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命運節點 文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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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
寂靜的隔離地下室突然響起斷斷續續的呻吟,時寸瑾躺在床上似醒非醒,似睡非睡,不時發出沙啞的低喃聲,時而是兩聲痛悶,時而是發顫的沉重呼吸,時而從口中滾落出幾個破碎詞語。
“…錯…。”
“書…”
“不…停…”
“……發…布…”
係統立刻將星網的一切拋之腦後,它緊張地關注時老師,不確定地詢問:“時老師時老師你醒了嗎”
時寸瑾沒有反應。
係統藏在宿主的腦域小角落,雙方思維並不共通,係統檢測時寸瑾的精神和生理情況是靠血壓、神經反應、呼吸變化。但現在時寸瑾正處於變態發育周期,所有生理反應混亂又強勁,血液流速超出常理,時寸瑾一旦不言不語,係統立刻判定不出宿主的狀態如何。
時寸瑾閉目呢喃的碎詞碎語,係統試著排序組成不同語句,一直組合不出有意義的命令。
它思索一會兒,又多為時老師多注射兩支濃縮成長液,有點擔心是不是自己調慢生長速度仔細打磨骨頭導致痛感加劇,令原本該進入沉眠期的時老師出現半夢半醒的詭異狀態。
“書…書…”
“…不對…錯…”
係統聽著時老師斷斷續續的低喃,即便知道時老師現在接收不到外界反應,它也對時老師保證:“別擔心!時老師!我正在執行您的命令!這次我沒有做任何多餘的動作!一切都按照您的計劃穩穩向前!請您安心沉睡!”
時寸瑾呼吸沉重,眼皮下的眼球不停轉顫,無法睜開。係統注射夠了成長濃縮營養液,他的身體繼續發育,漸漸地,時寸瑾又陷入深深的沉眠裏,與現實隔絕,發抖掙紮的身體安靜下來。
係統監測時老師的體征直至恢複正常,它放心地切回星網,這次謹慎地沒開全掃描,a567的消息框還在不停的跳紅點,速度快得像機關槍掃射,五分鍾99+。
係統沒再管這件事,它回到直播間,開始種字。
@菲特今晚留下來:
[…
…
約書亞體質優秀,麻醉很快被代謝幹淨,他隻在手術台上躺了30分鍾便恢複神智。
隨著神智恢複,約書亞對我的出現感到驚訝。
他當時的表情我至今難忘。
那是我第一次在約書亞身上見到符合9歲年齡的表情。
眼神發直,微微張嘴,唇反複噏動,千言萬語抿碎了似的,最後不太確定地詢問:
米蘭
我沒有說話。
並非欲擒故縱或是控製心緒的手段,我是真的難以快速找到準確的應對詞組。
我的前半生由果決、利落組成,我對“猶豫”很陌生,我的蟲生裏已經有太久沒有為任何存在猶豫過了。
所以,我當時唯一的回應是輕輕一聲嗯。
約書亞本是要坐起來的,他的傷勢在我這種級別的軍醫眼裏並不嚴重,他是一個特權種,年輕,恢複力強得離譜,足以讓高等種昏睡2小時的麻醉在他身上30分鍾就代謝幹淨了。
他的一切理應恢複正常,可以下手術台重整軍裝,立刻去執行任務。
聽到我的聲音後,他又躺了回去。
他的行為令當時的我感到迷惑,但我沒表現出來。
他躺回去,偏頭看我,沒有前幾次見麵的逃避對視,他把整張臉完整地露在我視線裏,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我。
突然說了句,你好久沒來了。
我並不蠢,第二秒後,我就意識到他的情況。
約書亞將這一切當成麻醉效果帶來的二重清醒夢。
用於高等種的特殊麻醉偶爾會出現這種效果,高等種恢複力和代謝太強,有時醫藥部需要在個別種族的麻醉藥劑裏加入安全的醫用致幻類藥品,這些恢複力強得恐怖的高等a級種如果在手術做到一半突然清醒,會因為醫生在他們身體上開刀,神誌不清感到危險而攻擊醫生。
致幻效果就是讓他們分不清現實和清醒,這樣能為動作慢的醫生們爭取更多時間。
我不是那些醫生,我不需要致幻麻醉來延長自己的手術操作時間。
我沒給約書亞注射致幻麻醉,但他仍然以為自己在清醒夢裏。
他望著我,開始說話。
態度是令我起雞皮疙瘩的依賴和嘮叨。
他像一個遊學在外的蟲崽,不停地對我匯報近一年來做過的大事件。
我在他的描述裏認識了首都盟,保護法庭,分裂崩塌的軍團/係。
但其實,約書亞的敘述顛三倒四,話題非常跳躍,我是在後來慢慢整理手記才拚湊出他話裏的破碎未來。
他本蟲根本沒意識自己講的一切毫無邏輯。
我一直安靜聽著。
約書亞最後以自己今年晉升少將來結尾。
他說,“我今年成功成為少將了,米蘭。要比任何一次都要早,他們都害怕我,很服從我。不過我總是記錯細節時間,有時候帶兵出戰會撲空或者遲到,我不能休息,我一旦休息,他們就要質疑我。”
“不過沒關係,我最近一直有在吃成長濃縮營養液,長得很快,骨頭和鱗翅都定型了。那些不聽我的,反對我的,我就把他們趕走,然後帶著剩下的士兵和分支軍團去征戰更好的戰場,贏下勝仗,刮回最好的星能原油,那些討厭我的蟲眼睛都後悔綠了。”
“我現在已經買下一個小型星區,自治權完全屬於我,宜居星球已經開始正常運轉,那裏很安全,我還把坐標藏起來了!”
