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藥酒 [一更]
字數:11524 加入書籤
這邊,薑柔陪著沈興旺聊家常,其實注意力全在沈城東身上。
她總感覺有事發生心裏有點慌。
沒過一會兒,沈城東冷著臉走回來,對著她勉強扯出一抹笑,“小柔,你跟爸媽在家裏呆著,我出去一趟。”
薑柔點頭說“好”,想了想實在不放心,便小跑追了上去。
“你去幹嘛”
在院門外,沈城東轉回身,猶豫一瞬,選擇實話實說,“我去找人算賬。”
瞧他一身戾氣,薑柔擔憂不已,“發生了什麽事你不許衝動,有話好好說。”
“放心,隻是想了解一些情況。”
隨即,沈城東把小五那些話重新講述一遍,眉頭緊皺。
薑柔聽完有點蒙圈,“怎麽會這樣難道老四才是撿來的”
沈城東被她逗得輕笑,“你沒見過老四,其實他和媽長得很像。你先回去吧,我馬上就回來。”
“嗯,好吧。”薑柔乖乖留在原地,沒再跟去。
另一邊,沈城東來到村西頭的一處平房。剛想上腳踹,忽然想起薑柔的囑咐,便抬起右手,用力敲響院門。
“來了來了!這是誰啊門都快被你敲壞了!”
院子裏的人很不耐煩,待打開門看到沈城東的那一刹那,表情有瞬間龜裂。
“你,你怎麽回來了”
沈城東淡淡瞥他一眼,徑直走進院子,“村裏那些話,是你傳出去的”
沈二一聽,急了,“你可別冤枉好人,我沒有!”
怕他不信,又補充道:“我和老四是親兄弟,怎麽可能害他”
“你知道是誰幹的”沈城東目不轉睛地看他,給人一種無形的壓力。
沈二不自覺地猛咽口水,還悄悄往後退了一步,“有一次,大哥跟別人喝酒,不小心說了些不該說的話,估計是那人傳的。不過我不知道,他為啥要說老四是撿來的”
“他是誰”
“是沈樹林。”
沈城東收回視線,沉思兩秒,轉身就要走。沈二見危險解除了,趕緊笑嘻嘻地湊上去,“我聽說你現在是城裏運輸隊的司機可真能耐!看在兄弟一場的份上,你能不能也給我找個活兒幹啊啥活都行,我不怕吃苦。”
“不怕苦就好好種地吧,別竟想些沒用的。”
沈城東冷著臉離開,把沈二氣得牙癢癢。
隨著日頭漸漸升高,很多村民幹了一上午農活,準備回家吃飯午休。
有人見到沈城東,便熱情地打招呼,那態度猶如見到親人。
畢竟,他現在是運輸隊司機,這在整個村子都算是光宗耀祖的事。
和他們一一打過招呼後,沈城東來到沈樹林家,剛巧碰見幹完農活的他。
沈樹林眼底閃過心虛,笑著問:“城東,你啥時候回來的”
沈城東捕捉到對方的反應,直接問道:“你為什麽要傳那些謠言”
“!”沈樹林看著他逐漸握緊的拳頭,下意識想跑……
一個多小時後。
在薑柔的惦念下,男人終於回來了。
她連忙迎上前,拽起他的衣袖檢查有沒有打鬥過的痕跡。見其毫發無傷,這才放心。
“怎麽樣知道是誰在傳謠嗎”
“知道,已經問清楚了。”與其說是問清楚了,不如說是打明白了。
有些傷,表麵看不出來,對付小人就得用惡人的方法。
沈城東看著單純的她,不打算告訴她這些糟粕事。
薑柔把他拉到一邊,好奇地問:“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那人看上了老四沒過門的媳婦,想用這損招把兩人的婚事攪合黃了。謠言這玩意,沒有實質證據,是解釋不清的。”
隻要沈家拿不出實質證據,就沒人會願意嫁給父母不詳的人。
“到時候他再趁虛而入,沒準真能把人搶過來。還有就是,他看我不順眼,想通過這件事讓老四和我變得生分。”
“這人真是壞透了!”薑柔聽得很生氣,恨不得找對方踹他兩腳。
見她這麽氣憤,沈城東愉悅地勾起唇角,“走吧,咱們進屋去,那人不會再使壞了。”
“那老四的婚事要怎麽解決”
“隻要把我的身世傳出去,老四就沒事了。”
薑柔還想問更多細節,卻被男人轉移話題道:“隔壁李叔家的大黑生了一窩小狗,你想看看嗎如果喜歡,咱們買一隻回去養。”
看出他不願多說,薑柔也就順著話題問:“狗崽幾個月大了我還沒養過太小的狗。”
“好像才一個多月,先去看看,如果有合眼緣的,讓李叔給咱們留著。”
到了晚飯時間。
沈四拖著疲憊的身子回來了,見到沈城東他們,他愣了一下,隨即嘴角上揚,頓時精神百倍。
“哥,你啥時候回來的我差點又和你錯過了。”
“小柔,這是四弟。”
“老四,這是你嫂子。”
看著眼前像仙女一樣的三嫂,沈四不禁羨慕三哥的好福氣。
很快,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剛要吃飯,就聽門外傳來沈二的聲音。
“爸媽,我們回來了!”
