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 24 章 穿越第二十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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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有人喊自己,沈美雲意外了下。
    她順勢看了過去,借著那反光的白雪,影影綽綽地看著一個撐傘的年輕的男人。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季明遠。
    他走得不快不慢的,但是卻是朝著沈美雲的方向到來。
    漆黑的光線裏麵,他眉目分明的麵龐被地上的白雪所照著,越發顯得溫潤如玉,寧靜淡然。
    “你怎麽在這裏”沈美雲意外了下。
    要知道,她剛才問過老支書了,基本上該回知青點的知青,都已經回去了。
    聽到詢問,季明遠抬眼看著她,夜色下,她的漂亮的眉眼並不真切,反而帶著幾分秋霧籠罩般的朦朧。
    讓人有種美人如花隔雲端的錯覺。
    季明遠收回目光,安靜的雨傘往沈美雲的方向偏了偏,語氣溫和而有力地說,“下雪了,天黑了。”
    擔心你們怕黑,也擔心你們出事。
    很平淡平常的一句話。
    卻讓沈美雲停頓片刻,心底像是被羽毛輕輕拂過了一樣,有種酥酥癢癢的感覺。
    她往雨傘下躲了片刻,但是最主要的還是,把綿綿推在了兩人的中間。
    這樣可以避免綿綿被外麵的落雪所淋濕。
    她想了下,朝著季明遠低低地道謝,“謝謝你季知青。”
    綿綿也跟著小聲說道,“謝謝你啊,季哥哥。”
    季明遠垂眸搖頭,他撐著雨傘,安靜地朝著前麵走,紛紛揚揚的雪花,落在黑色的雨傘下,發出簌簌的聲音。
    雨傘下,三人並排而立,或者說是綿綿走在最前麵,而沈美雲和季明遠並肩而行。
    一直安靜無話。
    直到到了知青點,沈美雲才驚覺她和綿綿身上,竟然沒落到一星半點的落雪,而季明遠的發梢,側肩卻被落了厚厚的一層。
    像是白了頭。
    沈美雲沒想到季明遠這般細心體貼,一路上的雨傘幾乎都罩在她和綿綿身上。
    她蹙眉道,“季知青,你身上——”
    季明遠似乎不在意,他拍掉了身上的落雪,抿著唇說道,“沒關係,一會就烤幹了。”
    他太過溫和了,以至於,沈美雲連道謝的話,都不好說出來了。
    她隻能說道,“等會我熬了生薑水,給你端一碗。”
    這麽冷的天氣,不管是她還是綿綿,都是必須要喝一碗驅寒的。
    這一次,季明遠沒有拒絕,他輕輕地點了點頭,隨即,這才收了雨傘進了知青點。
    他們是一起進去的。
    所以,也就導致了大家看著,沈美雲和季明遠的神色有些異樣。
    曹誌芳更是直接道,“季知青,你是特意去接沈知青的嗎”
    季明遠生得好不說,而且曹誌芳還注意到了對方的打扮。藏藍色大衣棉袖下,帶著一塊上海牌手表。
    曹誌芳認識那一塊表,不算手表票,單說價格也要兩百出頭。
    這不是普通人能帶得起來的。
    很顯然,季明遠和先前那一批老知青中的候東來是一類人。
    他們的家底都極為殷實。
    殷實的家底,這意味著在這裏下鄉插隊的這些日子裏麵,他們會比其他人過得好。
    很顯然,候東來就是例子,每個月到點寄來的信封裏麵,不止有錢,還有全國糧票,以及一些工業票之類的。
    所以,候東來在鄉下日子過得也不差,隔三岔五去一趟供銷社,買點富強粉和精白米。
    偶爾在去和獵戶換點獵物,打打牙祭。
