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小啞巴庶子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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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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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
時淺渡假模假樣地咳嗽一聲, 視線瞟過蓋在池慕白身上的被子。
她收回手,沒繼續扯被子“我不扯了,你自己把腿伸出來總行了吧”
池慕白腳趾微曲,眼皮眨了眨, 遮去眼底的羞意。
望著時淺渡, 沒有動作。
他知道自己被送來就是要伺候將軍, 坦誠相見是應該的,某種意義上也是他自身隱隱期待的, 可是真到了這麽個時候, 他總覺得很害羞。
要讓將軍看到自己光禿禿的雙腿,沒準還會看到
時淺渡跟他對峙了兩秒。
古人相對含蓄,小啞巴更是內斂的性子,對於這樣的反應她也可以理解。調戲逗弄人這種事情嘛, 還是見好就收比價好, 既有情趣,又不至於弄得雙方都不舒服。
於是,她拍了拍小啞巴的肩膀“那你自己”
要是將軍看到了,覺得醜可怎麽辦
“”
時淺渡的話當即頓住, 衝著池慕白揚了揚眉頭。
敢情這小子是在想這種事
小啞巴此時眉頭微斂著一點兒,正盯著被子發呆,一副有些為難又幹幹淨淨不落凡塵的樣子, 誰能想到他內心裏正在想著這些
時淺渡不禁輕笑,眼神有點變了味。
既然小啞巴不反感她幫忙塗藥那她更要離開了。
她把藥膏往床上一放, 說的幹脆“你自己塗藥好了,我出去等你,一會兒一起用晚飯。”
還沒等她轉身邁出一步,就被池慕白抓住了衣袖。
她回頭, 扯扯唇角“怎麽了”
還是很想讓將軍幫忙塗藥。
池慕白沒有說話,修長細瘦的手指扯著被子,緩緩地把筆直的長腿伸了出來。
他的生的很白,從前過的不太好,但也沒做過什麽重活,在將軍府上養了這麽一陣子,漲了點兒肉,更顯得皮膚細膩滑嫩。
大腿內側有一片皮膚都被衣裳磨得通紅,有一處破了皮,滲出絲絲鮮血。
時淺渡抬腿坐在床上,將藥膏用手指化開,輕輕塗在傷口上。
手指碰上皮膚時,池慕白顫了顫。
“疼嗎”她問。
池慕白搖搖頭,雙臂把被子抱在懷裏,蒙住了大半張臉。
他就是覺得很緊張,還有點興奮。
床上氣氛溫馨中摻雜著一絲曖昧。
落在腿上的動作很溫柔,跟從前見到的、將人一刀封喉的樣子判若兩人。
而這種溫柔是屬於他的。
隻要想到這些,他的心髒便開始不正常地鼓動。
他縮在被子後麵,貪婪又大膽地在眼前的完美側顏上流連,最終停留在那對薄唇上。
將軍真溫柔。
有點想親親將軍。
他咬咬唇,眼睛轉了一圈,手指拉扯住時淺渡的衣角,拽了兩下。
時淺渡聽見了他的心聲,卻故作不知,抬頭瞥他一眼“怎麽了”
哎呀,將軍也不稍微靠近一點兒。
小啞巴心裏撒嬌似的嘟噥著,又拽了拽時淺渡的衣領,自己往前探頭,紅唇輕輕落下一吻。
還是不深入,撩撥似的觸碰一下,又眨了眨眼睛。
