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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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維音止住了步伐,一陣無力。
“你下來幹什麽?”
“天氣冷,我給漠哥去弄件大氅來,我自個兒也要弄件襖子來,不然得凍死了。”
雲翠說著,也不管虞維音的神色,身輕如燕地進了驛館。
那兩個死士隻管護送,添衣備水這樣的活是不幹的,平日裏也是一句話不說,虞維音都習慣了。
在車內有爐火烘烤,還不覺太冷。
即便下了馬車,她一心湊在邵漠身上,也將那凜冽的寒風,刺骨的冷雪,都拋諸腦外。
如今得雲翠的提醒,她才發覺冷得厲害。
垂頭看看自己,穿的還是寨中那一襲微藍的錦裙小衫,那夜走得匆匆,隻在外披了件月白薄衫。
多日車馬生活,裙角衣擺處早已褶皺橫生。
她撫了撫鬢發,摸著略微有些散亂,珠釵斜倚,這副模樣,興許是很難見人的。
目光望了一眼不遠處的青幔馬車,她抬起手綰正了發髻,往前走了兩步,就立刻停下。
呼吸漸漸加快,她也弄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緊張。
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原點,讓她有不知所措的惶恐。
深吸了一口氣,她艱澀開口喊道:“漠……”
沒人回答她,車簾內似有窸窣動靜。
她想再開口,嗓子一哽,又說不出話來,隻靜靜地等著。
風雪落在睫翼上、臉上,頃刻間化作雪水,冰涼地滑了滿麵。
她全然不顧,有些執著地等待著,卻仿佛已經等了幾百年。
雙腿發僵,指尖微顫,整個身子都被某種恐懼撕裂著拉扯,她感到事情並不簡單。
可又說不清,奇怪在哪裏。
“漠哥!”
雲翠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輕快又喜悅。
虞維音沒來由地生出厭惡,眉頭下意識蹙起。
很快,車簾被一雙修長的手拉開,露出那張日思夜想的俊冷麵龐。
他身上最外麵那層紅色外衫已經褪去,裏麵的朱紅錦衣裹著精壯結實的腰身,頎長堅韌,隻是坐著,也能讓人想見他挺立風雪中的姿容,是多麽俊冽無雙。
虞維音的目光緊緊攫著他。
一寸寸掃過他烏青的眉,濃黑的眼,孤直的鼻,薄冷的唇。
她近乎貪婪地看著他,滿腔洋溢著激動和喜悅,想立刻撲進他懷內,卻又顧忌著不敢動。
“漠,你醒了!”
邵漠看了她一眼,眉頭微皺,臉上露出困惑的神情。
“你是誰?”他說,迷茫不解。
“我……”
虞維音如被人狠狠捶了一記心房,雙目瞪大。
“你不記得我了?”
“漠哥!我回來了!”雲翠從虞維音身後跑了出來,走到車轅前。
她身上披了件桃紅色的夾襖,手中拿著兩件厚重的衣衫,將玄黑的大氅替邵漠細致地披上,她紅著臉道:“漠哥,下來休息吧。”
邵漠朝她頷首,眉眼舒展,臉上露出柔意。
“多謝你,雲翠。”
虞維音如遭雷劈,怔怔地看著他們,她恍然間覺得可笑,似乎被人狠狠愚弄了一番。
雲翠攙著邵漠,似要避開她,虞維音大怒。
她猛地衝到他們麵前,伸手攥住了邵漠的手。
“斷情毒是嗎?心上人靠近你便會讓你心脈俱裂而亡?”
雲翠嚇了一跳,撲過來急忙推虞維音。
“你幹什麽?你想害死他嗎?”
虞維音手勁很大,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氣力,緊緊攥著,不敢鬆半分氣力。
她盯著邵漠,像是一定要得出一個結論。
但邵漠沒有任何反應,他沒受傷。
隻是神情冷了幾分,看向虞維音時,極陌生又無情,“你在說什麽啊?”
然後,甩開了她的手,扶住一旁的雲翠,又問了一遍。
“雲翠,她認識我們嗎?”
雲翠喘著氣,許久沒有說話,恍惚間,她也明白了什麽。
今晨邵漠醒來時,第一眼看到她,竟對她溫和地笑了。
笑過之後,他問她,“你叫什麽名字。”
“雲翠。”
“好,雲翠,我記住了……”
這恍然如夢般的對話,讓她腦袋昏昏沉沉,不知人在何處,眼裏隻看到漠哥對她笑,溫柔地對她說話。
現在,他居然不記得虞維音了。
而且,他對虞維音這樣冷漠!
她明白了,漠哥已經忘了自己的心上人,他第一眼看到的是她,便將她放在了心裏!
原來,原來那藥湯是有這樣隱秘的作用!
虞維音在一瞬間,也明白了,麵色霎時如雪般慘白。
天哪,老天爺這是在懲罰她嗎?
她再度上前,不肯放手地攥了一把邵漠。
“我是阿音,虞維音啊!我是你的妻子,你也記不得了嗎?”
邵漠腦中茫然一片。
他看著麵前的女子,身上單薄得很,巴掌大的小臉被凍得有些發青,一雙鳳眸卻格外清亮,比寒雪更凜冽,仿佛要照進人的心底裏去。
這張臉是有些熟悉的,但他卻想不起,跟她有關的任何記憶。
再抬眸看一眼雲翠,有一種奇異的力量,促使他跟虞維音拉開了距離。
“姑娘,我不認識你。”
雲翠有些心虛,按捺著狂喜道:“漠哥才剛醒來,可能是那湯藥的問題。你先著急問他了,等咱們回了桐城再說吧。”
虞維音披了件翠襖,坐在臨窗的位置。
大雪肆虐了好幾日,他們被陷在這座驛館內,不得動彈。
邵漠失憶後,性子依然跟以往一樣,有些冷,寡言。
他隻對雲翠有些好臉色,對虞維音,大多時候愛答不理,保持著一種涇渭分明的距離感。
虞維音先時還不甘心,一遍遍地找他說話,被他冷了幾次後,也覺得有些沒意思,便一個人臨窗飲酒。
燒得溫熱的酒,入了喉是一片火辣。
她從未這樣多地飲酒,有些酗酒的傾向,但腦子裏卻格外清醒。
她木然地看著邵漠跟雲翠說話,強迫自己往窗外望去,大雪紛飛,冰封十裏,銀裝素裹下,白茫茫一片幹淨。
這隻是暫時的,她對自己說。
邵漠的毒,一定可以解。
但她卻也如同之前的老大夫,偷偷給他診脈後頗覺無能為力。
脈象正常,隻是忘了所有的記憶,忘了他們之間的一切……
這算什麽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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