    這日子雖說不上是頂好,但是比起他們這些一窮二白靠掙工分吃飯的知青們,要好上不少。
    其實,曹誌芳是有些後悔的,沒有像是喬麗華那樣,搭上候東來的那一根線。
    隻是,到底是落了先機,讓她在去和候東來扯關係,先不說她的清高和自尊心讓不讓。
    就是現在男女作風嚴格這一項,都由不得她亂來。
    所以,她很快就物色了新目標。
    那個目標不是旁人,正是今天剛到的季明遠。
    季明遠年輕,生得好,家裏條件殷實不錯,這符合曹誌芳的一切目標。
    所以,她打算先下手為強,但是她萬萬沒想到的是,這批新知青不過是出去到老支書家吃了個飯。
    季明遠沒有回來。
    而和他一起沒有回來的還有沈美雲。
    這就讓曹誌芳心裏不得勁了,季明遠為什麽會沒回來,這幾乎是不言而喻。
    所以,曹誌芳這一聲喊,偌大個知青點,前後十多號人都跟著看了過去。
    看向季明遠和沈美雲。
    季明遠神色本來是溫和的,但是在這一刻,他突然扯了下嘴角,若是細看下去,那溫和中還透著一絲犀利。
    “曹知青,不知道知青點是不是有規定,我們知青出去之前要和你匯報歸來的時間”
    誰都沒想到,他會這般詢問。
    要知道,季明遠給人的感官,一直都是溫和隨意的,少有這般犀利的時候。
    曹誌芳聽到他這個問話,她的臉色都跟著漲的通紅,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怎麽辯駁了去。
    季明遠似乎也不在意她回答不回答,便轉頭看向候東來,“候知青,我們知青點有這一個規定嗎”
    候東來是他們知青點的負責人。
    有沒有這個規定,他是最為清楚的。
    候東來思索了下,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回答,“沒有。”
    “知青點不拉幫結派,沒有領導人,更不需要立規矩。”
    這話一說,更是如同一記耳光,打在曹誌芳的臉上,她隻覺得自己一張臉,辣的。
    熱的她恨不得的找個地縫鑽進去才好。
    在場的眾人,沈美雲牽著綿綿沒說話,姚誌英看看這個,看看哪個,唯有喬麗華心裏是暢快的。
    平日裏麵,她多次被曹誌芳,這一張利嘴,裏外的內涵。
    如今難得看到她有口難辯,她竟然覺得自己心目中的那一口鬱氣,也跟著消散了幾分。
    最後,還是候東來朝著大家道,“都散了吧,晚上好休息一會。”
    有了他這話,大家自然也就去睡覺了。
    沈美雲知道綿綿晚上沒吃飽,便去找候東來。
    “候知青,知青點的灶台是隨便用的吧”
    候東來嗯了一聲,“一般都是的統一做飯。”接著,他皺眉,“這麽晚了,你還要開火嗎”
    沈美雲點頭,“我家綿綿晚上沒吃飽,我打算跟她開個小灶。”
    想弄點熱乎的東西,讓她吃。
    候東來,“成,安靜一些,另外用的柴火,等你掙工分了在補回來。”
    大家是集體生活,平日都是一起去撿柴火的,沈美雲他們剛來,單獨做飯的話,用的是集體的東西。
    到了後麵,自然也要補回去。
    這一點規矩,沈美雲還是能接受的,她應了一聲,準備說給綿綿脫了衣服,讓她去炕上鑽到被窩裏麵去。
    哪裏料到,綿綿搖搖頭,牽著沈美雲的手,小小聲地說道,“媽媽,我和你去學燒火吧。”
    這話一說,沈美雲愣了下,綿綿以為她沒聽清楚,便又說了一句,“我看阿牛哥,還有阿虎哥哥,他們不止會撿柴,還會燒火做飯。”
    “我要學的。”
    她要學會,以後好照顧媽媽啊。
    聽到這話,沈美雲足足沉默了兩分鍾,她鼻音重重道,“嗯,媽媽教你。”
    不止是她要學,連帶著綿綿也要學。
    母女兩人都要努力適應現在的生活。
