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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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出事前柏木一家極其幸福,大兒子陽光開朗,是學校籃球部的主力,小女兒嬌俏可愛,是全家人的開心果。
    事故發生後,家裏的產業被親戚們瓜分的幹淨,如果不是竹內春及時阻止,原主和妹妹從小生活的家早被掛售出去了。
    去高專後不能常回家,安吉隻有五歲,平日寄住在還算慈愛的舅媽家,所以竹內春的每一次出現,對她來說都是巨大的驚喜。
    對於小孩子五條悟並不感冒,但安吉滿臉通紅不敢看他的樣子十分有趣,他起了逗弄的心情,幾次後安吉埋在哥哥懷裏不肯再抬頭。
    “你是小孩子嗎。”竹內春打斷他的鬼臉。
    “不要那麽無趣嘛”五條悟撐高雨傘,從購物袋裏挑出小蛋糕吃。
    竹內春瞄了他一眼,半響好奇的問:“一直維持無下限的狀態……不會累嗎”
    持續輸出咒力正常人絕對做不到二十四小時吧,感覺大腦會像主機一樣發熱爆炸。
    “累”五條悟嚼著點心,蒼藍的眼往天空中看,“還好吧,習慣了。”
    一句輕飄飄的習慣藏滿了不為人知的往事。百年難遇的六眼與無下限同時誕生,五條悟的出生是顛覆咒術界未來的存在,更是無數人利益的眼中釘肉中刺——從小就生存在水深火熱中。
    暗殺、詛咒,形形色色的妖魔鬼怪,齷齪可笑的事親曆過不知凡幾,自小便明白很多東西,所以在接觸這個不完美的世界時反而坦蕩,不會有夏油傑那麽多奇怪的負擔。
    竹內春沒機會了解到這些,隻是在接觸他的強大時常感到難言的遙遠,就像凡人在看遙不可及的雲,久久仰望無法類同。
    五條悟喜歡追求極致的刺激,性格雖然跳脫但本質上對什麽都很淡,嬉笑著卻又什麽都能拋棄,似乎沒有東西能夠勾起他的在意。
    如果真的存在牽製他腳步的東西,一切就該是另一番景象了吧。換而言之攻略並不順利,甚至比從前更難。
    隻不過是一個十來歲的小鬼頭,為什麽卻如遊雲一般難以琢磨
    受束縛牽製,竹內春必須在九點前回到高專,他給妹妹煮了飯,守著她吃完後舅媽來接走人,分別時答應了下次一起去水族館玩。
    等收拾完廚房出來,看見蒙頭睡覺的人已經醒了,捏著墨鏡腿正站在書櫃前看什麽……是柏木一家的照片。
    其中最多的是柏木春與妹妹的。
    打籃球的樣子,在櫻花樹下回頭笑容正青春的樣子,吹蛋糕的,被爸媽妹妹擁抱的,全都是過去的樣子。
    竹內春收回視線,拿起咒具坐下換鞋。
    “走了。”
    五條悟長長的應了聲,跟在他身後出了家門。
    天色灰蒙,雨絲如針,沿途的燈於一片水幕中搖曳不止。五條悟少有這麽沉默的時候,竹內春不免在意,悄悄瞄了不知道多少次,被對方有氣無力的喊住。
    “幹嘛啊,我臉上有東西”
    竹內春抿嘴,抬傘將人兜進來,“看你可憐。”
    “哈”五條悟瞪他,“我哪裏可憐了!”
    竹內春卻不說話了。
    會看那麽久照片想必是從沒有過這種經曆吧。耳邊充斥著不依不饒的追問,他牙口緊閉,就是不回答,最後背一沉,五條悟跳到他背上,猝不及防下兩人一齊滾進了水溝。
    竹內春臉色青白,幹淨的製服遍布泥水,從他身上爬起來的白發小鬼卻整潔如初。
    “你是不是故意的!”他少有氣得牙齒打顫的時候。
    “才沒有——傑打來的,喂”
    “五條悟!”
    “嗨嗨回來啦!”
    “混蛋!!”
    “誰在罵有嗎有嗎你聽錯了”
    夏天就在時不時的降雨中度過了一天又一天,五條悟頑劣不減,傑時常跟著一起犯案,竹內春從最初的眼不見為淨到被迫成為共犯。
    這次他們將夜蛾老師的咒骸丟進了水裏,美名其曰炎夏出汗幫它洗個澡,後腳比試起誰先買到冰糕,結果把水中的咒骸忘得一幹二淨,隔天在夜蛾正道漆黑的臉下,三人跪成一排,硝子投以同情的目光,手卻不忘拿出手機錄下被訓全程。
    五條悟不愧對他一直以來的形象,無論怎麽甩鍋永遠是背鍋的那一個。
    為此竹內春和夏油傑沒少被他報複性的半夜鬧醒。
    八月來臨時也迎來了東京姐妹校交流會,聽了一圈規則,竹內春覺著怎麽也不能給夜蛾正道丟臉,他開始努力訓練,發憤圖強,勢必超越兩個特級……才怪。
    “春總是一副提不起幹勁的樣子呢。”夏油傑笑眯眯的說道。
    那表情竹內春可太熟悉了,對方心裏指不定想著什麽有的沒的呢!
