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十七章 你好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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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死。
    在將那人引到桌邊坐下的那一刻,許冥腦子裏就一個念頭。
    大意了。
    她不該讓對方進門的。她現在正不太舒服,而且沒有手機,萬一出什麽事,連報警都做不到……她也沒有確認對方的身份,萬一是騙子呢……
    但,怎麽說
    有的時候人一上頭,確實就沒那麽有腦子了。
    至少許冥可以確定,在通過貓眼,看到對方名片上的葉子圖案時,她的大腦是有那麽幾秒不在線的。
    ……不過現在想這些也來不及了。許冥強迫自己打氣精神,順便又看了看對方遞來的名片。
    施綿。
    所屬單位是“安心園藝有限公司”,職位是業務員。
    但若將名片翻過來,便會看到後麵還有一行字。
    【修剪您的煩惱,守護您的心靈。任何怪異,我們修剪,任何不安,我們傾聽。】
    其中“靈”和“異”上還用了異色打印,看上去分外醒目,充滿了暗示。
    ——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它名片的正反麵,都有印著翠綠的葉子圖案;這也恰恰是許冥方才上頭的根源。
    許冥盯著那圖案,一時沉默。另一邊,施綿已經打開了文件夾,臉上露出親和的笑容。
    “謝謝你願意相信我。那麽接下去,請允許我再次自我介紹。
    “我叫施綿,名片你已經看到了。但實際上,我們涉及的業務範圍很廣,其中就包括一些靈異方麵的……
    “我知道,你之前剛經曆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方便的話,能和我好好聊聊嗎”
    “……”許冥有些無奈地揉揉額角,“聊什麽”
    “就先從你在怪談……我是說,那個靈異地點的經曆談起吧!”施綿立刻道,“我知道,這部分經曆中可能包含一些你自己也沒法相信和確定的事……不過沒關係,你記得什麽就說什麽,記不清楚也沒事,我都會聽。”
    “……”
    許冥不知該不該告訴她,自己其實都記得挺清楚來著。
    不過對方都這麽說了,她也樂得給自己省事。
    於是許冥直接開口,掐頭去尾省重點地講起自己在宏強的經曆,遇到不想講或懶得講的,就直接說是記不清,主打的就是一個敷衍。
    因為很多部分都講得太過含糊,聽得對麵施綿的笑容都漸漸掛不住。
    “所以……後麵你就因為某種自己也說不清的原因,稀裏糊塗跑進了一個隱藏房間,然後在裏麵稀裏糊塗地找到了出來的方法……”
    她揉著腦殼,一臉頭痛地看著手裏的筆記:“呃,然後呢除了那個你也記不清的出逃方法,你還看到了什麽嗎”
    說完,見對麵許冥表情一頓,旋即蹙起了眉。
    施綿隻當她又想不起來,忙理解地擺擺手。
    “沒關係,想不起來就算了。記憶模糊是正常現象,大部分人逃出來後都這樣的,你不必掛心……”
    “我還看到了日記。”沒等她說完,許冥卻再次開口。
    “……”施綿的動作停住,有些詫異地看了過去。另一頭,許冥已經自顧自地說了下去,聲音帶著些緊繃:
    “一個死者……不,應該說是靈魂的日記。
    “她和她的同伴們,之前一直在努力在那個地方救人。
    “她們全都已經死了,已經什麽都可以不用管了。可她們還是竭盡全力,試圖拯救進入那裏的每一個活人……”
    ——笨。
    許冥一邊說,一邊在心裏瘋狂錘腦袋。
    她不該在現在提這些的。她之前很多關鍵都是含糊過去,現在卻突然給出那麽詳細的複述,肯定會讓人懷疑;而且對麵的人也未必會把這個當回事;說不定她還會像黑衣人一樣,直接掏出個什麽消除記憶的東西來封口……
    可許冥還是忍不住。
    就像之前讓這人進門時那樣,有些事一上頭了就控製不住。明知道有些事說了也未必有回應,有些事計較也沒意義,可聲音還是不由自主地從心髒和骨頭裏鑽出來:
    “……所以後來,她們全部沒了。因為失去了那個道具的支持,她們沒有辦法再繼續和宏強,以及那個入侵者對抗了。”
    她深吸口氣,認真看向對麵的人:“而那個以拯救之名拿走她們道具的人,就持有一張印有葉子圖案的名片,還自稱是‘業內人’。就是這樣。”
