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 25 章 穿越第二十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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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話一落,沈美雲下意識地愣了下,剛想要問些什麽。
    旁邊就傳來了一陣著急的大叫,“雪崩了,雪崩了。”
    “壓死人了啊啊啊!”
    這話剛一落下,麵前的獨眼叔就像是風一樣,跑得沒影了。
    快到沈美雲竟隻看到了一個重影。
    這讓她完全懵了下,旁邊的老支書也急了,一拍大腿,朝著那邊大聲呼喊道,“救人,先去救人。”
    雪崩啊。
    他們東北這種地方,雪崩一次壓進去的人,還不知道要吃多少條人命。
    不過是一瞬間的功夫,所有人都跟著跑開了。
    竟沒人顧得上沈美雲了。
    沈美雲壓下心裏的疑惑,她抿著唇,小跑著跟了上去,不一會就到雪崩的現場了。
    那地方不是別的,而是一個五保戶的屋子,那屋子常年沒人住。
    再加上落雪比較厚,曹誌芳原本是打算,想要找個地方歇息片刻的。
    候東來作為知青隊長,自然是不讚同,她進那五保戶的屋子的。
    實在是那屋子年久失修,再加那五保戶的屋子是背靠著太陽的,上麵的積雪足足有四五十厘米高。
    萬一壓壞人了,怎麽辦
    但是,架不住曹誌芳非要去,候東來拽都拽不住。兩人拉扯間,房屋後麵的斜坡,先是轟了一聲。
    兩人下意識地回頭去找聲音,但是那斜坡雪崩的速度太快了。
    成堆的積雪,竟然就那樣一下子坍塌下來,直接把那五保戶的破屋子給埋了進去。
    不過一眨眼間,剛剛還在屋子門口說話的兩人,就被大雪給吞噬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跟著愣了下,似乎還沒回神。
    還是喬麗華反應的快,她大叫了一聲,“候東來!”
    眼見著就要衝進去,卻被旁邊的社員們給拉住了。
    “別進去,雪還沒崩完。”
    看那雪,還隻是倒了一半,那五保戶的屋子,是依著斜坡建的,那斜坡被積雪壓著倒塌,這一下來,可不就是砸到了屋子。
    埋了人。
    還埋了兩個。
    這裏麵還有喬麗華的愛人,她愣了,她哭著說,“救救他,救救他們啊。”
    周圍的社員也想救,但是當地人都知道的,這雪崩一時半會,誰敢進啊。
    誰都不知道這雪崩還會啥時候在來一次,別進去了人沒救到。
    把他們也埋了怎麽辦
    有反應得快的,轉頭就去找老支書了。而季明遠看了片刻後,便不再猶豫。
    直接衝了進去。因為比喊人更重要的是先去救人。
    隻是,比季明遠更快的則是獨眼。
    被大隊社員們害怕的獨眼,他竟然是第一個過來的,也是第一個衝進去的,而且是不管不顧地衝進去。
    他似乎根本都不管,屋後麵的斜坡上,會不會二次雪崩,二次倒塌。
    會不會把人給壓進去。
    竟就這般直接進去了。
    這下,讓在場的社員們都跟著傻眼了。大家沒想到拽住了喬知青,轉眼竟然又進去人了。
    “獨眼,你出來,出來!”
    “等大夥兒一起進去。”
    可惜,這話獨眼是沒聽見的,或者說是他聽見了,並不想搭理。
    在他的心中,是先救人為主的。
    而在獨眼一進去後,季明遠的速度也跟著快了幾分。
    兩人竟然先後都跟著衝到了那雪堆裏麵,刨人去了。
    待老支書過來的時候,一看到這麽多人竟隻有獨眼和季明遠,衝了進去,頓時急了,“怎麽不救人”
    說完這話,他就明白大家的顧慮了,老支書深吸一口氣,看了一下斜坡的積雪。
    “不管其他的了,先救人,救人再說。”
    這話一落,大家算是有了主心骨。
    紛亂的現場,一下子像是井然有序了一樣,社員們紛紛拿著鐵鍬就進去挖人。
    隻是,大家挖到一半的時候,獨眼竟然抱著一個人走了出來。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曹誌芳。
    許是被那雪崩給嚇著了,她臉色極為蒼白,竟是不會動彈了。
    哪怕是被獨眼放在那,她也隻是呆呆地坐在原地,像是傻了一樣。
    還是喬麗華不管不顧地衝了上來,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曹誌芳的臉上。
    “你最好祈禱候東來沒事,不然我要了你的命!”
