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衍神情怔了怔，似乎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樣子，忙收了笑容，但嘴角依舊是上揚的趨勢。
    “走路看腳下！”
    他提醒了句，聲音才落下，人已經錯開錦顏走出幾步遠，隻帶來一陣淺風。
    還未張口，耳邊再次傳來他的聲音。
    “我去找太子下棋，今日的功課晚點回來查看。”
    錦顏皺了皺眉，歪著腦袋，怎麽覺得他有點慌呢？
    剛才是真的看到了台階，而且這條路自己走過無數次，又怎麽會踩空？
    他是故意的。
    錦顏得了個這樣的結論。
    “郡主，偏門的朱公子暈過去了。”
    自從上回平州城回來後，百味和幹歌在國師府四處都安排了暗衛，有個什麽風吹草動，他們都能第一時間知道。
    這不，怕是朱錦珂才倒地，他們就匆忙來說了。
    錦顏收了心思，抬腳還是去了偏門。
    這人這時候倒是變得妥帖起來，怕讓人看到，於是故意選了偏門。
    他也知道自己不樂意見他，於是換了種方式，親自來受虐。
    饒是到了那裏，錦顏臉色也不好。
    可是瞧見一身錦衣的男子如同破布一樣躺在地上時，心髒還是受不住疼了疼。
    風吹得他身上大氅衣袂翻動，那癱在地上的身軀看上去毫無生機，蕭條得讓人心口發緊。
    “把他抬進來！”
    錦顏晦澀開了口，又道，“慢著點，別磕著碰著。”
    百味和幹歌心領神會，兩人親自去動手，帶著朱錦珂到了錦顏住的院子裏的偏房。
    瞧著床上眉頭緊鎖一臉痛苦的男人，錦顏歎了口氣，“弄些炭火來，屋子裏有點涼，對了，尋個郎中過來。”
    若是聞衍沒出去，她就去請他來看看了。
    “這是大人臨走時讓屬下交給郡主的。”
    幹歌遞了張紙過來，上麵寫了個方子，一眼看過去正好對症。
    錦顏兀自笑了，“那就按照方子上的去抓藥吧。”
    朱錦珂受傷本就沒那麽嚴重，睡了半個時辰不到就悠悠轉醒。
    還未回過神來，嘩啦一聲，一本冊子直接摔了過來，好巧不巧打在他鼻梁上，不過片刻就泛紅。
    他本迷茫的眼睛一瞬間變得清明，側頭眼淚汪汪地看她，活活像隻被人遺棄的小狗。
    錦顏哼了聲，“非要見我，是想找打麽？”
    朱錦珂眼神一軟，乖乖把冊子拿下來，明知故問，“可是我給得不夠多？”
    見錦顏不說話，又道，“這是我手下能拿出來的所有了，剩下的那些要給姐姐備著，她在宮裏開銷也大。”
    錦顏睨了他一眼，“本郡主哪裏敢嫌棄，朱公子將所有家底都拿出來了，幹脆一並交代了後事，本郡主給你在城東尋個好山頭埋了，讓你好生守著明月樓如何？”
    她這話說得陰風陣陣，陰陽怪氣，朱錦珂神色一怔，想反駁來著，但對上那張臉，愣是半個字不敢說。
    錦顏瞧著他這幅沒骨氣的樣子氣也消了一大半，涼颼颼道，“你的東西你自己收著就是，還以為自己是出嫁的姑娘麽？上趕著送禮單子。”
    “我就是想當出嫁的姑娘，郡主也看不上啊。”
    他弱弱地說了句，又低聲嘟囔，“我這不是給你賠罪來了嘛，你可願意聽我解釋一二？”
    朱錦珂雖總把自己姿態放低，在京城見著人就點頭哈腰，但真正姿態放低也隻是在明月樓這一次。
    他自有自己的風骨，就是皇後都沒能在他手裏討到好處，更何況是旁人。
    能在吃人不吐骨頭的朱家闖出一番天地的公子，如今卻在她麵前一副認打認罰的樣子，偏生沒有半點不甘心。
    錦顏隻哼哼了聲，示意他繼續說。
    朱錦珂臉上立即扯出笑來，“我原先確實想著若是死了便也死了，你與公主往裏麵投入了大半的身家，如今才剛開張，若是半途而廢毀了明月樓的話，你們定然不會放過他們。”
    錦顏臉色涼了幾分。
    朱錦珂偷偷看了眼，舔了舔唇，“你耐著性子聽我說完，若是還生氣，就給我幾個巴掌也行。”
    見錦顏臉色緩下來了些，他才繼續道，“宮裏的事情我姐姐雖瞞著我，但如今孩子掉下來了，我再找人查探一番，自然也知道其中緣由。皇後不是第一次覬覦朱家，先前想從我身上下手不成，又被我給耍得團團轉，拿我在意的人動手也正常。隻是我沒想到她竟想出這樣惡毒的法子來！”
    “我知道你們與皇後也遲早要對上，就想著不如我給你們這個機會，尤家表麵清正廉潔，比誰都窮苦，但每年的年禮他們要的確是最狠的，這樣的人家，怎麽可能如表麵一樣兩袖清風，於是我就想著，以我的事情為契機，太子定然能查到什麽。”
    “後續的事情你也知道了，但其實我挨揍的時候就後悔了，這才讓人去匆忙找了你們，又與他們周旋了一段時間，我如今是覺得，活著才有機會看到他們遭受報應的一天。”
    “嗯，我說完了。”
    說完後，朱錦珂眼巴巴瞅著桌上的水杯，望眼欲穿，意思不言而喻。
    錦顏卻當沒看到一樣，攏了攏袖子，淡淡道，“還有一樣你沒說，你覺得我知道朱紅衿的遭遇，但沒有出手阻止。”
    “今日找上門來認錯態度這般好，是因為你姐姐傳話給你，那日若不是賢妃出手相助，她估計也無法全身而退，既然皇後已經想好計謀，又怎麽是你姐姐一個小小貴人能躲過去的，對麽？”
    朱錦珂急促咳了幾聲。
    又偷偷瞥見錦顏無動於衷的樣子，手捂著心口，聲音愈發軟了些。
    “這件事是我糊塗，但我如今進宮不方便，不然也不會有這樣的誤會，你就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我吧。”
    他裝乖賣巧，又道，“這次的事情是朱家在宮裏的人從中作梗，不然我姐姐也不至於落得如此，我就這麽個寶貝姐姐，為了她我什麽都能舍棄。”
    說著，他又悲從心起，本就慘白的臉更難看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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