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信禱之鯉·25 祈願之湖下,一枚硬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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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請轟炸終於結束後,係統又彈了一條偵查情報——4區出現的異常頻率來自錦鯉和金魚。
錦鯉和金魚,兩種基因型很相似,對人的感染概率極低,殺傷性弱,易清除,屬於危害度可以忽略不計的畸變生物。
可想而知,結算收益會很難看。可此刻,全尖塔都在等待安隅做決定。
幾分鍾過後——
-角落已一鍵剔除輸出係守序者!
-角落已一鍵剔除情報係守序者!
-角落已一鍵剔除輔助-控製係守序者!
-高層守序者葡萄已入隊!
-天梯n52守序者風間天宇已入隊!
論壇上頓時哀嚎一片。
-我明白了,真正的大佬隻帶輔助。
-純控也被踢了,現在輔助係還剩什麽人啊
-純奶、半奶半控、半奶半情報……
-……為所欲為。
-我看葡萄快成他的固定奶媽了,不知道風作何感想。
-說起來,律的監管對象是可以選拔專用奶媽的,不知道會花落誰家。
-他剛才通過了風間天宇,擅長控血位的純奶,你細品……
-噓,小道消息,角落有點受虐傾向。
-難怪選風間,會不會平時玩得挺極限的……
蔣梟的聊天框閃爍不停,安隅把他靜音,在自稱尖塔單體治療量第一的“安”上點了一下。
係統同時彈出了兩張資料卡,卡上兩人同名同姓,代號分別取了名字的一半——
【代號:安(安寧)
96層監管對象
直係長官:羲德
畸變型:大白閃蝶
基因熵:26739(初始值)
戰鬥特長:信息素偵查、蝶陣保護、蝶息療愈
綜合戰績:964萬】
【代號:寧(安寧)
96層監管對象
直係長官:羲德
畸變型:藍閃蝶
基因熵:26739(初始值)
戰鬥特長:信息素偵查、蝶語撫慰、蝶息療愈
綜合戰績:9億】
他們基因熵完全一致,都屬於蝴蝶係畸變,有偵查和治療能力。區別在於安能額外提供一層保護,而寧有精神治愈力。
喜歡。
安隅看著照片上的兩個少年——安和他一樣是罕見的白發,有著一對剔透的橄欖色眼眸。寧的頭發和眼睛都是柔美的藍紫色。他們長得一模一樣,但氣質完全不同,鏡頭裏的安看起來冷且凶,寧則溫柔近人,帶著朦朧霧氣般的笑容。
【屬性提示:守序者安、寧為分裂畸變者。】
安隅怔了一下,“雙胞胎”
“不,他們是一個人。”羲德站在門口爽朗一笑,“安寧,20歲時在峽穀受到蝶群襲擊。蘇醒之後,完整的意誌已經消失,分成了安和寧兩個人,分別感染大白閃蝶和藍閃蝶基因。他們兩個就像把一個人不合群的一麵和合群的一麵強行切開,安算是有一些性格缺陷,但他們兩個之間意念共享,你有事跟寧說,安也會知道。”
“唔……”安隅感到神奇,“要安的話,必須要寧嗎”
他不需要精神增益,像安這種能減傷又能治療的奶媽更符合需求。
“必須。”羲德正色道:“安很難溝通,如果沒有寧,他極容易崩潰。守序者在任務中精神崩潰很危險,而且一旦他出事,沒人能保證不會牽連寧。”
安隅猶豫道:“那要寧的話,就不要葡萄了。”
羲德笑道:“他們不一樣,葡萄是提升精神抗性,寧是淨化已經受到的精神汙染。做隊長不能光考慮自己的需求,你不需要精神增益,但隊友需要。”
幾分鍾後,天梯上公告刷新。
-角落已將風間天宇挪出隊伍。
-小隊人員已鎖定:角落,葡萄,安,寧,潮舞。
-請應召守序者即刻出發!
