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不明其意，都紛紛側目看向虞維音。
    虞維音再一拍手，隻見著翠裙的小丫鬟們，紛紛端著大簋、長簠等食具出來，全都放在案桌上。
    食具上雞鴨魚肉、瓜果時蔬，各類美食應有盡有，香氣撲鼻。
    陳重又領著人將五個青銅大鼎也抬上了案桌。
    鼎內鮮魚濃鬱，蝦丸輕滑，還烹煮了各類海鮮，就連醬料也在案桌上擺放得整整齊齊。
    翟老爺一見，既驚喜，又詫異，道：“音音，這是什麽方式？說是分食而餐，可我們卻又是坐一張桌上，這是為何？”
    虞維音微微而笑，從懷中拿出一張信箋，展示給眾人看。
    隻見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菜名，每個菜名後還備注了不同人的姓名。
    她將信箋遞到翟老爺手中，笑道：“公爹，兒媳考慮到大家對菜品的喜好各不相同，所以讓以在送請帖時，便詢問了大家對菜品的喜好，以及各自的忌諱。兒媳針對大家的喜好，求同存異，定製出了一份獨一無二的菜單。”
    她指著案桌上精致可口的佳肴。
    “大家稍後，可以按依照喜好，自行挑選各自中意的菜品，這樣既能規避不喜歡的菜式，也能吃上喜歡的美食。公爹您覺得兒媳這個法子如何？”
    她的話一落，全場靜了片刻，忽然一陣喝彩聲起。
    “這樣的方式新穎又自由，在酒館也沒見過，少夫人真是聰慧啊！”
    但很快，也有女眷覺得自行打菜，有失身份，嘟囔道：“向來在家中都是奴仆準備菜肴，如今自己動手，也太無禮了……”
    袁氏跟方氏一聽，正中下懷。
    她們都想挑這位少夫人的錯，也嚷道：“正是這個道理！不說我們是富庶人家，就是貧寒子弟，也頗有講究，怎能自個兒去打吃食，倒像是窮叫花似的。”
    在場的女眷，臉皮薄，聽聞都紛紛搖頭，似有不滿之意。
    主桌的盧楚楚等人，隻不說話，眼眸含笑看向那虞維音，心底暗暗想瞧她出洋相。
    虞維音等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差不多時，才緩緩開口。
    那淡定無畏的態度，竟令在場許多富庶子弟都看得呆了。
    在生意場上，閱人無數，什麽強硬粗魯的人都見過，各種喧雜吵鬧的環境也見過，但臨危不懼、處事不亂的人，卻少見。
    尤其，眼前這位還是個深宅大院的女子。
    虞維音回眸，朝碧瓷輕抬下頜。
    碧瓷點點頭，便領著一眾奴婢往各桌賓客前分發長條形的朱紅帖子。
    “諸位親朋，妾身也考慮到這個問題，所以特意提前備好了食單。這食單上分為素食、肉菜、果脯蜜餞、酒飲、米食麵食六大種類，每大類下細細繪製了各類菜名。大家若不願自行去打吃食，便用筆在食單菜名後打鉤，讓丫鬟們代勞便是。”
    此話一出，再也沒人有異議。
    碧瓷將食單分發完畢，又讓人準備好筆墨，不過一刻鍾時間，那食單都填好。
    想要自行打吃食的人，自顧自就去了。
    不願動彈、怕失了體麵的人，也有奴婢伺候，這小小的就餐問題，輕而易舉就被虞維音解決了。
    等虞維音就座後，其餘九桌的人紛紛來主桌朝翟老爺敬酒，無一不誇讚翟府得了個極拔尖的兒媳婦。
    翟老爺喜不自勝，更是狠狠誇讚。
    “我兒子這輩子最大的幸運，怕也就是娶了這樣一個好媳婦兒了！”
    “翟少爺好福氣了，趕明兒少夫人給您老添個孫兒孫女，您就可以享天倫之樂了，多好啊！”
    一眾人等，早被虞維音的氣度折服。
    如今瞧著翟老爺這護犢子的模樣，越發讚不絕口，敬酒不停。
    主桌的馮氏聽了這話，心內早有三分不喜，吃不下兩口菜，就推說頭疼，讓丫鬟扶著便要離席。
    翟老爺也全不當回事，不鹹不淡道：“夫人既身子不舒服，那就回房好生歇息吧。”
    馮氏麵色又煞白了幾分。
    這些年來，作為夫君的他，給了她應有的主母名分，卻從未關心過她內心的想法！
    看似允了她所有的請求和行為，卻是真正徹骨的冷心寒心。
    她早該看透了，翟長富娶她，看中的便是她馮家的財勢地位，否則怎會在一開始對她殷勤不已？
    等他將生意做大做強，靠著馮家的助力搭上朝中人脈，最後獲得了今上的欣賞，敕造了陶城織造府後，他突然說變臉就變臉，立馬納妾不絕！
    她不像姐姐那般性烈，不僅將姐夫拿捏得死死的，還把府中姬妾全都治得服服帖帖。
    她一旦傷心，就會憋著。
    一開始默默垂淚，寄希望於翟長富能看出來，能主動將那些妾侍都趕出去。
    但她錯了，當一個人的心不在你身上時，哭得撕心裂肺都沒用。
    翟長富根本就不在意，甚至在後來忍著苦楚，求他別再納妾時，他根本連裝都不裝，直截了當地說明娶她的真相——
    不過是一場交易，何必認真？
    他不認真，所以能在得了所有資源後，全身而退；而她認真愛上了他，除了被傷得遍體鱗傷，什麽也沒留下。
    踏出門檻那一瞬，馮氏回頭望了一眼坐在翟禎安身旁的虞維音。
    如此可笑，自己的遺憾，竟要讓兒子來替他達成。
    可他欠她的呢？又要拿什麽還？
    出了正院，徐嬤伸手攙住馮氏，滿臉擔憂地道：“夫人，您近些日子消瘦了許多，莫要再憂思了。”
    “阿嬤，你說我是不是錯了？”
    馮氏歎了口氣，“當初爹娘跟阿姊都不允這門婚事，說翟長富一無所有，跟我家門不當戶不對，將來怕我要吃虧的。”
    她雙唇顫抖，眼裏有淚光閃爍。
    “可我不聽，我那時眼裏隻有他，耳朵裏也隻聽得見他的話。他說會一直愛我，不會變心，我就信了。二十多年了，真傻啊……”
    “夫人，如果您覺得在這裏過得不開心，不如去桐城徐府住一段日子，大姑娘定會有辦法的。”
    “阿嬤，我年歲已大，怎麽好去徐府被姐姐再訓斥一頓？”
    馮氏低低咳了幾聲。
    “我沒用，又要臉麵，你讓我去姐姐那裏，不如讓我死掉算了。可是這一次，我絕不會讓他如願！這個兒媳，我厭惡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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