    心裏哼聲連天,表情卻冷淡的趴在桌上——祓除詛咒能拿那麽多錢,為什麽學校卻連一台空調都安裝不起
    夏天好熱啊,怠惰的鹹魚隻想吃冰糕,在空調房擺爛。
    栗發少年在簷下的光中半闔上眼,瞳眸深處一片水氣被揉碎成團,仿佛寶石明滅發著光,紅暈爬上那張過分豔麗的臉,他懨懨的說著,“好熱……”
    窗外蟬鳴震天,日頭透過葉縫晃亮了教室一角,落在課桌上的點點光斑,是夏日觸手可及的炙熱。
    夏油傑撐著下巴,看著他,仍舊是那副笑眯眯的樣子。
    “春不喜歡喝熱的對嗎”
    為什麽問這個
    竹內春抬眼看他。
    “撞見過你肚子疼的樣子。”
    誒有嗎他怎麽不記得有這種時候。
    “好弱啊。”五條悟補刀道,就見趴著擺爛的身影倏地直起腰,含著憂鬱的眼瞪圓成一團,有幾分可愛又有點搞笑。
    “才沒……好吧,交流會的時候我會保護好硝子。”少年眼裏沒有難堪,沒有憤怒,隻是平靜的說著,“至於你們,向前衝吧。”
    很早的時候他就明白自己與他們的差別,不做掙紮,也是最明智的生存之道——被重重現實束縛在這處,如果變得過分優秀反而會被那群人忌憚而遭鏟除。
    想起還沒有對他們透露過冤絲花的事,他卷起袖子凝結咒力,一根小巧的藤蔓從手腕處顫巍巍的探了出來。
    “如果能幫上忙的話,我有一個能力。”
    “這個可以共視並迅速傳遞消息,前提是必須足夠信任才行。”
    足夠的信任能迅速結係,更逆天的地方是能短暫互通並繼承對方能力,這也是為什麽高層不肯放過柏木春的原因。
    同樣如果把他覺醒咒力的方法解析出來,普通人成為咒術師將不再是空談,可若那一天真的到來,社會注定不能太平。
    硝子好奇的摸了摸,“是活的誒。”
    五條悟盯著那處葉脈,蒼藍的眼閃過一片如海的光華,許久,仿佛明白了什麽捏住了小藤蔓,就見他的指頭憑空劃開一道口,竹內春瞪大眼睛,根本來不及抽手血液已經落在了葉片上。
    “不——咚!!”
    心髒猛震,像是軟塑膠被寬大的掌心死死捏住,無法動彈了,浮動的靈魂在這刻繃成了直線,他伏在桌上感應到如海的信息量流入大腦。
    教室的長寬高,吊扇時速,微風震動了幾次,葉片的紋理,夏油傑的目光,硝子的咒力量,人體溫差……
    仿佛一個世紀,又或者隻是彈指之間,他懵懵地抬起頭,汗珠竟不知何時從額角落在了眼睫上,視野模糊,也給窗台下的白發少年蒙上了層琉璃光。
    在一瞬間竹內春明白了無下限。
    無比深刻的感同身受著。
    好累。
    繁重的信息蜂擁而入,不停的接收處理,大腦完全停不下運轉,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四腳燙得冒煙卻無法喊停止——說不累才是騙人的啊。
    “很有趣嘛,有一瞬間居然會感應到你的想法。”五條悟似乎在回味,渾身被天光照得通透。
    “……沒關係嗎”
    “嗯”
    “和我結下這種聯係,沒關係嗎”
    幾乎沒有思考,他無所謂的聳肩道:“春的話,是可以信任的啦,況且你又打不過我。”
    如果沒有後麵那句竹內春真的會感動也說不定。
    夏油傑好奇的問五條悟:“什麽感覺”
    “大概就是,貫穿了”
    “……這裏還有女孩子,你多少注意點啊混蛋。”
    五條悟還以一臉你在說什麽屑話的表情。
    這層突然建立的聯係讓兩人的關係變得有些奇怪。
    竹內春更加縱容他了,無論胡鬧還是甜點。
    歸根結底是他能感應到對方的變化,龐大的咒力體量,無法主動選擇的信息一股腦塞進腦海。
    你真的是人嗎
    五條悟吞下一口冰糕,盯著他笑,“你在說什麽傻話,我不是人還是鬼啊。”
    “多多少少不像個正常人吧。”夏油傑平靜的闡述著。
    忽然狹長的眼微眯,似笑非笑的盯著他兩,“話說,你們是不是靠得太近了”
    五條悟喜歡倚在他身上,不高不矮,位置恰好支撐他的頭,手,胳膊。
    像個完美得沒有瑕疵的天然支架,卻不知道在旁人眼裏這份相處過分親昵了。
    一周後為期三天的東京姐妹交流會圓滿結束,獲得優勝的是東京高專以五條悟為代表的一年生。
    這場交流戰也讓五條悟與前輩庵歌姬結下了如山般的梁子,每逢碰麵準能看見他們如小學雞互啄的場景,不得不說,五條悟那惡劣而不自知的姿態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但也有人發現,一年生中的某個學生對他尤其縱容。
    他們雖站在人堆中,磁場卻天成,那種氛圍是旁人如何也插足不進去的,隻知道他們一個仰頭張揚笑著,一個微垂著眼平淡聽著。
    當然也有被捉弄煩了的時候,五條悟總會第一時間明白怎麽回事,全憑心情的決定是否繼續胡鬧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