安隅收拾好裝備下去,蔣梟和風間天宇正站在大廳雕塑旁等他。
風間天宇是個紅頭發小個子,有著一雙貓科動物般的大眼睛,一眼就能讓人記住。
蔣梟朝安隅迎上來,“讓我跟您出一次任務,我一定會向您證……”
“很抱歉,我暫時不需要你。”安隅腳步不停地走過他,在風間天宇旁稍頓住腳。
踢掉這位純奶媽,替換上熟悉水底環境、半控半輸出的潮舞,是羲德的建議。
他還沒開口解釋,風間天宇便幹練地朝他欠身,“下次,我會等您。”
安隅鬆了口氣。
雖然不會有下次任務了,但他還是點點頭,“有機會就一起。”
離開大廳時,安隅餘光發現風間天宇已經走了,但蔣梟還站在原地。垂下的頭發遮住了眼,看不清表情。
他隱隱覺得蔣梟有點低落,但拿不準這和自己有沒有關係。
正糾結著,秦知律就撥來了電話。
“你主動領任務了”
“是的長官,事發突然,我的店長在4區失蹤了。”安隅語氣停頓,捂住話筒低聲道:“她在幫我打理5500萬的投資。”
“……”秦知律沉默了一會兒,“注意安全。”
“好的長官。”安隅虛心問道:“您還有什麽指示嗎”
“克製點,別把奶媽們用廢了。”秦知律說,“對了,我的麵包怎麽樣了我後天回去能吃到嗎”
“呃……後天……”
安隅飛速盤算開——根據天梯數據,同等級任務的平均完成時間在2-4天,以他隊伍的配置來看,應該能比平均速度更快。
於是他信誓旦旦道:“能吃到的,請您放心。”
安隅攥著午飯沒吃完的半條麵包,邊往嘴裏塞邊登上飛機。
剛推開門,他就呆在門口,麵包都差點掉到地上。
——機艙裏有一坨不明生物。
“你踩到我頭發了。”一頭瑰色海藻般長發的少女翻了個白眼,暴躁道:“抬腳!”
“抱歉……”安隅連忙往後退了兩步。
資料卡的照片完全沒有體現出潮舞真實的發量——她站在那裏時,就像一根單薄的棍子支起身後繁茂洶湧的長發,即便人不動,那些頭發也像有生命似的,遵循著某種韻律輕拂。
羲德說,潮舞是個叛逆的未成年少女,不能惹也不好惹,一定要繞行。
於是安隅熟練地假笑,繞過那些頭發進到裏麵去了。
奶媽們正在開小會。
祝萄坐在駕駛艙裏介紹經驗,“要有心理準備,每次都會很極限。趁著他沒找事時,能滿血盡量滿血,不然等打到5以下,你心態肯定比他先崩。”
寧坐在一旁,周身繚繞著一片讓人心神寧靜的磁場。
他笑道:“我長官說安隅絲血都能撐很久,血倉極厚,連你都扶不了幾次。”
“嗯……”祝萄想了想,“我滿狀態下,也就能頂他兩個半吧。”
“果然,好深的血倉!”寧感慨道。
祝萄幽幽一歎,轉而透過後視鏡看向寧身邊的少年,“我沒想到安也會主動報名。”
坐在寧旁邊的少年抬了下眼,又沉默著低下頭。
那就是安,他很巧合地和安隅穿著同一件白色罩衫,但他的衣服沿著輪廓勾了一圈橄欖色混合淺金色的邊,給整件衣服增添了光影的質感。
寧拍了拍安的手背,“畢竟是把你掏空的家夥,安很好奇。全尖塔的奶媽,沒人不想挑戰吧。”
祝萄似乎早習慣了安不吭聲,笑道:“我估計,安能頂住他三次。”
安又抬了下頭。
寧說,“拚一拚,四次差不多。”
“我們的差距有那麽大嗎”祝萄撇了下嘴,“當然,你要是把減傷也算上,就當我沒說。”
他轉而又笑彎了眼,“無所謂咯,反正論人氣和綜合實力,我還是尖塔第一奶媽。”
安依舊不吭聲,白發隱匿在兜帽下,他嚼著口香糖,視線暼過門口的安隅,麵無表情地吹了一個巨大的泡泡。
安隅和他們打過招呼,在寧的對麵坐下了。
羲德沒說錯,寧自帶的柔和氣場會讓人不自覺地放鬆,即便是社恐也願意靠近。
“資料看了沒”祝萄招呼道:“聽說軍部還在挖4區的祈願湖底,已經挖出了上千具女屍,地都要挖穿了。”
