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翰律師事務所，李驍正坐在陳宗翰的辦公室裏。
    “我之前的承諾，都已經兌現了。”陳宗翰的聲音平靜卻不失威嚴，“李驍，共事這麽多年，希望你信守承諾。”
    “當然，”李驍翹著二郎腿，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我相信，我的工作一直都做到了讓律所滿意。不然，你也不會這麽慷慨。不過……”
    李驍坐直了身體，雙手在胸前交叉著，“我倒是聽說，最近律所的周轉不太靈光，之前擴張的步子邁得太大，資金有些吃緊。”
    “經濟形勢不太好，所有的律所都在受影響。沒什麽可大驚小怪的。”陳宗翰微微勾起唇角，眼睛深不可測。
    李驍笑笑，“說實話，律所的死活我並不在乎，‘東家不做，做西家’我相信不管我到哪裏，總會有口飯吃。不過，我還是那句話，做生不如做熟。隻要你能兌現給我的承諾，我不會輕易離開這裏的。”
    “你放心，君子一言。我陳宗翰一向說得出就做得到。”
    “好。那我們就各司其職，你做好你的事，我自然會做好自己該做的事。”
    說完，李驍站起身來，推開門，揚長而去。
    陳宗翰坐在椅子上，看著被推開的門，和李驍的背影。
    片刻後，他拿起了電話：“瀟瀟，請樂律師來我的辦公室一趟。”
    得到命令的瀟瀟立刻來到樂韻的辦公室：
    “樂律師，”她輕聲說，“老板讓你去他辦公室一趟。”
    “好。稍等，我把資料打印一下，這就給他送去。謝謝你，瀟瀟。”樂韻朝她溫暖地一笑。
    瀟瀟在門口躊躇了一下，還是下決心走到樂韻身邊，她壓低了聲音說：“樂律師，老板剛剛情緒不太好。有傳聞說，律所前一段時間擴張得太快，加上有幾筆賬沒有收回來，現在資金鏈有點兒吃進。據說，很可能會裁員。你一會兒，還是小心點兒好。”
    在律所，遊走在高級律師和老板之間的助理們，總是消息最靈通的。
    聽瀟瀟這麽一說，樂韻的心裏，不由得有些忐忑。盡管，理智告訴她，不管怎樣，她在宗翰律師事務所的地位應該還是穩的。
    倒不光是因為她和陳宗翰的私交甚篤，主要還是她對自己業務能力的自信。
    “不管怎麽樣，還是謹慎些好。”瀟瀟指指她手裏拿著的，剛剛打印好的結案報告，殷殷囑咐道：“小心駛得萬年船嘛。”
    “好，我會的。”樂韻點點頭，對瀟瀟報以感激一笑，“謝謝瀟瀟。”
    站在陳宗翰辦公室門口，樂韻向內望了望：陳宗翰一臉嚴肅，陷入沉思，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的到來。
    聯想到剛剛瀟瀟說的話，樂韻心裏越發覺得不安。
    她可以清了清嗓子，輕輕敲了幾下原本已經開著的門。
    “請進。”陳宗翰抬眼看到了她，又恢複了平時的親切。
    “師兄，你找我。”樂韻趕緊帶上一臉微笑，走了進去，“這是安冉這個案子的總結。”
    說著，她將資料放在陳宗翰的辦公桌上。
    “做得很好。”然而陳宗翰並沒有看一眼資料。
    “坐下再說吧。”他指指自己對麵的座椅。
    樂韻不再說話，安靜地坐了下來。由於緊張，她的身體坐得比平時更加筆直。
    “很抱歉，把氣氛搞得這麽嚴肅，”陳宗翰笑笑。
    他起身拿起兩個杯子，又從儲藏櫃裏取出一瓶紅酒，打開木塞，倒了兩杯。將其中的一杯遞給了樂韻。
    然後，他回到了座椅上：
    “許多年前，我在一家律所工作。有一天，也是這樣，被老板叫進了辦公室。當然，他的辦公室品味和格調遠遠不如我們。”陳宗翰開著玩笑。
    樂韻不明白他到底要說什麽，也隻得配合地牽一牽嘴角。
