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寂靜的夜色中,杜高岑臉上還掛著得意的笑容,卻在一瞬間凝固住了。隻因圖克斯洛的銀白長刀已悄無聲息出鞘,冰冷的刀鋒抵上了他的脖頸。
    杜高岑隻覺眼前一黑,仿佛已看見閻王爺的獠牙,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已嗤之以鼻的“娘們們”,竟有這等迅捷身手。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震懾住了其餘土匪,他們都呆立原地,手中的兵刃也忘了還可以反抗。
    圖克斯洛冷哼一聲,淡然地說:“來人,將他們緝拿。”話音剛落,幾十名軍士就從四周黑暗中湧出,舉刀圍住了土匪夥。
    瞬間被層層武士包圍的土匪們臉色大變,也老實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叮當聲響徹夜空。
    兵器落地的脆響驚醒了失神的杜高岑,他顫聲問道:“這、這是怎麽回事?”
    圖克斯洛一手持刀,一手輕撫亂發,漫不經心說:“很意外?你們自以為天衣無縫,其實早在大人的掌控中。”
    “好了，死冷寒天的，我也不想再跟你廢話。”
    “好了,夜深了,我也懶得多費口舌。好好度過最後一夜,明日你就可下地獄與你威傲天相見了。”圖克斯洛揚眉吩咐:“押他們去牢房,嚴加看管,待大人處置!”
    被押走的杜高岑，懊悔的看了方才阻止他的小嘍囉一眼，大有幾分悔不聽你之言的意思。
    天色還未明朗,江茗禹就接到急報趕到了城防營。聽圖克斯洛仔細複述了前一夜的經過,他陰沉的目光落在跪地上的十幾名土匪身上,臉色陰沉如水。
    江茗禹漠然開口:“將這些土匪連夜押解到操場斬首處死,為死去的軍士們報仇雪恨!”他的語氣中透著濃濃殺氣。
    隨著杜高岑等人的人頭被斬落,在飄舞的大雪中滾動,城防營短暫的波瀾也再次平息下來,一切又回歸了死一般的寂靜。
    與此同時,坐在馬車上正向尚沐縣進發的唐承安,內心卻是一個激動人心的世界。冷風從窗口灌進,他渾然未覺,滿心都被美好的想象占據。
    黃超然所說果然沒有錯,江茗禹正醞釀在尚沐叛變造反。
    唐承安隻要親眼見證其罪行,然後稟告兔相,江茗禹和王哲就再無生存餘地。
    最關鍵的是,這事一傳到聖上耳中,勢必會火上澆油。
    到時鶴相隻怕難逃一死,兔相接替為首輔已指日可待。
    作為首功之臣的自已,前程不可限量。
    想到這裏,唐承安對一直視作洪水猛獸的尚沐,也不禁充滿了親切與期待。
    而早就等不及的唐承安，也不斷高聲催促著駕車的車夫：“快點，再快點。”
    窗外的風雪還在呼嘯，隨著車夫的呼哨聲，唐承安的馬車，也在大雪中漸行漸遠。
    尚沐縣城。
    圖克斯洛看著江茗禹深思熟慮的樣子,不禁開口問道:“大人,您在考慮什麽事?”
    江茗禹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笑吟吟地說:“本官在想,是時候帶領你和你的手下們好好活動活動了。”
    圖克斯洛一頭霧水,追問道:“什麽意思?”
    江茗禹眯起眼睛,嘴角噙著一絲狡黠的笑,輕聲吐出兩個字:“剿匪。”
    圖克斯洛愣了一下,重複問:“剿匪?”
    江茗禹轉頭望著窗外飛舞的大雪,緩緩開口:“從青龍寨的強盜小偷,到後來小鷹山的殺人越貨,再到今日杜高岑等人,竟然公然混入軍營意圖煽動大軍嘩變,圖謀本官性命。”
    “經你今晚親眼見證,這些無法無天的土匪已經猖獗到何種程度了。為避免日後再生禍亂,本官決定明日起大舉軍隊,對全縣境內的匪類進行全麵的圍剿。”
    江茗禹的眼中閃過一絲寒光,語氣堅定有力。
    圖克斯洛吐出一口白氣,有些遲疑地說:“大人您說的沒錯,但在這樣的嚴寒中出兵,對士兵們似乎不太有利,是否能稍等幾日再說?”
    江茗禹注視著窗外飛舞的大雪,輕輕搖頭,語氣平和地說:“等到什麽時候呢?等到三月春回大地時嗎?到了初春,外敵必將卷土重來,我們哪還有精力去剿匪?”
