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花開富貴 萬字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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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笑聲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薑柔麵對他們,輕輕勾唇,“爸媽,我們回來了。”
陳愛荷站起身,笑嗬嗬地迎上前問:“城東呢怎麽是你一個人回來的”
“他幫一大爺搬點兒東西,一會兒過來。”
薑柔挽上她的胳膊往裏走,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道和煦的女聲,“小柔,你回來了我都想死你了!”
隨著聲音落下,一個人影走近,薑柔聞聲抬起眼眸,隻見薑秋雨穿著一件淺色毛呢大衣,在她身前站定,笑語晏晏,溫文爾雅。
雖然長相頗為寡淡,可勝在會打扮,氣質不錯。
“嗯,我也很想你。”
比較兩人聲線,薑柔給人一種軟糯香甜的感覺,聽起來特別舒服,尤其“想你”兩個字就像帶著小鉤子,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
很久沒麵對麵聽到她的聲音,薑秋雨愣怔一瞬,下意識回頭望,見未婚夫正在喝茶水並沒有看過來,心底莫名鬆了口氣。
隨即,又吐槽道:“你這個小沒良心的,最近都沒給我寫信,弄得我天天盼著你來信。”
如果換作以前,薑柔最多憨憨一笑不會辯駁,但她這次卻沒有。
“我最近太忙了,真沒時間寫信。我以為你會給我寫信呢,看來你也沒空。”
薑秋雨被懟得再次愣住,很不適應這種變化。
陳愛荷瞅瞅兩人,拉著薑柔往大家坐的地方走。薑秋雨快速調整好心態,為她介紹自己的未婚夫,“小柔,這是鍾放,你以後叫他姐夫就行。”
鍾放是書中男主,家住大院,性格放蕩不羈。據書中描述,他年少時天天惹禍,處處留情,最後家裏人實在沒辦法,把他送到了鄉下。
他在鄉下與女主相知相愛,又經曆許多波折,最後收斂本性,成為一個三好男人。
看著眼前之人,薑柔禮貌問好之後沒再多話。薑秋雨擋在兩人之間,一直在悄悄觀察鍾放的表情。
隻見鍾放淡淡點頭,沒有任何反常表現,這才放心。於是轉過頭問薑柔,“你丈夫怎麽還沒回來,要不要出去找找他”
她眼底閃爍一絲興奮的光彩,薑柔微微蹙眉,看不懂她為什麽會是這種表情
就在兩人說話之際,房門再次響起,是沈城東回來了。
還沒等薑柔為她介紹,就聽薑秋雨搶先一步問:“他是誰!”怎麽會在這裏
她震驚的語氣中還帶著一絲顫音兒,薑柔聞聲側過頭,被那張蒼白的臉色嚇了一跳。
“你這是怎麽了你認識他”
可薑秋雨並沒有回答,而是繼續追問:“你還沒告訴我,他是誰”
從小到大,薑柔是第一次看見她這副撞鬼的模樣,平時端莊優雅的形象早已不複存在。
其他人也都看出她的反常,一頭霧水。
陳愛荷心中帶著疑惑,出聲解釋道:“他是沈城東,小柔的丈夫,你們以前認識”
沈城東皺了一下眉,對眼前的女人毫無印象。
從最初的震驚中緩過神,薑秋雨有種被抽幹力氣的虛脫感。她不敢相信,自己籌謀這麽多年,到最後,薑柔仍然嫁給葉承。
葉承
對,這男人叫沈城東,也許他隻是和葉承長得像而已。
像葉承那種天之驕子,怎麽可能給別人當上門女婿
想到這種可能性,她漸漸冷靜下來,為剛剛的失常找借口,“不好意思,他長得特別像我初中同學,不過那位同學已經去世多年,所以我才嚇了一跳。”
“原來是這樣啊……”陳愛荷不疑有他,她又搬來兩個凳子,然後懟了懟薑德山的胳膊小聲道:“走,咱們做飯去。這裏就留給年輕人吧。”
薑柔帶沈城東坐下,也不知道該和他們聊些什麽
反倒是薑秋雨態度熱情,上來就問人,“那個…妹夫,你家是哪裏的父母身體還好嗎你有沒有兄弟姐妹”
就差問他,父母是不是親生的
這三連問把在場的人問愣了,尤其是鍾放,瞬間黑臉,“你和那個初中同學以前是不是處過對象人都死了還念念不忘,可真有你的。”
當著大家的麵被懟,薑秋雨感到很丟人,但她了解鍾放的性格,如果自己現在硬碰硬,他有可能不顧任何人感受拂袖而去,到時候隻會讓自己更下不來台。