    隻是,沈美雲高看了自己,她以為自己能去教會綿綿的,萬萬沒想到,她連個灶膛生火都不會。
    十分鍾後,看著光冒煙沒有火的灶膛。
    沈美雲灰頭土臉的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綿綿也是,“媽媽,生火好難啊。”
    以前媽媽做飯,都是啪的一聲打開了燃氣灶,或者是在啪的一聲,點了外賣。
    如今做飯,還要燒火,就好複雜。
    沈美雲歎了口氣,說出來別人可能不信,她隻會做飯,不會生灶膛的火。
    見媽媽歎氣。
    綿綿安慰她,“媽媽,沒事的,等我學會了,我給你燒火。”
    沈美雲摸了摸體貼的寶貝女兒,跟她商量,“晚上的雞蛋羹是沒了,要不我們先吃點雞蛋糕,湊合下”
    綿綿小雞啄米一樣點頭。
    “雞蛋糕也很好吃的。”
    協商一致的兩人,沈美雲去廚房門口望風,綿綿負責拿東西。
    她拿了兩塊雞蛋糕,還是溫熱的,拿出來後她一塊,沈美雲一塊。
    兩人像是做賊一樣,大口的吃著。
    連帶著向來吃飯很慢的綿綿,都知道要加速吃完,不能被外人看到。
    雞蛋糕很甜,很糯,綿綿吃的很享受。
    沈美雲也是一樣,比起那糙米飯,這雞蛋糕竟是說不出的美味。
    就是唯獨可惜的是,提心吊膽的,不能讓外人看了去。
    等解決了雞蛋糕,祭了五髒廟。
    母女愉快的回到了房間的大炕上。
    這會,大家基本都歇息了,不過卻沒睡覺,而是在說小話。
    那大炕上,最外側住的是曹誌芳,中間是喬麗華,在旁邊就是胡青梅和姚誌英。
    而最靠裏側的位置,大家一直讓給了沈美雲。
    畢竟,沈美雲帶了一個女兒,睡到牆角會方便一些。
    沈美雲領著女兒進來的時候,大家說話一頓。
    姚誌英到底是和她熟的,“你給綿綿做完了”
    她是知道,沈美雲和胡奶奶換了雞蛋的。
    沈美雲搖搖頭。
    姚誌英想問些什麽,但是曹誌芳大聲道,“晚上了,還讓不讓人休息啊”
    這也讓,姚誌英還要問的話,都跟著咽回去了。
    沈美雲衝著她搖搖頭,心裏卻在琢磨,有機會還是要搬出去。
    她一邊想著法子,一邊給綿綿脫了衣服,鑽到了炕上,不得不說,燒的熱乎乎的炕,就是暖和。
    哪怕是被子薄一點,也能接受。
    沈美雲為了不外露,所以來的路上,隻那了一床五斤左右的棉被,放在包裹裏麵。
    在這種東北大冷的天氣,五斤的棉被有些輕了,不是很暖和。
    不過好在燒的有炕,再加上還有綿綿這個小火爐,她把綿綿揣到懷裏,身上倒是暖和了起來。
    旁邊的姚誌英還是小聲問,“明天去供銷社買東西,你去嗎”
    他們這些知青才來,好多東西長途跋涉拿不了,肯定是要出門買東西的。
    沈美雲想了下,“我也去。”
    泡泡裏麵是有東西,但是很多東西,她都需要找個由頭拿出來。
    去供銷社是最方便的了。
    隔天一早。知青們便約到了一起,去供銷社買些東西,前進大隊幾乎是勝利公社最大的一個大隊了。
    所以,那供銷社離他們這裏也不是很遠。
    走路過去約摸著大半個小時,相當於從知青點去老支書家裏的距離。
    大家一腳深一腳淺的到了以後。
    沈美雲便看到了那供銷社的樣子,是一個大通間的紅磚大瓦房,瓦房被積雪覆蓋著厚厚的一層。
    售貨員在裏麵烤著炭盆子,還在織毛衣。
    就隻有兩個售貨員,在看到進來嘩啦啦的一群人時,隻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繼續手裏的動作,兩根毛衣針翻滾間,毛線便被扯出了好遠。
    沈美雲不意外,七十年代的售貨員,相當於後世的公務人員。
    他們又不拿的是固定工資,不拿績效,所以態度也極為高傲。