    “我當是的老板，給了我一支雪茄。可惜我當時不會抽。但是之後，他跟我說了一段話，那段話改變了我的人生。他說‘等我說完我想對你說的話，我希望你保持冷靜。你可以回到家，關掉手機。然後一個人靜靜地坐一會兒……’”
    樂韻後背開始出冷汗，她心想：難陳宗翰真的是在給我打預防針？講這個故事，就是為了告訴我，就算被他炒了，靠自己，也可以擁有成功人生？
    然而，她聽到陳宗翰說：
    “告訴你自己，你有多驕傲。”
    什麽？驕傲？
    她徹底懵圈了，隻能繼續聽下去。
    陳宗翰接著說：“我的老板跟我說‘我希望，你出去，喝個酩酊大醉。或者做一些自己一直想做，但卻因為種種原因沒有做的瘋狂或奢侈的事。比如：買輛跑車、去航海、去蹦極、去跳傘。’還別說，我真的去跳傘了，並且不想再試第二回。”
    嗬嗬。
    樂韻不明就裏地跟隨著他的反應假笑著。
    “好了，不談我那些陳年舊事了。我想說的是——”陳宗翰將目光對準樂韻，略作停頓。
    終於要步入正題了。
    樂韻感覺自己的心，一路緩緩地跳上喉嚨。
    “這是屬於你的時刻，樂韻，”陳宗翰的語氣很真誠，“我希望你能加入我們，成為律所的權益合夥人。”
    聽到這裏，樂韻終於深深地呼出一口氣。一直因為緊張而僵硬的肌肉，這才徹底鬆弛下來。
    “這太讓我意外了，我完全沒有想到。”她的眼睛裏神采飛揚，因為激動，聲音也微微顫抖著。
    “沒什麽想不到的，”陳宗翰看著她欣喜的樣子，嘴角也由衷地上揚為一個好看的弧度，“你在律所的工作非常出色，大家有目共睹。”
    “師兄，你不是在……開玩笑吧。”樂韻還沉浸在興奮與喜悅之中。
    “我的樣子像是開玩笑嗎？”陳宗翰故作嚴肅，接著真誠地說，“我很高興能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你，歡迎你步入我們律所的最高級別。”
    “我，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我剛剛還以為……”樂韻感覺自己有些語無倫次。
    “嗯……，你可以說，你很開心。”陳宗翰的話裏也帶著笑意。
    “我很開心。”嘴上這麽說著，眼淚卻不受控製地掉了下來。
    但是樂韻知道，這是喜極而泣。
    “我真的是送了一口氣。”她笑著，哽咽著，伸手捂住了臉，“這段日子，對我來說，就好像坐過山車一樣。”
    陳宗翰完全明白她的意思。樂韻這段日子是如何一步步走來的，他都看在眼裏。
    “我還以為還要等好幾年，才有可能。”樂韻深呼吸，臉上的笑容難以抑製。
    “這是你應得的。”陳宗翰拿了一張紙巾遞給她，“不用著急決定要不要接受，在本周末之前答複我就可以。”
    “難道還有人拒絕過嗎？”樂韻用紙巾擦擦眼角。
    “嗯……”陳宗翰做出思考的樣子，“我還真不記得上一次我向某位律師發出邀請，是什麽時候的事兒了。”
    “我怎麽可能拒絕！”樂韻簡直覺得不可思議。
    陳宗翰看著她的反應，隻覺得她坦率直白得像個孩子，異常可愛。
    “雖然你這麽說，但是按照程序，我還是要告訴你，請你認真考慮，在周末之前給我答複。”
    “謝謝，謝謝師兄。”樂韻連連道謝，她起身，準備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去。
    可能由於太過激動，腿撞到了桌角，她吃痛，不由得“誒呦”一聲。然後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陳宗翰低頭，拿起樂韻放在桌上的報告，輕輕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