安隅頓了頓,“女屍”
之前的案情通報隻說失蹤人口,沒有明確性別。
“嗯。”祝萄聲音微沉。
“全部為年輕女性……腹中有胎。”
和53區不同,4區沒有出現時空錯亂。
飛機平穩降落,一切通訊設備正常。熱門宗教的存在讓這裏的生活水平比53區好不少,來來往往的人大多穿著得體,街上還開著不少小飯館,一個小女孩抱著半袋麵粉蹭在媽媽腿邊走,離老遠,眼神就沒從安隅一行人身上挪開過。
祝萄對潮舞嘀咕道:“你的頭發太惹眼了,就不能剪剪嗎”
“越剪越長,我也很絕望啊。”潮舞攥拳,“本來要綁起來的,但長官在睡覺,我沒忍心喊她。它們最近又變多了,我自己根本夠不到。”
“對了,這次任務怎麽樣”
“我還好,長官累壞了,今年亂象暴增,我能感覺到,潮汐也在變化。”
潮舞說著,向四周張望一圈,“好奇怪,錦鯉神教那麽火,上千具女屍從祈願湖底挖出來,這裏的人竟然沒有任何恐慌。”
祝萄低聲說,“或許消息被封鎖了。失蹤人口都是年輕女孩子的事沒有出現在任何報道中,就連我們,也是登上飛機後才知道的。對了,安隅也沒提前收到情報吧”
安隅腳步微頓,許久,才“嗯”了一聲。
從踏入4區起,安隅就沒開過口。
那雙金眸看似平靜,卻好像正逐漸變得空而深,垂在身側的手臂上隱現繃緊的肌肉。
歸功於蔣梟的殘酷訓練,現在他隻要稍微繃一繃,手臂的線條就會很明顯。
他在忍耐。
“你們聞不到,也聽不到嗎”
大家愣住,“什麽”
寧忽然驚訝地看向安,“你也聽到了”
安沒吭聲,隻伸手攥住他的手腕,把他往身邊拉近一點。他立即攬著安的肩膀輕拍,對安隅道:“他很容易受到精神幹擾,所以也聽到了一點點你說的那種聲音,那是什麽”
“一種不間斷的絮語。很輕,但很吵,讓人……心煩。”安隅說著,舉頭向上望去。
——4區的天空蔚藍如洗,沒有一絲汙垢和陰霾。
那令人煩躁的絮語像從高處空曠之地傳下來,但又仿佛被踩在腳下,空間感很錯亂。
不僅如此,空氣中飄散的腥臭快要讓他吐出來了。
安隅把纏繞在右手腕備用的繃帶解開,又一圈一圈纏得更緊密了些。
玻璃櫥窗裏,那雙金眸愈發透亮,在4區明朗的日光下,瞳心外圈已隱隱泛起一絲紅線。
祈願湖在4區的最中心,但此刻已經不允許任何居民進入,高達數米的警戒圍布將那一大片區域嚴密封鎖,外麵有層層軍人把守。
越靠近那裏,安隅瞳孔外圈的一線赤色就越濃鬱,絮語和腥臭在反複撕扯著他的神經,無異於受刑。
向軍人亮明身份後,那道嚴密的警戒線才向他們打開。
踏入的一瞬,所有人都愣住了。
“好美的湖……”祝萄怔忡地感慨道。
那是一汪極清淺的湖水,湖麵映著藍天白雲,微風掠過,日光在湖麵上折射出無數道跳躍的點和線,光影仿佛將空間切割成了若幹個小世界,每一個世界都炫目澄淨。
錦鯉神教的祈願池並無錦鯉,它沒有任何雕塑和裝飾,幹幹淨淨的一汪湖,就連湖底散落的錢幣都光可鑒人。
但,明明周圍立著數米高的圍欄,那些圍欄卻並未映在湖中。
湖中,藍天白雲下,是整座城市的鏡像。
潮舞問道:“你們挖出的上千具女屍呢我們的人說聞到了腥臭,可這裏什麽也沒有。”
祝萄吸了吸鼻子,“已經到藏屍點了,我們不該還聞不到吧是我鼻子壞了嗎”
軍人麵露猶豫,“不,理論上來說,您確實不該聞到任何味道。”
“為什麽”祝萄皺眉,碾了碾腳下的布,“你們在地上鋪這玩意幹什麽”
警戒線內、湖邊之外,地上鋪滿銀色的遮光布。
“情報的表達比較模糊,事實是,我們確實看到了上千具女屍,但並沒有挖到它們。”軍人說著向手下示意,沿著警戒線站一圈的軍人同時彎腰,揭開了地上遮擋的布。
