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維音將賬冊放下，“小燕兒，煙兒，你們都進來。”
    看著撲通一聲跪在麵前的煙兒，抿了抿唇。
    “煙兒，你今日去了何處？”她問。
    “少夫人，奴婢沒偷懶，奴婢今兒個也轉了一圈翟府，愣是沒撞見您。奴婢聽見惜花館內有人說笑，還以為是您，便想進內詢問，沒想到是盧姨娘跟柳姨娘兩人。見了奴婢，這二位姨娘旁敲側擊，問了奴婢好些問題，奴婢戰戰兢兢敷衍了許久，這才脫身回來。”
    “原來你被兩位姨娘纏住了啊。”
    小燕兒吐了吐舌，頗有些愧疚，也跪了下來，“煙兒，我不該瞎懷疑你。”
    虞維音卻覺得，事情沒這麽簡單，她對煙兒，以及那個汪仁，心裏都有些放心不下。
    可此時她的話也挑不出錯，便問：“她們問你什麽了？”
    煙兒紅了眼圈，道：“她們問我小姐的喜好，奴婢隻說服侍小姐時間不長，還不太清楚，被兩位姨娘諷刺了好一通呢！”
    她說得委屈極了，一張圓臉可憐又無辜，小燕兒看了心裏就更加愧疚了。
    虞維音卻隻點了點頭，“你們先下去休息吧。”
    如今手頭上既有旁的要緊事，她也隻能將心中的擔憂擱下。
    接連兩三日，碧瓷都往府外跑，忙不過時，虞維音讓她將小燕兒也帶了出去，但傳回來的消息，卻令人眉頭緊鎖。
    “小姐，那城東曹興的蠶絲鋪漲價了，如今蠶絲要二兩銀子一斤。”
    碧瓷回道，“不僅如此，其他蠶絲鋪，也通通漲價，全都在二兩銀子以上，一兩銀子以下的鋪子，幾乎沒有。”
    小燕兒一張臉早氣得通紅，也道：“還有啊少夫人，街上的百姓好愛亂嚼舌根，市坊內到處在傳您的壞話。陶城的人好沒教養啊！”
    虞維音臉色微變。
    “他們說我什麽？難不成是昨天的洞房花燭夜惹出的禍端？”
    那些話太難聽，小燕兒張了張嘴，終究沒說出口，隻氣狠狠道：“少夫人別聽，反正不是什麽好話。”
    虞維音將目光調轉，看向碧瓷，碧瓷斟酌半瞬，道：“那些人的確在說洞房花燭夜，您獨守空房的事。同時……也議論您未出閣前的一些事情。”
    她字斟句酌，那些豐齪的話，實在是說不出口。
    虞維音從兩人的表情中，大致也能猜到些東西，蹙眉，露出困惑的神情。
    “在桐城的事情，他們怎會知道？”
    除非，是有心人故意散播出去，想壞她名聲的。
    小燕兒忙道：“少夫人，也許是府中那三位姨娘做的手腳呢！奴婢今日去詢價時，不小心透露出是翟府的丫鬟，那蠶絲鋪的人聽得便逼問奴婢是哪位夫人的丫鬟。
    “待曉得是少夫人的丫鬟後，便開始拿您的名聲做文章，說便是給五兩銀子一斤棉花的價錢，他也不賣，真是氣人得很！”
    虞維音沉思片刻。
    “先不管是誰散播的流言，幕後之人的目的，都是讓我沒辦法成功采購蠶絲。”
    但她要接手陶城織造府，又豈能被小小流言打倒？
    “陶城家家戶戶種桑養蠶，如今正是春蠶結繭的時節，不可能突然漲價，咱們明日便一同出府，去尋合適的蠶絲鋪。”
    當夜，翟禎安來到鳳棲院，心情看起來似乎格外愉悅。
    他坐在雕花黑漆案桌旁，頗為悠閑自得地倒了杯茶，卻不立刻飲下，隻捏著那白玉盞，在手心輕輕轉動，時不時便看一眼坐在藤編椅中的虞維音。
    見她手內拿著塊錦帕，目光落在錦帕上精心刺繡的芙蓉花上，神情卻有三分漫不經心。
    瞧那微蹙的黛眉，巴掌大的玉色麵頰上，倒好似籠著薄薄的愁霧呢。
    他也聽見外麵的流言了，初時心中氣憤，還想派竹影跟蒼台去處理，爾後卻忽然轉了念頭——
    虞維音不是自詡聰慧麽？
    在他麵前，傲得很，那便讓他看看，沒有他的扶持，她能否應對得了吧？
    不過，若是她肯軟下性子，開口求他，他倒是會勉為其難地幫她一把。
    他這個人再無情，對身邊的人，好歹是會憐香惜玉的。
    虞維音卻隻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壓根就沒注意到他的動靜。
    身旁的人此時故意發出的低咳，直到那人將手中杯盞重重放下，打斷了她的思緒，她才抬起雙眸。
    “夫君？你什麽時候進來的？”
    他冷笑。
    “夫人將我當空氣，怎麽會發現我的存在？你我好歹是名義上的夫妻，對我這般視若無物，便沒意思了。”
    虞維音立刻起身，上前執過茶壺，替他倒了盅茶，抿唇道：“我是真沒注意，剛剛想事情想得太入迷了。”
    翟禎安嗅著淡淡茶香，渾身的毛刺似被梳理順了，薄唇微勾，狹長眼眸溢出一抹興味。
    “夫人，要拿到陶城織造府的掌事權，很難吧？為了讓這個遊戲更好玩一點，我再來給你添加點難度，如何？”
    虞維音皺眉，看著他眸中不達眼底的笑意和算計，幾乎要懷疑那些流言是他放出去的了。
    可是，這對他又有什麽好處？
    “夫人不是生意場中的女中諸葛嗎？為夫隻是想看看你的能耐罷了。咱們便來限製時間，三個月後，你必須正式接管織造府，若是超時，咱們的契約延長一年，如何？”
    俊美的臉龐，浮出幽幽笑意，映著緋色紅袍，當真如風吹梅香過境，惑人得很。
    虞維音卻覺得麵前的人，處處散發著妖邪之氣，令她心內猛地一緊，必須時刻防備著，以免落入他設下的圈套中。
    “以夫人的聰明才智，這對你來說應該不難吧？還是說，夫人怕了？”
    虞維音與他直視。
    “若是我提前完成，又當如何？可以減免一年嗎？”
    “不可以。”
    翟禎安笑得眸內光華流轉，“你知道，我不會做虧本的事，三年是前提。你若違約，那為夫也可以無視你立的條件，明白嗎？”
    “好，那便三個月！不管你如何阻攔，我一定會拿到陶城的掌事權！”
    虞維音抿了抿唇，與他談條件，當真是與虎謀皮，但事已至此，三年是她的底限，絕不能再延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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