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門轟然打開，鄭蘊佳三步並作兩步衝了進來。
    一進門，她就看到老板陸震霆倒在地上，而陸胤正跪著，抱住他。
    鄭蘊佳看到陸胤慌亂到手足無措，知道他已經六神無主，沒有多說什麽，而是立刻掏出手機撥打急救電話。
    “是的，病人現在處於處於昏迷中，請你們立刻派車來。我的地址是……”
    鄭蘊佳冷靜地和急救中心溝通著。
    很快，車到了。醫護人員將陸震霆抬上了車。
    救護車鳴笛，一路呼嘯著，往聖欣醫院的方向飛馳而去。
    陸胤和鄭蘊佳坐在車內，陪伴著陸震霆。
    陸胤一直低著頭沉默著，除了偶爾抬頭看看陸震霆，和回答醫護人員的問題之外，沒有一句話。
    鄭蘊佳看著他刀削一般的側臉輪廓，不禁起了一絲心疼。
    她是聽到陸胤那一聲撕心裂肺的“爸爸”，知道事情不對，才急忙從隔壁趕過來的。聰明如她，已經對眼前這兩位陸總的關係猜到了分。
    剩下的一分，就是這兩人之間的故事。
    鄭蘊佳不免有些好奇。
    當然，她也知道現在並不是討論這個的好時機。
    “你放心，”她不知道還能說什麽，隻能安慰陸胤道，“我和陸總一起工作這麽久，我知道他是一個意誌力很頑強的人。他不會輕易放棄的。”
    陸胤沒有抬頭，隻是輕聲地回應了一句“謝謝”。
    救護車駛入聖欣醫院。
    急救人員將陸震霆從車上抬下來，推往搶救室。
    陸胤腦子一片麻木，他隻能機械地跟在後麵。
    直到搶救室沉重的大門被關上，他才終於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他好不容易見到了自己的爸爸，諷刺的是，現在，他被送進了搶救室，隨時可能天人永隔。
    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
    是自己說了那麽絕情的話，才讓他萬念俱灰，徹底沒有了希望。
    但是，他心裏的委屈又該向誰訴說呢？
    陸胤坐在長長的走廊裏，將頭埋進手掌中。
    鄭蘊佳辦好了入院搶救的各種手續，走到陸胤的身邊，坐了下來。
    “你要不要考慮，”她猶豫躊躇了半晌，還是下決心說，“把陸總入院搶救的事情，告訴阿姨？”
    陸胤猛的抬起頭，看著她。
    “你在房門口喊的那一聲‘爸爸’，我都聽見了。”鄭蘊佳坦誠相告。
    陸胤沒有說話，移開了目光。
    “可能真的是我多事，”鄭蘊佳決心繼續向陸胤說明，“但是，說句不吉利的話，陸總現在的情況，可能非常危險，萬一……”
    她沒有直接說下去，略一停頓之後，接著說：“如果萬一陸總真的出事的話，我不希望阿姨留下遺憾。”
    “我媽媽不會想來見他的。”陸胤聲音低啞地說。
    “我不知道你和陸總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當然，這是你的，你不需要向我說明。但是，我想阿姨有知情的權利，你應該把事情告訴她，讓她自己做決定。你沒有資格替她做主。”
    鄭蘊佳的聲音不高，但是態度卻很堅定。
    陸胤沒有說話，然而鄭蘊佳看得出來，他的態度已經在動搖：
    “陸胤，”她第一次直接稱呼他的名字，“有些事情，如果錯過了，就真的是一輩子的遺憾。我這麽說，不光是為阿姨，更是為你，我不希望你今後想起這件事情，活在自責裏。”
    陸胤拿出手機，走到遠處，開始打電話。
    看著他的背影，鄭蘊佳終於鬆了一口氣。她突然覺得有些奇怪，為什麽自己會那麽在意他的感受。
    掛掉電話，陸胤走到她身邊坐下，輕聲地說：
    “謝謝。”
    鄭蘊佳溫暖地對他笑笑。
    接下來的時間，兩人誰都沒有再說話。他們各自在心裏默默祈禱著，希望搶救室裏的陸震霆，能夠平安挺過這一關。
    很快，走廊上出現了另外一個人的身影——
    許佩蓉跌跌撞撞地朝他們跑過來，她看到陸胤，立刻飛奔過來：
    “他怎麽樣了？你告訴我，兒子，他怎麽樣了？”許佩蓉抓著陸胤的手，焦急地問著。
    “媽，你別著急，”陸胤摟住媽媽的肩膀，連忙安慰著，他下決心似的說：“爸爸他……，還在搶救。”
    許佩蓉望向搶救室的門，雙腿不由得一軟，陸胤趕忙一把將她扶住，在一旁的鄭蘊佳也來幫忙。
    兩人一起攙扶著，讓許佩雲坐下。
    “你們慢慢聊，我去給阿姨倒杯水來。”鄭蘊佳很有眼色地離開，給兩人留出說話的空間。
    “別擔心。”陸胤仍然握著母親的手。
    記憶裏，媽媽溫暖而柔軟的手，此刻涼得好像一塊堅冰。
    “你怎麽會在這兒？”許佩蓉猛然驚醒一般，她看向陸胤，想起了兒子稱呼陸震霆“爸爸”。
    “難道你都知道了？”她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其實已經知道了答案。
    “嗯。”陸胤點點頭。
    “兒子，你……”許佩蓉看著他的臉，心疼得說不出話來。
    “媽，你不用擔心我。”他努力牽牽嘴角。
    這時，鄭蘊佳正好端了一杯水走過來。母子兩人隻好放棄繼續討論這個話題。
    “喝點水吧，阿姨。”鄭蘊佳彎下腰，雙手捧著杯子，遞給許佩蓉。
    “謝謝。”
    許佩蓉的水剛剛放到唇邊——
    急救室的門突然打開了，醫生走了出來。
    所有人一擁而上。
    “醫生，裏麵的人，怎麽樣了？”許佩蓉五內如焚。
    “病人本身有嚴重的疾病，剛剛完成的化療，已經讓他的身體處於極度虛弱的狀態。”醫生非常嚴肅地說，話語裏甚至有責備的語氣。
    這樣的一番話，讓在場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醫生，你的意思是，病人她……”陸胤逼著自己問。
    “還好你們送來的比較及時，現在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了。”
    陸胤鬆了一口氣，他幾乎支撐不住自己，向後退了兩步，站穩。
    “不過，”醫生繼續說，“病人現在仍然處於昏迷之中，還需要繼續住院觀察。今後能不能醒過來，就要看他自己的生存意誌了。我希望你們家屬，能有充分的思想準備。”
    醫生的幾句話，讓三個人的心，如同坐了過山車一般。
    “媽，現在暫時沒事，我先送你回去吧。我會在這裏守著，有什麽事，我再給你打電話。”陸胤關心道。
    “不，”許佩蓉搖了搖頭，“我想在這裏陪陪他。你們都回去吧。”
    陸胤知道母親的個性，也明白她的心思。
    “好，”他說，“那我讓歡姐煮好飯來陪你。”
    許佩蓉點了點頭。
    在醫護人員的護送下，陸震霆從搶救室，被送到了加護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