    沈美雲看了一圈後,花了五斤的糧票,外加三塊二,買了一袋子五斤的富強粉,三斤精白米。
    又給綿綿買了兩塊雞蛋糕,半斤鹽,三兩醋,輪到買油的時候,對方要油票,她沒有便隻買了二兩香油。
    其他的便沒在買了。
    一共花了十一塊三毛五。
    惹得同行的幾個女知青,都跟著去看她。
    沈美雲坦然地笑了笑,“我有閨女要養,沒辦法。”
    這一解釋,大家倒是能理解了。
    等到回去的時候,知青點的人已經在吃飯了。不過,這一次他們沒等新來的知青。
    大家的工分不一樣,新來的知青們,也沒給他們交糧食,所以自然就是分開吃的。
    老知青們一起吃,新知青們也便商量著,“我們要不要交了糧食,大家一直做飯吃”
    提這個意見的是周衛民。
    這話一說,他們幾個新來的知青,都跟著一安靜。
    沈美雲買的糧食是最好的,她買的都是細糧,明眼人都看出來了。
    她是買給孩子吃的。
    如果她和大家一起吃,那肯定是虧的。
    “我們打算一起吃。”
    周衛民說,“就隻有一口鍋,老知青們做完,才輪到我們,如果我們在分開吃的話,那就不用上工了,全部等著排隊做飯好了。”
    “我的建議是今天就算了,明天開始我們和老知青們一起吃。”
    “這樣就隻用做一次飯,而且還能省點柴。”
    知青點的柴都是自己上山打的,這大雪封山實在是不好打,所以他們現在用的都是候東來,他們之前打的柴。
    “我沒意見。”
    姚誌英第一個表態。
    接著是胡青梅她也沒意見,輪到季明遠的時候,他就更不用說了,他不會做飯,就是想自己做也不行。
    便點了頭。
    最後,輪到沈美雲了,她思忖了片刻,“那我也一起吃。”
    她有自己的考慮,在大集體住著,不合群容易遭排擠,她倒是無所謂,但是自己上工去掙工分的時候,綿綿在家是個小孩子。
    就是為了綿綿,她也不能把她至於陷境。
    所以,和大家把關係打的不錯,這是綿綿基本的安全保證。
    想到這裏,沈美雲想要搬出去的心思,也越發迫切了幾分。
    聽到沈美雲的話,季明遠悄悄地鬆了一口氣,隱晦地看了她一眼。
    周衛民繼續說道,“既然一起吃,那每人先交五斤糧食,粗糧給五斤,細糧給兩斤就算了。”
    顯然,這後麵的話是對沈美雲說的。
    “成。”
    不一會的功夫,大家就把糧食給收齊了。
    本來,他們是想讓沈美雲負責保管的,但是沈美雲沒興趣,她是早晚都要搬出去的。
    沒必要過這一道手。
    最後商量之後,糧食交給了周衛民和姚誌英兩人來負責。
    第一頓飯,也是他們兩個來做。帶他們去廚房後,季明遠忍不住看了一眼沈美雲。
    “沈知青,你怎麽不保管”
    他以為沈美雲會插手呢。
    沈美雲笑了下,“你呢,季知青”
    季明遠嚴謹的麵容,帶著幾分溫和,“我怕麻煩。”
    “我也是。”
    這話一說,季明遠的眼睛微微的亮了下,就好像他再次找到了,自己和沈美雲相似的地方。
    在沈美雲沒看到的地方,季明遠的眼睛一直都在跟隨著她。
    這邊說著話,沈美雲便去了一趟廚房,看他們在做什麽。
    姚誌英在洗菜,東北的冬天冷的掉渣,沒有新鮮的蔬菜,隻有去年醃製的野酸菜。
    因為每個人都有交糧食,而沈美雲提供了富強粉,不多剛好兩斤,所以他們做了一個酸菜雞蛋疙瘩湯。
    當然,裏麵摻的還有其他知青提供的灰麵,算是粗糧了。
    細糧沒舍得一次全部吃完。
    沈美雲盛了一碗,嚐了下味道說不上好,但是也說不上不好。
    隻是,比起陳秋荷的手藝,顯然是差遠了。
    想到這裏,她有些想她的母親了,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會過來。