很快,她露出一抹溫婉的笑,軟著聲音對鍾放說:“你這是在吃醋嗎我和那人隻是同學關係,你不許這麽誤會我。”
很顯然,鍾放特別吃這套,氣消了大半。
“沒關係最好,我向往純粹的愛情,如果不純粹那就是褻瀆我的感情。”
他頗為倨傲,仿佛自己是個情聖。薑柔看到這一幕,差點兒沒笑出聲。
畢竟在書中,男主在認識女主之前,交往過六七個女朋友。這本書主要講述的就是浪子回頭金不換,聽一個浪子談純粹,真的挺可笑。
薑秋雨在心裏撇撇嘴,但神色依然溫柔,“咱倆下鄉那麽久,你還不知道我的為人嗎如果再誤會我,我就告訴你妹,讓她教訓你。”
鍾放最怕他妹,聽到這話終於消停了。
吃晚飯時,薑秋雨告訴大家,她和鍾放將去工農兵大學讀書。
她從小就有“神童”的稱號,如今能重回校園,薑德山和陳愛荷都很為她高興。
說完自己的事,薑秋雨話題一轉,問向薑柔:“你呢,以後有什麽打算總不能一直糊紙盒吧”
她的話音剛落,就感覺到薑柔身邊投來一記冷光,嚇得她差點沒把手裏的筷子扔在地上。
那裏坐的是沈城東,這一刻,她可以肯定這人就是葉承。
薑柔隻是淡淡一笑,沒覺得糊紙盒有什麽不好。於是答道:“我現在挺好的,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都說女人心細,陳愛荷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忽然覺得大女兒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你也知道,你妹從小漂亮,而且性格還老實,讓她出去上班,我和你爸都不放心。不過她現在已經成家了,等過段時間,我托人給她找份臨時工幹,應該沒那麽難。”
見她話裏話外都向著薑柔說話,薑秋雨心裏很不是滋味,卻沒表現出來,“我也是替她著急,畢竟以後有了孩子,他倆掙的那點錢根本不夠花。”
“多有多花法,少有少花法。與其操心我,你倒不如多看幾本書,畢業這麽多年,學校那些知識都快忘光了吧”
薑柔聲音軟,聽著不像懟人更像是提醒。別人沒聽出什麽,隻有薑秋雨心情極為不爽,她發現這個妹妹確實變了,軟刀子一把接著一把,這和上輩子的性格很像。
失去掌控的危機感再次湧上心頭,薑秋雨努力壓下心煩意亂,打算晚上問問陳愛荷,這一年多來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吃過晚飯,薑柔沒再多呆,而是帶著沈城東準備離開。
他們剛走出大雜院,孟雯在這時追了出來,“小柔,你等一下!我有話說。”
薑柔轉過身,眼露驚訝,“雯姐,你有事”
“這裏說話不方便,你跟我來一下。”
孟雯領著他們往胡同外走,等周圍沒什麽人了才在一根電線杆下停下腳步。
然後環顧一圈周圍,小聲說:“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嗎我要去讀書了,機器廠的工作不打算再去,你對那份工作有興趣嗎”
機器廠是國營大廠,很多人想進都進不去,而且孟雯還是正式工,就更加吃香。
薑柔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忽然有種天上掉餡餅的感覺。
“雯姐,這份工作你打算賣多少錢”如果是五六百,她根本沒那麽多錢,就算借都借不來。
孟雯看出她的擔憂,伸出一根手指,笑道:“憑咱倆的關係,你給我一百就行。”
“一百!”薑柔心中一顫,怕自己是在做夢。
以為她連一百都掏不出來,孟雯又說:“如果實在沒有,你給我打張欠條也行,以後慢慢還。”
“不不不,我有。我隻是…沒想到能這麽便宜。”
“你也知道,有趙岐在,我不可能再在那裏工作。與其這份工作被別人惦記著,我還不如便宜自家人。而且不謙虛的說,我不差這倆錢,犯不上抬高價賣工作。”
但薑柔仍然不好意思接受,覺得自己占了特別大的便宜,“要不你再多收點錢吧一大爺知道這件事嗎你最好和他商量一下,別衝動行事。”
見她這麽可愛,逗得孟雯輕笑出聲,“我爸知道,而且是他提議如果把工作賣給你,就隻收一百塊錢。你要是覺得不好意思,以後多給我家幾罐鹹菜就行了。”
受到這麽大的恩惠,薑柔答應得豪言壯誌,“沒問題,有城東在,以後你家的鹹菜我都包了!”