雖然什麽都沒說但總感覺像是在勾引。
好像在說快來欺負我吧,你做什麽都可以哦。
時淺渡沾著藥膏的手在他紅腫的腿上揉了兩下,把藥膏揉進去的同時,手指探入軟被的邊緣一寸。她咬住小啞巴的耳朵,威脅道“真以為我掀不了你的被子”
“”
池慕白死死地按住被角,隔著被子抓住了時淺渡的手。
見對方沒有下一步動作,這才鬆了口氣,在她手上寫道將軍,可不可以等晚上
很醜的,豈不是會汙了將軍的眼睛
還是黑燈瞎火好。
後半句讓時淺渡差點笑噴出來。
黑燈瞎火好辦事
小啞巴每天都在心裏胡思亂想些什麽啊。
“本來我好好地給你抹藥”她眯起雙眼,“你非要過來故意撩撥。”
手下是柔軟的觸感,要不是小啞巴本來就騎馬弄得走路姿勢都很奇怪了,雙腿一看就疼得厲害,就應該狠狠地給他點兒教訓。
我我沒有呀,隻是想親親將軍。
池慕白感受到威脅,抱著被子往後縮了一點兒。
被人誤會成撩撥,他似乎有些委屈,還有點不滿。
牽著時淺渡的手,一筆一劃地在手心寫道我隻是想吻將軍一下,如果這都要算成撩撥的話那就是將軍太經不起撩撥了。
時淺渡眉頭一擰。
嘿,小啞巴現在都學會找漏洞茬她了。
真是學壞了。
既然這樣
那她更不是什麽好人,二郎腿一翹,故意懶洋洋道“從前像你這樣親過來的人太多了,我能不知道他們是什麽意思麽”
“”
池慕白的眼睛突然一酸,像是被針刺進了心窩子裏,眼眶頓時就紅了。
他微張著的唇顫抖了幾下,一副很想說什麽的樣子,但最終也是什麽都沒有表示,閉上唇,快速卷著被子翻了個身,窩在床上背對著時淺渡,肩膀輕輕地顫。
在轉身過去那一瞬,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順著臉頰眼眶的弧度滑落到被單上。
他偷偷地抬手蹭去淚水,整個人窩成了一小團。
本來不是個喜歡哭的人,此時卻像個小淚人一樣,停不下來了。
其實他一直都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究竟是個什麽地位。
隻是,在被將軍拿來和那些人做比較時,在聽到從前還有很多人出於各種各樣的目的為將軍奉上自己的身體時,心中很不是滋味,疼得要命。
他想,他大概是真的喜歡上將軍了。
喜歡一個人好痛苦好辛苦,他再也不想喜歡別人了。
小啞巴哭的時候很安靜,不出聲音,不動也不鬧,就一動不動地側躺在床上流眼淚。
時淺渡心知這回說得有些過火,搔了搔頭。她要想戳人的時候,確實總會字字誅心,容易拿刀掏別人的心窩子。
她擠到床上,從背後攬住了池慕白的腰。
“是我說得有些過分了,其實因為是你,所以我才會禁不住嘛。”
池慕白顫動的肩膀一停。
眼淚也不流了,心裏也沒那麽難受了。
心間的傷痕似乎一瞬間就被撫平。
真的嗎
將軍就知道騙我。
心知這八成就是隨便哄他的話,他還是拎不清地想要相信。
他擦淨眼淚,翻了個身,把腦袋窩在時淺渡的頸窩處。
伸手胡亂摸到她的手,寫真的
“不然呢,我有什麽騙你的必要麽”時淺渡伸手蹭蹭小啞巴濕濡的睫毛,手指緩緩下移,撫在他軟乎乎的唇上,“我就算說你隻是個小玩物,你也插翅難逃啊。”
說的是,將軍沒有騙我的必要。
可要說將軍因為是我才那麽容易被撩撥
能是真的麽。
池慕白既想相信,又不敢相信。