    她都覺得稱不上好吃的食物,綿綿自然吃的也不多。
    就吃了小半碗,不過好在沈美雲提前做了準備,在對方做飯的時候,丟了一個雞蛋放到灶膛裏麵,用著燒紅的草木灰蓋著。
    瞧著這個點也差不多了。
    她看綿綿吃的不多,便去把草木灰扒開了去,拿出了一個燒雞蛋來。
    敲開後,看了一下裏麵燒到了八分熟,還是糖心蛋。
    剛好綿綿喜歡,看著她把這個燒雞蛋吃了。
    沈美雲這才鬆了一口氣,生活條件雖然艱苦,但是該補充的營養還是要補充的。
    旁邊的姚誌英欲言又止,“沈知青,來到這裏,你把綿綿別養的太嬌了。”
    不遠處一吃飯,還單獨給開小灶。
    說實話,就這樣以後綿綿怎麽去適應集體生活
    沈美雲知道對方的意思,但是她就是舍不得綿綿吃苦。
    在她看來,該吃的苦可以吃,不該吃的苦沒必要。
    在吃食上,她有能力的話,當然會去滿足女兒了。
    要知道,她小時候被陳秋荷和沈懷山,養得比綿綿還嬌。
    所以,沈美雲隻是衝著姚誌英笑了笑,並沒有接話。眼見著沈美雲沒有聽進去。
    姚誌英歎了口氣。
    曹誌芳在照鏡子,聞言,她放下鏡子,酸溜溜道,“人是大城市來的資本主義小姐,自然和我們這些人不一樣了。”
    自從昨晚上,季明遠單獨接沈美雲回來,並且在公開場合落了她臉子以後。
    她便看沈美雲不爽利了。
    聽到這話,其他幾個女知青頓時跟著安靜了下。
    這是曹誌芳在針對沈美雲了。
    沈美雲不意外,兩人的梁子其實結的更早,是來的那天她幫喬麗華說話。
    壞了曹誌芳的算計。
    沈美雲抬眼,看了曹誌芳片刻,直把對方盯得不得勁了。
    曹誌芳,“你看我做什麽”
    沈美雲笑了下,語氣淡淡道,“人候知青到底是幹部子弟,眼睛犀利會挑人。”
    文化人罵人,不帶髒字,卻拐了十八道彎子。
    不放聰明點,還真不知道自己被罵了。
    曹誌芳就是,她好長時間沒反應過來,沈美雲冷不丁的提候知青做什麽
    好半晌,她才拐過來一道彎,氣急敗壞道,“你是說候知青沒看上我”
    這不就是拐著彎的說她差勁嗎
    沈美雲沒想到,事情都過去那麽長時間了,曹誌芳才反應過來。
    她連給綿綿的手都擦幹淨了。
    她不稀得搭理她,又去做旁的事情了。這讓曹誌芳仿佛覺得自己好像一拳頭砸在了棉花上。
    怪難受的。
    偏偏,沈美雲說的是事實,最開始她是看上了候知青的。
    但是候知青沒看上她,而是和喬麗華處了對象。
    隻是,她這種隱秘的小心思,別人都不知道。
    沈美雲怎麽知道的
    曹誌芳納悶地看著她,同時也怕沈美雲這一張嘴,什麽都敢說,不由得氣急敗壞的推著門跑了出去。
    她一走,喬麗華咬斷了手裏的針線,朝著沈美雲好奇道,“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她是琢磨了幾個月,才反應過來曹誌芳對候東來,也有好感的。
    沈美雲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示意她有眼睛看的。
    身為過來人,這點料子還是看得出來的。
    對方想戳她心尖尖,就別怪她回敬對方肺管子了。
    她不怕事,當然也不惹事。
    姚誌英忍不住朝著沈美雲豎起大拇指了,“你真厲害。”
    她也被曹誌芳懟過幾次,她都沒回對方,不是不敢回,是壓根沒想到怎麽回擊。
    嘴笨的厲害,每次等事後了,在那懊悔下次要怎麽回擊。
    沈美雲笑了笑,沒接話,她不是厲害,她隻是護犢子。
    女兒是她的命根子。
    誰動她弄誰!