    喬麗華瘋了一樣,上去打她。
    之前候東來去勸曹誌芳的話,大家都是看得清楚的。
    要不是曹誌芳非要進去歇息,也不會出了這檔子的事情了。
    這一巴掌,一下子像是把曹誌芳打醒了一樣,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哭得撕心裂肺,顯然是被嚇狠了。
    但是,卻沒人搭理她了,也沒人顧得上他了。
    因為,獨眼又衝進去了,他這一次是去救的候東來。
    好在他進去的時候,外麵的社員們,已經挖了不少的雪出來了。
    再加上季明遠在裏麵,裏應外合。
    很快就挖了一個人進去的通道。
    剛好夠獨眼把人給接出來,獨眼和季明遠攙著候東來出來的,候東來似乎折了腿。
    他個子又太大,不能像之前抱著曹誌芳那樣,把人抱出來。
    隻能說,勉強地把人給攙著出來了。
    看到出來的候東來,最先反應過來的竟是喬麗華,在這一刻,她似乎忘記了其他人的目光。
    不管不顧地衝了上去,上下檢查著候東來。
    “你沒事吧”
    “你沒事吧”
    連帶著聲音都帶著哭腔,頭發也是亂糟糟的,眼淚似乎布滿了整張臉。
    眼裏的擔憂和慌張,更是沒有任何掩飾。
    這是候東來,從未見過的喬麗華。
    在他眼中的喬麗華,一直都是冷靜的,清醒的,他其實很早之前就喜歡對方了。
    但是,喬麗華並不答應,她想回城,一直到上次,她高熱的時候,候東來去照顧她。
    這才趁虛而入,或者說是兩人一拍即合,便答應在一起。
    說不上是處對象,就那樣沒名沒分地跟著。
    候東來的心,像是被羽毛輕輕的拂過了一樣,疼痛讓他臉色發白,汗珠滾落,但是他卻還是朝著她擠出一抹笑容,安慰她,“麗華,我沒事,別擔心。”
    其實哪裏是沒事呢,雪崩的時候,被壓進去的那一刻,他下意識地去救人。
    推開了曹麗華,那雪和房梁,就砸在了他的腳上。
    隻是,這些他是不可能和喬麗華說的。
    怕她擔心。
    喬麗華沒說話,隻是一個勁兒地流淚,一邊流淚,一邊還不忘攙扶著對方,往旁邊歇坐下來。
    等她安置好了候東來,想要去和獨眼和季明遠道謝的時候。
    但是,卻發現獨眼已經不見了。
    現場實在是太亂了,亂到獨眼是什麽時候離開的,她竟然沒發現。
    倒是季明遠,之前救人的時候,累狠了,這會坐在一旁歇息。
    而過來的沈美雲,就是看到這麽一幕。
    她四處搜尋了下獨眼,沒見到人,轉念一想對方也跑不了,反正都是前進大隊的人。
    她便轉身去了喬麗華旁邊。
    “怎麽樣”她低聲問道。
    喬麗華看著麵色有些痛苦的候東來,她搖搖頭,“估計是傷著了,但是具體是哪裏,要去檢查了才知道。”
    沈美雲看了下,候東來的傷處,約莫著是骨頭的位置。
    怕是不好弄了。
    不過,要是她爸在就沒事了,她爸可是出了名的外科大夫,人稱沈一刀。
    隻是她爸的手上次是傷著了,一時半會也做了不手術。
    想到這裏,沈美雲臉上有些黯然,便把到嘴邊的話,給收了回去。
    眼見著喬麗華在安慰候東來,她也沒去打擾對方小兩口。
    人說患難見真情,這個時候,她這個外人還是不去摻和了。
    沈美雲四處看了下,發現曹誌芳似乎被嚇狠了,連路都走不了,需要人攙扶。
    更甚至,那褲子中間似乎有一灘偏深的痕跡。
    作為罪魁禍首,在得知她沒有大問題後,便沒人去管她了。
    但是作為女同誌,到底是尷尬的,這種情況她也無法起身。
    沈美雲很想不管她,但是到底是猶豫了下,轉頭就朝著旁邊的王嬸說了一句話。
    不一會王嬸就過去扶著曹誌芳了。