時將軍這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見過府外的大千世界,又怎麽可能會真心實意地喜歡他這樣一個見識短淺、毫無長處的啞巴呢
“看來你一點兒也不知道,自己有多誘人。”
時淺渡在小啞巴的唇上咬了幾下。
池慕白一點也不反抗,順著她的動作承受著,一點點地放任自己沉溺進去,直到不能呼吸。
他喜歡那種被將軍索取的感覺,好像他對將軍還有用處。
好像將軍需要他,將軍喜歡他,將軍真的被他深深地吸引著。
時淺渡離開他的唇,目光落在他泛起淡淡欲念的臉上。
小啞巴還挺敏銳,立刻垂頭躲過了視線,把腦袋紮在她的頸窩,細細地喘。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脖子上,她喉嚨滾了滾,低聲地笑起來“好多次啊,都很想把你就地正法。”她摟著小啞巴的細腰往前一帶,聲音微啞,“你髒兮兮的樣子肯定很好看。”
“”
池慕白的臉燙得驚人。
他的呼吸變得急促,心跳速度快得幾乎要從胸膛中跳出來。
經曆了營帳裏那一次之後,他突然就隱隱約約地明白了“髒兮兮”是什麽意思,腦海中頓時閃過了無數畫冊上的小畫和被將軍撫觸時的感受。
好像將軍之前就說過,想把我弄髒來著。
難道從那時開始,將軍就
原來,將軍是真的很想要了我麽。
思緒混亂入麻,心髒越跳越快。
他吞咽了下口水。
抬眼往窗外望了望,天邊還有熹微的光亮,此時還未到晚上。
如果行那事,還是等到晚上比較好吧。
於是他咬著唇,在時淺渡手上寫字,主動邀請道將軍,今晚
“今天不合適,你腿疼成那樣,走路姿勢都不對勁兒了。”時淺渡揉揉他的頭發,安撫似的又吻了吻他的唇,笑道,“年紀輕輕的,弄髒了還行,弄壞了就不好了,還是好好養養吧。”
她見池慕白的心情已經穩定下來,怕自己被勾得忍不住把人欺負了,便翻身下床,整理了一下衣裳,接著說“之前藥已經塗完了,你自己穿好衣服,出來吃飯吧。”
身邊的溫暖離開的那一瞬,池慕白感到一陣失落。
他還是衝著時淺渡乖巧地點了點頭。
看著時淺渡推門離開,他倚在原地,無措地抬手碰了碰自己,又很羞恥地收回了手。臉上染著薄紅,猶豫半晌,還是強壓下心頭泛起的欲想,起身穿戴整理好了自己。
站在銅鏡前,他一邊檢查自己的穿著是否得體,一邊有點走神。
他想起將軍那句“因為是你”,心口便是一陣暖流湧動。
還是會心生期待,希望那是真的。
希望將軍真的對他有著不一樣的情感。
真是拎不清啊。
他就是個地位低微的不健全的啞巴,如今竟然生起奢望來了。
整理好衣裳,又將散落的烏發好好束起,這才轉身離開房間。
騎馬時習慣了保持那個姿勢,現在休息一陣,越發覺得疼,每走一步都很不得勁。
“看你以後再對自己那麽狠。”
時淺渡瞧著小啞巴用奇奇怪怪的姿勢走出來,有點心軟也有點好笑。
她拍拍身邊的椅子,說道“勞逸結合才能走的長遠,你今天是練得久了,明天後天要休息,這有什麽用”
池慕白找了個不太疼的姿勢緩緩坐下,認錯一般點點頭。
將軍說得對,還是應該勞逸結合。
他吃了兩口魚肉,又夾了兩筷青菜,突然想到前幾天刺客的事,撂下筷子。
拍了拍時淺渡的胳膊,他用手指沾了點兒水,在桌上寫字將軍,前幾天刺客的事情,可查出什麽了嗎
“嗐,無非就是逃到南邊的齊國皇室不甘心,想卷土重來,還想找我報仇。”
時淺渡一點兒也不在意,說得輕輕鬆鬆的。