沈城東在一旁聽見,無奈輕笑。
雙方又商量半晌後,決定周一去機器廠交接辦手續。
昏黃的路燈把人的影子拉得很長,送走孟雯後,薑柔挽著沈城東的胳膊往家走,覺得這一切都特別不真實。
她仰起頭看他,由衷說道:“謝謝你和媽的好手藝,才讓我輕鬆得到這份工作。”
沈城東直接否認,“這和我們沒關係,是他們覺得你人好,所以才願意讓你占便宜。”
想到那是一份工資很高的正式工,薑柔打算過段時間給孟雯買份禮物表達感謝。
另一邊。
薑秋雨和陳愛荷坐在炕沿邊嘮家常。
兩人聊了許多鄉下趣事,感覺鋪墊得差不多了,薑秋雨才問:“對了,我之前一直想問您,小柔怎麽會選現在這人結婚他家條件怎麽樣負擔重嗎”
提起薑柔的婚事,陳愛荷臉上掛笑,“他倆能認識,多虧前院你張姨,她妹子在城東他們村當媒婆,一來二去就給介紹成了。主要還是你妹願意,非他不可。至於條件…就是普通家庭,還有四個兄弟。”
越講,她的笑容越淡,忽然發現:薑柔結婚有一個多月了,可大女兒好像從來沒打聽過。
這可以理解為性格不八卦,也可以理解成漠不關心。
陳愛荷不願意相信是第二種,“你今天咋對小柔的事這麽好奇之前也沒見你打聽過。”
薑秋雨尷尬一笑,連忙找補,“很多事在信裏說不清楚,還不如等我回來再問您呢。”
為了不讓對方多心,薑秋雨挽上她的胳膊撒嬌,“媽,您都不知道,我在那邊天天數日子就盼能早日回城,幸好有鍾放陪我,不然真熬不住。”
憶起當年大女兒為了薑柔能留城,偷偷報名下鄉的事,陳愛荷滿眼心疼看著她,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現在好了,你終於回到我們身邊。等你和鍾放結婚,媽一定讓你風光出嫁。”
“謝謝媽。”薑秋雨依偎著她,笑不達眼底……
這天夜裏,薑柔興奮得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最後,“騰”得一下坐起身,用力晃了晃身旁的男人。
“你說,我啥都不會,萬一人家工廠不要我,怎麽辦”
沈城東睜開惺忪睡眼,看了一眼座鍾時間是早晨五點半,也跟著坐起來,陪她聊天。
“你昨晚一夜沒睡”
這是肯定句而不是疑問句。
怕他批評自己,薑柔支支吾吾道:“睡了,隻不過後來突然醒了就睡不著了。”
看出她的小心思,沈城東無奈歎氣,“要不你再睡兩個小時,我摟著你。”
可薑柔根本不困,睜著水盈盈的眸子看他,任誰都受不了這份凝望。
沈城東想做運動,又怕她一夜沒睡吃不消,隻能轉移注意力,“要不,等天亮了咱們去大姨家問問,二哥在機器廠食堂,應該知道很多內幕消息。”
薑柔覺得這個辦法不錯,這才躺回床上有了睡意。
等天亮後,沈城東把她送到陳艾蘭那裏,自己則去上班。
見薑柔這麽早登門,陳艾蘭好奇地問:“這是咋了你們兩口子又吵架了”
“沒有,我們挺好的。”
薑柔坐到椅子上,沒拐彎抹角,而是直接問:“大姨,我二哥在機器廠幹了那麽多年,是不是什麽都知道啊”
陳艾蘭為她倒了杯溫水,笑言:“不隻是他,我也什麽都知道,你忘了你死去的大姨夫就是機器廠工人。”
她家老二能去機器廠上班,全靠繼承她男人的工作。
這話讓薑柔喜上眉梢,“那太好了,我正有事想要問。”
緊接著,她把孟雯賣工作的事敘述一遍,末了說出自己的苦惱。
“您也知道,我什麽都不懂,沒有任何技術傍身,我就怕到時候人家廠裏不要我。”
“這還不簡單,我讓你二哥把你調到食堂去,那裏既輕鬆夥食又好,可比在車間當工人要滋潤。”