    她這一舉動,自然沒有被季明遠錯過,應該說除了救人那會。
    季明遠的目光,基本上就是隨著沈美雲走了。
    他這人風光霽月,磊落光明,但是在曹誌芳被埋進去的那一刻。
    他甚至還有些慶幸的,還好不是沈知青。
    隻是在意識到自己這個想法後,季明遠有些羞愧起來,所以之前救人那會。
    就是季明遠第一個要衝進去救人,隻是比他更快的是獨眼。
    四目相對。
    季明遠沒想到自己去關注沈美雲的時候,對方也看了過來。
    被當場抓住了,季明遠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抿著唇朝著對方笑了下,溫和道,“沈知青。”
    她真的好好啊,季明遠在心底輕輕地說。
    沈美雲也沒想到,在這裏會遇到季明遠。
    她思忖片刻,便朝著季明遠走了過來。
    走近了,這才注意到,季明遠靜坐在雪地裏,他的膚色是男同誌裏麵少見的白皙,是那種麵冠如玉的溫潤。
    隻是,因為許是之前才救過人,累的這張麵龐染上了一層淡淡的薄紅。
    竟然讓他那向來清冷如玉的麵容上,多了一絲說不出的滋味。
    這讓沈美雲一頓,她移開目光,“怎麽樣”
    “還好嗎”
    季明遠眉目舒朗,低低地喘氣,“還行。”
    他是坐在地上,仰頭看著她的,從他這個角度,剛好能看到沈美雲纖細的脖頸,光潔的下巴。
    很是漂亮。
    他和對方對視片刻後,到底是敗陣下來。
    隻能沒話找話,“沈知青,還好你之前沒在這裏。”
    這是他發自內心的感受。
    天知道,雪崩的那一刻,他有多慶幸,在裏麵的人還好不是沈知青。
    不過,現在轉念一想,沈知青通透理智,才不會像曹誌芳那樣無理取鬧。
    沈美雲意外了下,她想了下,“我是運氣好。”接著,她話鋒一轉,“不過,你下次還是不能隨便往裏麵衝。”
    她都聽說了,在場的社員們都還沒敢衝進去呢。
    季明遠是第一個進去的。那時候還會不會來二次雪崩,誰都不知道。
    真要是倒黴,把自己埋進去怎麽辦
    救人是不錯,要好心,但是救人的前提是先保護好自己。
    被點名批評的季明遠,不止沒有不高興,心裏反而有一種極為隱秘的喜悅。
    這是沈知青在擔心他嗎
    比起,周圍社員們的誇獎,他似乎更喜歡被沈知青這般批評呢。
    季明遠抿著唇,一向溫和的聲音也變得幾分忐忑,“我知道了。”
    不過,如果裏麵埋的是你的話,我還是會第一個衝進去。
    想到這裏,季明遠歎了口氣,他真是胡思亂想了,沒去盼著人好了。
    沈知青才不會被埋進去呢。
    沈美雲沒和季明遠說太久的話,因為大隊的赤腳醫生過來了。
    先是給候東來摸了骨,便直截了當道,“我看不了,送去醫院做檢查才行。”
    這話一說,在場的人都跟著安靜了下來。
    老支書沉默了片刻,“去和公社借拖拉機,送候知青去市醫院。”
    這是直接要去市裏麵的醫院了。
    想到這裏,他犯難起來,“陳會計,你從大隊的賬上先支五十塊錢出來。”
    這話一說,他掃了一眼被王嬸,攙著的曹誌芳,“支取的賬目,就記在曹知青頭上。”
    他來這麽久了,自然也知道事情的經過了,候知青是為了勸曹知青,才進去的。
    候知青受傷,歸根究底的責任還是算在曹知青頭上。
    被王嬸攙著的曹誌芳,聽到這話,動了動唇,想說些什麽。
    她一個月出了滿勤掙工分,也才十三塊的工資,五十塊都趕得上她半年不吃不喝了。
    可是,在這種時候,也由不得她了,在眾人的目光下,她隻能點點了點頭。
    老支書說這話,不是尋求曹誌芳意見的,而是直接下命令的。