    新來的知青,在知青點修整了三天,老支書便開始分派任務了。
    落雪下了十多天,眼見著出生產隊的路都要被堵著了,在不去清理怕是要有半人高了。
    這不,組織了全生產隊的社員們去清理積雪。
    知青點的知青們也不例外,一人一天五個工分,他們自然不會錯過。
    所以,在得了命令後,便在曬穀場集合了。
    因為要幹活,沈美雲也沒空帶著綿綿,把她一個人放知青點,她更是不放心的。
    便和胡奶奶商量好了,她出工分的時候,把綿綿暫時放到胡奶奶家玩。
    她本來說是給按天給照看費的,一天兩分錢。胡奶奶沒肯要,就說綿綿這孩子,招人喜歡。
    他們家阿虎和阿牛都愛和她玩,有她在,倆孫子也會安分不少。
    所以,直接就讓沈美雲把孩子送到他們家去。
    安置好了綿綿,沈美雲這才能放心的去掙工分。
    清理落雪在大隊的社員來看,是個輕鬆的差事,比起雙搶那不知道好到哪裏去了。
    但是,對於沈美雲他們來說,卻不算是容易的活。
    好在老支書知道城裏來的娃娃們,一時半會適應不了這個強度。
    便想了一個法子。
    一個知青搭一個大隊的社員。
    這是屬於老人帶新人,也算是能教下他們怎麽幹活。
    這不,現場熱鬧的不行,每一個被分到知青的社員們,都跟著如火如荼的講解著。
    唯獨,有一個地方除外,那就是獨眼獵戶那。
    他向來是獨來獨往,這一次掃雪不知道怎麽的,他竟然下來了,還來掙工分了。
    這讓周圍的人都有些跟著稀奇了起來。
    不過,稀奇歸稀奇,卻沒人願意和獨眼獵戶站在一起,無他,實在是獨眼獵戶,生了一副極為凶的麵龐。
    能把小孩兒嚇哭的那種,當然,大人和他在一起也是極有壓力的。
    更稀奇的是抽簽的時候,沈美雲竟然抽到了和獨眼獵戶一起。
    這就讓在場的人都跟著同情了起來。
    沈知青要倒黴了啊。
    在大隊待的久一點,都是知道的。
    那獨眼獵戶長得凶神惡煞,看著嚇著人,而且從來不和大隊的人來往。
    沈知青和他分到一起,怕是要被嚇的不敢幹活吧。
    這麽多人裏麵,最高興的就屬於曹誌芳了,一來二去兩人梁子是結下了,看到沈美雲倒黴。
    她就高興了。
    於是,她幾乎是沒有任何掩飾,捂著嘴笑,“沈知青,你可要努力啊。”
    季明遠抬頭撇了一眼她,他雖然是溫和的,但是目光卻有幾分穿透性。
    幾乎讓曹誌芳,下意識地就把嘴巴閉上了。
    季明遠在聽到大家的討論後,他信步走到沈美雲那,把自己手裏拿著的簽遞給她。
    “我和你換。”
    他抽的是和王嬸一起的,在他看來這種搭配的社員,明顯更適合沈美雲的。
    沈美雲看著季明遠遞過來的簽,她搖頭,“算了,我就和獨眼叔一起,不行在說。”
    她沒把打算把季明遠拉下水。
    何苦呢。
    季明遠不是一個強勢的性子,便頷首說道,“那你有問題和我說。”
    待季明遠過去後,那王嬸拿著鐵鍬,把手搓熱後,笑著打趣他,“季知青,你喜歡人沈知青啊”
    那麽多知青抽簽,就要數季明遠抽的這個簽最好了。
    王嬸是出了名幹活的好手,脾氣也好,所以知青們都想和她一組。
    但是抽到那麽好簽的季明遠,卻把自己的簽和沈美雲去換。
    沈美雲抽的是誰
    那可是他們大隊裏麵向來獨來獨往的獵戶的。
    獵戶那人長得凶神惡煞,看著就嚇人,見到他都恨不得是繞路走的狀態。
    誰都不樂意和他一起。
    但是,季明遠卻反其道而行,當然,季明遠肯定不是看在獵戶的麵子上,而是看在沈美雲的麵子上。
    季明遠聽到王嬸的打趣,向來溫和淡然地他,不自在的紅了耳朵尖,隻是帶著雷鋒帽,卻無人能看見。
    “一起的知青,想著能幫一把是一把。”
    他是這樣解釋的。
    王嬸一副過來人的樣子,我懂,“那你做快一些,做完後,去幫下沈知青。”
    季明遠微不微的點了點頭,隻是,瞧著那手裏拿著鐵鍬的動作,卻是更快了幾分。
    那邊,被眾人同情的沈美雲,掂量了下鐵鍬,這才抬頭好奇地去看那獨眼獵戶。
    從她這個角度,隻能看到獨眼獵戶,生得極為魁梧,瞧著那個子最少有一米八五以上。
    一雙八字眉,隻露出一隻眼睛,另外一隻眼睛被遮上了黑布。
    許是因為黑布遮眼的原因,讓他整個人看起來煞氣橫生,讓人看到他都不自覺的想要繞路!