這一聲讓所有人臉色一沉,沈城東站起身去開門,沈四見狀也跟著起身。
見大家都在吃飯,沈二咽了下口水,他把老大沈一往前推了推。
“城東,大哥是來……”
還沒等他把話說完,就被沈城東警告道:“爸媽都在,你想說什麽”
沈二立刻收回話,變成了,“我們聽說你回來了,特意來看看。”
其實他們是來道歉的,不過倒是忘了,父母並不知道內情。
這時,沈一露出訕笑,不複以往的囂張跋扈,“老三,以前的事,你別跟大哥一般見識,咱倆以後還是好兄弟。”
沈城東沒說什麽,而是搬來兩張凳子叫他們坐下來吃飯。
這一舉動在兩兄弟眼裏純屬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他們嚇了一跳,忙推辭不吃,扔下帶過來的禮物,隨便找個借口溜了。
大家雖懵,卻沒挽留。
飯後,薑柔偷偷問:“他們為什麽要來賠禮道歉啊那事也不是他們傳的。連飯都不吃就走了,真逗。”
沈城東沒告訴她:因為他們怕挨揍。
這一夜,兩人留宿沈家。相擁而眠,特別安分。
第二天,苗玉珍往布兜子裏裝了不少小鹹菜和桃子,還有菜園子種的應季蔬菜。
說是城裏菜貴,他們這裏的菜不花錢。薑柔收下這份心意,和沈城東拎著兩兜子東西回城了。
等他們走後不久,旺水村都在傳,原來沈家老四是親生的,沈城東才是撿來的,難怪他跟沈家人長得都不像……
從沈家帶回來的桃子,薑柔分出一些給父母送去,來到三進大雜院,陳愛荷正坐在院子裏洗衣服。
唐家劉美鳳坐在她對麵也在洗衣服。兩人時不時對視一眼,空氣中充斥著濃濃的火/藥味。
怕他倆又掐架,薑柔拉著陳愛荷進了屋。
“你拉我幹嘛啊是我先在院子裏洗衣服的,她要是敢找茬,我就踢她!”
薑柔把一兜桃放到桌子,頗為無奈,“媽,你倆加一起都快一百歲的人了,吵了二十年難道不累嗎”
“這能怨我嗎是她小心眼兒。”
話說當年,陳愛荷和劉美鳳從出生就是鄰居,因為性格不同,兩人的關係一般般,可以說是井水不犯河水。
後來,有個媒婆先是給陳愛荷介紹了對象,那男人正是劉美鳳現在的丈夫唐廣安。
陳愛荷嫌唐廣安個子矮就沒相中,但唐廣安相中她了,追了好幾個月才徹底放棄,轉頭娶了劉美鳳。
好巧不巧,兩人結婚後依然住在同一個大雜院。自那以後,劉美鳳就像得了心病似的,什麽都要跟陳愛荷比。
比男人,比家庭,比工作,比子女。
薑德山是機械廠的八級鉗工,父親又是軍人出身,人人敬重。
無論是家庭還是工作,她都比不過陳愛荷,隻有子女方麵略勝一籌。
平時,陳愛荷懶得和她一般見識,除非對方蹬鼻子上臉,才會狠狠幹一架。
“對了,你去婆家怎麽樣親家的身體還好吧”
“他們都挺好的,對我也好。”薑柔猶豫一瞬,沒把沈城東的身世說出來。
“你們晚上在這兒吃吧,你爸這兩天心情不好,讓城東陪他喝點兒。”
薑柔多少能猜到一些,“薑秋雨又怎麽了”
“她最近沒來,是你爸自己想不開。”陳愛荷不願意多談她,又轉移話題道:“你和城東結婚都快三個月了,你肚子沒什麽動靜嗎”
“什麽動靜”薑柔微微一怔。
“就是有沒有想吐反酸之類的”
她這才明白過來,母親指的是什麽,於是勉強笑道:“懷孕哪那麽容易啊你看後院玲姐,結婚一年多才懷孕。”
其實,她還沒想好,要怎麽告訴家裏人,自己有可能不會懷孕的事。
陳愛荷想了想,覺得也是,懷孕有早有晚,確實不能太著急。
到了傍晚。