    也不容得對方反抗。
    見曹誌芳沒有反駁。
    老支書點了點頭,便為第二個問題犯難起來,解決來看病的錢。
    還有看病的難處。
    他四處搜尋看了下,朝著在場的知青說道,“我們大隊的社員,沒去過大醫院,那些排隊交費找地方,我們都不會。”
    越是山裏麵的人,越是對大醫院有著畏懼。
    大醫院看病規矩多,排隊交費看病,都不是一個地方,很容易就出洋相了。
    所以,大家有個頭疼腦熱,都是在大隊裏麵自己解決的。
    更別說去市醫院了。
    這話一說,在場的知青們都跟著沉默了片刻。
    喬麗華幾乎沒猶豫地說道,“我去。”
    她雖然對醫院不熟,但是她能照顧對方。
    這話,得到了老支書的否定,“你不行,你和候知青沒領證沒擺酒沒成家,沒名沒分,在咱們大隊還成,去了醫院會被人說的。”
    大隊裏麵有些知青,私底下處對象,其實連處對象也稱不上。
    就是互相搭夥過日子。
    老支書是知道的,這些是不符合什麽男女作風問題,但是能怎麽辦
    沒個人互相幫襯,難道隻能看著這些知青娃娃們,把人熬幹熬廢了,去死嗎
    所以,老支書向來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隻是,這話從來不在台麵上說,這也是他急了,這才說了出來。
    看到喬麗華那蒼白的臉色,老支書知道自己說錯了。
    他歎口氣,“知道你關心候知青,但是你是女娃娃,力氣不大,候知青在醫院的時候,不管是上下樓梯,上下床去廁所什麽的,都是需要人攙扶著的。”
    最好是去個男同誌,力氣大,而且男同誌互相照顧,去個廁所什麽的,也方便。
    喬麗華也不是不懂禮,她點了點頭。
    轉頭看向旁邊的幾個男知青。
    其實,男知青不多的,除了候東來,就是周衛民和季明遠了。
    季明遠思忖了片刻,聲音溫和道,“老支書,我跟著去吧。”
    他是去過醫院的,而且以前他身體不好的時候,是醫院的常客。
    在他看來,不管是首都的醫院,還是黑省的醫院,按理說都是差不多的。
    老支書點了點頭,“成,那就定季知青了,麻煩你了。”
    說著話,那邊陳會計不止是支了賬,還去公社借了拖拉機回來。
    轟隆隆的拖拉機到了地方,一行人便把候東來給要搬到拖拉機上。
    喬麗華到底是女同誌,心細一些,她便說了,“等我回去拿床被褥子。”
    從大隊到市醫院,那可是三十四公裏的路,那麽冷,候東來本來就受傷了,等這麽一路顛簸吹過去。
    怕是會凍壞的。
    喬麗華這話,自然是沒人不答應的。
    不一會,她便抱著一床厚厚的褥子過來了,還拿的有一個搪瓷盆,一個軍用水壺,一條毛巾。
    她不確定對方去醫院要幾天,隻能說把這些東西全部先備上。
    她提著大兜小兜過來,身上還搭著被褥子。
    這讓拖拉機上的眾人,都跟著沉默了下。
    老支書抽著旱煙,朝著候東來說,“人喬知青不錯,適合娶回家過日子。”
    這是側麵提點候東來,給喬麗華一個名分。
    他們兩個人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候東來眼裏也有感動的,他嗯了一聲,“老支書,我曉得的。”
    聽到這話,老支書便不再說什麽了。
    喬麗華過來的時候,大家便止住了話,她把被褥子遞過去。
    “東來,就拜托大家了。”
    老支書和季明遠他們都搖搖頭,“應該的。”
    待拖拉機走遠了以後。
    沈美雲安慰她,“肯定沒事的,你別太擔心了。”
    喬麗華嗯了一聲,隻是說不擔心那是假的,整個人都是軟的,一直到現在,人才緩過勁來。