    “……”
    話音落下,對麵的人微微瞪大了眼睛。
    又過一會兒,才輕聲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許冥:“……”
    這話一出,許冥反倒有些僵了。
    因為老實說,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意思
    她隻是一時上頭,想要講出這件事而已;可之後呢她又能做什麽
    要求對方解釋這件事又或是借此擺出自己不願合作的態度還是要他們給那些逝去的靈魂道歉
    許冥沒想那麽多。她隻知道自己心裏有小小的火苗,但她不知道這火應該往哪裏燒。
    許冥陷入了沉默。又過一會兒,才輕聲開口:
    “我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活著很不容易,要珍惜遇到的每一點善意,不論它來自哪裏。所有的善良和正義都是值得被記住和感激的。
    “所以對這件事,我實在很難不在意。將一群靈魂不計代價的善意棄如敝履,隻為了從它們那兒謀取一點利益,這才我看來是很難接受的事。如果這事是真的話……”
    “如果這事是真的話。”施綿淡淡接口,“會對相關組織產生不好的印象,也是在所難免的了。”
    “……”許冥有些詫異地抬眼,回應她的是施綿一個有些無奈的笑容,“行,我明白了。”
    ……不是你明白什麽你明白了
    “這件事,我會盡力去查的。”施綿卻認真道,“雖然不敢保證一定能查到什麽……但我會盡力給你一個答複。”
    許冥:“……”
    對方的語氣太過認真,以至於許冥自己反倒有些懵了。僵了一會兒,方再次找回自己的聲音:
    “那什麽,我剛才那話可能有些衝動了……倒也不一定要答複什麽的,畢竟我也不是當事人……”
    “不。我覺得這很有必要。”施綿卻打斷了她的話,“我認同你說的,所有的好心都值得被記住,一個將善意不當回事的組織,也確實很難得到認同。”
    “這也是你剛才一直敷衍我的原因吧。”
    許冥:“……”
    “能夠將那麽長的日記完整複述,對其他事情的記憶應該不至於那麽坑坑窪窪。”施綿吐出口氣,“那不如另外做個約定吧。”
    “那個騙走道具的女孩,我會盡快給你答複。如果你對我給出的答複滿意,就再約個時間,好好談談你在宏強裏的經曆,好嗎”
    ……
    許冥唇角微抿,卻沒直接答應:“能問一下,你們打聽這種事情,到底是為了……”
    “和那些靈魂的目的一樣,救人。”施綿毫不猶豫,“知道得越多,後來的人就安全。”
    “但你不必有壓力。我說了,可以等你認同我們之後,再繼續合作。現在這半信半疑的,你敢說,我還不敢聽呢。”
    “……”許冥做了個深呼吸,終究是點了點頭,“行,我答應你。”
    “那就這麽說定了!”施綿笑了下,飛快地將手件又翻過一頁,“那這部分就先跳過了,接下去,我還有幾個別的問題想問你……”
    ……
    說是“幾個”問題,其實也就兩個。
    一個是關於許冥當前的精神狀態,有無噩夢或幻覺之類的症狀,再或者是ptsd——不僅如此,她還提供了一個電話,說如果有需要,隨時可以去他們那裏做心理輔導,甚至還可以選擇催眠,忘記在宏強中的可怕經曆。
    另一個問題,則讓許冥有些費解了。
    ——施綿她認真詢問了自己對於老李的了解,具體到方方麵麵。還特意打聽了下,在老李出事前的前幾天,他是否有提到什麽特別的經曆,又或是產生了某些微妙的變化。
    許冥平時和同事交流不多,這方麵真答不出來什麽。對方也沒繼續追問,看出許冥不太舒服,很快便起身告辭了。
    臨走前還指了指許冥的包,笑吟吟道:“你這包倒是挺好看,粉粉的,好別致。”
    “……”許冥看了眼快被鮮血染成大紅的包,明智地沒有吱聲。
    將施綿送出門,她轉頭就取了些清涼油塗腦殼,邊塗還邊思索。
    “果然,關鍵在老李”她無意識喃喃出聲,“不過人都死了,他們還問這些做什麽”
    “估計為了研究傳播方式吧。”
    一個涼涼的聲音忽然從角落傳來,許冥轉頭,正見鯨脂人一扭一扭地從床底滾出來。
    對上目光,它明顯僵了一下,不過很快便調整過來,繼續扭呀扭地往前,一屁股坐在了許冥放在牆角的體重秤上。
    “……”無聲心疼了一下自己的體重秤,許冥直接道,“麻煩說詳細點。”
    “我才不,說太細了不就顯得我沒價值了嗎。”鯨脂人毫不掩飾地開口,顯然是打定主意,要將信息差作為自己保命的手段。