薑柔上菜,師嵐擺碗筷,薑德山拿出別人送的藥酒,遞給沈城東。
“你喝這個,它酒勁兒大,我喝不了。”說著,又拿過另外一瓶散裝白酒,給自己倒上一盅。
沈城東看著眼前黃澄澄的藥酒,沒瞧出個所以然來,隻以為它是度數高,所以嶽父才不能喝。
薑柔也是這麽想的,見父親都把酒倒好了,便對男人催促道:“你也倒上吧,這酒看起來不錯。”
收起疑惑,沈城東為自己斟滿。兩人推杯換盞,就著花生米和涼菜喝了起來。
陳愛荷在旁看著,還為他們夾菜,“你爸今天有興致,城東你陪他多喝兩杯。”
沈城東點頭應下,覺得這酒口感綿軟,味道香醇,確實不錯,於是又多喝了兩口。
隨著幾盅酒下肚,薑德山越喝越慢,漸漸喝多了。但他這人酒品很好,喝多了隻會睡覺,不會耍酒瘋。
又過了半個小時,他徹底暈頭,沈城東架著他的胳膊,把他扶回房間。
等薑柔和沈城東從大雜院裏出來時,外麵的天色已經很黑了。
晚風是熱的,男人忍不住解開襯衫上麵的兩顆紐扣,喉結滾動。
薑柔走在他旁邊,側過頭看他,隻覺得自家男人真好看。
察覺到她的視線,沈城東看過來,眼尾泛紅,“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覺得晚上出來散步,挺舒服的。”
見胡同裏沒什麽人,薑柔主動牽起他的手,往家走。
沈城東握著她柔若無骨的手,隻覺得身子越來越燥熱,他不由自主地貼近她,眼尾愈發紅。
由於天色黑,薑柔並沒有發現異樣。她聊了一路,男人隻是靜靜地聽著。
回到自家院子。
有鄰居還在院子裏閑聊,見他們回來了,便笑嗬嗬地打招呼。
薑柔跟人家聊了兩句,如果換作平常,沈城東會耐心陪在旁邊,但今天,他輕輕拽了拽她的衣角,示意她早點回家。
以為他不勝酒力想吐,薑柔連忙和鄰居們告別,然後對沈城東小聲說道:“你忍一忍,馬上就到家了。”
男人深深看她一眼,呼吸漸漸急促。
她找出鑰匙,打開房門走進屋,剛想拉開燈繩,手卻被男人一把握住了。
漆黑的房間裏,他從後麵抱住她,一身酒氣。
薑柔被他抱得喘不過氣來,軟著聲音問:“你不是想吐嗎別鬧,先放開我。”
萬一吐她一身,他就慘了!
可惜,沈城東全當沒聽見,依然緊緊抱著她,還輕咬她的耳朵。
粗重的呼吸,震著耳膜,仿佛有一股電流劃過,酥酥麻麻。
不知過了多久,院子裏的人們還在熱鬧聊天,時不時傳來陣陣笑聲。不知是誰家娃摔了一跤,這笑聲中還夾雜著哭聲。
薑柔聽見忍不住啜泣,細白的手撐著水缸沿。晃動的視線內,缸裏的水波光粼粼,水聲漸起。
第二天,薑柔請了一天假。以為她是生病了,趙小璐下班後特意拎著一盒糕點來看她。
見家裏來了訪客,薑柔找出長衣長褲,捂得嚴實。
“你這是怎麽了發燒捂汗呢”
“嗯,有點高燒。”薑柔不自在地笑了笑,又故意咳嗽兩聲,小臉兒通紅。
見她病得挺嚴重,趙小璐很是心疼,“明天你也別去上班了,等病徹底好了再去吧。”
自己一身紅印子,薑柔也是這麽打算的。
“我今天來,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我姑幫你報名了,具體哪天考試再另行通知。我姑說了,這段時間你要好好學習,多看報紙多閱讀,每天晚上再去她家補課一小時,等考試那天,保準能行!”
“幫我謝謝姑姑,我還是自學吧,她已經幫助我很多了。”
“你別這麽客氣,我姑是真的喜歡你,如果換作別人,她才不管呢!”