對於那些尋仇啊、打擊報複啊,她壓根就沒放在眼裏,也不會太設防,畢竟真能夠是她的對手的人還沒能出生呢。
反正對方沒能耐傷到她,她有什麽可在意的呢。
池慕白眼底有憂慮一閃而過,繼續寫道將軍可要保護好自己。
將軍的功夫少有人敵,然而對方陰險狡詐,興許能找到將軍的弱點,或者對方用上車輪戰,將軍就是再強,也總會有體力耗盡的時候
對了,萬一將軍像上回一樣,突然心中絞痛,豈不是很危險
他回想起時淺渡滿頭冷汗的樣子,一陣憂心,伸手撫在了她的胳膊上。
將軍似乎有心疾,若是被對方發現,或者襲擊將軍時趕上心疾突發
將軍總是獨來獨往不喜歡帶人一起,還是應該帶個人跟隨左右,好能在危機關頭保護將軍。
充滿憂慮的心聲傳來,時淺渡拍拍小啞巴的手。
“等你學有所成,以後跟著我怎麽樣”
咦。
意思是,我不必一直呆在府上,可以隨將軍一起辦差嗎
池慕白的眼睛亮了一點兒,飛速在她的手心寫字隻要我好好習武,以後將軍去哪裏、做什麽,我都可以跟著一起嗎
這樣的話,我也可以在關鍵時刻保護將軍了。
還能一直陪在將軍身邊,時時刻刻都能看到將軍,不用在家裏每天盼著將軍回來。
唔,還能在別的男子湊到將軍麵前時,把他們都趕跑。
在外偷偷地盯著將軍,看看將軍剛才說的那些都是不是真心話。
心聲越來越輕快,愉悅得好像要飛到天上去。
他忍不住彎彎唇角,開心得不能自已。
時淺渡也被他這些小心思逗笑“嗯,你隻要有足夠的自保能力,就可以跟著我。”
我會加倍努力的。
池慕白在她手心這麽寫著。
僅僅是自保的話,應該蠻簡單吧。
隻要把輕功學好,跑的足夠快,讓別人都追不上,不就是可以自保了麽
將軍身體不適的時候,我也能帶著將軍逃跑。
明白了,以後著重練習輕功。
他似乎覺得自己想的特別有道理,還自顧自地點了點頭。
也確實有道理。
逃跑也沒什麽可丟人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嘛。
時淺渡很讚同他的想法。
“好好努力沒問題,但還是先把你的腿養好,這幾天先別到處亂跑了。”
讚同他想法的同時,也沒忘了埋汰一句。
本來還想問問將軍要不要一起去看戲,現在看來是隻能在家呆著了。
聽說那個戲班唱得極好,最近才到京城,真想跟將軍一起去看啊。
池慕白抿抿唇,收回牽著時淺渡的手,垂下頭安安靜靜地吃東西。
隻看表麵,是絕對瞧不出他心裏正癢呼呼地想著別的事。
時淺渡覺得,這個小啞巴絕對是單看臉色最難瞧出端倪的人了,什麽事情都藏在心裏,就算很想也極少主動說出來,特別的隱忍。
既然小啞巴喜歡的話
她喝了口茶,用手帕擦擦嘴角,狀似無意地說道“最近有個挺有名的戲班來到京城了,你這兩天按時擦藥、好好養養腿,過兩天帶你去看戲,怎麽樣”
放下茶杯,她為了能聽見對方的心聲,把手搭在了小啞巴的腿上。
隔著上好的衣料,似乎能感覺到淡淡的溫度。
“”
池慕白的嘴角頓時翹起來了。
臉上溢出的歡喜不言而喻。
將軍就跟知道我想什麽似的,才想起戲班,就提起了。
真好啊,可以去跟將軍一起看戲了
他快速點了點頭,那種“心意相通”的感覺讓他開心的不得了,甚至很想
好想湊過去親將軍一下。
大概是覺得自己總是想這種事不太好,他有些懊惱地蹭蹭鼻尖。
心知這樣不太好,卻攔不住身心都被無限地吸引著。
唔
最近這是怎麽了,有事沒事就總是想跟將軍親親抱抱。
