前,這一次的朝臣們安靜許多,他們默不作聲俯首跪地,可餘光卻在偷偷看著蕭何手裏的詔令。

    ——不可能是假的。

    陛下雖已上了年齡,但對朝堂的掌控力仍在,皇後娘娘做不到架空皇帝頒布假詔令。

    況陛下不日便會班師回朝,若這道詔令是假的,陛下回來之後必會火冒三丈,到那時,不僅魯元公主的儲君之位坐不穩,皇後娘娘也會受到牽連。

    ——皇後機敏聰慧,不會冒這麽大的風險隻為讓魯元公主當上月餘時間便被廢的皇太女。

    難道陛下果真被皇後說動,要冒天下之大不韙立一個女人為繼承人?

    朝臣們心裏嘀咕著,卻不敢再去阻攔蕭何宣讀詔令,詔令宣讀完畢,呂雉一錘定音,“我曾與陛下商議,初九是個好日子,眾卿若無異議,皇太女的冊封禮便在初九舉行。”

    “!!!”

    這也太快了!

    但前麵有著一位子孫後世不得為官的倒黴蛋,朝臣們雖覺得甚為不妥,也不敢再像之前那般抗拒,小著聲音向呂後道,“娘娘,今日初二,還剩七日便是初九,會不會太倉促了些?”

    “不倉促。”

    呂後道,“早在陛下遠征匈奴之前,我便讓太史令著手準備,算一算時間,也有半年之久。”

    “半年了,足夠準備好冊封皇太女的一切東西了。”

    “!!!”

    太史令這個狗東西居然沒有透露出半點消息!!!

    眾人怒目而視,太史令一臉無辜,皇後娘娘隻說讓他準備冊封儲君的東西,可沒說要冊封誰啊!

    太子已廢,肯定要有新的儲君被冊封,或許是太子之子,或許是被皇後娘娘一手養大的齊王劉肥,總之不會讓儲君之位空懸太久,他做的都是分內之事,哪就跟皇後娘娘沆瀣一氣了?

    但這種話他說了別人也不會相信,隻得深吸一口氣,上前領旨,“臣領命。”

    “公主既為儲君,則必有太傅悉心教導。”

    呂雉看向張良與何同,“留侯學識淵博,領皇太女太傅一職。”

    張良出列,“臣領命。”

    呂雉繼續道:“加封何同為襄侯,領皇太女國相一職。”

    “加封呂鬚為臨光侯,領皇太女都尉一職。”

    “加封鍾惜為翊侯,領皇太女郡丞一職。”

    “英布之女玉,雖年幼,但機敏過人,可為皇太女伴讀,共議儲君之政。”

    “臣領命!”

    宣政殿響起一道道女子聲音。

    “眾卿可有異議?”

    “......”

    有異議但那是能說的嗎?

    呂雉微微一笑,再次拋出一根橄欖枝,“眾卿若有與公主年齡相仿的女兒姐妹,可一同報上名來。”

    “以皇太女之尊,怎能隻有一個伴讀?”

    “臣無異議!”

    大殿之上瞬間想起道道聲音。

    呂雉這才滿意,“既無異議,便昭告九州四海,初九冊封皇太女。”

    是日,宣政殿三女子封侯,無數女子為之意動。

    是日,儲君當立,大赦天下。

    ——大漢王朝終於迎來一位女儲君。

    天下為之震動。

    “初九便行冊封禮?”

    韓信眉頭微挑,頗感意外,“皇後怎這般心急?”

    魯元輕撫著高高隆起的小腹,“必是父皇要回來了,母後需趕在父皇回來之前行完冊封禮。”

    “勞煩醫官再幫我熬些安胎藥,萬不能在這幾日出了岔子。”

    而此時的呂雉並未著急與魯元商議冊封細節,下朝之後,她在安排另外一件事——

    “調動北軍,加強戒備,嚴密看管每一位夫人皇子,若有異動,先斬後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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