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13章 六眼靚仔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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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條悟從沒考慮過與柏木春長相廝守。
至少在對方死前從沒考慮過。
三月的春櫻再次綻放,高專迎來了新學季,今年的一年級暫時隻有一名學生。
他叫伏黑惠,正是星漿體事件中伏黑甚爾的兒子。
作為班主任當然要好好給他介紹一下校園啦,現實是他忙得腳不沾地,拍拍手不是扔給伊地知就是下一個伊地知。
等終於空閑下來發現人居然和硝子在食堂吃飯,自動忽略了渾身冒粉紅的伊地知,他擠過去,攬住伏黑惠的肩,將人壓在桌上爬不起來後,笑眯眯地說:“聊什麽呢”
硝子手裏夾著煙,沒點,隻是解解癮,眼底掛青顯然昨晚熬了通宵。朝他看來,語氣頗為隨意:“在說你是怎麽辜負別人的。”
哦。
那個啊。
五條悟鬆開手,伏黑惠終於解脫,捏著嗓子在一旁瘋狂咳嗽。
“才不是辜負,是被甩了啊。”
“哈”
在數道難以置信又意料之中的呼聲下五條悟再次將伏黑惠壓在桌上,一邊惡作劇一邊不當回事的賣起慘。
“好可憐,這麽帥又優秀的老師卻被人甩了,嗚嗚嗚所以惠能幫我打份飯嗎辛勞工作的五條老師到現在都沒吃上東西誒太慘啦!”
伏黑惠臉色漆黑,掙開他,嘴上說著“誰管你啊”,雙腿卻聽話的朝窗口走。
“是這樣麽”硝子盯著他。
繃帶下看不清具體的表情,弧度漂亮的唇一如既往上揚著,他姿態隨意的倚在椅背上,窗外清風湧入,陽光正好。
“是哦。”
一瞬而已五條悟想起了過去。
記憶裏那是個昏沉的午後,柏木春從沙發上爬起來收衣服,提醒他離開時帶上傘。
窗台由四麵玻璃門隔開,外麵放有幾排鐵架,上麵堆滿了植被鮮花,綠蘿開得漂亮,如同打理他的主人,在昏沉的光線下發著光。
五條悟坐在餐桌邊,手裏提神的咖啡沁人心脾,他注視著他,伸長手臂取衣架的身影無比清瘦,偏頭看來,叮囑著瑣事的柏木春極其溫柔。
不知為何從前覺得枯燥的那時卻突然感覺還不賴。
所以他主動接過一堆衣物,結實的臂膀將人拉進懷裏,微弓下肩吻了上去。
“我暫時不會來了,可不要太想我哦春。”
懷裏的人慢慢恢複平靜,看著他,到最後也隻說了句“再見”。
所以是生氣了吧
難得湊在一起執行任務的庵歌姬被他絲毫不遜當年的毒舌氣得破口大罵,看人跳腳的樣子五條悟終於笑了。
開始想等回去後買點什麽禮物送給他。
“五、五條先生,柏木君……”
“哈”
與夜蛾正道開完會後他正準備離開,伊地知潔高滿頭大汗地走進來。
“你在開玩笑嗎大冬天的一點都不好笑啊。”
“不……”
“嗨嗨嗨”踢開腳邊的凳子翹腿坐下,“那種地方怎麽可能出現詛咒。”
他親自選的高級公寓,周邊住的盡是非富即貴沒有多少煩惱的有錢人,出現特級詛咒
“特級是玩具嗎說出來就出來有沒有搞錯啊,伊地知小心你的年終獎。”
伊地知潔高瘋狂冒汗,抖著唇,臉色青白交加,會議室靜下來,直到五條悟抓住他再眨眼兩人出現在了空中。
“情報怎麽說。”
望著下麵的景致伊地知險些一頭暈倒,“說、說……”
“嗯”
渾身一抖,他大喊:“居民樓裏住著個殺人狂,死者過多,怨氣孕育了詛咒!”
五條悟扯嘴,完全不信。
“怎麽確定失蹤的”
汗水咕嚕落進眼裏,來不及擦,急忙道:“特級祓除後,我們的人與警方一起搜尋幸存者,柏木君沒有出現在傷亡名單中。”
四湧的寒風被無下限阻隔,冬日天色本就昏沉,俯瞰而下時無論人群還是房屋都是一地螞蟻。
從前的高樓大廈一夕之間夷為平地,殘垣斷壁中殘留著未吃完的食物,可見特級襲擊時普通人完全沒有察覺。
柏木春也沒有察覺嗎
再眨眼他們回到了最初那間會議室,五條悟下了逐客令。
伊地知潔高心驚膽戰地退下,不想剛打開門又被叫住了!
“幫個忙行嗎”
誒……誒誒!
脾氣超惡劣的五條悟居然會如此低聲下氣!
伊地知潔高瞬間自愈了,“好、好的!”