    沈美雲心髒開始砰砰砰跳起來,她是很想繞開路子的,但是不行。
    她和對方是搭檔。
    暫時的搭檔。
    沈美雲隻能硬著頭皮喊了一聲,“獨眼叔。”
    “我們怎麽安排”
    老支書給他們安排的一段路,約摸著有一公裏左右,顯然就是他們今天的任務了。
    獨眼叔看了她一眼,沒說話,用著蒲扇一樣的大手,拿著鐵鍬就悶頭幹活起來。
    鐵鍬鏟在地麵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聽在沈美雲的耳朵裏麵,卻是格外的美妙,對方沒理她,她也不惱。
    沈美雲甚至覺得對方不搭理她,她反而還鬆了一口氣。
    畢竟,獨眼叔不管是長相,還是氣質,都好像是後世金三角老大啊。
    分分鍾掄起胳膊,把人脖子擰斷的錯覺!
    如果凶神惡殺有等級的話,獨眼叔絕對排在第一!
    獨眼叔在那幹活,沈美雲就那樣不遠不近的跟著對方,時不時看對方一眼。
    自己在拿起鐵鍬鏟一鏟子,哎媽呀,好重。
    那鐵鍬本來就有個兩三斤,再加上一鏟子積雪,那可不就得有十來斤了。
    就沈美雲這個細白纖細的胳膊,怎麽掄得動啊。
    沈美雲沒注意到的是,她拿起鐵鍬的那一刻,獨眼回頭看了她一眼。
    隨即,默不作聲的走到她麵前,哢哢哢,一會的功夫,沈美雲的麵前就被清理出來了一塊幹淨的地方。
    沈美雲,“”
    她還是懵逼的,獨眼叔就已經拿著鐵鍬離開了,繼續去做自己的活了。
    沈美雲低頭注意到,自己腳下四周幹淨的地麵,又忍不住抬頭去看了一眼獨眼叔。
    對方的背影還是高大的,但是似乎沒那麽可怕了!
    她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又挪動了腳步,從五米的距離變成三米。
    獨眼隻是側頭看了她一眼,並沒有出聲,相反還是相當麻利的在鏟雪。
    沈美雲從三米變成了兩米,對方還是沒動靜。
    她就保持著這個距離,跟在對方的身後。
    隻是,讓沈美雲意外的是,這個獨眼叔幹活怎麽那麽快!!
    五分鍾,他就超過了前麵的一個人。
    半個小時,他就直接到了掃雪隊伍第一人。
    兩個小時後,清理完一公裏落雪的他,收了鐵鍬,再次把他那一雙棉手套給帶在了手裏。
    瞧著麵不紅,氣不喘,完全不像是掃了一公裏雪的人。
    沈美雲,“……”
    沈美雲拿著鐵鍬,全程就揮舞了三五次,而且她揮舞的三五次,還被獨眼叔給看了一眼。
    看的她心驚肉跳。
    怕自己哪裏做的不好。
    結果並不是,對方看到她揮舞過鐵鍬後,鏟雪的動作更快了,快到了一個影子。
    讓沈美雲應接不暇的地步。
    於是,兩個小時後,沈美雲提著鐵鍬,像是一個小尾巴一樣,跟在獨眼叔的背後溜達著。
    去老支書那邊報道去了。
    當在場的人,看到沈美雲像是小尾巴一樣跟在後麵回來的時候,她心虛的厲害。
    一場掃雪,她竟然隻顧著追對方了,完全沒她用武之地。
    實在是她不掃雪,光提著鐵鍬追著,都累的氣喘籲籲。
    獨眼叔實在是太快了!