總想著天天膩在一塊兒不分開才好呢。
就跟中了蠱似的,現在滿腦子都是這種事。
還好將軍不知道我心裏想的是什麽,不然可就太糗了。
小啞巴自顧自地糾結,一會兒期待、一會兒懊惱、又一會兒慶幸的樣子,說不出的可愛。
時淺渡手拖下巴,瞧著他神態中的細微變化,不由得輕笑。
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就是這樣啊,分分鍾都想跟對方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啊,將軍回來了
池慕白開始習武之後,聽力也越發好了起來。
遠遠的,他就聽見了熟悉的馬車聲,立刻便知道是時淺渡回到將軍府了。
他助跑兩步騰空而起,直直地踏上房頂。
看到時淺渡從將軍府大門前的馬車上下來,腳尖輕輕一踏磚瓦,便飛身而去,直直地落到時淺渡麵前,雙臂歡歡喜喜地攬住了時淺渡的腰。
將軍
“看來腿是真好了,這麽活蹦亂跳的。”時淺渡摟住他的腰,順勢輕吻在他的唇角上,“我找人訂了最好的位置,去看戲吧。”
馬車一路穿過熱鬧的街市。
忽而一陣香而甜潤的味道傳入車中。
池慕白扯了扯時淺渡的衣角,在她手上寫好香,我們買一點邊看戲邊吃好不好
“停車。”
時淺渡發話,車夫很快便將馬車停下。
她給了池慕白銀子“去吧,想吃什麽就買點什麽。”
戲院裏其實是有小吃茶飲的,不過小啞巴喜歡從街上買的話,那也隨他去了,反正沒有多少錢。
她撩開車簾,看著池慕白走到街邊賣糖炒栗子的小販前,伸手指了指作為示意。
那些栗子剛剛出鍋,還冒著熱氣,油亮油亮的,看著就讓人很有食欲。
就在這時,旁邊的首飾店中傳出了個熟悉的聲音。
“什麽這個破玉你告訴我是前朝貴族手裏流出來的好貨真當小爺我是人傻錢多的蠢材嗎”
“哎喲,您瞧我這眼睛,老眼昏花看不清楚了”掌櫃的假裝給了自己一個巴掌,又拿出一塊玉來,“前朝貴族手裏流出來的東西精致漂亮,許多人喜歡,便叫人仿製了一份,剛才那塊是仿的,您瞧瞧這塊,保準是好東西。”
“嘁,雖然製作更精致了,但比剛才那塊好上一點兒有限。”袁迪輕嗤一聲,雙手往身後一負,“既然這買賣你不想做,以後再也不來你們店裏便是,咱們走。”
“哎,爺,爺,您等等。”掌櫃的追出來兩步,又把人給拉回去了,“寶貝要在懂行的人手裏才不算是蒙塵嘛,方才就是同您開個玩笑,既然這樣請您移步,瞧瞧這個。”
“早幹嘛去了,你這不是耽誤我時間麽。”袁迪遞給下人一個眼色,“給他銀子,把東西拿好。”
他大搖大擺地從店麵裏出來,一下子就看到了正坐在車廂中的時淺渡。
頓時像是見了鬼似的往後退了一步。
腦海裏卻飛快地翻湧出這個女人救下他後,唇角一彎,懶洋洋看向他的樣子。
怎麽總是能碰到時淺渡
這人還盯著他看。
他不就是長得好看了點兒麽。
他輕咳一聲,挺直了腰板,像隻開屏的孔雀。
剛想諷刺一聲,便感到身旁有一陣微風拂過池家那個小啞巴小跑著跟他擦身而過,懷裏抱著一紙袋熱乎乎的糖炒栗子。
接著,車廂中伸出一隻白皙的手,牽著著小啞巴上了車。
這女人是在盯著池慕白看,而不是他。
發覺自己想差了,袁迪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
時淺渡拉著池慕白上車後,撩開車簾說道“我看你啊,不如經商試試。”