在陳艾蘭眼中這都不算事兒,“你是不是還沒跟你媽說這好消息呢不然她也能替你解答。”
“我還沒說,我打算等正式上班後再給她一個驚喜。”
“這是好事,說出來正好殺殺你姐那神氣勁兒,你都不知道,她昨天回來,就跟衣錦還鄉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她為國家做啥貢獻了,特別牛氣!”
陳艾蘭撇撇嘴,是半顆眼珠兒都看不上薑秋雨,她總覺得那孩子從小到大,心眼兒跟個篩子似的,不是個善茬!
薑柔笑了笑,沒打算和書中女主攀比過日子,她一炮灰對照組,不可能比過有主角光環的男女主。
她隻想把自己的小日子過好,遠離書中男女主,保平安。
兩天後,孟雯帶著薑柔辦理了入廠手續。當初薑柔得罪過的那位廠領導開始摩拳擦掌,一心等著薑柔來他們車間工作,到時候給她小鞋穿。
結果等啊等,卻等來薑柔被調去食堂的消息。
等把所有手續都辦完,薑柔請孟雯吃了一頓國營飯店。
“我本打算托關係把你調到另一個車間的,沒想到你找好關係去了食堂,那裏也不錯,是廠裏人人羨慕的地方。”
薑柔為她夾菜,眉眼彎彎道:“這多虧我二哥幫忙,不然我去不了。”
她二哥叫韓源止,是那裏的大廚,能調去食堂工作,她心裏踏實不少。
提到韓家人,孟雯沉默一瞬問:“你大哥怎麽樣了還沒出院嗎”
“快了,估計還有一個星期就可以出院了。”
兩人又聊了半晌才分別。之後,薑柔回到三進大雜院,打算告訴父母這個好消息。
四月的陽光很溫暖,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她唇角上揚走進家門,沒看見陳愛荷在家,倒是看見薑秋雨坐在堂屋捧著一本書,一臉煩躁。
聽見動靜抬起頭,她臉上的燥意瞬間消失,“小柔,你回來了今天不用糊紙盒嗎”
“不用,我媽呢”
以前他們在一起時,薑柔都稱呼“咱媽”,現如今改口,薑秋雨卻沒聽出哪裏不對。
“她去市場買菜了,估計晌午能回來。”
說著,薑秋雨的視線又重回書中,可心思卻不在上麵。
昨天,她想了一夜。
雖然不清楚為什麽葉承變成了沈城東,但局麵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隻要薑柔能像以前那樣聽話,那就翻不出她的手掌心。
思及此,她重新抬起頭,“小柔,我昨晚跟媽聊了很久,才知道你男人家裏還有四個兄弟,這以後可全是負擔,你怎麽挑了這樣一個對象”
“他哪樣啊我覺得挺好的。自食其力,不需要靠家裏生活。”
薑柔對上她的視線,態度坦然。
薑秋雨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輕輕摳著書角道:“我隻是覺得,你這麽漂亮,以他的家庭條件根本配不上你。”
這話像是在抱不平,實則挑撥離間,薑柔心裏劃過失望,終於對她不再抱有任何幻想。
“話不能這麽說,以你和你未婚夫為例,你未婚夫家庭條件比你好太多,長相更是比你強,難道你也覺得自己配不上他嗎”
“……”薑秋雨被懟得心頭一梗,差點以為這是上輩子的薑柔。
那個開朗、明媚、我行我素又懟人於無形的薑柔。
“你怎麽這樣說我隻是一番好心而已。”
“我也是好心,隻是提醒你要認清自己的缺點,這樣,生活才能過得幸福。”
“啪”的一聲。
薑秋雨把書拍在桌子上,被氣走了。
目送她離開,薑柔心情舒暢。
等陳愛荷買菜回來,薑柔把工作的事向她坦白,隻見她震驚不已,久久無法相信,還能有這種好事!
