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第10章 強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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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佐木……”
竹內春費力地睜開眼,發現咖啡廳消失了,麵前是明亮的課桌,他的身前圍著一群沒有麵孔的學生。
“佐佐木。”
圍牆停止喧鬧,給來人空出一條道。
道路盡頭站著一個秀氣的少年。
在他的注視下,無法抑製內心竟生出一股莫名的心悸,窗外的太陽消失了,世界陷入無盡的昏沉,烏雲壓頂大風狂舞著枝葉。
柚木紅衣看著他,眉目平和,嗓音尤為溫潤:
“你怎麽配擁有幸福”
極致的冷如海水漫上雙膝,一個拉扯下竹內春驚醒過來。
映入眼簾的是伏黑惠認真盯著他的臉。
竹內春連忙坐好,手邊方還寒氣四溢的玻璃杯已經化成了一桌水漬。
想起來今天是伏黑惠正式入讀高專的日子,兩人早在兩天前就約好出門慶祝,萬萬沒想到自己會睡著。
伏黑惠眉眼冷淡,不帶絲毫起伏地說:“這麽困的話幹嘛還出來。”
竹內春想解釋,但睡著確實是他的不對。
“……抱歉。”
漆黑的眉頭挑動,揣在褲兜裏的手緊了又緊,半晌伏黑惠退開幾步,掩飾道:“沒什麽好聚的,今天就這樣吧。”
推開咖啡廳的門,竹內春撐開傘連忙追上那道身影。
“出門怎麽不帶傘”他關心道,“會感冒的,要照顧好自己啊。”
伏黑惠沒吭聲。步入高中後他已經高出竹內春半個頭,這導致竹內春必須舉高手。
注意到了這點,伏黑惠抿著嘴悶不吭聲地接過雨傘,那點怨氣就在這無聲息的舉動下慢慢消散。
惠對曾經的熟人總抱有一分“你不理解我”、“不想多說”的態度,竹內春算是看著他過來的,理解他的不容易。
畢竟除了津美紀他已經沒有家人了。
對了津美紀。
竹內春有時候真為自己的大條頭疼,一把傘下兩人胳膊抵著胳膊,春風料峭,雨絲打在上麵發出劈啪的聲音。
他問:“怎麽沒看見津美紀”
不知是不是錯覺少年握傘把的手緊了緊,他停下腳步,一雙眼漆黑無邊地看著他,其中翻湧的情緒難以形容,反正十分陌生。
這讓竹內春瞬間提心吊膽起來,懷疑自己是不是說錯了話——啊青春期的小孩子真的好麻煩,不光多愁善感,還特別敏感!
如果是棘的話根本不可能……
“你在裝嗎”
竹內春茫然地抬起頭,傘下,深藍色的光影打在少年愈漸成熟的麵龐上。
明明什麽表情都沒有,可竹內春卻清晰地感應到了他的憤怒。
“佐佐木春你到底還記得什麽”
忽然伏黑惠笑了聲,沒什麽特殊含義,隻是疲憊地攏拉下眼皮,將傘塞進他手裏,頂著雨朝前走去。
一時間竹內春愣住了,反應過來急忙去拉他,啪的傘從手裏飛了出去。
風雨當頭,沒一會頭頂沾滿了水珠。伏黑惠渾身冷氣,戾著眉眼要將他拒之千裏。
“我現在不想說話。”
“別跟著我。”
怎麽可能不跟。
竹內春撿起傘,在來來往往的目光中默默跟上他。
雨越下越急,空氣更為冰冷,還好他有傘,可那家夥隻知道埋頭往前衝,那麽多屋簷怎麽就不知道去躲躲。
猩紅的幸福值在空中不停閃爍。
從65變成50,又從50降到0。
反反複複看得竹內春一陣心驚膽戰,直到人走累了,停在雨中,像小時候那樣不肯回頭向他認輸。
沒關係。
畢竟他是樹洞嘛。
竹內春走上去,像初遇那會兒一樣牽住他,說:“回家吧。”
升入二年級後狗卷棘的任務開始變多,每次過來時都會提前打招呼,而自跨年那晚後對方的幸福值已經無限接近一百。
竹內春感到從未有過的輕鬆,所以在注視伏黑惠時,與從前的耐心不同,行動間多了一些自己都沒察覺的憐憫。
伏黑惠何等敏感,咬牙脫下濕透的上衣,接過衣服後一聲不吭地進到浴室。
竹內春也回房換了身衣服,出來後開始做飯。
前天剛買的咖喱、雞肉,還有小蘑菇,可以油炸一些肉和素食,沒記錯小時候的惠最喜歡吃了。
他開始有條不紊地忙碌起來,等盛好飯菜才發現伏黑惠還沒出浴室。
“惠!”
無人應答,竹內春緊張地走過去,剛要拍門,玻璃門就從裏麵推開了。
伏黑惠渾身冷氣,頭發半濕不幹,平淡著臉從他身旁繞開在沙發上坐下。
這感覺很奇怪,手指克製地抓了兩下圍裙,站到茶幾邊衝人說:“吃飯了。”
不等人應竹內春強硬道:“必須吃。”
這話不知怎麽觸到了少年的逆鱗,從一片陰影中抬起頭,深藍的眼睛一眨不眨盯著他。
“你有什麽資格命令我”
“吃飯還需要人提醒嗎!”
伏黑惠張合著嘴,半晌道:“不想吃。”
都多大了怎麽還使性子,有什麽煩惱、意見不能明說嗎!