“你你少罵人了”
袁迪氣得差點在街上破口大罵。
碰上時淺渡準沒什麽好事,這回都開始這麽諷刺他了
士農工商,商人是下下品,正經人誰會去經商
池慕白坐在車裏,輕輕拉下了車簾,把車廂內外隔絕開。
他寫字我們不理他。
時淺渡隱約覺得,小啞巴好像有些吃醋。
她輕笑“不理他,看戲去。”
看戲的地方是個回字形的二層小樓。
時淺渡訂下的是二層最中間的位置,這裏視聽效果都是最好。
兩人一塊兒入了坐,池慕白便將紙袋放在方桌上,到一旁淨了手,開始剝栗子。
他手巧,沒兩下就能剝好一個,還剝不壞,完完整整圓溜溜的一個。
接著,送到時淺渡唇畔。
時淺渡望向他,見他眨眨眼睛,好像在說特意給將軍剝的,將軍吃。
她張開唇,故意在池慕白的手指上咬了一下。
池慕白一驚,連忙收回手,視線四下張望了好幾眼,才鬆了口氣。
他無聲地嗔了時淺渡一眼,用手指輕輕戳在她腰間。
四麵這麽多人在呢,被人看見了多不好。
將軍也真是的。
再這樣,就不給將軍剝栗子了。
他在心裏碎碎念了幾句,也不知道看見了什麽,輕呼一聲。
啊。
他們竟然
時淺渡順著小啞巴的視線往了過去,隻見剛見過沒幾分鍾的袁迪帶著下人坐進了二樓的另外一個雅間裏。他們兩間格子間,剛好能相互看到對方。
一旁為袁迪奉茶的侍女,偷看的眼神都快黏在他臉上了。
他這容貌,倒也不愧是京城中數一數二的。
時淺渡才瞥見袁迪,唇畔便又被鬆開了一塊剝好的栗子。
上一秒還在心裏嗔她的小啞巴,這回整個人都快賴到她身上,還伸手圈過她的胳膊,擺出一副親親昵昵的樣子。
他怎麽也來了。
表麵上好像是一副討厭將軍的樣子,實際上指不定怎麽想的。
總是盯著將軍瞧,還說不喜歡將軍。
欲擒故縱,將軍不會中了他這種雕蟲小技吧
池慕白倚在時淺渡身邊,拿餘光瞥了那個隔間。
見袁迪皺著眉頭往他們這邊看,更是不開心地抿抿唇,下巴搭在時淺渡的肩膀上,兩個人緊緊靠在一塊兒。
好像一下子就把剛才的羞赧拋到腦後。
不過他確實是好看,比我好看許多。
侍女都在偷看他呢。
將軍真的沒想過把他接到府中嗎
耳畔是小啞巴快要冒出酸水的聲音,一直嘀嘀咕咕的,防賊似的防著袁迪。
適當吃醋有利於感情的發展。
時淺渡便也不說什麽,順勢把小啞巴摟在懷裏,用唇碰了碰他的。
“要開始了,好好看戲吧。”
池慕白乖巧點頭,懶貓一般偎在她身邊。
時不時的,用那種藏著小炫耀的眼神瞥向隔間。
袁迪本來想訂的就是時淺渡他們那個位置,可是被人告知已經被人訂了,不管他加多少錢戲院老板都沒有讓給他。
他想看看是誰這麽大麵子,沒想到又一次碰上了時淺渡。
還看見這兩個人你儂我儂地抱在一塊兒,一副親親密密的樣子。
時淺渡還在大庭廣眾之下親了那個啞巴
真是個
真是個不知廉恥的女人
就算她確實跟一般女子不同,實力高強不拘一格,他隨父親去將軍府道謝時,也沒有故意刁難他、謝禮都沒收,可是怎麽著都應該懂得最基本的禮義廉恥吧
那個小啞巴也是,看戲就看戲,還一直摟摟抱抱,成何體統
模樣比他差多了,還一直炫耀似的看他。
看什麽看
炫耀什麽炫耀
他怎麽可能會喜歡那種不知廉恥的人
絕不可能。
還說他應該去經商
他家官職不算太高,可怎麽說也是世代為官,熟讀聖賢書,他怎麽可能去經商
就算他本人,就是家裏唯一一個沒能熟讀聖賢書的人。
他眯著雙眼,眼看著小啞巴把剝好的的栗子送到女人唇畔。