“你是說,你現在成了機器廠的正式工,城東是運輸隊司機”
“對,能成為正式工,還要感謝孟雯姐。”
“這都什麽時候的事啊你倆可真能瞞!”陳愛荷笑得合不攏嘴,決定哪天給老孟家包頓餃子送過去,一定要是肉餡的才行!
不出半天功夫,這消息全家人都知道了。薑德山和師嵐也都為他們高興。隻有薑秋雨勉強扯笑,實在高興不起來。
她總覺得,有些事情漸漸偏離軌道……
之後的日子,天陰沉沉的,淅淅瀝瀝的小雨下了好幾天,直到穀雨才放晴。
今天是沈城東第一次跑長途的日子。早上六點要去運輸隊集合,天還沒亮透就出發。
這一走估計要一個多月才能回來。薑柔舍不得他,難得前一天晚上主動,磨了他很久。
怕他路上餓,薑柔還起早為他下麵條,麵做得有點糊,但沈城東就著鹹菜吃得很香。
薑柔在一旁看著,不忍直視。
“要不,你還是別吃了,外麵有賣包子的,買幾個包子在路上吃吧。”
“不用,這個挺好吃。”他吃飯速度快,沒兩分鍾,一碗麵條全吃光了。
臨別前,沈城東把柳二的家庭住址留給她,囑咐道:“如果遇到麻煩,你就去找他幫忙,他認識的人多,會有幫助的。”
薑柔收下紙條揣進外套口袋裏,然後又從另外一個口袋掏出一副白線手套塞進他手中,“這是我之前給你買的,前兩天繡了字,開車時記得戴,如果遇到危險千萬別逞能,知道嗎”
突如其來的禮物讓沈城東的眉宇間染上一抹笑意,他展開手套,隻見上麵繡著[出入平安]四個紅字。
字體娟秀,不比外麵賣的那些繡字差。
沈城東心中一暖,定定地看著她,認真保證:“我會每天都戴的。”
眼見集合的時間就快到了,薑柔忍著不舍,把他送出院門外。
沈城東一步三回頭,終究分別。
回到家,望著空蕩蕩的房間,薑柔心裏空嘮嘮的。她把鍋裏剩下的麵條盛出來,打算吃掉,可隻吃了一口,就被那股糊味兒熏到了。
心想:那男人是怎麽把它吃進肚子裏的開車上路,開到一半不會跑肚拉稀吧
今天也是薑柔第一天上班的日子,她把碗筷都收拾好,又把頭發通通挽上去,梳了一個類似於後世的丸子頭。
白皙頎長的天鵝頸,因這個發型展露無遺。如果這副畫麵被沈城東看見,估計會很上火。
從家到機器廠要坐三站地的公交車,怕她第一天上班心裏發毛,陳愛荷特意跑來送她一段路。
兩人站在公交站點,薑柔笑得無奈,“媽,我又不是小孩子,感覺你像是在送托兒所的小朋友。”
“你沒聽過嗎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你在我心裏永遠都是個孩子。”
很快,公交車來了,陳愛荷替她擋掉行色匆匆的人群,陪她一起上了車。
等兩人站穩了,陳愛荷再次開口:“城東這趟遠門要很久才能回來,實在不行,你搬回家住吧。”
想到家裏還有個薑秋雨,薑柔搖頭,“大姨說她過來陪我住,你放心吧,我沒事。”
自從薑秋雨回來後,兩個女兒的相處方式,陳愛荷全都看在眼裏,她沉默片刻問:“小柔,你跟媽說實話,你和小雨是不是有啥矛盾姐妹之間不能存氣,你看我和你大姨也經常吵架,但吵完了關係會比以前更好。有啥事是不能說開的”
