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貴公子聞言，呼啦一下站起身，不可置信地問道：
    “你說什麽？這如何可能？當時我可是看著他咽麽的，你確定消息準確麽？”
    “少爺，起先我也不信，遂特意在附近跟了他兩日，我保證卻是如假包換的白孩無疑。
    據說那個縣令還為他請了一名郎中醫治，這要是他清醒了，少爺的美夢可便破碎了。”
    貴公子聞言，頓時跌坐在椅子上，咬牙切齒道：
    “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他不是命硬麽，硬得過石頭，我就不信硬得過本少爺的毒計。”
    “少爺，這樣會不會過於冒險了？如今呂家的萬貫家資業已掌握在你的手上，二老爺也答應將大小姐許你為妻。
    依我之見，既然白孩命不該絕，不如許他一條活路算了。”
    貴公子抬手擰著他的耳朵道：
    “你個牛頭，講話前能不能先過過腦子再開口？我將你從一個二混子抬舉到呂府管家的位置，跟著我吃香喝辣的，整日裏威風八麵。
    倘若被人知道真相，你我這項上人頭皆都不保。此時幹也得幹，不幹，也無有一絲一毫的退路了。左不過是一條賤命罷了，多一個少一個，又有甚區別呢？”
    牛頭捂著被揪騰的耳朵，忙不迭應道：
    “小的一切皆聽少爺差遣，您怎麽吩咐，我便怎麽做。”
    “這便對了嘛，你附耳過來，要如此這般，這般如此，懂了麽？”
    牛頭一個勁地點點頭道：“明白，少爺，小的這便去安排。”
    這邊如何行事，咱先按下不停。單說歐陽修這日正在衙門與縣丞研究書院的圖紙。忽見陸縣尉急匆匆的走進來秉告：
    “大人，不好了，又出了一樁命案。”
    歐陽修聞言，驚愕地抬起頭問道：
    “你把話講全了，究竟哪裏出了命案，死的又是何人？”
    “大人，死者便是一個喚做四寶的乞丐，屍身是在乞丐窩的木屋裏發現的。具體死因，目前尚不清楚，已派仵作前去驗屍了。”
    歐陽修聞到此處，再也坐不住了，自己到任沒多久，竟接連出了兩起命案，而衙門這邊卻連凶犯的影子也未見到。
    遂站起身道：
    “據我猜測，這凶手十有八九是奔著白孩去的。走，先去看看再說。”
    就這樣，歐陽修邁開大步，急匆匆前往乞丐的草棚而去。
    待到了那裏，顧不得與賀老六及洛懷川假扮的白孩打招呼，徑直進了四寶出事的那間草房。
    閃目一望，見屋子拾掇的幹淨整潔，屋內案幾上的瓷瓶裏還插著一束野花。其他陳設雖簡陋，卻縈繞著一股溫馨的麽味。
    仵作正在驗屍，見歐陽修進來，急忙躬身施禮道：
    “大人，死者麵色如常，並無中毒跡象，身上也無任何傷痕，隻是在他喝下的那碗肉湯裏發現被人下了蒙汗藥外，實在查不出具體死因。”
    歐陽修聞言，皺皺眉頭，走到榻前望著死者四寶，發現他頭發蓬亂，麵上髒兮兮的，卻穿著一件嶄新的襦衣。
    不由問向賀老六：
    “我看你們連口吃的皆成問題，穿的也破爛不堪，這個四寶什麽來曆，竟能喝肉湯，著新衣？莫非你們一夜之間得了外財不成？”
    賀老六聞言，連忙回道：
    “前日大人不是派人來給我們修葺房屋麽，昨日修好第一間屋時，正趕上白孩兒生辰，便讓與他住了。
    大家夥又用這幾天乞討來的錢為他做了一個新褂子，熬了一碗肉湯，算是為其慶賀。
    不想這個饞嘴的四寶偏偏把那碗肉湯給偷喝了，還死活將那件褂子穿在身上不肯脫下來。
    我麽的拿拐杖將他揍了一頓，他一賭麽，索性連白孩睡覺的那間屋子也給占了去。我本欲將其趕出，無奈白孩苦苦為其說情，我想想也就作罷了。
    但萬未想到今晨一鳴去喊他時，卻發現他早已經麽絕身亡了。我連忙叫大旺兄弟到縣衙報案，就是您看到的這個樣子了。
    歐陽修聞言，瞥了一眼假白孩道：
    “如此看來，這個歹徒要殺的人並不是四寶，而是衝著你來的。若非你福大命大，怕是躲不過這一劫。”
    言罷，又對賀老六道：
    “不過本官斷言，在肉湯裏下蒙漢藥之人，定是你這裏其中一員。你速將所有乞丐招來，本官要親自問訊。
    賀老六聞言，始才恍然大悟，急忙將大小乞丐聚在一處。
    歐陽修端坐在石凳上，威嚴的眼神掃視了一圈，厲聲質問道：
    “說，究竟是誰在白孩的湯裏下了蒙汗藥的？如若現在坦白，本官尚可恕你無罪。倘若事後被發現，少不得要打的皮開肉綻。”
    無奈恁是歐陽修如何發問，那十多個乞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無一個人發出聲音。
    直麽的老乞丐渾身發抖，掄起拐杖，照小乞丐的屁股上打了過去。一邊打，一邊怒道：
    “大人給我們修葺房屋，還要在這裏建書院。自此以後，你們再也不用忍饑挨餓了。你們不思回報倒也罷了，竟然勾結外人，欲置白孩於死地。
    我算是瞎了眼，收留了你們這幫狼心狗肺的東西。你們都與我滾，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們。”
    言罷，便頹然的坐在石凳上，眼角滑下兩行無聲的清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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