可惡。
幾場戲很快就結束了。
時淺渡領著自家的小啞巴下樓,坐車離開。
袁迪皺著眉頭,不爽地輕哼一聲,轉身就走。
下人連忙跟上去,在旁小聲問道“少爺,您買下那塊玉,不是想送給戲班的玲兒姑娘麽您這是”
“今天不送了,回家吧。”
袁迪瞪了下人一眼,甩袖走在前麵。
回到將軍府之後,池慕白想到袁迪那張硬氣一分便顯得粗俗、柔氣一分又顯得軟弱,精致到完美無缺的臉,還是會覺得有點酸溜溜的。
他晃了晃時淺渡的手臂,問道將軍,你那日為什麽不收袁大人送來的謝禮你救了袁迪的性命,他們送上謝禮也是應該的。
莫不是不收銀錢這樣的謝禮,等著袁迪自己送上門來吧
男寵什麽的,最重要的無非就是一張臉。
他那張臉確實太出色了,將軍若是喜歡也是正常。
就算沒有小啞巴心裏這些冒著酸氣的話,時淺渡也能看出他話中的言外之意。
因為一個跟沒見過幾麵,還總是不對付的人,小啞巴竟然從看戲之前一直酸到了現在
難不成,這人是泡在醋罐子裏長大的麽
時淺渡坐到桌案旁,立刻就有下人送上來沒有處理完的公務和茶水點心。
她把點心推到池慕白身前,說道“我救他那就是順手,世人都知道我對付那種刺客就像是呼吸一樣簡單,就算袁家人是真的想謝我對我羨慕嫉妒恨的人多了去了,我要是收下那麽厚重的禮,豈不是落人把柄。”
雖然說她不把那些妒忌她的人當回事,但現在她過的挺舒坦,也沒必要給自己找麻煩。
蒼蠅蚊蟲是不起眼,可是也足夠煩人呀。
真的嗎
池慕白狐疑地望了她幾眼,執起身邊的毛筆,想在紙上寫些什麽,又因為害羞,撂下了筆,改在時淺渡的手心寫字我會好好地伺候將軍,將軍可不可以在厭煩了我之前,不去納別的男子入府啊
寫完,他掀起眼皮,充滿希冀地望向時淺渡。
他總是想的很多,總覺得自己不夠好,害怕被厭倦了之後就拋棄掉。
所以在開心歡喜的背後,時常忍不住傷心難過,小心翼翼地期待著現在這樣的時間能夠更長一點。
時淺渡本來想不正經地調侃一句“我要是讓別人入府你就不好好伺候我了”,可視線落在小啞巴的眼神上,突然有點不忍心逗弄他了。
要是再一句話就把人弄哭可就不好了。
於是她扯扯唇角“照你這麽說,我豈不是這輩子都沒法讓別人入府了”
池慕白一怔。
將軍是想說永遠都不會厭倦了他麽
他才不信呢。
腦子裏想的是“我不信”,臉上卻抑製不住地揚起清淺的笑容。
理智告訴他,這是不可能的,而感性叫他像沾了蜜一樣,甜得他心都要化了。
他提筆在紙上寫那將軍寫字條保證,一直一直不要厭倦我。
“嘁,紙條有什麽用”時淺渡在他額頭上戳了一下,打趣道,“真不知道是誰,入府第一天就洋洋灑灑寫了數百上千字,告訴我他不想伺候我。”
池慕白立刻被茬得臉紅了。
他也沒想到,自己沒過多久就會喜歡上將軍,主動想要伺候,還想得不得了呢
可是他還不是直到現在都沒能真的伺候將軍一次。
想起過去的種種,他挺不好意思的,伸手在時淺渡腰間掐了一下。
將軍就知道調侃我。
“好了,時間也不算早了,你去看一會兒書,要是困了就自己早點睡覺吧。”時淺渡點了點桌案上的公務,“我看完這些再說。”
池慕白不太懂行軍打仗上的事情,就算是現學,也不是一天兩天能學會的,所以需要她親自來處理的公務,她也沒法推給別人。
這對於懶癌晚期的人來說,實在是一種折磨。
“嗯。”
池慕白喉嚨中輕應一聲,拿著本書,半靠半倚在床上讀書。