這時候,有人在這一站下車,薑柔把她按坐在椅子上,半開玩笑道:“可不能這麽比,你和我大姨是同父同母,我和她連同父異母都不是,小時候很多憋屈事,長大後才想明白。我忽然發現,我和她終究不是親姐妹。”
陳愛荷抿了抿唇,終於確定:兩個女兒之間,的確有隔閡。
起因是什麽她覺得可能是老爺子留下來的那套房子。
如果倆孩子能和好如初,那萬事大吉,如果關係越來越僵的話
一邊是親生女兒,一邊是養女,身為母親,陳愛荷心中有杆稱,漸漸傾斜……
和母親分別後,薑柔步履輕鬆來到機器廠食堂。本以為後廚應該十分忙碌,沒想到來上班的隻有兩個人,其中一個還是為了特意迎接她才早起的二表哥。
韓源止見她一臉懵逼走向自己,忍不住想笑,“咱們食堂隻供午飯,大家不會來得特別早,你明天也跟著晚點來吧。如果不敢偷懶,這個時間來上班也行。”
薑柔聽了多少有點無語,她本來還想追求上進呢,現在看來,希望渺茫。
不過,第一天上班,她熱情高漲,“有什麽需要我做的,盡管吩咐。”
廚房裏另一個人是學徒工,知道她是韓大廚的妹子,哪敢指示她幹活,糾結半天,最後給她一塊抹布,讓她把外麵的桌子擦一擦。
接過抹布,薑柔擦得很認真。直到又過去一個小時之後,本該上班的人們才陸續報道,在經過她身邊時,都會不約而同地瞧上一眼。
薑柔假裝沒看見,繼續工作。
韓家三兄弟隻有薑柔這一個妹妹,多少有點妹控,見大家閑著沒事總往自家妹子身上瞄,韓源止不由得揚起聲音道:“你們都瞅啥呢還不趕快去幹活馬上到中午了,菜還沒摘呢!”
薑柔不明所以,忙去摘菜,心想她二哥的脾氣真是暴躁。
隨著人們漸漸忙碌起來,整個食堂都充斥著一股飯香味。薑柔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感覺在這裏工作真是幸福,暗自發誓一定要好好幹下去!
時間一晃而過到了中午,廠裏工人陸續來食堂吃飯。她和另外兩個女同誌負責分飯,有單身小夥兒見食堂來了新人,還是個漂亮姑娘,不免好奇打探,“這是誰啊長得可真好看!”
食堂工作人員白了他一眼,認真警告道:“那是我們大廚的親妹子,而且人家已經結婚了,別亂打聽。”
聽說薑柔已經結婚,單身小夥兒露出一個失望的表情,連手裏的飯菜都不覺得香了。
上班第一天,薑柔憑一己之力,在毫不知情的狀況下,傷了無數單身男青年的心……
經過幾天適應,她對工作漸漸得心應手,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沈城東已經走了很多天,估計這會兒還在去南方的路上吧
傍晚回家,薑柔被周奶奶攔住了去路。
“我這裏有你的電報,應該是你家東子寫的。”
薑柔聽了眼前一亮,忙去取電報。
周奶奶把紙單交給她,笑著調侃,“這東子走了好幾天,你都想他了吧快看看他都寫了啥”
薑柔回以羞赧一笑,然後展開那張紙,上麵寫著[已到魯省平安,你要注意休息多吃飯,少喝涼的肚子疼。]
“……”
這年頭,發份電報連標點符號都算錢。見他發了25個字,隻有7個字跟他有關,薑柔溫暖之餘,差點被氣笑。
她最想知道他的近況,反而換來一堆囑咐就很氣人!