“幫我照顧一個小孩,地址名字我一會發給你,不用出麵,有空的時候去看看,要撞見什麽困難順手幫幫就行了。”
伊地知潔高愣了會,在惡魔看過來的瞬間腰杆挺直又九十度彎曲,大喊著沒問題,但他心裏泛起了漣漪——傳聞是真的啊,五條先生的戀人是名男性。
誰也沒想到柏木春就這麽人間蒸發了。
這類案件每天都在發生,無論多少人哭哀、焦灼都不會影響聖誕節的到來。
大街上人來人往,甜蜜的情侶、疲憊的社畜、青春靚麗的學生,美食的香氣在空中交織,往年的這個時間他都和柏木春在一起。
人在廚房忙時他會溜進去,纏著他要獎勵,被念叨煩了柏木春會撐著案板,墊腳吻他。從淺淺的貼麵吻變成他將人桎梏在身前,把那雙清澈的眼徹底攪亂後,唇角止不住上翹。
對方做飯的手藝進步了不少,追溯原因是在公司暈倒,病症單他看了,一切顯示正常,柏木春表現的平靜,沒多久辭了工作在家休息,而他因為太忙沒有多想,如今回憶起總覺得奇怪。
柏木春會死嗎
這麽久了還沒消息是不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變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屍體,又或者連完整的屍首都沒有。
又問自己為什麽當初要答應交往
談戀愛好麻煩啊。
會生起從沒有過的情緒,甚至這些情緒總在左右他的想法、行為。
好比現在,明明吃著限量款蛋糕卻味同嚼蠟,櫥窗外人來人往,不停重複的聖誕曲如同著了魔,在耳邊扭曲成一片尖銳的音調。
拒絕掉不斷上前索要電話號碼的人,最後實在煩了,他戴上墨鏡,毫不介意他人眼光的扔下炸/彈。
“我有男朋友呢”
“誒!”
啊,她們的表情好有趣。
“很奇怪嗎”
“……”
“對象是男性很奇怪嗎”
與光鮮的外表不同,白發男人的態度實在稱不上好,咄咄逼人得令人難堪,怪就怪那張臉太過犯規,少女滿臉滾燙,屏住呼吸大腦又止不住發暈,她捏緊手機艱難道:“不、一點都不奇怪!”
“對方一定是個很優秀的人,實在抱歉打擾到你了!”離開前她彎下腰說,“祝你們幸福!”
優秀幸福
五條悟隻覺得好笑。
柏木春不是那類讓他產生認同感的強者,相反他很弱,弱到一隻變異詛咒都束手無策。
恍然間想起那座刻有柏木春姓名、年份的墓碑,它冰冷的坐落在高專的北麵。五條悟從沒去看一眼,硝子說他沒有心,他哪是沒有心。
他隻不過是見慣了生命的流逝,就像小理子,他隻不過是早已知曉生命如螞蟻般脆弱。
一切自有因果。
終於見到柏木春時,對方已經不能用人去形容了。
望著麵前的怪物,五條悟不合時宜的回想起他們做/愛時的情景。
他時常撫摸那些傷口。
羸弱的身體布滿手術留下的縫合線,凹凸不平的傷疤在掌心中如同火把燃燒,連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起來,等人軟成一灘春水,揉著那些顫動的傷痕,緊抓著他非要一起登上極樂才罷休。
柏木春很弱小啊。
這種人卻念著要給他幸福。
他知道他是普通人,十七歲以前是個愛笑,熱愛運動,性格開朗的普通人,被詛咒襲擊後,在手術台上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活下來……
五條悟忽然明白了。
無法理解自己那麽多胡鬧他究竟是怎麽忍受下來的,更無法理解高專兩年多令人作嘔的試驗他是怎麽撐下來的。
入魔的老頭指著那個怪物,癲狂道:“作為詛咒師夏油傑的同期,體內持有特級詛咒,由五條家周旋,成功解除了死刑身份,離開咒術界後成了一名藉藉無名的小職員”
他難以置信的表情就像在嘲諷他們的無知,“哈!多好的食材,一群暴殄天物小子!”
“怎麽樣,震驚吧!”大笑間血淋淋的現實扔到他麵前,“拿五隻一級喂養後終於激活了體內的詛咒!這是什麽算特級嗎哈哈哈哈是聽話的特級啊!”