他本來是覺得,讀書就應該一本正經地坐在書桌前,這樣才是對書本足夠敬重,但時淺渡就沒這種思想,經常拿著話本就賴在床上,一副舒坦的不得了的樣子。
時間久了,他也被同化了,喜歡靠在床上讀書。
畢竟,這樣是真舒服。
就是偶爾,他會一不小心睡著。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讀完了一冊,抬頭看了看桌案,見時淺渡還在拖著下巴看公務,便沒說什麽去打擾,自己換好了褻衣,窩在床上蓋好被子。
他想,現在先小小眯一會兒好了。
反正他平時睡得不沉,將軍看完公務過來,他應該很快就能醒。
才窩了沒兩分鍾,窗外閃過一道白光,將整個房間都照得明亮無比。
緊接著,驚雷落下,“轟隆”一聲巨響。
他才瞌上的雙眼立刻瞪圓了,整個人蜷縮成一團。
雙臂抱著自己,肩膀微不可察地打顫。
晚上的雷雨來的急,不出兩分鍾,外麵便下起了瓢潑大雨,雷聲一下跟著一下,好似老天爺在對著大地發怒。
每落下一聲雷,池慕白就忍不住跟著顫一下。
他臉色不太好看,可憐巴巴地在床上縮成一團,望著坐在桌案前對雷聲耳聞不充的時淺渡。
自從兒時在一個雷電交加的夜晚,被罰跪在空蕩蕩的庭院裏之後,他就打心底裏恐懼雷電,每次碰到雷雨天,都會忍不住恐懼得發抖。
不過這回,是跟將軍在一個房間裏,隻要看著將軍
他就覺得好多了,沒那麽可怕了。
給自己心理暗示了好幾遍,他深吸一口氣
抱著被子裹起自己,邁開步子朝時淺渡滴溜溜地小跑了過去。
時淺渡聽見聲音,轉身把他抱了個滿懷。
“怎麽了這是”
池慕白不好意思說自己害怕打雷,便執起筆寫道我陪將軍看完一起睡。
寫完,還用那雙漂亮的桃花眼水汪汪地望著他,別提多惹人憐愛。
鑒於這小啞巴五次三番地勾她,時淺渡故意調侃“又想伺候我”
不是
池慕白臉色漲紅了些許,又在紙上寫我隻是想陪陪將軍。
筆畫剛落下,正巧一道驚雷落下,他肩膀一抖,沒能拿穩毛筆,在紙上留下了一道明顯的墨痕。
這下,他怕什麽再明顯不過了,臉上通紅。
他都快要十七歲了,還害怕打雷,又在將軍麵前表現得這麽明顯
嗚丟人死了。
將軍會不會嫌棄他很沒用很膽小啊。
瞧著小啞巴又害怕又懊惱的樣子,時淺渡失笑。
“去床上等我,我陪你睡。”
池慕白有些意外,他看看桌上的公務,明顯是還沒有處理完。
他有些糾結,要是讓將軍因為他而耽誤了公務
然而沒糾結完,又是一陣“轟隆隆”的雷聲,他嚇得雙眼緊閉,再也沒有多想,抱緊身上的被子,又一溜煙小跑回了床上。
今天是特殊情況,就讓他稍微自私一點兒吧。
以後他肯定不這樣。
時淺渡收拾好桌上的公務、來到床邊時,池慕白正在床上窩成小小的一團,瑟瑟發抖。
即便沒有淋雨,但莫名讓人聯想到被暴雨淋成了落湯雞的受驚小動物。
“啊”
見她過來,小啞巴喉嚨裏發出低低的聲響。
接著,顫顫巍巍地主動掀起被子一角,期期艾艾地等著她過來抱他。
作者有話要說 一見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
還得是迅哥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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