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克拜占庭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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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牆和大炮
現在的拜占庭,它的唯一依靠和力量,隻剩下城牆了;昔日的拜占庭,它的版圖曾橫跨幾大洲,然而,這樣一個偉大而又美好的時代留給今天拜占庭的遺產,僅僅是它的城牆而已,別無其他。這座呈三角形的城市,在它的底部有著三道防線,在它的兩條斜邊,即沿著馬爾馬拉海和金角灣的岸邊,是比較低矮然而始終十分堅固的石頭圍牆,而對著大片開闊地的那一麵,則是一座巨大的壁壘形的城牆,即所謂狄奧多西城牆。先前的君士坦丁大帝早就認識到拜占庭未來的危險,所以用大方石把城池圍了一圈,在他以後查士丁尼又把城牆進行了擴建和加固,但是真正建立起主體防禦工事的則是狄奧多西二世。他建造了7公裏長的城牆。今天爬滿常春藤的殘餘遺跡足資證明當年石塊的堅固力量。這座用平行的兩層和三層建築起來的氣勢雄偉的城牆,上麵有凹形的眼口和雉堞,前麵有護城壕,還有方石壘起的堅固望樓守衛著。一千多年來,曆代皇帝都曾把它加固和重修,因此它也就成了不可攻克的標誌。這些用石塊築成的壁壘在以前曾嘲弄過蠻族部落蜂擁而至的拚命衝擊和奧斯曼土耳其人的人海戰術,現在它又同樣嘲弄那些迄今發明的一切戰爭工具。攻城用的撞槌撞到牆上,它巋然不動;羅馬式的攻城槌以至新式的野戰炮和臼炮對這屹立的城牆也是無可奈何。由於這座狄奧多西城牆,沒有一座歐洲城市能有比君士坦丁堡更好和更堅固的保護了。
狄奧多西二世theodosiusii,408—450年在位),他在413至439年建立起拜占庭城的堅固城牆。查士丁尼一世justiniani,527—565年在位),東羅馬帝國皇帝,在位期間積極革新內政,主持編纂《查士丁尼民法大全》,集羅馬法之大成。
現在,穆罕默德比誰都更了解這座城牆,知道它的厲害。幾個月來,或者說幾年以來,他夜不成寐,甚至在夢中還想著:怎樣才能攻克這不可攻克的城牆、摧毀這不可摧毀的城牆。在他的桌子上堆放著許多圖樣、量尺、敵方工事的草圖。他知道城牆內外的每一處小丘、每一塊窪地、每一條水流,他的工程師們同他一起把每一個細節都考慮得十分周詳,但令人失望的是,他們所有的人計算結果都一樣:如果使用現有的臼炮是無法摧毀這座狄奧多西城牆的。
也就是說,必須製造更大的臼炮!必須有一種比迄今在戰爭中使用的火炮炮筒更長、射程更遠、威力更大的火炮!還必須用更堅硬的石頭製造一種比迄今的石彈更重、更有攻堅力和摧毀力的彈頭!要對付這座難以接近的城牆,必須發明一種新的重炮,此外沒有任何別的辦法。穆罕默德表示,要不惜一切代價製造出這種新的進攻武器。
不惜一切代價——這種表示本身就會喚起無窮的創造力和推動力。所以,宣戰之後不久,就有一個男子來到蘇丹麵前。他是當時世界上最富於創造性和經驗最豐富的鑄炮能手。他的名字叫烏爾巴斯,或者奧爾巴斯,是一個匈牙利人,雖然他是基督教徒,並且前不久還剛剛為君士坦丁皇帝效勞過,但是他希望能在穆罕默德手下為自己的技藝獲得更高的報酬和更有獨創的使命,於是他稟告說,如果能向他提供無限的經費,那麽他就能鑄造出一種至今世上無與倫比的最大火炮——他的希望沒有落空。就像任何一個被專一的念頭迷住了心竅的人一樣,蘇丹已不再計較錢的代價,他立刻答應給他工人,要多少給多少,同時派出成千輛的車子,把礦砂運到亞得裏亞堡;經過三個多月的時間,在鑄炮工人的不停不歇的努力下,一個采用秘密的淬火方法製成的黏土模坯已準備就緒,隻等用火紅的鐵水進行澆鑄了。這道激動人心的工序也獲得了成功。大炮已經造好了。從模具裏脫還而出並且進行了冷卻的巨大炮筒是迄今世界上最大的。不過,在進行第一次發射試驗以前,穆罕默德先派出他的傳令兵走遍全城,去提醒那些懷孕的婦女當心。然後,隨著一聲巨雷般的聲響,從閃電般發亮的炮口噴出一顆碩大的石彈,一下子就把一堵城牆摧得粉碎。於是穆罕默德立刻下令用這種特大尺寸的大炮裝備全體炮兵。