    沈美雲看著喬麗華回到知青點後,她去了老支書家準備把綿綿給接回來。
    她去的時候,綿綿正在院子裏麵,和老支書的幾個孫子孫女玩。
    很顯然,阿虎和阿牛都很喜歡綿綿,兩人亦步亦趨地跟在綿綿後麵。
    隻是,綿綿本來玩得很好,在看到沈美雲過來的時候,眼睛頓時一亮,“媽媽。”
    喊完後,就朝著沈美雲飛奔過來。
    沈美雲噯了一聲,牽著她,朝著胡奶奶家的幾個孩子走去。
    阿虎阿牛銀花和銀葉,一共是個孩子。
    沈美雲從口袋裏麵摸了摸,摸出了四顆水果硬糖,遞過去,“一人一顆,謝謝你們陪我家綿綿玩。”
    胡奶奶不要照看孩子的費用,那就當是謝謝綿綿的小夥伴了。
    阿牛最小,幾乎想也不想地接了過來,剝開就往嘴裏去塞。
    倒是,銀花最大,已經十二了,是個大姑娘了,她接過水果糖,愛惜地放在了口袋裏麵。
    沈美雲問她,“銀花,你不吃嗎”
    銀花搖搖頭,抿著唇小聲道,“現在不餓,等妹妹想吃的時候再吃。”
    銀花和銀葉是老支書大兒媳婦的家的。
    銀葉一聽到這,剝糖紙的手跟著一頓,她想塞到口袋裏麵,但實在是太想吃了。
    糖啊,好甜的。
    在猶豫了半天後,她想了想,“姐,這糖打開,我舔一口,在給你,你給我攢著”
    銀花想了下,答應了下來。
    銀葉舔了一口糖後,忍不住又舔了一口。
    三分鍾後。
    銀花看著變成一丟丟的小糖,哭得好傷心,“我說了隻舔一口的,怎麽全部吃完了啊”
    這讓,綿綿下意識地愣了下,她去看沈美雲。
    她有好多糖啊,媽媽買了好多好多的糖,全部都放在泡泡裏麵了。
    沈美雲太了解閨女了,她衝著她搖搖頭,示意,泡泡裏麵的東西,絕對不可以在她以外的人身上拿出來。
    絕對不行!
    綿綿好在也是聽話的,乖巧的跟著沈美雲後麵,不管,銀花他們怎麽喊她去玩。
    她都不肯了。
    比起和小夥伴們,她更喜歡和媽媽一起啊。
    不管和媽媽一起做什麽,她都好喜歡。
    沈美雲進了屋內後,胡奶奶在糊千層鞋底,是那種棉布做的千層底,一層漿一層,最後壓平放置到晾幹的地步。
    這種鞋子出來結實不說,而且腳還舒服。
    看到沈美雲來了,胡奶奶停下了手裏的活,打招呼,“沈知青,你放工了啊”
    沈美雲點點頭,拉著綿綿坐了下來,是那種老木椅子,顯然是有些年頭了,椅子上都已經有包漿了,那是歲月的痕跡。
    她坐下來後,這才朝著胡奶奶問,“胡奶奶,我想和您打聽一個事情。”
    胡奶奶放下了手裏粗瓷碗,壓平了千層底,抬頭看了過來,“你說。”
    她不管任何時候,看著沈美雲都是掛著笑容的,是那種很是慈祥。
    這讓沈美雲也放鬆了幾分,“我想和您打聽下,獨眼叔這個人。”
    提起這個。
    胡奶奶顯然有些訝然,但是她這個人是十分聰明的,卻沒有去問為什麽。
    隻是陷入回憶。
    “今天我們大隊不是有雪崩,壓進去兩個知青嗎”
    沈美雲點了點頭。
    她其實不太明白,胡奶奶提起這個做什麽。
    但是好在她這個人,別的不多,就是耐心多。
    於是,沈美雲安靜地聽著胡奶奶說,“獨眼的一家子就是這樣沒的。”
    沈美雲聽到這,她下意識驚道,“什麽”
    幾乎是站了起來。
    胡奶奶陷入回憶,那都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
    “當年,獨眼才結婚沒幾年的光景,那一年我們大隊下了一場幾十年難遇到的大雪,獨眼上山去放獵去了,等他回來的時候,家裏就這樣被大雪給壓垮了。”