——鏡麵般的地表之下,層層疊疊地鋪陳著數不盡的裸體女屍。
屍體從胸部往下已全部鱗片化,背上拱著橙金色半透明的背鰭,下身收攏成魚尾,末端是剪刀狀散開的尾鰭。腹部圓滾腫脹,裏麵好似有東西在蠕動。
她們的麵部青紫猙獰,兩個眼珠子隻剩下暴凸的眼白。
潮舞僵住,許久才顫聲道:“金魚明明很難感染人……我從來沒見過這麽多金魚屬畸變者。”
不僅如此。
在每一具金魚女屍那圓滾的腹部下方——尋常人類女性恥骨的位置,長著一隻眼。
那隻眼才像正常人類的眼睛,好像正透過大地,死死地盯著人看。
軍人沉聲道:“過去幾個月,4區及周邊餌城一共上報了204例少女失蹤案,經過清點,這裏一共有200個虛相。我們還在排查剩下4人的身份,很快就會有結果。”
寧驚訝道:“虛相是什麽意思”
“她們看起來就在地下不到一米的距離吧可我們向下挖了十幾米,什麽都沒有。她們就像在另一個平行世界,在現實裏隻能看到投射的虛相。”
“不是平行世界。”安隅忽然道。
他把視線從地上那密密麻麻的詭異女屍上挪開,望向澄淨的湖麵。
“是折疊空間。”
祈願湖有著一種童話般脆弱的美感。
風在湖麵上起了漣漪,一圈圈緩緩推向湖心,又靜謐地消去。
安隅腳尖踏上那漣漪,一步一步輕輕走向湖心。風吹落了他戴著的兜帽,垂在額前的碎發向後輕卷,露出一汪金瞳,瞳仁深處隱現紅光。
白發白衣的少年站到湖心,垂眸,看著安靜躺在湖中心的一枚錢幣。
4區錦鯉神教特有的祈願幣——信禱之幣。正麵是首尾銜接圍成圓圈的四條錦鯉,反麵是一滴淚。
長官沒有說錯,“狀態”到來的邊界的確在逐漸模糊。
很神奇,明明他還沒有受到特別強烈的刺激,但從踏入4區、感受到那些絮語和腥臭時起,他對空間的掌控感就像是忽然回來了。
沉睡八天後,他以為自己會退步,但此刻,那種掌控感卻似乎比53區時更強了。
安隅用腳輕輕碰了碰那枚祈願幣。
紋絲不動。
“這就是入口。以這枚祈願幣為重疊點,有空間在這裏被折疊了。”
他說著閉上眼,試圖打開那枚祈願幣上的入口。
一瞬後,他又倏然睜開眼。
被拒絕了。
寧在身後忽然輕聲道:“要為未出世的孩子祈願的,錦鯉神教的教義——信禱者入。執念者得。釋然者出。”
風把寧輕柔的聲音送到很遠,在湖麵上似有回響。
安隅原本眸光冷厲,因為被拒絕而格外不悅。
但聽了這話後,眼神迷惘了一瞬。
“為……未出世的孩子祈願”他茫然地看向寧,“我們嗎”
潮舞吹了聲口哨,“隨便嘍,腦海裏隨便想個未婚夫未婚妻,祈求未來的孩子基因熵不低於你們中較低的那一方就可以了。”
她停頓了下,朝祝萄一抬下巴,“幹脆,我和葡萄互相湊數,安和寧也互相湊數,安隅隨便吧。”
祝萄聞言笑道:“按照我們這群人的基因熵,也太難為教神了吧。”
他們說笑著,紛紛隨手撈一枚祈願幣開始準備祈願。
隻有孤零零站在湖中心的安隅麵無表情。
首先,他不知道自己該拿誰做想象。
其次,他的基因熵是零,無論他做不做這個祈願,他的後代都不可能比他低。
“安隅快點,我們最好同時進。”祝萄催促道。
寧點頭,“嗯,不要和奶媽走散。”
安隅麻木地看了他們一眼,彎腰撈起一枚祈願幣在掌心,閉上眼。
他覺得自己應該會想到淩秋——實在太不好意思了,人都死了,還要被他這麽精神騷擾。
但沒有辦法,哥哥就是這麽用的。
祈願開始的那一瞬,風忽然停了。
安隅排空思緒,腦中的意識卻怔了一瞬。
他沒有想到,出現在腦海裏的會是一隻漆黑光亮的小章魚。
或者說,是他的長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