竹內春幾步上前緊抓他的手臂往餐桌拖,伏黑惠陰沉著臉,手往回掙,拉扯下竹內春狠狠撞上茶幾,咚的聲巨響,人抱緊腿直直朝邊上倒去。
天旋地轉,又好像隻是幾秒的時間兩人的位置調換。
沙發上,伏黑惠顫抖著眼簾望著身下的人。十指痙攣地抽搐起來,原本溫涼的掌心在觸及到他後開始無法控製地發起燙。
好瘦。
臂膀下的腰緊緊貼著他的胸腹,青年似乎還沒反應過來,懵著眼望著天花板好一會才看向他。
“惠……”
這個吻帶了多少怨氣伏黑惠不知道。
他對世界永遠無法做到釋懷,哪怕津美紀說過無法理解就不必理解,埋怨沒用,更努力地活出自己才行。
可他的人生分明就被厄運眷顧著,一團糟,什麽都不如意。
佐佐木春真是個爛人。
他想。
嘴裏激烈地掠奪起一切,無論是空氣還是呼吸,連對方的抗拒也一並壓製,用力至極地要將其完全碾碎!
仿佛打架般他們從沙發一路滾到地毯上,沒一會口腔布滿血腥,鐵鏽的滋味令人更加沉迷其中,直到濕意打濕臉龐,他停下來。
佐佐木春在哭。
一個男人卻哭得讓人心髒發熱。
一雙鳳眼滿是迷惑與濕漬,指頭蜷縮了刹,伏黑惠坐起身,垂著眉眼嗓音沙啞道。
“對不起。”
佐佐木你究竟還記得什麽
說好會一輩子陪著我,說好要做我的樹洞。
曾說過努力攢錢讓我不去讀高專,要帶著我和津美紀去海邊常住。
對方曾說過的話伏黑惠全部記得,清晰到還能回憶起那日是什麽樣的天氣。
如今相信著那些話的自己就像個無藥可救的傻子。
津美紀躺在醫院昏迷不醒,他沒能逃脫既定的命運,進入高專成為一名脫離理想的咒術師。
美夢一次又一次摔得稀碎,在一地玻璃碴中他看見對方笑得那麽開心。
胸前的項鏈是狗卷棘送的吧。
那他的呢
自己又被排在第幾位
遇事時佐佐木春隻會想起五條悟,兩人嫻熟的樣子顯得他是如此格格不入。
無法被托付後背,也無法成為依偎的那方,說到底他是可有可無的。
隻不過是對方眼裏的一條狗。
一條無家可歸,渾身濕透,出於善良被可憐著的小狗。
伏黑惠沉默地爬起來,拿上手機什麽也沒說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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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裏是怎麽回事”
夜裏狗卷棘回到公寓,盯著竹內春唇上的傷口疑狐地敲下一排字。
竹內春神情平淡地說:“吃東西不小心咬到的。”
聞言狗卷棘坐到他旁邊,帶繭的指頭輕輕撫上嘴皮,沒察覺到他突然僵直的身體。
竹內春猛地扭過身避開他的手,飛快爬上床,被子一揭高高籠住自己,故作疲憊地說:“我困了。”
沒多久燈熄了,被子窸窣一陣,他被人抱進懷裏。
黑夜中竹內春睜著一雙眼,他不敢閉上,因為閉上就想起上午的景象。
伏黑惠顯然生氣了,但令他沒想到的是對方會對自己升起別樣的情感。
問及五條悟,被告知津美紀在一年前遭到了詛咒,伏黑惠不再抗拒成為咒術師也是因為這個。
呼吸變得困難,胸口悶沉,像是被重物壓製所致,夜幽深竹內春滿腦亂麻。
他確實安於現狀,不管有沒有記憶,身心都寄托在狗卷棘即將接近一百的幸福值上,重生在即,還要為別的事憂心勞累嗎
時至今日他依舊不明白惡靈為何要殺他,小洋樓那一戰,身上出現得真的是柚木紅衣嗎
原主的記憶顯示在他們乘車去涉穀時被人逮住,激烈掙紮下卻無法改變兩人分離的結局,再後來學校找不到他,手機更是聯係不上,佐佐木春冷著臉找上哥哥,被告知紅衣早和別人好了。
和別人好了
他幾乎沒有懷疑地相信了。
將拆散他們的怨氣撒在始作俑者身上,被一刀捅死時並沒有後悔,術式發動失敗,他永遠死在了那個冬天,死在了家門外。
【你怎麽配擁有幸福】
他看見了血,好多血。
柚木紅衣被扒光了拖出廁所,傷口沾滿泥垢與鮮血,趴在地上像條死狗般被眾人圍觀。
唾液和嬉笑,還有哢嚓的閃光燈。
環繞著他站立的學生,稚嫩的麵龐變成一幅幅惡鬼圖。
你怎麽配獲得幸福
他自人間煉獄裏抬起頭,清秀的臉布滿傷痕,一雙眼瞪得無比大,黑白分明仿佛能滲出血來。
竹內春渾身冷汗地驚醒,狗卷棘還在睡覺,頭發長了後沒再剪,眼下半邊臉埋進枕裏,睡容乖巧又溫暖。
靜坐了會兒才小心翼翼爬下床。
浴室霧氣迷蒙,竹內春俯身衝洗,睜開雙眼那刹發現手心淌滿鮮血。
頭皮瞬時發麻,他抬起頭,浴霸流著幹淨的水,一切正常。
心有餘悸下匆匆洗完,站到鏡子前取下吹風機,半長不短的頭發在空中四晃,等吹幹後臉上實在幹,用手捧起一潑水,作勢蓋臉卻看到一雙腳。
膚色青白,腳趾朝前,正一動不動地麵向著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