    大家看到埋著頭走著的沈美雲,停下手裏的活,交頭接耳。
    “沈知青,這是被獨眼罵哭了”
    “我看像是,你看著幹活才剛開始呢,獨眼就把沈知青給領過來了,大概率是嫌沈知青幹活不利索,領過來退貨呢。”
    “那——沈知青真可憐。”
    “是啊,我連看都不敢看獨眼,她竟然還和獨眼相處了兩個小時。”
    “那沈知青被獨眼嫌棄退回來了,她一會要和誰一組幹活”
    被眾人同情的沈美雲,隨著獨眼叔一起,去了老支書那裏,她心虛的跟在後麵亦步亦趨。
    天可憐見的,她一上午就揮舞了五鏟,不能在多了!
    一看到他們兩個人過來,尤其還是一前一後。
    瞧著沈知青那垂頭喪氣的小白菜的樣子。
    怕是被嫌棄慘了。
    老支書抽著旱煙,旱煙被冷風吹的老高,嗆的人有些睜不開眼。
    他歎口氣,批評道,“獨眼,你不能這樣,人沈知青是城裏來的娃娃,第一次幹活多少有些生疏,你多少包容一下。”
    這才兩個小時,就沈知青給他退回來了。
    他還怎麽安排幹活
    要知道安排掃雪這差事,社員的人數是不多不少剛剛好的地步。
    獨眼似乎有些奇怪,他皺眉,聲若巨雷,“沒有。”
    沒有什麽
    在問,他是不肯在回答的了。
    獨眼不知道自己這會有多凶,本來就是八字眉,這一皺眉,那一雙眉毛恨不得豎著,就跟李逵差不多了。
    沈美雲看的真切,她瞠目。
    突然就知道周圍的人為什麽會怕獨眼了。
    實在是他這人心好,但是不善言辭,再加上生了一副凶神惡煞的相貌。
    沒看連老支書都恨不得裂開八尺遠。
    沈美雲忙在旁邊跟著解釋道,“老支書,獨眼叔沒有嫌棄我,我們隻是把活幹完了,這要在哪裏登記”
    她聽說,好像還要有記分員記分來著。
    隻有記分員把工分記了,這一天的活才算是真正的幹完了,不然那是白搭。
    沈美雲這話一說,周圍的社員們都跟著震驚道,“不可能吧”
    “才兩個小時,不能做這麽快吧”
    “就是,沈知青,你可別瞎說。”
    他們這裏的掃雪工作,才剛起了一個頭呢,做的最慢的曹知青,才掃了不到三百米。
    獨眼和沈知青兩人,可是被分了一公裏的!
    沈美雲哭笑不得,“我真沒騙人,不信,讓記分員和我們一起去檢查下。”
    這下——
    大家都愣了。
    瞧著沈知青這樣,不像是說謊的樣子啊。
    於是,有人就好奇了,“不行,我要跟著去看看。”
    曹誌芳也要湊熱鬧,她也要去,她覺得沈美雲在說謊。
    但是,這要跟去的人,卻被老支書給吼回去了,“不幹活啊還掙不掙工分了”
    這下,大家都安分下去了。
    但是那心,卻跟著飛了,恨不得和老支書和記分員一起,去看看他們那雪,到底是掃完了沒有。
    十分鍾後。
    老支書和記分員看著那幹淨點路上,兩人都陷入了沉默。
    “掃完了”
    獨眼沒說話。
    沈美雲嗯了一聲,“掃完了,不知道我們今天任務算是完成了嗎”
    老支書臉色複雜,“完成了,小陳,給他們一人記五個工分。”
    這掃雪任務和平日地裏幹活還不一樣。
    提前完成就是完成了,不好在去分配其他任務的,因為那掃雪基本上都被分配完了。
    他們在去的話,那其他社員的工分,還要不要掙了
    陳記分員得到了吩咐,便從胸前的棉衣裏麵,拿了一個小本本出來。
    “沈知青五個工分。”
    “獨眼……叔五個工分。”
    這話一落。
    一直安安靜靜的獨眼突然開口了,“陳荷塘。”
    陳記分員疑惑道,“什麽”
    “我叫陳荷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