這一門巨大的“擲石器”——希臘的著述家們後來才心有餘悸地把它稱為大炮——看來已製造成功。不過還有一個更困難的問題:怎樣才能把這種像巨龍似的鑄鐵怪物拖過整個色雷斯,運到拜占庭的城牆跟前呢?於是,一次前所未有的艱苦曆程開始了。全民動員,全軍動員,用了兩個月的時間,才把這長脖子、硬邦邦的龐然怪物拖來。先是派出一隊一隊的騎兵在前麵巡邏開道,以防這寶貝遭到襲擊,隨後是數百、也許數千名的土方工人進行夜以繼日的挖土和運土作業,為的是要隨時把崎嶇不平的道路鏟平,以便運送這無比沉重的大炮,因為運輸幾個月之後,這些道路又會被毀壞得不成樣子。50對平列兩行的公牛拖著一輛碉堡似的巨車,金屬炮筒的重量均勻地分布在巨車的所有輪軸上——就像從前把方尖塔從埃及運到羅馬去一樣。還有200名壯工始終從左右兩邊扶著這個由於自身重量而搖搖晃晃的炮筒;同時,50名車匠和木匠不停地忙著更換滾木、給滾木塗潤滑油、加固支架、搭造橋梁;誰都會明白,這樣一支龐大的運輸隊隻有像老牛邁步似的,用最慢的速度才能越過山嶺和草原。村落裏的農民驚奇地聚集在村口,在這鐵鑄的怪物麵前畫著十字,因為它看上去好像一尊戰神似的被他的仆人和教士從一個國家運到另一個國家。不過,沒有多久,又有好幾個這種出自同一個模坯的鐵鑄怪物被人用同樣的方式從眼前拖過去——人的意誌又一次使不可能的事情成為可能。現在,已經有20或30個這樣的龐然大物向拜占庭張著黑色大口;重炮隊從此載入了戰爭的史冊。東羅馬帝國皇帝的千年城牆和新蘇丹的新大炮之間的一場較量開始了。
色雷斯thrakien),巴爾幹半島東南部古地名,地處今土耳其和保加利亞一部分。
夢`阮讀`書ruan
方尖塔obeisk),一種高達二三十米的石製立柱,頗似中國的華表,但它的主幹為四方形,頂部是尖狀,公元前3世紀在埃及產生,原是太陽神的標誌,以後發展成為神廟的裝飾建築,經常成對地矗立在廟門前。羅馬帝國皇帝曾從埃及掠劫去不少這種方尖塔。19世紀時,埃及政府曾向巴黎、倫敦、紐約贈送過這種文物,今天仍有一對方尖塔矗立在巴黎的協和廣場。
再次寄予希望
巨型大炮用閃電般的火舌緩慢地、始終不停地、然而不可抗拒地蠶食和咬碎著拜占庭的壁壘。起初,每天隻能發六七次炮,但盡管如此,蘇丹卻每天總有新的進展。每擊中一炮,便塵土彌漫、碎石橫飛,眼看著這座石頭壁壘劈裏啪啦地塌下去,從中又出現一個新的缺口。雖然被圍困在城裏的人到了夜裏用那些愈來愈湊合的木柵欄和亞麻布團把這些洞口堵住,但這畢竟不再是原來那座未受損傷、堅不可摧、能躲在它後麵進行戰鬥的城牆了;現在,壁壘後麵的8000人部隊一直在驚恐地設想著那決戰時刻,到那時,穆罕默德的15萬軍隊將會對這已經千瘡百孔的防禦工事進行決定性的衝擊。目前正是千鈞一發的時刻,歐洲世界、整個基督教世界該是想到自己諾言的時候了。在城內,成群的婦女帶著她們的孩子整天跪在教堂的聖人遺骨的木匣前;士兵們在所有的瞭望塔上日日夜夜觀察著:在這奧斯曼土耳其人的船隻到處遊弋的馬爾馬拉海上是否終於會有期待中的教皇和威尼斯的增援艦隊出現。
4月20日淩晨3點鍾,他們終於發出燈光信號,因為看到遠方有船帆出現。那雖然不是魂牽夢縈的基督教世界派來的強大艦隊,但畢竟是三艘巨大的熱那亞船乘風破浪,徐徐駛來,跟在後麵的第四艘船是一艘較小的拜占庭的運糧船,它擠在三艘大船中間,仰仗著它們的保護。君士坦丁堡全城的人立刻聚集在臨海的城牆上,準備歡迎這些支援者。不過,與此同時,穆罕默德也跨上了他的戰馬,離開自己的朱紅帳營,向停泊著奧斯曼土耳其艦隊的港口飛馳而去,命令要不惜一切代價阻止這些船隻駛進拜占庭的港口——駛進金角灣。
於是幾千副槳頓時在海麵上嘩嘩地響起來。奧斯曼土耳其艦隊計有150艘戰船——當然船身略小一些。這150艘裝備著鐵爪篙、擲火器、射石機的三桅帆船一齊向那四艘大櫓戰船駛去。可是,那四艘大船得力於強大的順風,速度遠遠超過這些用炮彈和呐喊助威的奧斯曼土耳其船隻。四艘大船鼓著圓圓的寬大風帆,不慌不忙地航行著,絲毫不擔心這些進攻者。它們向金角灣的安全港口駛去,因為在拜占庭城區和加拉太之間那條著名的鐵鏈一直封鎖著海口,會保護它們免遭進攻和襲擊。