    “一場大雪帶走了他所有的親人,隻餘下一個三歲的兒子,被家他媳婦壓在身下,這才勉強活了下來。”
    聽到這話,沈美雲一驚,這就能明白了,獨眼為什麽在聽到說是雪崩的時候,第一個衝進去救人了。
    其實,與其說他是去救人,不如說,他救的是當年那個無力的自己。
    眼睜睜看著親人被埋藏在大雪底下,卻沒能力救回來的痛苦。
    “那這些年,他——”
    胡奶奶似乎知道沈美雲要問什麽,她便搖頭,“那孩子被他養大了,十六歲那年去參軍了,已經有十幾年沒有音信了。”
    “有人說,他的那個兒子在戰場上犧牲了,也有人說他兒子是壞蛋,被人打死了。”
    “所以,我才說獨眼命苦。”
    早年家破人亡,好不容易養大了孩子,去參軍了卻又一去不回。
    對方到底是死,是活,都沒人知道。
    聽完這些,沈美雲陷入沉默,如果獨眼真是她的舅舅的話,不敢想象,這麽多年他的日子過的有多苦啊。
    沈美雲想了下,她低聲問道,“那他還有其他家人嗎”
    胡奶奶搖頭,“沒了,自從獨眼他一家子沒了以後,他就帶著孩子搬到了山上了。”
    山腳下不能住人,山腳下住人雪崩埋死人。
    所以,他選擇了寧願去不方便的山上,這一住就是二十年。
    後麵,大隊裏麵的支書和隊長,也有勸他下山來住,人到底是群居,遠離人群時間久了,怕是會瘋掉的。
    隻是,獨眼不願意,說那是他孩子的家,他搬走了,他孩子回來找不到家了。
    這一等就是十來年了。
    “也就是說,獨眼獵戶一個人住在山上”
    胡奶奶點頭,“是啊,一個人住了好多年。”
    “胡奶奶,那您知道獨眼獵戶,他父母的消息嗎”
    這胡奶奶哪裏知道
    她笑了笑,“不曉得咧,我今年五十五歲,我當年嫁過來的時候,獨眼的父母似乎說已經沒了”
    她是從別的大隊外嫁過來的,哪裏知道大隊的事情。
    在說,那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就更不會有人知道了。
    見沈美雲蹙眉,胡奶奶倒是想起來了一件陳年往事出來。
    她說,“獨眼好像有個後媽,當年大雪把他們一家人埋進去的時候,有人說,是獨眼的後媽遭報應了。”
    這話一說,沈美雲精神一震,要知道她外婆,可就是帶著她媽媽改嫁的。
    這樣一說,倒是對得上了。
    外公後麵又續了一房媳婦。
    那媳婦可不就是後媽了
    “還有嗎那您知道獨眼父親,是為什麽娶後麵的媳婦嗎還有獨眼的親生母親是去哪裏了”
    這胡奶奶哪裏知道
    那都要在往前推,四十年了
    記不得了,那哪裏記得,她那個時候都不是前進大隊的人。
    不過,怕沈美雲失望,胡奶奶給她出了一個主意。
    “如果你真想知道,可以去問下四大爺他們,他們算是我們村子最年長的老人,今年都八十了。”
    “不過我看玄,我聽說獨眼他們家是從外麵搬過來的,不是原先的陳姓。”
    前進大隊最大的姓是陳,但是一部分陳家人是前進大隊本來的人呢。
    還有一部分則是從外麵搬過來的,聽說前進大隊姓陳的多,所以特意落戶在前進大隊。
    畢竟,都是一個姓,五百年前說不準是一家。
    這話說的,沈美雲有些發愁,她覺得線索斷了,好像又沒斷。
    她放了一個大招。
    “那您知道,獨眼獵戶叫陳荷塘嗎”
    胡奶奶想了下,“是吧隻是你也知道我們這種地方,其實大名叫什麽,大家都不在意,大家喊的都是綽號。”
    一年複一年下去,這也就導致了,大家都對對方的綽號熟悉,提起大名,反而沒人知道了。
    沈美雲歎了口氣,“我懷疑陳荷塘,就是叫石頭,但是我不確定。”