五條悟好久沒有憤怒了。
咒力凝結虛式直接將人吞沒,等喧囂退下,一片煙塵中他與那個怪物兩相對立。
咒術師與詛咒不共戴天。
咒術師的職責是保護非咒術師,維護社會穩定。
這算什麽
遲來的聖誕驚喜嗎
“哈。開什麽玩笑。”
他在陰暗的地下倉庫昏天黑地的不知道呆了多久,怪物一動不動仿佛早已死去,然而渾身流動的咒力顯示它是活的。
五條悟突然有些不懂了。
這破爛一樣的咒術界,由鮮血堆砌起來的和平,那群高高在上的臭老頭,假惺惺的稱讚著然後再讓他們像白癡一樣更賣力的去送死。
身後響起木屐聲,不用看也知道是誰。
“讓我吸收掉,怎麽樣”
五條悟不知該作何表情,看著他,神情麻木。
“總比煙消雲散,從此消彌於世間來的強吧”夏油傑道,雙手攏在長長的袈裟裏,望著麵前的怪物狹長的眼眯起。
“春啊……他知道自己成了這副模樣嗎”
嗓子格外沙啞,囫圇了陣才道:“知道吧。”
“你想讓他知道麽”夏油傑話裏有話。
五條悟不答或者說他不知道怎麽回答。
蒼藍的眼如琉璃漂亮得不像話,柏木春喜歡這雙眼睛,他是知道的,可現在這雙眼卻流不出一滴淚,也沒有更多的悲傷。
見慣了。
見慣了。
他見慣了生命的流逝,無論哪種形態他都……
“是有人在操作吧。”
“……什麽”
“以你五條家主的身份擔保他才順利擺脫掉高層的控製,走出高專變成一個普通人生存於世,可明明已經過去了那麽久,怎麽突然就被發現了體質”
“不早不晚剛巧在你執行任務的時候呢。”
五條悟幾乎瞬間反應過來他的言下之意——爛透了。
一堆該死的爛橘子。
“不考慮回來麽,傑”
“在說笑嗎”夏油傑笑道,“像春那樣頂著死刑犯身份,被他們指揮來指揮去”
“下次再見……我們就是敵對了。”
【春想見你。】
接到這個消息時五條悟正在處理伏黑惠的入學手續,畢竟是名義上的監護人啊,雖然是個人人唾棄的甩手掌櫃。
“喂,你那是什麽表情。”伏黑惠臭著臉,大冬天家家都在團聚他卻從鄉下趕過來,東京繁華,連著走錯了幾個地方才等到姍姍來遲的五條悟。
真是,就不能早一點通知嗎,這個不靠譜的男人。
就見人把手裏的文件袋塞進他懷裏,又從錢包裏抽出一疊紙幣團進他的衣兜。
“我有點事,小惠自己能行的對吧”
靠。
伏黑惠臉更黑了,嘴裏有話卻避諱著沒能吐出,五條悟揚起欠扁的笑,背對他揮手往前衝。
那速度也幸好周邊沒有人。
心跳好快。
五條悟無法描述現在的心情,他試著回憶,可滿腦子都如海綿泡發般,擁堵,暈眩。
柏木春、柏木春……
是春啊。
死去八年的人再次出現了。
隨著人流停在他身後,熱氣呼出,竟有些口幹舌燥。
“春。”
對方回頭,沒有預料之中的驚喜或驚嚇,隻是極其平靜地看著他。
在四湧的人潮中說。
“五條悟,我不想喜歡你了。”
“好累啊,你知道的我討厭流汗,所以我不要喜歡你了。”
“我來找你就是想說這個。”
他垂下頭又抬起來看著他,靈魂懸浮於空中,綠燈的數字跳轉為單數,與之一起變化的是慢慢透明的身體。
寒風自群樓間呼嘯飛來,吹亂了五條悟的白發。
“煙花雨很美,我至今難忘,可再美的風景都會被時間衝淡……我想說的是,抱歉沒法再縱容你了,換個人吧。”
他笑起來,深邃的栗色眼睛彎成深深的月牙,五官深刻穠麗,東西方的特征完美融合在那張臉上。
眼睛裏沒有悲傷,連一點懷念也無,所以是報複對吧
報複他過去的種種不成熟。
很多年前,在柏木春還活著的時候,在他身上五條悟深刻感受著一種包容——注定俯瞰成神的存在是不會為任何東西停下腳步的,但回頭看見他默默等待的身影時,這種感覺並不差啊。
現在,死去的亡魂忽然說,你換個人吧,我不想奉陪了。
“我不同意哦。”齒間沙啞,綠燈閃爍不斷。
“這種事可不是你單方麵就能決定的。”
他有很多方法把他困在身邊,有很多道具能將人留下,但有必要嗎,打破常規做那種類同詛咒的行為有必要——
“五條老師!”
回憶猛然褪去,他恍惚了一陣才停下腳步。
滿頭樹葉迎風搖動,操場在一片暴曬中,強光刺眼他仿佛看見了從前的高專四人組,再回神穿著白色製服的乙骨憂太正用力揮手向他示意,他的身後站著二年級的學生們。
胖達、棘、真希。
如同看見了光的盡頭,他翹起唇,懶洋洋的回應道:“憂太有沒有好好訓練啊下周可是要出遠門哦”
“是虐待童工的黑心商吧,是吧是吧!”
“鮭魚!”
“嘖,所以我才說繃帶男怎麽可能在哭。”
“可真希明明是一副超級在意的……”
“熊貓你找死嗎!!”
五條悟笑看著,他的學生們將是打破這腐朽陳規的武器,是希望。
曆經磋磨他終於明白個人的強並不能拯救世界,他需要同伴,無論強大還是弱小,人類存在著總歸有他們命定的奧意。
然而他懂得太晚了。
那個人再也聽不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