現在,眼看四艘大船就要到達目的地了;城牆上的幾千人已能辨認船上的每張麵孔;男人們和婦女們都已跪下身來,為了能得到這光榮的拯救而感謝上帝和聖徒們,港口的鐵鏈已在放下,鋃鐺作響,準備迎接這幾艘增援船。
可是正在此時卻發生了一件可怕的事。風忽然停住。好像被一塊磁石吸住了似的,四艘大船死死地停止在大海中間,離能夠進行援救的港口恰恰隻有幾箭之遠。於是,敵人用槳劃的所有戰船立刻像一群獵犬似的朝這四艘癱瘓了的大船撲來,狂聲歡呼;而這四艘大船卻宛若四座塔樓,一動不動地僵立在大海裏。十六條槳艇像一群獵犬似的緊緊咬住大船,這些小船用鐵爪篙鉤住大船的兩側;為了把它們弄沉,用刀斧狠狠地砍,為了把它們點燃,愈來愈多的人抓住錨鏈向上攀,朝帆篷投擲火炬和燃燒的柴火。奧斯曼土耳其艦隊的司令毅然命令自己的旗艦向那艘運糧船衝去,想把它從側麵撞傷。這會兒兩艘船已經像角力士似的扭在一起了。雖然開始時熱那亞的水兵由於頭盔的保護還能從高出的甲板上抵抗攀登上來的人,還能用刀斧、石塊和希臘式的火炬擊退進攻者。但是這場搏鬥肯定會很快結束,因為這是一次力量非常懸殊、寡不敵眾的戰鬥。熱那亞船必敗。
對城牆上的幾千人來說,這是非常可怕的場麵!這些平時在古希臘的戰車競技場上懷著無比的樂趣觀看血腥搏鬥的人,現在卻是懷著無比的痛苦目睹這場海上的大拚殺,他們覺得自己這一方的失敗是不可避免的,因為至多還有兩小時,這四艘船就會在這大海的競技場上敗於敵手。這些救援者雖然來了,但卻純屬徒勞!君士坦丁堡城牆上絕望的希臘人離他們自己的弟兄僅僅一箭之遠,可是隻能站在那裏緊握著拳頭,氣急敗壞地狂喊,而無法前去幫助來救援自己的人。一些人作出鼓勁的姿態,企圖來激勵那些正在戰鬥的朋友們。另一些人雙手伸向天空,呼喚起基督和大天使米迦勒來,呼喚起他們自己教派的所有聖者和許多年以來曾經保護過拜占庭的僧侶的名字,祈求他們能創造奇跡。但是奧斯曼土耳其人在對麵加拉太的岸邊也同樣在期待、喊叫,用同樣的熱情祈禱自己這一方的勝利:大海變成了舞台,海戰成了鬥士表演。蘇丹本人已騎著快馬趕來,周圍是一群自己的高級將領,他催馬下到海灘水中,以致濺濕了上衣,他用雙手在嘴邊合成傳聲筒,用怒氣衝衝的聲音向自己的士兵高喊,命令他們無論如何也要擒住這些基督教徒的船隻。當他看見自己的三桅戰船中有一艘被擊退回來時,他就叱責不停,同時揮舞那柄彎刀,威脅自己的海軍司令說:“如果你不能取勝,就別活著回來。”
雖然四艘基督教徒的船隻還停在那裏,但是戰鬥已接近尾聲,從四艘大船上向奧斯曼土耳其人的三桅戰船還擊的石彈已開始稀稀落落。在同優勢五十倍於自己的敵人進行了幾小時的戰鬥之後,水手們的胳膊已疲乏不堪。白晝已快結束,太陽已經西沉。縱然到目前為止這四艘大船還沒有被奧斯曼土耳其人攻占,但至少還要有個把小時這樣毫無防禦地暴露在敵人麵前,同時被水流衝到加拉太後麵土耳其人占領的岸邊。完了,完了,完了!
可是,就在這時又發生了意外的事。這在拜占庭城上那群絕望、怒號、叫苦不迭的人看來,簡直是出現了奇跡。一陣微風開始吹來,接著風愈刮愈大。四艘大船上幹癟的篷帆頓時又鼓得又大又圓。風,渴望和祈求的風,終於又出現了。四艘大戰艦的船頭勝利地昂了起來,隨著猛一下鼓起風帆,船突然啟動,衝出了圍困在四周的敵人船隻。它們自由了,它們得救了。在城牆上幾千人的暴風雨般的歡呼聲中,第一艘船已駛進了安全的港口,接著是第二艘、第三艘、第四艘。剛才放下的封鎖海麵的鐵鏈現在又重新拉起,擋住了外麵的船隻,奧斯曼土耳其人那群獵犬似的小船在它們後邊的海麵上已無可奈何地東分西散。在這愁雲密布、絕望的城市上空又回響起希望的歡呼聲,猶如吉祥的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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