    她現在隻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
    這話,讓胡奶奶笑了,給她指點迷津,“那你直接去問,不就好了”
    “其實,你問他比問大隊的其他人靠譜一些,他們還沒我知道的多。”
    若是沈知青打聽的是別人,他們可是能把對方的祖宗三代都細數一遍。
    但是,問獨眼的話,他們還真是不知道。
    獨眼是個獵戶,平日單獨住在山上,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會下山來了。
    再加上獨眼生了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導致大隊裏麵不少社員其實都不敢接近他。
    久而久之,這也就導致了,他們村子的人其實對獨眼是陌生的。
    沈美雲基本上打聽的差不多了,她琢磨了一番,看來還是要找個機會,去山上問下獨眼本人。
    畢竟,別人不如本人的好。
    隻是,沈美雲沒想到,機會來的這麽快。
    兩天後,候東來他們從市醫院回來了,腳踝的地方被砸斷了,在醫院打了石膏後。
    便再次住到了知青點。
    人說傷筋動骨一百天,更別說,候東來還是斷在腳踝骨,這更是要好好照料的。
    那大夫說了,能不能好的徹底,全看回去後養的怎麽樣。
    這斷骨頭了,可不就得補身體
    尤其是喝骨頭湯。
    這東西不好買。
    供銷社的肉緊俏的很,每次出來了,很快都被搶沒了。更何況,喬麗華手裏也沒肉票。
    思來想去,喬麗華找到了沈美雲。
    “沈知青,我想去山上找下獵戶,問他那有沒有肉骨頭這些,你要不要去”
    “給你家綿綿也買點補一補”怕沈美雲嫌她說話不實誠,喬麗華也就直說了。
    “其實我一個人害怕他。”
    每次見到獨眼,她都覺得對方好凶啊,都恨不得繞道,更別說和對方接觸了。
    所以,以前候東來每次去和獨眼獵戶換東西的時候,她都沒去。
    都是讓候東來自己去的。
    這不是,如今候東來出了事,喬麗華這是沒了法子,隻能自己硬著頭皮上了。
    見沈美雲沒問說話,喬麗華想了想便說,“沈知青,你若是不方便,我在去問問別人。”
    沈美雲笑了笑,“不會,我剛好找她也有事,和你一起吧。”
    這下,喬麗華很是驚喜。
    “謝謝你啊,沈知青。”
    得到了回複後,喬麗華立馬準備了起來。獨眼獵戶住在大山裏麵,山裏麵比山腳下還冷。
    所以,她拿出了自己最厚的棉衣。
    沈美雲也不例外,她是上山去的,帶綿綿不方便,便把綿綿托付給了胡奶奶家。
    隨著,喬麗華一起上了山。
    山上木屋。
    陳荷塘照例回去後的第一件事,便把房前屋後的積雪,全部都清理了。
    說實話,如果不是周圍的樹上,還落的有白雪,光從這個屋子來看,很難看出是曾經下過雪的。
    實在是,他的那一個屋子,太過幹淨了一些。
    待清理結束後,他照理坐在門口的屋簷下發呆,他似乎一個人這樣坐了好久。
    又好像是幾十年如一日的這般過來的。
    他這輩子,年輕的時候母親帶著妹妹離開,年紀大了,好不容易說了一房媳婦。
    但是成家沒兩年,媳婦被積雪壓沒了,一起壓沒的還有他那個沒良心的父親和後媽。
    說實話,對於後媽和父親的死,陳荷塘是無動於衷的。
    他這麽多年一直後悔的是,當初去山裏麵下獵的時候,沒能把媳婦和孩子帶上
    很多時候,他都在回憶,回憶當年如果自己把媳婦帶上,媳婦是不是就不用早早的離開了。
    當年,他攔著不讓兒子去參軍,那麽兒子是不是也能在他身邊了。
