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有些不對勁

字數:3872   加入書籤

A+A-




    謝酒沒防住他會這樣喂她,驚愕之下張了嘴,想吐出來時,唇被他堵得死死的,嘴裏苦味充盈,眼裏瞬間濕潤。
    女兒出生便體弱,還不會吃奶就先喝上了藥,藥性太強孩子承受不住,她便自己喝下融入血液裏變成奶水喂給女兒。
    再大點時,女兒不肯喝藥,每次都是她喝一口,女兒才肯喝一口,直到女兒死的那晚,體內的針痛得她哭嚎不止。
    謝酒怎麽都忘不了,女兒打翻了藥,她心疼又心急,強行喂了她,她斷氣時嘴裏的藥還在往外流。
    那些黃褐色的藥汁化成利器將謝酒的心打碎攪爛,讓她再也無法麵對,重生回來的那碗避子湯,謝酒喝得淡然,心中卻是錐心刺骨,萬箭攢心。
    腦中定格女兒死時的畫麵,謝酒咽下最後一口苦藥抱著顧逍默默落淚。
    那是他們的女兒,他甚至都不知道他們有個女兒,她死得那般淒慘,這一切都源自於她上一世的愚蠢。
    那些苦斷腸的藥汁會提醒謝酒女兒的疼痛,她從心底裏抵觸,內心深處亦是用身體的疼痛懲罰自己。
    顧逍蹙眉,“喝藥才能好得快,你別任性。”
    他嘴上嗬斥,心裏卻莫名有些慌,有些不知所措,他再不懂女人也知道她哭成這樣不單單是不想喝藥。
    想起幼時母妃哄他喝藥時,都是備著各種蜜餞,他朝門口吩咐,“送些蜜餞來。”
    片刻後蜜餞送到,顧逍將懷中落淚的人拉起,往她嘴裏塞了一粒蜜餞,“不想喝藥,往後就別讓自己受傷。”
    她殺人放火麵不改色,隻憑一把匕首就敢衝到陸家和十幾個刺客拚命,會扮弱跟婆家耍心機,緣何又因一碗藥哭成這樣
    謝酒心情漸漸平複,知道自己這樣在顧逍麵前顯得矯情,她擦了一把臉,扯唇笑道,“藥太苦了。”
    她沒想在顧逍麵前哭,這碗藥來得猝不及防,對女兒的愧疚,還有女兒至死未能見到父親的遺憾兜頭兜腦襲來,她失控了。
    顧逍視線在她那紅腫的眼皮上掃過,又拿起一粒蜜餞塞進她嘴裏,表情恢複往日的冷硬,“嬌氣。”
    謝酒含糊應他,“爹說姑娘家養得嬌氣些,以後夫君舍不得欺負。”
    顧逍想起那個總是眉眼帶笑的憨厚男人,他說那話時大概沒料到,自己捧在手心精養的姑娘,有一日會成為望門寡,會被流放,會翻牆殺人,會與刺客拚命。
    他又想起母妃清醒時拉著他的手道,“逍兒,將來你有了要相守一生的女子,便要傾盡所能地對她好,精養著她。
    養得她覺得,這世間再也找不到比你更好的男人,她就會對你死心塌地,你的好她會百倍千倍地回報於你,這樣就有人代替母親疼你了……”
    那時他尚且年幼還不懂遮掩情緒,嘴上應著母妃的話,心裏卻是不屑抵觸甚至反感。
    那人也曾將母妃視若珍寶,他們一家三口也曾有過幸福的時光,可在皇位麵前,母妃和他都變得不重要,前一刻說著愛母妃,後一刻他便貶妻為妾,再娶高門貴女為正妻輔佐他的江山。
    這愛聽起來何其可笑。
    他沒有掩飾住的神情刺激得母妃再度發狂,她把他當成那人,長長的指甲抓在他的臉上,罵他背叛了他們的感情,罵這世間情愛都是笑話,罵自己愚蠢深陷情愛不能自拔。