她把電報按中線對折,然後放入挎包裏。這時候,周奶奶湊到她跟前,小聲八卦道:“你還不知道吧今天你姐和她對象吵架了,那哭得呦~看著都心疼。”
“你怎麽知道他們吵架了”按照薑秋雨那死要麵子的性格,薑柔不信她能在外人麵前和男主吵架。
“我外號叫周靈通,啥不知道啊~我還知道他們因為啥吵架呢。”
“因為什麽啊”薑柔成功被勾起好奇心。
“聽說你姐在初中時談過對象,被你姐夫知道了,倆人正鬧分手呢。”
“……”薑柔沒想到男主真會調查薑秋雨的過去。
其實小時候的薑秋雨一心隻想當個“神童”,全校男生她都看不上眼,當時不可能談戀愛,真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種流言
此時,薑秋雨趴在炕上哭得傷心,陳愛荷坐在一旁不知道該咋勸,就隻能輕拍她後背給予安慰。
“媽,你說現在怎麽辦鍾放非要跟我分手,但我不想分。”
因為哭得時間過長,她帶著鼻音,聽起來楚楚可憐。
陳愛荷不懂年輕人的想法,便把自己的真實想法說了出來,“夫妻之間最重要的是信任。像他這樣疑神疑鬼,以後日子可咋過就算他家庭好也不能這麽欺負人吧實在不行,媽也給你招個上門女婿,你看小柔現在過得不是挺好的嗎”
聽到“上門女婿”四個字,薑秋雨立刻止住哭聲,情緒變得激動,“我和鍾放不會分手的!他隻是受壞人蒙蔽而已,我倆早晚會和好的!”
她永遠都不會招上門女婿!像前世那種碌碌無為,每天隻為柴米油鹽發愁的日子,她過夠了!
見其情緒不穩,陳愛荷沒再勸,都說兒孫自有兒孫福,看來這事兒她難管。
而此刻,薑秋雨正絞盡腦汁猜想是誰那麽壞,竟然敢造謠
她想來想去,覺得葉承最可疑。
上輩子,他性格陰狠。如果有人得罪薑柔,最後一定是吃不了兜著走。
不過憑他現在一窮二白的身份,想蒙騙鍾放,好像也不太可能
頭腦混亂的她,決定出去走走,散心。
於是洗了把臉,圍著一條紅色絲巾出了門。怕被別人看見她哭過,薑秋雨一直低著頭,腳步走得飛快。
清風拂過,帶來絲絲涼意,人也變得冷靜下來。她努力回憶前世種種,希望能找到和鍾放重歸於好的突破口。
忽然,她腦海中閃過一個久遠的畫麵。終於讓她知道該怎麽做了。
隻見她再次加快腳步,朝附近的廢品回收站走去。
見她兩手空空不像是來賣廢品的,工作人員問:“姑娘,你有事”
薑秋雨打量著周遭不答反問:“師傅,這片地段是不是隻有你這一家廢品回收站”
“對呀,怎麽了”
得到肯定答複,薑秋雨心裏樂開了花,“是這樣的,我想買個首飾盒,請問你們這裏有嗎能不能賣我一個”
工作人員一怔,心想:最近買首飾盒的人可真多!
他指著角落,漫不經心道:“你去那裏看看吧,我也不知道有沒有。”
“謝謝你~”
薑秋雨一臉興奮地往裏麵走,已經開始幻想,當自己把首飾盒送給鍾放奶奶時,他們全家人對自己的熱情。
因為上輩子,是薑柔走了狗屎運在廢品站買到那個首飾盒,並把它送給鍾放的奶奶,結果首飾盒正是老人苦苦找尋多年的嫁妝。
因為這件事,薑柔在鍾家地位超然,鍾放更是跟她合夥做生意,從萬元戶做到億萬富翁,哪怕吃虧也樂意。
那時候,薑秋雨就在想,如果自己能有這種運氣該多好。如今重生回來,她終於可以改變一切了!