    許冥默了一下,轉頭就從抽屜裏拿出空調遙控器,對著空調就開始調溫度。
    “誒誒,別別!”鯨脂人當即跳了起來,因為太激動,腳下還突兀地長出了兩條大長腿,整個人看著就像是霍然站起的北極兔——當然沒那麽可愛就是了。
    “別別別,犯不著犯不著……我隻是說不會講太細,又沒說要保密。”那鯨脂人咕噥著,眼看著許冥將遙控器又收起來了,方如釋重負地呼出口氣。
    “人類那邊知道多少我不清楚,不過對非人而言,這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知識點。”它清了清嗓子,緩緩道,“怪談的影響,是由非人傳播的。”
    “……”許冥皺了皺眉,“這我知道。”
    “笑死,你知道個什麽呀你……”鯨脂人本能地又開始放嘲諷,對上許冥的目光,又瞬間蔫了上去,“我的意思是,你可能了解得不是很透徹。”
    “我說的非人,實際包含了兩個部分。前者包括但不限於持有根的死人,和異化根;後者則要純粹一點,單指死人。
    “能將活人拉進怪談區域的,隻有死人。可具體會拖進哪個怪談,則取決於他生前被人種下了哪一枚種子。”鯨脂人幽幽道,“你不是奇怪為什麽那些正常人也能進入宏強嗎道理其實很簡單。”
    “因為老李生前就被種下了宏強的種子——或許是在他研究那個怪談的時候,或許是在他不停琢磨這事的時候。而當他死後,這顆種子就發芽了。
    “它就種在老李的靈魂裏,牽引著他的靈魂往宏強去。而在這個過程中,他飄蕩的靈魂又接觸了你們……”
    “所以我們就跟著一起進入了宏強。”許冥喃喃道。
    她這才想起另一件事。那天加班的時候,邱雨菲曾抱怨過,辦公室的空調開得太涼。
    ……可仔細一想,現在也才四月底。誰會沒事開空調
    有些靈體出現時溫度會變涼倒是真的。
    “總之,就是這麽個意思吧。”鯨脂人伸了個懶腰,隨意擺了擺手,“所以這事從人類的角度來說,其實挺難控製的。”
    “這世上每天死那麽多人,你怎麽知道誰的身上被種了種子,誰身上沒有那麽多靈魂漫無目的地飄來蕩去,你怎麽知道他們要去哪兒,路上又會接觸誰,影響誰更別提,有些家夥就是喜歡渾水摸魚,幫各種怪談擴散傳播……這誰管得住啊。”
    “幫助傳播”許冥不覺坐直了身體,“為什麽”
    “那理由可多了去了。”鯨脂人嗤笑一聲,“找樂子、找補品、找對象……有的是想要進某個怪談卻進不去,隻能廣撒網等別人為它開道;有的是把怪談當成自己的共生體,幫它找獵物的同時,自己也分一杯羹……”
    “這個世上,壞心眼的人多,壞心眼的非人更多。你管得到誰啊”
    “……”
    許冥本想說你,然而轉念一想,又默默將這話咽了回去。
    這東西奇奇怪怪,誰知道它的表現幾分真幾分假。說不定它現在隻是故意示弱,就等著某刻反殺也說不定。
    總之不能放鬆警惕。
    再次明確這點,許冥眼神微變。再聯係施綿的詢問,一些事情突然就變得很好理解了:
    就像鯨脂人說的,目前無法確定人類是否了解這種怪談拉人的機製。但他們肯定已經知道,主要問題在老李身上。打聽那麽細致,估計也是想搞清,到底是什麽影響了老李,讓他無意間成為了怪談的二次傳播者與引路人。
    如果能搞清楚,或許就能阻攔新的人進入怪談區域……
    等等。
    許冥突然覺出不對。
    “誒,你之前說,有的異常存在會為了進入特定怪談,而去散播種子。”她蹙眉看向鯨脂人,“那假如人類像進入特定的怪談呢有什麽特殊方法沒有”
    “這我不清楚。我隻知道人類如果留心,也能搭上死者的便車。”鯨脂人臨時給自己捏出兩隻小手,像模像樣地往兩邊一攤,“不過不好說。畢竟人類還持有規則書這種東西,說不定能靠它研究出什麽別致的法子呢。”
    “像這回,能這麽快知曉宏強怪談的事,還能鎖定你們幾個,多半也是靠了那東西。”
    “規則書……”許冥抿了抿唇,若有所思,“隻是靠這個嗎”
    “不然呢靠科學還是靠大炮”鯨脂人嗤了一聲,“能有個規則書不錯了,有序和無序的邊界,可不是那麽容易跨越的。”
    “不過這也是才出現沒幾年的新鮮玩意兒……人類對它啊,估計還有的摸索呢。”
    ——才出現沒幾年
    再次捕捉到對方話語中的微妙用詞,許冥眉毛微微一動,隨手放回用好的清涼油,剛想說些什麽,動作卻忽然一僵。
    ……她的清涼油是儲物櫃裏拿的。櫃子的旁邊就是衣櫃,為了拿取方便,櫃門並未關上。
    因此,許冥看得很清楚——衣櫃裏麵,一排衣服下麵,分明多了一雙鞋。
    一雙黑色的橡膠雨鞋。
    “……”
    臉色微變,她小心靠了過去,抓住中間的衣服,倏然往旁邊一撥!