    圖克斯洛緊鎖眉頭,還在思索其中的關聯。江茗禹見狀,臉上露出一絲擔憂,繼續循循善誘地解釋道。
    “最重要的，是你想過沒有，若殘存的土匪中，還有想替杜高岑等人報仇的，那怎麽辦？”
    圖克斯洛緊皺眉頭,一時間難以參透其中的關聯,疑惑地問:“這是什麽意思?”
    江茗禹繼而耐心解釋:“我是擔心,那些懷恨在心的土匪,麵對本官領導的大軍無計可施,可能會暗中結交外族,助他們侵襲尚沐。這些熟悉地形的土匪若做異族人的內應,對百姓將是毀滅性的災難。”
    圖克斯洛聽後眼珠轉動,漸漸領悟其中的關聯,喃喃道:“原來大人是擔心他們會投奔外敵,成為內應的可能。”
    江茗禹沉臉點點頭,肅然說道:“我現在說的不過是猜測,但事關重大,萬不可掉以輕心。我認為最穩妥的辦法,就是在一切發生之前,將境內的匪類全數剿滅。即便是杞人憂天,剿匪也對百姓百利而無一害。”
    圖克斯洛聽後恍然大悟,重重點頭說:“大人分析的非常透徹,我完全理解您的考慮,並全力支持這一決定。”
    江茗禹見圖克斯洛態度轉變,也微微頷首,繼續說道:“除此之外,我還有更深層的考量......”
    江茗禹睿智的目光落在圖克斯洛身上,語重心長地問道:“我可敢問,你認為我們現在手中的兵馬,經過訓練已經成長到何種程度?”
    圖克斯洛雙眼微微一亮,語氣中透出自信:“不是屬下自誇,他們的進步速度非常快。就算此時外敵來犯,屬下也有信心率領他們英勇抗擊。隻要時機合適,一舉擊潰外敵也絕非不可能。”
    看得出，身為教官的黑麵閻王，對他手下的軍士們，有著十足的信心。
    江茗禹聽後緩緩搖頭,平和地說:“我並不懷疑你的訓練效果,也確信他們成長迅速。隻是在我看來,他們還缺少一樣非常關鍵的東西。”
    圖克斯洛微微皺眉,還在絞盡腦汁思考江茗禹的意思。
    “大人說的是……”
    江茗禹見狀,便接過話頭循循善誘道:“他們現在最缺芝的,就是實戰經驗,沒有經曆過兵刃相接、血雨腥風。”
    “你也看到了,隻因死了十幾人,整個大軍就七葷八素,士氣大損。若是遭遇異族的突襲,他們能有多少敢於舍生取義的勇氣?”
    江茗禹自言自語道:“可以說是沒有。隻有親身經曆戰火的洗禮,直麵生死的恐懼,他們才能成長為真正的軍人。”
    “而此次剿匪,正是一個很好的磨練機會,將他們磨煉成為鋒利的武器。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江茗禹眼中透著智慧的光芒。
    圖克斯洛恍然大悟,重重點頭道:“大人講的非常對,屬下明白了。”
    江茗禹滿意地笑了笑,吩咐道:“既然明白就好,今天就派遣斥候去探查土匪動向,叫城防營做好準備,隨時出兵剿匪,我們先來個小試牛刀。”
    .......
    剛進入尚沐城的唐承安環視四周,隻見兩旁的民房整潔修葺,城門處守衛森嚴,和他想象中破敗不堪的尚沐判若兩縣。
    他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有些訝異地問駕車的馬夫:“這裏真的是尚沐縣嗎?”
    見馬車夫篤定地點頭表示確實是,唐承安不禁讚歎道:“城門防守如此嚴密,民房也煥然一新,看來這個江茗禹的確有些管治能力,使這裏興旺發達。”
    話一出口,唐承安很快又輕輕歎了口氣:“隻可惜,這樣一個英明能幹的人才,卻要走上造反的歧途,實在太遺憾了。”
    馬車夫敏銳地追問:“大人,我們是直接前往城防營查看實情嗎?”
    唐承安撫著下巴想了想,還是緩緩搖頭:“不急,我們才剛到尚沐,情況還不明確,先找客棧落腳,慢慢打探真相再說。”
    他明白黃超然與江茗禹有私怨,雖然懷疑後者造反的可能性極大,但也不能排除猜錯的可能。若是多慮了,貿然行動,對自已也很不利。這會給刺史王哲一個責罰自已的機會,必須十分謹慎。
    唐承安吩咐馬夫先找客棧,得到回複後便駛向了客棧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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