越想越開心,麵對滿地垃圾,她一點都不嫌棄,而是擼起袖子翻找起來。
瓶子、罐子一堆,還有肮髒的痰盂和破板凳,尋找許久,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讓她找到三個首飾盒!
她記得首飾盒上麵的圖案是許多花,而這三個當中隻有一個是有花的圖案,於是她把另外兩個重新扔回垃圾堆裏。
再次辨認,覺得一定是它。
最後,她抱著選好的首飾盒,去工作人員那裏付款。
馬上就是鍾奶奶的生日,正是她獻寶的好時機!
薑柔回到家,先是把沈城東的電報從挎包裏拿出來,然後放進平常看的那本書中。
陳艾蘭見她這麽珍視,笑問:“藏啥呢看著像電報,是東子給你發的”
“嗯,他說已經到達魯省了,一路平安。”薑柔合上書,臉上盡是喜悅。
“那就好,你今晚終於能睡個好覺了。”
自從沈城東離開,薑柔經常被噩夢嚇醒,夢裏是他因為投機倒把被摔斷一條腿的畫麵。
每每嚇醒都無法再次入睡。
“對了,為慶祝你大哥出院,這個星期天我請大家去國營飯店吃飯,到時候你幫我把把關,我相中那裏的一個服務員,想給你大哥介紹對象。”
薑柔聽了詫異挑眉,覺得這事兒肯定不能成。
一是韓元上大病初愈估計沒那心情,二是他離婚不到半年,應該不打算那麽快步入新的婚姻。
不想打擊她,薑柔沒說出真實想法。
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很快到了星期天。
今天這頓飯,陳韓薑幾家人都會出席。不過,正巧碰上鍾放奶奶過壽,隻有薑秋雨不會出席。
陳艾蘭平時看不上她,也就沒寒暄禮讓。
想著薑柔是老陳家八百年難得一遇的美人胚子,清早起床後,陳艾蘭為她梳了一個漂亮複雜的發髻,與以往的形象不同,她就像古畫裏走出來的大家閨秀,美麗中透著高貴。
看著鏡中的自己,薑柔晃了晃頭發,覺得這個發型很漂亮,不亞於結婚那天的盤發。
陳艾蘭又幫她挑了一件毛衣裙,恨鐵不成鋼道:“把這個換上吧,多學學你姐要敢花錢買衣服,你看她那件毛呢大衣穿著多帶派。”
這件毛衣裙是陳艾蘭看到薑秋雨身上那件毛呢大衣後,給薑柔買的。
薑柔彎起眉眼笑了笑,真沒覺得自己多缺衣服。
“行了,你快換吧,我出去等你。”
沒過一會兒,臥室裏隻剩下薑柔一個人。她先把裙裝套在身上,怕把頭型弄亂,動作一直小心翼翼。
換好衣服後,她對著鏡子整理發型,忽然發現原本別在頭發上的黑色發夾不知道哪兒去了。
如果不用發夾固定,頭發很容易散掉。
她彎腰尋找半天都沒找到,最後無奈,隻能打開首飾盒,想重新找個黑色發夾。
從廢品回收站淘來的兩個首飾盒,一個用於放各種發飾,一個用於放小零小碎的東西。
比起花開富貴,她更喜歡百鳥朝鳳。所以,發飾都在白鳥朝鳳的首飾盒裏。
薑柔一手按著快散掉的頭發,一手去拿首飾盒裏的發夾。
可惜發夾太細太小,她摸索半天也能摸索到。
主要是她的發飾太多了,又不分類,找起來特別麻煩。
就在她想要把所有東西都倒出來時,不知手指觸碰到哪裏,隻聽“哢”的一聲響,手指跟著往下陷,指下觸碰到一片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