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好人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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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地上回來,張漢東整個人輕鬆多了,剛回到村口時,正好看到紅霞娘牽著一個頭蒙得嚴嚴實實地人往村裏走,他停下來叫了一聲問:“嬸子,那是紅霞吧,她的傷怎麽樣了”
    “好了,好了,漢東,嬸子多謝你了。”她說著使勁拍了拍紅霞的背說:“見人怎麽不知道說話呢是漢東幾次救了你的命。”
    秦太公對秦老三偷盜的懲罰是罰他在祠堂跪三天三夜,不想才第一天夜裏他就跑了,留下八歲的小兒子秦樹根自己在家。
    嬸子嫌麻煩天天指桑罵槐地罵,村裏人說嬸子不給樹根飯吃,那孩子餓了就在村裏亂走,走到誰家就朝誰家要。
    這年頭誰家有糧食天天給外人,他吃不飽就哭,再不就張口罵人,幾天下來全村人幾乎被他罵了個遍。
    性格活脫脫是另一個秦老三,吃百家飯還這性格,村裏誰願意管他。
    當時彩鳳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張漢東就說:“他哪天到咱家門口,就給他一口吃的,不來咱們也別多事。”
    現在紅霞娘回來了,想必孩子能好過些。
    張漢東說:“嬸子你別客氣,紅霞,你傷好的怎樣了”
    紅霞的臉依然沒露出來,不耐煩地聲音從裏麵傳來說:“他花錢救我,我是不是見到他就得跪下來給他磕頭我求他救了嗎我寧願去死也不要他救。”
    一片好心簡直都喂了狗,
    紅霞娘比他還要尷尬,沒好氣地追打閨女說:“不知好歹的東西,說什麽胡話。”她又向張漢東堆起難看的笑臉強行解釋說:“對不起啊漢東,紅霞的臉燒傷沒治好,心裏不痛快。”
    張漢東收起關心說:“沒事嬸子,我先回家了。”
    他逃似的騎上自行車往家裏,倒像是自己做了什麽虧心事,彩鳳見了問他怎麽回事,他把剛才的事說了一遍,彩鳳說:“好人難做,他們家人都難說話,以後再有什麽事別往麵前湊就行。”
    不管紅霞的態度如何,張漢東都不後悔,畢竟沒有她就沒有自己的重生過來。
    把去工地見大黑的事說了,彩鳳對大黑在工地沒怎麽擔心,卻對小芳的事發表意見說:“小芳確實是好姑娘,不過別的你別想了,小芳她爹全大隊誰不知道,一門心思想讓閨女嫁城裏,他跟著去享福呢。”
    張漢東說:“那誰知道呢,我看小芳自己就是個有主意的人。”
    三輛拉著木頭的板車直直往他們家走來,張泥鰍的聲音從後麵響起:“對對對,就是那家,門口停著自行車的那裏,卸邊上就行。”
    張泥鰍這辦事效率簡直驚人,三輛板車卸木頭的當口,村裏人一起湊上來了,支書張青山也披著衣裳過來看熱鬧,他奇怪的問張泥鰍說:“泥鰍,這木頭怎麽卸漢東家”
    張泥鰍說:“漢東要蓋屋子,這是托我給他買的,不卸他家卸哪裏”
    蓋房子
    這消息簡直像一道炸雷,支書驚訝地說:“是張慶海回來了嗎這個混子現在倒是有出息了。”
    親爹被人看不起張漢東也無所謂,反正這樣的親爹有還不如沒有。
    張泥鰍現在似乎也對好朋友十分不滿,嗬嗬冷笑說:“就那個混子,他回來能蓋得起屋這屋子是漢東張羅的。”
    這句話比張慶海回來蓋屋更讓人震撼,村裏人雖然看著張漢東整天搗鼓什麽麵包這種洋玩意兒,可誰也不會把十六歲的孩子當回事,那能掙幾個錢可是現在冷不丁聽著他要蓋屋。
    消息的震驚程度堪比天塌地陷。
    張青山同樣震驚不已:“漢東,他哪來的錢”
    他是一村之長,村裏地位最高的人,平時見了鼻子裏哼一聲,就是對你最大的恩典,現在居然叫上張漢東的名字,看來確實很失態。
    張漢東完全沒有受寵若驚地態度,語氣平和至極:“叔,我哪有那麽大本事,這還是我姑姑姑父心疼我們,覺得我們都大了,我哥也該找媳婦,是他們張羅著給蓋的。”
    張青山嗷了一聲,覺得這就能解釋的通了。
    就是嘛,十六歲的孩子,張羅蓋屋這不是扯淡嗎
    張泥鰍看了看張漢東一眼,見他表麵平靜極了,他不是張學文,雖然不清楚張漢東的底細,可也知道再親的親戚,也不可能花一千七八給你蓋七八間大屋,前麵也沒細想,現在細想起來覺得他的解釋站不住腳。
    村民知道是張蕙蘭幫忙,好奇心就沒有了,很多人當場就走了,張青山深深看了他一眼說:“你小子命真好。”
    張漢東嗬嗬傻笑著,活像個傻小子。
    沒走的鄉親們開始研究張漢東的大梁和椽子,誇獎張泥鰍選的好,張泥鰍拍著胸脯說:“我是誰呀,給自己親兒子買木頭還不得盡心盡力”
    這條老泥鰍哪裏都好,就是隨時不忘記占張漢東的便宜。
    四爺爺指著大梁對張漢東說:“這些老榆木料平時見一根都不容易,今天一下子看到這麽多,泥鰍你這事辦得漂亮。”
    張泥鰍被誇得找不著北,又是一番自我吹噓,隻不過大家的重點沒在他身上,而是說起城裏的張蕙蘭,都說她有能耐。
    農村人誰不想有個有錢有勢的親戚,從來不會嫌棄自己是廢物,毫無理由地對自己好。
    彩鳳這時候才發現事情的嚴重性,也覺得這麽多錢說是張蕙蘭拿的,怕給姑姑惹麻煩:“這太招搖了。”
    張漢東說:“不會的,他們最多說兩句閑話,誰愛說誰說好了。”
    張泥鰍要彩鳳給送木頭的每人倒了碗水,說他們不容易,是從聊城那邊拉過來的。
    木料是好木料,想賣個好價錢卻不容易,聊城過來算起來好幾百裏路,其中兩輛車拉車還是十來歲的孩子,布鞋被踩得稀爛,兩人的腳上都是血泡。
    成年人應該是他們的父親,其中一個孩子指著腳說:“爹,鞋爛了。”
    他爹淡定地說:“嗯,到家讓你娘給你們補補。”
    喝完了水,孩子爹把碗感謝地交給張漢東,然後忽然從車上拽出一個大鼓,問張泥鰍說:“老哥,我們幾百裏路,眼看著回去沒有盤纏,能不能在村裏唱兩天大鼓,掙點路費回家“
    他來這一出超出張漢東的預料。
    四爺爺說:“唱大鼓的不都是瞎子嗎?你又不瞎。”
    那人微微一笑,馬上佝僂著身子眯起了眼說:“老哥,我也可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