想到機器廠的未來,薑柔試探道:“要不,咱們一起去廣播電台考試吧,到時候還能有個照應。”
“我才不去,我在機器廠幹得自在,還能天天和源止在一起,才不去我姑手底下工作。”
“萬一,以後廠裏效益不好了怎麽辦”
“那不可能,咱廠是國營大廠。年年效益第一,你這種想法屬於杞人憂天。”
知道勸不動她,薑柔隻能暫時歇了心思。等把人送走後,沈城東拎著肉,下班回來了。
薑柔重新躺回床上,沒搭理他。
“怎麽樣還是難受嗎”
男人坐在床邊,很後悔昨天的索求無度,但不知道為什麽,他根本控製不住。
薑柔回瞪他一眼,抱怨道:“我要跟你分床睡,明天再買一張床,咱倆一人一張。”
“我也不不知道昨天為什麽會那樣,我可以保證下次不喝酒了。”為了讓她相信,男人提議,“我給你寫保證書,如果做不到,咱們再分床睡。”
薑柔勉強接受,但一想到昨晚被折騰得不輕,她在男人身上用力掐了一把,才解氣。
之後幾天,沈城東很消停。等紅印子淡了,薑柔這才上班。
韓源止摸上她的額頭,笑嘻嘻道:“看來病是好了,既然已經好了,哥交給你一個艱巨的任務。”
薑柔心虛地眨了下眼睛,問:“什麽任務”
“去老三那兒的火車票,我已經買好了,後天就走。不在這段時間,你幫我照顧好你嫂子,知道嗎”
“好的,沒問題。”就算他不說,她也會照顧。
為了感謝她照顧,下班前,韓源止塞給薑柔一盒紅燒肉和一盒宮保雞丁,“放心拿著,這菜我掏了飯票的。”
見是這麽好的菜,薑柔眉開眼笑,“謝謝二哥,我一定會全心全意照顧好嫂子的!”
秉承著不能吃獨食的想法,她把菜拿回娘家,打算大家晚上一起吃。
陳愛荷看到這些菜,也是高興的不得了,“還是當廚師好,想吃啥都有。”
“媽,我二哥是花了飯票的。”
“我又沒說他白拿,咱老陳家都是正派人,可不幹那些偷雞摸狗的事。”
因為有現成的菜,晚飯隻要悶些米飯就行,再拌兩個涼菜,又是一桌下酒菜。
陳愛荷拿出那天喝的藥酒和白酒放到餐桌上,薑柔看到趕緊阻止,“媽,城東最近胃不舒服,他不能喝酒。”
“這是補酒,喝點沒事。”
憶起那夜瘋狂,薑柔抿了抿唇,問:“它是補什麽的不會是壯/陽的吧”
“這我哪知道啊你爸說,給他酒的人告訴他這是好酒,能強身健體,越喝越年輕,不過他拿回來隻喝過一盅就不喝了。說喝了熱得慌,身體不受。”
等把話說完,陳愛荷這才反應過來壯/陽是啥意思
她瞅瞅薑柔,眼神中帶著一絲難以明說的色彩,“怎麽,城東喝完…壯/陽了”
“……”薑柔生出一種無力感,不想解釋,臉蛋更是燙得驚人。
“像你倆還沒小孩,喝它正好,要不晚上再喝幾盅”
見她再次提到孩子,薑柔輕咬嘴唇,心下終有決定。與其讓父母一次次燃起希望再失望,還不如讓他們徹底失望。
“媽,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嗯什麽事,你說吧。”
怕她接受不了打擊,薑柔把她拉進臥室坐到炕沿邊,這才深深吸氣,說出實情。
“我可能不孕,也許這輩子都沒孩子。”
“啥不孕!”陳愛荷腦袋嗡得一下,感覺天都快塌了。
“你聽誰說的去醫院查過了”
見她紅了眼圈,薑柔心裏很不好受,“我去醫院把脈了,大夫說這脈象確實不好懷。”
在那次和沈城東坦露心聲後,她真的去過醫院,就想知道劇情準不準,結果得到這樣的診斷。
雖然早有預料,但她仍然很失落。
“怎麽會這樣呢……”陳愛荷一臉愁容,忽然想起什麽問:“那城東知不知道這件事萬一,他接受不了呢”
“他知道,他說有沒有孩子都無所謂。”提起這個,薑柔心裏那絲鬱氣一掃而空。
“他真這麽說的”這讓陳愛荷倍感意外。
像隔壁孟家那白眼狼,孟雯沒生孩子就去外麵找別人偷偷生。這年頭,好男人實在太少了,哪有幾個甘願一輩子沒孩子的
所以她不太相信。
薑柔像是看出她的顧慮,笑著說道:“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不如咱們慢慢看,我相信他說得是真話。”
事到如今,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陳愛荷沒再說什麽,打算過幾天找個好中醫,再給女兒瞧瞧。
傍晚下班回來,沈城東明顯感覺到丈母娘對他的態度有所不同,他帶疑惑,問薑柔:“媽今天是怎麽了好像和平時不太一樣。”
“哪不一樣啊我覺得一直都是這樣。”薑柔故意裝傻,其中也帶著逗弄。
沈城東抿起薄唇,沒敢說,丈母娘對他的態度好像比以前熱情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