    血糊了他一臉,擋住了他的視線,他沒看見母妃將藏於枕頭下的匕首插進自己的心髒,至死,她都把他當成那人,至死,她都未能清醒地再看看自己的孩子。
    她被情愛誤了一生。
    顧逍垂眸,斂下眼中情緒,問謝酒,“需要本王為你做什麽得了你的身子總歸是要做些補償,本王不喜虧欠。”
    他是正常男人,或許對她的身體有興趣,但他不會愛她,他不會愛這世間任何女子。
    母妃罵得對,他身體裏留著那人的血,最終他也會像他一樣變得薄情寡義,坑害女子一生。
    謝酒察覺他的態度突然變得冷漠疏離,那些話從他口中吐出猶如他們是樁交易,一樁的交易,有絲寒意滲入她的身體,冷的她心顫了一下。
    謝酒閉眼,幾息後,她揚眸笑道,“第一次與王爺在一起,王爺承諾會幫我護著我父親和弟弟,吳嬤嬤則送了幾筐炭和五百兩銀票,說是她感謝我為王爺解藥的酬謝。
    王爺現在說的這個補償大概是在溫泉的第二次,既然王爺誠心補償,開價總不好低過王府的一個管事嬤嬤。”
    謝酒暗暗咬牙,心裏罵著顧逍王八蛋。
    上一世他們被人輕易離間,除了霓凰的卑鄙和她的自卑,顧逍亦有推卸不掉的責任,每次在她以為他也愛她時,他又再度冷漠。
    她所有的勇氣在他的若即若離裏消耗殆盡。
    顧逍有些不喜謝酒這樣說話,但並沒就此表達什麽,而是點頭道,“稍後本王會命人送來,這幾日你便在別院好生修養。”
    “王爺不喜虧欠,我亦是如此,既然王爺會用銀錢補償我,我們便已是兩清,我也不好再叨嘮。”說罷,謝酒就掀被起身,她想看他會如何。
    “胡鬧。”顧逍嗬斥,深邃的眸子卷席著風暴,他想到謝酒對喝藥的抗拒,若讓她回去了她必定不會好好喝藥。
    謝酒沒搭理他,心裏的冰寒卻是散去了些,他是有些在意她的,隻是他自己還沒意識而已。
    她穿好鞋就邁步往門口走,在一隻腳跨出門檻時,整個人騰空而起,落入一個堅硬的懷抱。
    “王爺想做什麽”謝酒麵無表情,任由他抱著。
    顧逍將人抱回床上,伸手扯掉她的鞋子,狠厲道,“本王剛說過,你的身子是本王的,由不得你做主,這幾日好生歇在別院,等身子好了本王會派人送你回去,謝酒,別試圖挑戰本王,本王從不是什麽好人。”
    話落,他拂袖而去。
    謝酒最終還是留了下來,她沒敢逼顧逍太緊,她隱隱覺得他有些不對勁,或許這就是他明明在意她卻不願表露的原因,她會弄明白的。
    在此多呆幾日再回去也好,進山采藥那出戲的效果會更好些。
    不過,為避免林舒擔心,她打算請留在別院的莫棄派人去跟林舒說一下。
    莫棄拱手,“姑娘放心,王爺已經交代人去知會林大夫了,您安心在這調養身體。”
    謝酒心思微轉,他替她考慮得周到,她信自己的感覺不會錯,那他突然的冷漠究竟是為何呢
    想不明白謝酒便不想了,來日方長。
    傍晚該到喝藥的時候,送銀票的人和送藥的婆子一同進門。
    謝酒數了數,竟有一萬兩,她將銀票遞給來人,“勞煩幫我送去給林大夫,就說是我追加的,全部用來購買治療風寒的藥材,雪期將至請她務必抓緊。”
    她這些話莫棄和暗衛必定會複述給顧逍聽,他不喜虧欠她,她便讓他不得不虧欠。