    卻見衣服後麵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
    連那雨鞋都看不見了。
    隻在櫃子的底板上,留著兩圈紅色的鞋印。
    “哦……對了。看在咱倆以後四舍五入算綁定的份上,再告訴你件事吧。”
    身後,鯨脂人的聲音再次幽幽飄來:
    “根可以作為規則書的養料。反過來,規則書對某些存在而言,也是值得覬覦的東西。
    “不被它們發現還好,如果被發現了……你就自求多福吧。”
    許冥:“……”
    再次盯著空蕩蕩的櫃子看了會兒,她輕輕歎了口氣。
    “知道了,謝謝提醒。”
    說完,又唰地將衣服拉了回去。
    之後的幾天,一切似是回歸了平靜。
    施綿如她所保證的,並未再來找許冥。隻是偶爾會發來短信,詢問許冥的狀況。
    據許冥所知,當晚被困在宏強的其他活人,也都無一例外地被家訪了——和她這邊一樣,主要是詢問老李的信息、怪談內的情報,還有就是勸說他們去做心理輔導或者催眠。
    小王據說是選擇了催眠,想要忘記關於那晚的一切記憶;黑仔和水獺則預約了心理輔導。嘉怡姐暫時沒有動靜,一來是抱持著警惕,還在糾結,二來則是忙著離職的事。
    這幾天裏,他們幾人大多都提了離職。她和邱雨菲是實習生,倒是走得比較幹脆,水獺不知從哪兒搞了張病曆,也成功跑路了,就剩嘉怡姐一個,老板苦口婆心死活不放人,畫的大餅都快壘成醬香千層了。
    搞得袁嘉怡現在天天在群裏實名辱罵。
    ——這群是他們逃出當晚,袁嘉怡為了確認眾人狀況,臨時拉起的小群。除了小王在確認去做催眠後便自動退群之外,其餘人都還在。
    現在倒成了大家天天聊天吹水吐黑泥的地方。出於某種微妙的默契,自打那晚後,倒是很少再有人主動提及關於宏強的話題。
    “……說起來,我之前就想問了。”
    小心揭開麵前自熱火鍋的蓋子,許冥隨手抽出張紙巾擦了擦手,進而拿起新手機,懟到對麵邱雨菲跟前。
    “這個群名是怎麽回事誰起的”
    隻見屏幕上,正是袁嘉怡創建的那個小群。最上麵是一行小字:
    【怪談拆遷辦北灣分辦】
    “……”邱雨菲看她一眼,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扯了筷子就去夾火鍋裏的牛腩,“這真不管我事,應該是嘉怡姐自己想的。”
    許冥:“……那你能解釋下你這個拍一拍是怎麽回事嗎”
    她說著,找到邱雨菲的頭像連擊兩下。屏幕上立刻跳出一行字:
    【你拍了拍邱雨菲的肩,說許主任找你】
    ……
    就問誰是許主任!