他在炫耀自己的處理手段。
這手段很幼稚。
但隻要約書亞夠強,那就是最有效的。
他說這些話時,一直望著我,最後仿佛是征求意見,又仿佛是對著我祈禱。
約書亞說,“我授勳少將後,就會去第二軍團找你。”
他望著我說,“米蘭,我這次一定一定可以來得及。”
我看著他,突然問,“你的家族親友呢你不在乎他們嗎”
約書亞愣住了,他眨眨眼睛,喃喃說:你第一次和我說話。
他接下來的回答很誠實,誠實得令我寢食難安。
約書亞說,“我在乎他們,但我認不出他們。”
他說,“米蘭,我從第一次發育變態周期後就分不清雙親和兄弟的長相,他們的臉在我記憶裏溶解了。”
他誠實、溫順而迷茫地告訴我,米蘭,我害怕和他們待在一起,那讓我顯得不正常。
就在那刻,我的心久久難以平靜。
我無法想象他是怎麽熬過這漫長的時間。
當時,我立刻就想問,你為什麽如此執著找到我
我和你什麽關係也沒有,親族難道不是更能幫到你嗎
我當時的確疑惑極了,誠然,我被他誠摯滾燙的心觸動,可我依舊覺得一切不對勁。
他這樣一位天驕,隻要願意主動去接觸當時的高等閣下,哪一位都能被他求婚成功。
為什麽他就是要執著於我呢
但這句話沒來得及問出口。
有誰從外麵趕來。
當時的第九基地是臨時營地,所有基礎設施都是營地大帳篷,隔音效果很差。
我聽到熟識的軍醫嗬斥聲,我的學生慌亂的勸告聲,還有其他軍雌嘈雜的吵架聲。
這些聲音是爆發式出現的,像一陣暴風,幾秒鍾便由遠漸近。
約書亞原本一直在看我,但他慢慢皺眉起來,顯然,他也聽到了嘈雜的聲音,困惑出現在他臉上。
因為我一直站在手術台旁邊,他躺在手術台上,一直認為一切還是夢。
然後,有個長相和約書亞接近一比一複刻,相似程度隻有眸色不同的第一軍軍雌掀開了帳篷簾,眉眼間襯著高傲和戾氣,他進來的第一件事就是上下打量我,輕蔑地對身旁攔他的第二軍胡蜂軍雌道:“這就是你們口中能夠甩死神巴掌的大軍醫”
這位軍雌甚至不是對著我說這句話。
…
[采訪中斷20分鍾。]
[筆者避出會客廳。]
[20分鍾筆者回到會客室,約書亞先生換了一套衣服。]…]
…
【細說20分鍾】
【等等60歲了還能被閣下皮都褶了吧!!】
【前麵那個一看就是低中等,高等和特權生命力旺盛加上醫療科技,差不多都是快要死亡的那一年才會出現老化體征,其他年齡,60歲0歲90歲都是體能巔峰那幾年的臉和身體,不是,你們沒看過十大軍團總長的官網照片嗎不會吧不會吧你們不會真的以為那群總長掛年輕照片是想比臉蛋長得漂亮吧軍雌哪有這個腦,他們直到退任前都是那個臉啊!】
[…
約書亞聽到這位軍雌的聲音,一秒回神。
我在他眼裏看到了非常豐富的情緒變化。
他直直坐起,再也沒敢看我一眼,鱗翅從裸背上綻出,凶猛地朝那位銀發青瞳的第一軍軍雌飛撲過去。
那位軍雌隻來得及驚叫一聲約書亞,就被約書亞劈頭蓋臉一頓飛撲,他甚至騎住那位軍雌的上半身,那位軍雌揮舞手臂半天都沒能把約書亞從身上打下去,所有的矜貴傲慢特權都被約書亞一個飛撲毀完。
最後這位軍雌被約書亞勒著肩膀拖飛出帳篷,帳篷外又是一片驚叫連連。
在場的第一軍第二軍軍雌為這一幕震驚。
畢竟,兩位高等a級軍雌撞一起,毫無形象地匆匆離場,那場麵很滑稽也很搞笑。
但沒蟲敢笑,帳篷內氛圍一片沉重。
誰都怕勢頭正猛的華沙家報複。
可多神奇啊。
我的心因為約書亞的誠實感到沉重。
又為約書亞的激動而感到哭笑不得。
我認出那位軍雌是誰。
不錯的話,正是約書亞記憶裏“我”的未來另一半。
喬什科華沙。
他們長得真的很像,不是雙生勝似雙生。
不愧是基因奇跡。
但是…
我的目光從始至終都落在約書亞的背上。
他的翅膀,很美。]
係統把持著菲特賬號,放字放到此句,它停頓一秒。
後台一直吵鬧不停的榜一特關消息提示音突然停了。
係統:有點小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