    或者說,更早一些,在他十二歲那年,應該不顧一切的跟著母親和小妹離開的。
    而不是留在這裏。
    太多年過去了,原本該忘記的記憶,卻再次清晰起來。
    他很清楚,三十三年的那一天早上,母親帶著年僅五歲的妹妹,就是從家門口離開的。
    離開的那天,下著很大的雪,他鞋子都跑掉了一隻,但是卻沒能追上。
    不是他追不上,也不是他媽跑的太快。
    而是,他後麵有太多人拽著他,不讓他去追。
    他母親領著妹妹離開這個家後,他在老屋這邊守了十二年。可惜,沒能等到他母親和妹妹回來。
    又到了要說媳婦的關頭,他便同意父親去了山下居住。
    隻是,那一去,他失去了父親和妻子,以及那個麵甜心苦的後媽。
    唯獨,隻留了一個三歲的孩子。
    很多時候,陳荷塘在想是不是,他當年失信於妹妹,所以這是老天爺給他的懲罰。
    當年他明明答應了,痛哭的妹妹,會在家裏等著她回家。
    可是,他隻等了十二年,便去了山下,四年後他再次回到山上。
    卻是物是人非,這麽些年他獨自養大了孩子。
    但是孩子卻失去了音信,別人都說他孩子死了,沒了。
    陳荷塘不相信,他就這麽一直在這裏等著,等著的他的孩子,等著他的妹妹。
    隻是,陳荷塘不知道的是,這什麽時候是個頭。
    他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見到他的孩子,他的妹妹。
    他似乎都習慣了。
    習慣了一個人坐在老屋的門口,望著遠處發呆,然後日複一日。
    他明明才四十多歲,但是卻把自己過成了七老八十的樣子。
    沈美雲她們到的時候,看的就是這一幕。
    明明是在正常不過的了,但是沈美雲卻看著有幾分酸澀。
    因為,她在對方身上看到了孤寂和消沉以及垂垂老矣。
    如果陳荷塘真的是她舅舅的話,她其實不太敢想,對方這麽些年來,一個人過的是什麽日子。
    早年失去母親和妹妹,青年失去父親和妻子,老年失去兒子。
    他這輩子,似乎一直都在失去的過程中。
    人生的苦楚,他幾乎也全部都經曆了一遍。
    在沈美雲陷入沉默的時候,還是喬麗華打破了安靜。
    “請問,是獨眼叔……叔嗎”
    話到嘴邊,她覺得這樣說,似乎會更禮貌一些。
    獨眼聽到動靜,下意識地看了過來,那一雙眼睛從滄桑消沉中,帶著幾分疑惑。
    “嗯。”
    算是回答。
    他這個木屋,平日裏麵是沒人會來的。
    眼見著陳荷塘回答自己了,喬麗華很是高興,“是這樣的,候知青出事了,需要大骨肉類補充下身體,我想和您換一些肉食。”
    “最好是野雞野豬這些。”
    陳荷塘想了下,也沒問對方拿什麽換。
    便直接去了後麵,不一會的功夫,就提了一隻野雞出來。
    生龍活虎的,顯然是他自己抓了以後,沒吃完,把活的野雞直接養起來了。
    看到這,喬麗華驚喜的不行,“謝謝,謝謝您。”
    陳荷塘沒說話,搖搖頭,他又變成往日那樣,生了一副很凶的麵容,讓人敬而遠之。
    但是沈美雲卻發現。
    對方雖然生了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但是一雙眼睛卻分外的柔和。
    是那種一和對方對視,你就能知道,這人差不離十,不像是壞人。
    許是察覺到了沈美雲在注視自己。
    陳荷塘轉頭看著她,語氣簡潔,“幹哈你買肉”
    一股地道的東北大碴子味。
    沈美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