    天曉得,她現在一在群裏冒泡,就有人開玩笑似地排隊喊“主任好”,連嘉怡姐都跟著起哄,也不知道是想幹嘛。
    “誒,我也就是看到群名突然想到的……這個單位你想出來的,那當然你是主任啦。”邱雨菲討好地往她碗裏也放了塊牛腩,“安啦,這個梗也就群裏人懂。沒人在意的。”
    許冥:“……”重點不就是群裏這些人嗎
    抿了抿唇,許冥沒好氣地放下手機,低頭往碗裏撈了兩筷子粉絲,話頭忽然一轉:
    “所以你是怎麽打算的也不準備接受心理輔導嗎”
    “我當然不需要!”邱雨菲瞪大眼睛看她,“我現在精神狀態好著呢。”
    “反正一切都結束了,就當是去鬼屋玩了一次嘛。我跟你說,我這兩天一直在刷小紅薯,有的鬼屋布景可比那還恐怖呢。”
    邱雨菲說著,輕輕呼出口氣:“反正把自己的精神健康坦然交給外人,這事我做不到。催眠什麽的,聽著就讓人心裏發毛。”
    “和你對接的那個工作人員呢”許冥好奇道,“他沒繼續向你推銷這事啊。”
    “那倒沒。”邱雨菲搖了搖頭,“不過我總覺得那人對我的態度有點怪……”
    許冥:“”
    “就是,說話好像不太直爽,拐彎抹角,又好像在試探我……”邱雨菲不知道該怎麽表達,“就像咱們大學輔導員那樣的。”
    “哦。”許冥反應過來,“自以為是的人精。”
    “誒對對,就那種!”邱雨菲瘋狂點頭,“那種不把話說明白又拚命暗示的感覺——可太像了!”
    最要命的是,他好像真的以為邱雨菲能聽懂他的暗示……可她真的聽不懂啊!
    許冥來興致了:“所以,他都跟你暗示了些啥”
    “就那種,動不動就‘我們這種人’、‘我知道你不容易’之類的話,奇奇怪怪的。”
    邱雨菲說著撇了撇嘴,忽聽窗外忽然傳來了一陣響亮的搖鈴聲——她好奇走到窗邊,正見樓下空地上,兩個穿著奇怪衣袍的阿婆,正搖著大鈴鐺,不住走來走去。
    “這是在幹嘛”她忍不住偏了下頭,“是什麽新形式的廣場舞嗎”
    “是做法。”許冥也走了過來,抱起胳膊往下看,“應該是哪家業主請來的吧”
    邱雨菲:……
    “做法”她一下緊張起來,“為什麽要做法”
    “鬧鬼咯。”許冥聳了聳肩,“據說是因為這個。”
    具體她不是很清楚,不過業主群裏最近總提到這類事——說隔壁樓這兩天總有人看到奇怪的影子,或是聽到縹緲的狗叫,還有人在電梯角落發現滲血的垃圾袋。甚至有人信誓旦旦,這自己連著三天晚上,回家時都看到一個挎著旅行袋的男人,袋子裏時不時傳出嚶嚶的聲音,像是女人的哭泣。
    “城南年前不是剛偵破一起連環殺人分屍案嗎拖了兩年才抓到人的那個。”許冥道,“有人在猜,是不是凶手的鬼魂飄到這裏來了。”
    “噫,那也太嚇人了。”邱雨菲不由搓了搓胳膊,“你呢你比較有經驗,你怎麽看”
    “不好說。”許冥老實道,“確實有感到些東西,但來曆沒法確定……”
    真要說起來,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能感覺到有東西——不過大多數都是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無法溝通、也互無影響的存在。
    唯一令她比較在意的,就隻有染在包包上的血跡,還有那天突兀出現的雨鞋。
    但她親眼看見的,也就這兩個而已。更多的東西始終都沒接觸到,至於業主群裏說的那什麽大包男人、染血垃圾袋,更是從沒看見過……
    許冥思索著,無意中往下一瞥,忽然“誒”了一聲。
    “下麵那人,好怪啊。”
    “啊”邱雨菲正在查那個分屍案,聞言抬起了頭,“哪個哪個”
    “就那個男的,背著個大袋子的那個……”許冥輕聲說著,無意識地蹙了蹙眉。
    邱雨菲卻是咦了一聲,不住朝下望:“男的哪裏有樓下不就兩個老婆婆嗎”
    ……
    許冥一怔,再次朝下望去,正見樓下的男人抬起頭來。
    那是個衣衫襤褸的男性,長發遮眼,佝僂著背。當他抬起臉來時,許冥才看清,原來他是沒有嘴唇的。
    牙齒與牙齦一起露在外麵,旁邊的肌肉牽動,做出個像是笑一般的動作。背在身後的蛇皮袋忽然劇烈扭動起來,似是應感知到了什麽而陷入興奮。
    緊跟著,就見那男的抬起烏黑的手指,一層層地向上點數起來——
    一直點到許冥所在的那一層。
    隨即露出個更明顯的笑容,嘴巴開合。
    他說,找到你了。
    嘎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